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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明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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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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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1#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本就是完全孤独的。


    第六回 决斗之前

      傅红雪。

      年龄:约三十六七。

      特征:右足微跛,刀不离手。

      武功:无师承门派,自成一格,用刀,出手极快,江湖公认为天下第一快刀。

      身世:家世不详,出生后即被昔年魔教之白凤公主收养,是以精通各种毒杀、暗算之法;至今犹独身

      未婚,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性格:孤僻冷酷,独来独往。

      杜雷将写着这些资料的一张纸慢慢地推到“拇指”面前,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拇指道:“你看过了?”

      杜雷道:“嗯。”

      拇指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决不会满意的,但是这已经是我们所能弄到手的全部资料。对傅红

      雪这个人,谁也不会知道得更多!”

      杜雷道:“很好。”

      拇指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这些资料对你有没有用?”

      杜雷道:“没有。”

      拇指道:“一点用都没有?”

      杜雷慢慢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踱着方步,忽又坐下,冷冷道:“你的资料中遗漏了两点,是最重要

      的两点!”

      拇指道:“哦?”

      杜雷道:“他以前曾经被一个女人骗过,骗得很惨。”

      拇指道:“这女人是谁?”

      杜雷道:“是个叫翠浓的婊子。”

      拇指又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越聪明的男人,越容易上婊子的当?”

      孔雀忽然插口,冷笑道:“因为聪明的男人只喜欢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却通常都是婊子。”

      拇指笑了,摇着头笑道:“我知道你恨女人,却想不到你恨得这么厉害。”

      杜雷冷冷道:“看来他一定也上过女人的当。”

      孔雀脸色变了变,居然也笑了,改口问道:“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杜雷道:“他有病。”

      拇指道:“什么病?”

      杜雷道:“羊癫疯。”

      拇指的眼睛发亮,道:“他的病发作时,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会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打滚?”

      杜雷道:“羊癫疯只有一种!”

      拇指叹道:“一个有羊癫疯的跛子,居然能练成天下无双的快刀。”

      杜雷道:“他下过苦功。据说他每天至少要花四个时辰练刀。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每天就至少要拔

      刀一万两千次。”

      拇指苦笑道:“想不到你对他这个人知道得比我们还多。”

      杜雷淡淡道:“江湖名人榜上的每个人我都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我已花了整整五个月的功夫,去收集

      他们的资料,又花了五个月的功夫去研究。”

      拇指道:“你用在傅红雪身上的功夫一定比研究别人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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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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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2#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2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杜雷承认。

      拇指道:“你研究出了什么?”

      杜雷道:“他一向刀不离手,只因为他一直用的都是这把刀,至少已用了二十年。现在这把刀几乎已

      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使用这把刀,几乎比别人使用自己的手指还要灵活如意。”

      拇指道:“但我却知道,他用的那把刀并不十分好。”

      杜雷道:“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

      ——对傅红雪来说,那把刀,已经不仅是一把刀了,他的人与刀之间,已经有了种别人无法了解的感情。

      杜雷虽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是他的意思拇指已了解。

      孔雀一直在沉思着,忽然道:“如果我们能拿到他的刀……”

      杜雷道:“没有人能拿到他的刀。”

      孔雀笑了笑,道:“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杜雷道:“这件事没有例外。”

      孔雀也没有再争辩,却又问这:“他的病通常都在什么时候发作?”

      杜雷道:“每当他的愤怒和悲哀到了不可忍受时,他的病就会发作。”

      孔雀道:“如果你能在他病发时出手……”

      杜雷沉下脸,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孔雀又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不肯做这种事的,但我们却不妨叫别人去做。如果我们能找个人先

      去气气他,让他……”

      杜雷霍然长身而起,冷冷道:“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

      孔雀在听着,拇指也在听着!

      杜雷道:“这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的决斗,无论谁胜谁负,都和别人全无关系。”

      拇指忽然问道:“和公子也全无关系?”

      杜雷扶在刀柄上的手忽然握紧。

      拇指道:“如果你还没有忘记公子,就至少应做到一件事。”

      杜雷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拇指道:“让他等,多等些时候,等到他心烦意乱时你再去。”

      他微笑着,又道:“这一战你是胜是负,是活是死,我们都不关心,可是我们也不想替你去收尸。”

      正午,倪家废园。

      阳光正照在六角亭的尖顶上。亭外有一个人,一把刀!

      漆黑的刀!

      傅红雪慢慢地走过已被荒草掩没的小径,手里紧握着他的刀。

      栏杆上的朱漆虽然已剥落,花树间的楼台却还未倒塌,在阳光下看来依旧辉煌。

      这地方当然也有它辉煌的过去,如今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凉?

      一双燕子从远方飞来,停在六角亭外的白杨树上,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

      只可惜白杨依旧,风物却已全非了。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去过几回?

      白杨不问。

      白杨无语!

      白杨无情。

      傅红雪忽然觉得心在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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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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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早已学会白杨的沉默,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学会白杨的无情!

      燕子飞去了,是从哪里飞来的燕子?庭园荒废了,是谁家的庭园?

      傅红雪痴痴地站着,仿佛也忘了自己是在哪里,是从哪里来的。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他忽然听见有人在笑。

      笑声清悦甜美如莺。

      是暮春,草已长,莺却没有飞。

      莺声就在长草间。

      长草间忽然有个女孩子站起来,看着傅红雪吃吃地笑。

      她笑得很美,人更美,长长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

      她没有梳头,就这么样让一头丝缎般的黑发散下,散落在双肩。

      她也没有装扮,只不过轻轻松松地穿了件长袍,既不像丝,又不像缎,却偏偏像是她的头发。

      她看着傅红雪,眼睛里也充满笑意,忽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笑?”

      傅红雪不问。

      “我在笑你。”她笑得更甜,“你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呆子。”

      傅红雪无语。

      “你也不问我是谁?”

      “你是谁?”

      傅红雪问了,他本来就想问的!

      谁知他刚问出来,这头发长长的女孩子就跳了起来,叫了起来。

      “我就在等着你问我这句话。”她跳起来的时候,凶得就像是只被惹恼了的小猫,“你知不知道你现

      在站着的这块地,是谁家的地?你凭什么大摇大摆地在这块地上走来走去?”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这地方是倪家的。”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只要我高兴,我随

      时都可以赶你出去。”

      傅红雪只有闭着嘴。

      一个人在别人家里晃来晃去,忽然遇见了主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倪二小姐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忽然又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甜。

      “可是我当然不会赶你出去的,因为……”她眨了眨眼:“因为我喜欢你。”

      傅红雪只有听着!

      ——你可以不喜欢别人,却没法子不让别人喜欢你。

      可是这位倪二小姐已经改变了主意:“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是假的。”

      傅红雪又忍不住问:“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

      “知道些什么?”

      “我不但知道你的武功,连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都知道!”

      她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从长草间走出来,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红雪。

      “别人都说你是个怪物,可是我倒觉得你非但不怪,而且长得还蛮好看的。”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走向阳光下的角亭,忽又问道:“这地方只剩下你一个人?”

      “一个人又怎么样?”她眼珠子转动着,“难道你还敢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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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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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2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平时你也不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这种鬼地方?”

      傅红雪忽又回头,盯着她:“现在你为什么还不走?”

      倪二小姐又叫了起来:“这是我的家,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为什么要受别人指挥?”

      傅红雪只好又闭上嘴。

      倪二小姐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很凶的样子,却又忽然笑了:“其实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们现在就开

      始吵架,将来怎么得了?”

      将来?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没有将来的?

      傅红雪慢慢地走上石阶,遥望着远方。虽然阳光正照在他脸上,他的脸还是苍白得可怕。

      他只希望杜雷快来。

      她却还是逗他:“我知道你叫傅红雪,你至少也应该问问我的名字。”

      他不问,她只好自己说:“我叫倪慧,智慧的慧,也就是秀外慧中的慧。”她忽然跳过栏杆,站在傅

      红雪面前,“我爸爸替我取这名字,只因为我从小就很有智慧。”

      傅红雪不理她。

      “你不信?”她的手叉着腰,头顶几乎已碰到傅红雪的鼻子,“我不但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而且还

      能猜出你等的是什么人。”

      “哦?”

      “你一定是到这地方等着跟别人拼命的,我一看你神色就看得出。”

      “哦?”

      “你有杀气!”

      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也懂得什么叫杀气?

      “我也知道你等的人一定是杜雷。”倪慧说得很有把握,“因为附近几百里地之内,惟一够资格跟傅

      红雪斗一斗的人,就是杜雷。”

      这女孩子知道的确实不少。

      傅红雪看着她那双灵活的眼睛,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快走!”

      他的声音虽冷,眼神却没有平时那么冷,连眼睛的轮廓都仿佛变得温柔了些。

      倪慧又笑了,柔声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关心我?”

      傅红雪立刻沉下脸道:“我要你走,只不过因为我杀人并不是给人看的!”

      倪慧撇了撇嘴,道:“你就算要我走,也不必太急,杜雷反正不会这么早来的。”

      傅红雪抬起头,日正中天。

      倪慧道:“他一定会让你等,等得心烦意乱时再来。你的心越烦躁,他的机会就越多。”

      她笑了笑,接着道:“这也是种战略。像你这样的人,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

      她忽又摇头:“你不会想到的,因为你是个君子,我却不是,所以我可以教给你一种法子,专门对付

      他这种小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

      傅红雪没有问,也没有拒绝听。

      倪慧道:“他要你等,你也可以要他等。”

      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个很古老的法子,很古老的法子通常都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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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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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倪慧道:“我们可以逛一圈再来,我们甚至可以去下两盘棋,喝两杯酒,让他在这里等你,等得他急

      死为止。”

      傅红雪没有反应。

      倪慧道:“我先带你到我们家藏酒的地窖去,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两坛我姑姑出嫁

      时留下的女儿红。”

      她的兴致很高,他还没有反应,她就去拉他的手——他握刀的手。

      没有人能碰这只手。

      她纤柔美丽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而强大的震荡。

      这股震荡的力量,竟将她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她想站住,已站不稳,终于一跤跌在地上,跌得很重!

      这次她居然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眼眶已红了,声音已哽咽:“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想替你做点

      事而已,你何必这么样对付我?”

      她揉着鼻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她看来就像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既可怜,又可爱。

      傅红雪没有看她,决没有看,连一眼都没有看,只不过冷冷道:“起来,草里有蛇。”

      倪慧更委屈:“我全身骨头都快摔散了,你叫我怎么站得起来。”

      她又用那只揉鼻子的手去揉眼睛:“我倒不如索性被毒蛇咬死算了。”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他的脚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知道他自己刚才发出去的力量——

      那并不完全是从他手上发出去的。他的手握着刀,刀上也同样有力量发出。

      这柄刀在他手里,本身也仿佛有了生命。

      有生命,就有力量。

      生命的潜力。

      这种力量的强大,几乎已和那种无坚不摧的“剑气”同样可怕。

      他的确不该用这种力量来对付她的!

      倪慧蜷曲在草地上,索性用一双手蒙住脸。

      她的手又白又小。

      傅红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伸出的当然是那只没有握刀的手。

      她没有抗拒,也没有闪避。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傅红雪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接触过女孩子的手。

      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几乎比世上所有的苦行僧都彻底。

      但他却是个男人,而且并不太老。

      她顺从地站了起来,轻轻地呻吟着。他正想扶她站稳,想不到她整个人都已倒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更温暖,更柔软。

      他甚至已可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她当然也可以感觉到。

      奇怪的是,就在这同一瞬间,他忽然又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有股杀气。

      就在这时,她已抽出了一把刀。

      一把七寸长的刀,一刀向他腋下的要害刺了过去。

      她的脸看来还是像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她的出手却毒辣得像是条眼镜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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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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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只可惜她这一刀还是刺空了。

      傅红雪身体突然收缩,明明应该刺人他血肉的刀锋,只不过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她已发觉自己这一刀刺空了,她的身子已跃起!就像是那种随时都能从地上突

      然弹起的毒蛇,她的身子刚跃起,就已凌空翻身!

      一翻,再一翻,她脚尖已挂住了六角亭的飞檐。

      脚上有了着力处,身子再翻出去,就已到了五丈外的树梢。

      她本来还想再逃远些的,可是傅红雪并没有追,她也就不再逃,用一只脚站在根很柔软的树枝上,居

      然还能骂人。

      她的轻功实在很高,骂人的本事更高。

      “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甩下你了,因为你根本不是男人,你不但腿上有毛病,心里

      也有毛病。”

      她骂得并不粗野,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人了傅红雪的心。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种奇异的红晕,手已握紧。

      他几乎已忍不住要拔刀。

      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痛苦,并不如想像的那么强烈。

      他的痛苦本来就像是烙在牛羊身上的火印一样,永远是鲜明的!

      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每一点真情,每一句谎言,都已深烙在他心里。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直到他看见明月心的那一刻——所有隐藏在记忆中的痛苦,又都活生生地重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中他所承受的打击,决没有任何人能想像。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从那次打击后,他的痛苦反而淡了,本来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痛苦,现在已变得

      可以忍受。

      ——人心里的痛苦,有时正像是腐烂的伤口一样,你越不去动它,它烂得越深,你若狠狠给它一刀,

      让它流脓流血,它反而说不定会收口。

      傅红雪抬起头来时,已完全恢复冷静。

      倪慧还在树枝上,吃惊地看着他。他没有拔刀,只不过淡淡地说了句:“你走吧。”

      这次倪慧真听话,她走得真快。

      日色偏西,六角亭已有了影子。

      傅红雪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动。

      影子长了,更长。

      傅红雪还是没有动。

      人没有动,心也没有动。

      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说来,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

      为了等待第一次拔刀,他就等了十七年,那一次拔刀却偏偏既无意义,又无结果!

      他等了十七年只为了要杀一个人,为他的父母家人复仇。

      可是等到他拔刀时,他就已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家人的后代,根本和这件事全无关系。

      这已不仅是讽刺。

      无论对任何人来说,这种讽刺都未免太尖酸,太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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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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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但他却还是接受了,因为他不能不接受。

      他从此学会了忍耐。

      假如杜雷能明了这一点,也许就不会要他等了。

      ——你要我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

      ——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

      有时你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

      傅红雪轻轻吐出口气,只觉得心情十分平静。

      现在正是未时一刻。

      这阴暗的屋子,正在一条阴暗的长巷尽头,本来的主人是个多病而吝啬的老人,据说一直等到他的尸

      体发臭时,才被人发觉。

      孔雀租下了这屋子,倒不是因为吝啬。

      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去住最好的客栈,可是他宁愿住在这里。

      对他说来,“孔雀”这名字也是种讽刺。

      他决不像那种华丽高贵、喜欢炫耀的禽鸟,却像是只见不得天日的蝙蝠。

      拇指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

      屋里惟一的小窗,已被木板钉死,光线阴暗得也正像是蝙蝠的洞穴。

      拇指坐下来,喘着气。他永远不明白孔雀为什么喜欢住在这里。

      孔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等他喘气的声音稍微小了些,才问道:“杜雷呢?”

      拇指道:“他还在等。”

      孔雀道:“我跟他分手的时候,正是未时。”

      孔雀又道:“他准备再让傅红雪等多久?”

      拇指道:“我已经告诉了他,至少要等到申时才去。”

      孔雀嘴角露出恶毒的笑意,道:“站在那鬼地方等两个时辰,那种罪只怕很不好受。”

      拇指却皱着眉,道:“我只担心一件事。”

      孔雀道:“什么事?”

      拇指道:“傅红雪虽然在等,杜雷自己也在等,我只担心他比傅红雪更受不了。”

      孔雀淡淡道:“如果他死在傅红雪刀下,你有没有损失?”

      拇指道:“没有。”

      孔雀道:“那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拇指笑了,用衣袖擦了擦汗,又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孔雀在听。

      拇指道:“燕南飞真的已中了毒,而且中的毒很不轻。”

      孔雀道:“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拇指道:“是用五百两银子买来的!”

      孔雀眼睛发亮,道:“能够值五百两银子的消息,通常都很可靠了。”

      拇指道:“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杀他了。”

      孔雀道:“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正是未时一刻。

      午时已过去很久,阳光却更强烈炽热。春已渐老,漫长的夏日即将到来。

      傅红雪不喜欢夏天。

      夏天是属于孩子们的——白天赤裸着在池塘里打滚,在草地上翻筋斗,摘草莓,捉蝴蝶,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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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坐在瓜棚下吃着用井水浸过的甜瓜,听大人们谈狐说鬼,再捕一袋流萤用纱囊装起来,去找年轻的姑姑、

      阿姨换几颗粽子糖。

      黄金般的夏日,黄金般的童年,永远只有欢乐,没有悲伤。

      傅红雪却从来也没有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夏天。

      他记忆中的夏天,不是在流汗,就是在流血;不是躲在燠热的矮树林里苦练拔刀,就是在烈日沙漠中

      等着拔刀!

      拔刀!

      一遍又一遍,永无休止地拔刀!

      这简单的动作,竟已变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下一次拔刀是在什么时候?

      ——刀的本身,就象征着死亡。

      ——拔刀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

      这次他的刀拔出来,死的是谁?

      傅红雪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冰冷,手苍白,刀漆黑。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杜雷的脚步声。

      这时正是未时三刻。


    第七回 决斗

      后园的角落里有扇小门。

      傅红雪是从这扇门进来的,杜雷也是!

      他们没有越墙。

      小径已被荒草掩没,若是从草地上一直走过来,距离就近得多。

      但他们却宁愿沿着曲折的小径走!

      他们都走得很慢,可是一开始走,就决不会停下来。

      从某些方面看来,他们仿佛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但他们却决不是同一类的人。你只看见他们的刀,就可看得出。

      杜雷的刀镶满珠宝,光华夺目!

      傅红雪的刀漆黑。

      可是这两柄刀又偏偏有一点相同之处。

      ——两柄刀都是刀,都是杀人的刀!

      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同样有一点相同之处?

      ——两个人都是人,都是杀人的人!

      申时还没有到,拔刀的时刻却已到了。

      刀一拔出来,就只有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

      杜雷的脚步终于停下来,面对着傅红雪,也面对着傅红雪手里那柄天下无双的刀。

      他一心要这个人死在他的刀下,可是在他心底深处,最尊敬的一个人也是他!

      傅红雪却仿佛还在遥望着远方,远方恰巧有一朵乌云掩住了太阳。

      太阳不见了,可是太阳永远也不会死。

      人呢?

      杜雷终于开口:“我姓杜,杜雷。”

      傅红雪道:“我知道!”

      杜雷道:“我来迟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

      杜雷道:“我是故意要你等的,要你等得心烦意乱,我才有机会杀你。”

      傅红雪道:“我知道!”

      杜雷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我忘了一点。”

      他笑得很苦涩:“我要你等我的时候,我自己也同样在等!”

      傅红雪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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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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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49#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杜雷忽又冷笑,道:“你什么事都知道?”

      傅红雪道:“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

      杜雷说:“你说。”

      傅红雪冷冷道:“我一拔刀,你就死。”

      杜雷的手突然握紧,瞳孔突然收缩,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有把握?”

      傅红雪道:“有!”

      杜雷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拔刀?”

      现在刚过未时三刻,乌云刚刚掩住日色,风中刚刚有了一点凉意。

      这正是最适于杀人的时候。

      明月就在明月楼,明月就在明月巷。

      拇指和孔雀走进明月巷的时候,恰巧有一阵风迎面吹过来。

      好凉快的风。

      拇指深深吸了口气,微笑道:“今天正是杀人的好天气,现在也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孔雀道:“哦?”

      拇指道:“现在杀人之后,还可以从从容容地去洗个澡,再去舒舒服服地喝顿酒!”

      孔雀道:“然后再去找个女人睡觉。”

      拇指笑得眯起了眼,道:“有时我甚至会去找两三个。”

      孔雀也笑了笑,道:“你说过,明月心也是个婊子。”

      拇指道:“她本来就是的!”

      孔雀道:“今天晚上,你想不想找她?”

      拇指道:“不想。”

      孔雀道:“为什么?”

      拇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缓缓道:“婊子也有很多种!”

      孔雀道:“她是那一种?”

      。

      拇指道:“她恰巧是我不想找的那一种!”

      孔雀又问道:“为什么?”

      .

      拇指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可怕的一个就是她,只要我一闭眼睛,她就会杀了我。”

      孔雀道:“你若不闭上眼睛呢?”

      拇指又叹了口气,道:“我不闭上眼睛,她也一样能杀我。”

      孔雀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不错。”

      拇指道:“可是这世上至少还有两个女人可以杀我。”

      孔雀道:“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拇指叹息着点了点头。

      孔雀道:“还有一个是谁?”

      拇指道:“倪二小姐,倪慧。”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阵笑声,清脆的笑声,美如银铃。

      巷子的两边有高墙,高墙的墙头有木叶。

      春深,木叶也深。

      笑声就是从木叶深处传出来的!

      “死胖子,你怎么知道我听得见你说话?”

      “我不知道!”拇指立刻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拍我的马屁?”

      笑声美,人美,轻功的身法更美。她从墙头飘落下的时候,就像是一片云,一片花瓣。

      一片刚刚被春风吹落的桃花,一片刚刚从幽谷飞出的流云。

      拇指看见她的人影,她的人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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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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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50#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15:08:3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拇指目送她人影消失在另一边木叶深处,眼睛又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这就是倪二小姐。”

      “她为什么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孔雀忍不住问。

      “因为她要我们知道,她比明月心更高。”拇指的目光还留在她人影消失处,“所以我们现在已可以放心去对付燕南飞了。”

      “只有一点不懂。”

      “哪一点?”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杀燕南飞?”孔雀试探着,“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这一点你最好不要问!”拇指的态度忽然变得很严肃,道,“如你一定要问,就最好先去准备一样东西。”

      “你要我先去准备什么?”

      “棺材。”

      孔雀没有再问。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巧有一片乌云掩住了月色。

      这片乌云掩住月色的时候,明月心正面对着小窗前的一片蔷薇绣花。

      她绣的也是蔷薇,春天的蔷薇。

      春已老。

      蔷薇也已老。

      燕南飞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就像是傅红雪。

      风在窗外轻轻地吹,风冷了,冷如残秋。

      她忽然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的脚步声比风还轻,他们说话的声音比风更冷。

      “快去叫燕南飞下来。”

      “他不下来,我们就上去。”

      明月心叹了口气,她知道燕南飞决不会下去,也知道他们一定会上来的。

      因为燕南飞并不想杀他们,是他们想杀燕南飞,所以燕南飞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他们却得带着他们的武器,穿街过巷,敲门上楼,匆匆忙忙地赶来,生怕失却了杀人的机会。

      ——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究竟是谁高贵,谁卑贱?谁都没法子答复的。

      她又低下头去绣花。

      她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听见敲门声,可是她知道已有人到了门外。

      “进来。”她连头都没有抬,“门上没有闩,一推就开了。”

      明明是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的门,却偏偏没有人推。

      “两位既然是来杀人的,难道还要被杀的人自己开门迎接?”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听在孔雀和拇指耳里,却仿佛比针还尖锐。

      今天是杀人的好天气,现在是杀人的好时刻,他们的心情本来很愉快。

      可是现在他们却忽然变得一点也不愉快了,因为被杀的人好像远比他们还要轻松得多,他们却像是呆子般站在门外,连心跳都加快了一倍。

      ——原来杀人并不是件很愉快的事。

      孔雀看看拇指,拇指看看孔雀,两个人心里都在问自己:“燕南飞是不是真的已中了毒?屋里是不是有埋伏在等着他们上钩?”

      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只要一推开这扇门,所有的问题立刻都可以得到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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