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憶殺手 - 书评

大道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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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面啟動》＋《關鍵報告》＋《銀翼殺手》＝驚人的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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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灯

　　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色彩，不过，无论这色彩如何璀璨绚丽，最终仍不免回归平淡、渐趋沉静。就像无尽繁华的盛唐中国、旭日不落的大英帝国，最终都逃不过步下历史舞台的命运，都不得不在时代的推搡下，一点一点地放开聚光灯的炽热明艳，移身挪步到世界地图的平凡角落当中。如今，这冷酷无奈的时代转轮，似乎又来到了乍然变盘的一刻，而这个百代轮回、不断游弋在乌江河畔、挣扎于退与不退间的西楚霸王，它今日的名字是：美利坚合众国。
　　
　　美国，这个有着世界上最美丽名字的国家，在过去的二百多年间，先后经历的独立战争与南北内战，让它渐次在世界的版图上站稳脚步。其后的两次世界大战，则让它得以叱咤寰宇、引领风骚。至于冷战的结束和苏联的解体，更是让它的声势与权力达到鼎盛，成为世界上难以撼动的唯一霸主。只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多年来依靠军事和金融制霸世界的美国，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前后，本土先后遭受恐怖的军事打击和猛烈的金融风暴。贵为世界第一强权的美国，其国力现下已来到由盛转衰的转捩点上。
　　
　　要说在国际舞台上，美国现下已然颓然沉寂、黯然隐退，不免有危言耸听之嫌。但美国在政治经济和军事外交上陷入泥淖当中却是事实，高企的财政赤字、萎靡的经济增长、以及左支右绌的军事外交，正一点一点地蛀蚀这个国家的国力。社会福利、民主公平、国际正义这些曾经令人无比艳羡、紧密贴在美国脸上的瑰丽名词，如今渐渐成为拖垮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的负累，以及阻碍改革和前进步伐的绊脚石。
　　
　　---不久的未来，美国将成为普罗国家中的平凡一员，并将经历一段内忧外患的悲惨岁月：国内治安动荡不已，国际外交腹背受敌，国家财政宣告破产，仰赖输出军队、代替他国打仗，以换取些微外汇收入---这些悲惨的前景，其实是美国小说作家丹-西蒙斯的臆想，是他以美国的现况为出发点，在科幻作品《闪忆杀手》中所演绎和预测的美国未来。不过，这样的臆想并非毫无根据的胡乱发想。
　　
　　■丹-西蒙斯与《闪忆杀手》
　　丹-西蒙斯是美国著名的全才型小说作家，能写科幻、惊悚、恐怖、推理、历史等各式类型小说，代表作包括《迦梨之歌》、《海柏利昂》、《极地恶灵》等。丹-西蒙斯从1983年推出首部作品至今，陆续囊括世界奇幻奖、、布兰姆-史托克奖、雨果奖等多项大奖。丹-西蒙斯向来以写作速度快著称，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作品经常是篇幅长、结构庞大且复杂、内容细致而绵密，是一个能非常好地兼顾作品的量与质的作家。
　　
　　《闪忆杀手》是丹-西蒙斯推出于2011年7月份的小说作品，从故事主轴来说，这是一部推理小说，讲述一个离退警察重新调查一起昔日杀人悬案的故事。从故事架构来说，这是一部科幻小说，故事的时间背景发生在2036年的未来，调查案件的主要方式是透过一种名为“闪忆”的药物，让当事人重新体验和回顾过往记忆，以找出与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从故事内容和主旨来说，这是一部政治预言小说，作者透过一起杀人案件，带出一场规模庞大且复杂的政治阴谋，在这个基础上，细致铺陈出一个带有预言性质、令人惊恐担忧的未来世界格局，以此针砭和警示美国当下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策略。
　　
　　平心而论，从推理小说和科幻小说的角度来看，《闪忆杀手》并不特别出彩，无论是在谋杀手法的设计上、解谜过程的推导上、还是在科学幻想的构建上，多少都流于简单、粗略和俗套：一个警探因为妻子意外丧生而沉迷于闪忆药，在被辞退5年多后，一起命案的受害者的高官父亲请求这名前警探再重启调查。在查案的过程中，从前没注意到的线索突然被注意到，从前没开口多说的目击者突然多说，从前与案件无关的人突然主动找上门来……结果显示，警探的妻子并非死于意外，多年前命案中的受害者并非单纯的受害者，重启调查该命案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澄清真相，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和实行从内部瓦解和分食美国此一阴谋。如果，将故事里头的闪忆药拿掉，将时间从未来改为过去，将故事背景从美国改为任意一个发展中国家，那这就会是一部毫无新意和创意的大路货。
　　
　　■一个关于美国陨落的寓言故事
　　相较于推理和科幻内容 ，《闪忆杀手》这部小说比较值得关注的，其实是它的政治观察和政治预言部分。当中所描绘的未来世界格局、以及美国国力衰败后的社会和政治现象，充分显露出美国人在此当下，对于美国的政经现况和政策走向的纠结与无措心情。在丹-西蒙斯笔下，美国的政治家们为了讨好国内选民、缓和眼前的国际冲突，于是对过度膨胀的社会福利开支和财政赤字举起白旗，对深陷伊斯兰教武力威胁的国际盟友收回援手，结果便是美国财政和经济最终难逃破产的命运，其中东盟友以色列被伊斯兰国家施以核弹而灭亡。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世界再次划分为两大阵营，一个是由所有伊斯兰教国家共同组成的哈里发王国，其势力扩大到极致，对昔日的敌对国家持续发动圣战；另一个是以财阀为基础、重现幕府政治的日本，其凭借政治、经济、科技和民族性上的优势快速崛起，一方面借助闪忆药颠覆和控制美国，一方面躲在联合国这一帐幕背后，暗中操弄和侵占其他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
　　
　　至于未来的美国则沦为他人的鱼肉，内乱和外患不断，联邦和多数州政府因财政破产而无可作为，任由各项建设倾颓败坏，治安陷入恐怖混乱。美国士兵在联合国维和部队此一名义的掩护下，为日本担起的佣兵这一实质工作，远征内乱中的中国以赚取外汇，却无力保卫自己那陷入战乱的家园。与此同时，美国百姓争先恐后地沉溺于闪忆药物，借着缅怀往日荣光来逃避现实的残酷与不堪。
　　
　　■文学与政治
　　从体裁上来说，《闪忆杀手》虽然是一部科幻推理小说，然而当中的政治色彩极为浓厚，可以明显看出作者丹-西蒙斯对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的主张多有不满。这点和推出于2009年、备受媒体推崇的美国小说《自由》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果说《自由》是奥巴马与民主党的拥趸，书中内容和信念在在剑指前总统小布什与共和党，那么《闪忆杀手》便可说是小布什和共和党的强力支持者，直接向《自由》和奥巴马叫板。
　　
　　在经历金融危机后，美国的失业率快速上升、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在这种背景之下，国内的富人、国外诸如中国这等经济增长快速的国家，都成为美国百姓怨怼的对象。他们开始质疑国内的金融管制制度和税收制度，质疑国际贸易的公平合理性质，以及质疑强出头、充老大的国际外交立场。无论这样的质疑和怨怼是否完全正确，但美国民众对贫富差距和外交紧张局势存在普遍的怨气却是事实。
　　
　　于是乎，美国总统奥巴马在2008年的总统选举时喊出口号：“变革（change）”，当中包括对加大对富人征税、加强对金融业的管制，推行更广泛的社会福利措施、降低贫富之间的差距；以及逐步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兵、认同伊斯兰教国家、要求以色列自我克制，缓解中东紧张局势和敌对的友邦关系，并将自身定位为国际成员的一份子而非世界警察。亦即将克林顿时代的中间路线和小布什时代的右偏路线，强力转回民主党一贯的左偏路线。
　　
　　对于奥巴马及其所领军的民主党的这些变革，丹-西蒙斯在《闪忆杀手》中表达了强烈的不认同。丹-西蒙斯认为，美国的财政赤字总额和增长速度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立即加以抑制，美国经济势必会在二十年内破产。在这当中，高额的社会福利支出是财政赤字的主要来源，美国现行的社会福利制度早已超出社会公平的限度，许多从不纳税的人却尽情享受着免费的社会福利。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讨好民众、拉拢选票而拒绝削减福利、撙节减赤的奥巴马政府，不仅近视短利，还极其不负责任。
　　
　　至于国际外交上，丹-西蒙斯认为，在其他国家军力渐趋强大的过程中，美国主动裁减军备和撤军，是自断前程的做法；与激进的伊斯兰教国家媾合、置亲密盟友以色列于不顾，是对恐怖分子的姑息、对国际盟友的背弃。如果，没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没有了紧密相依的国际盟友，美国势必成为刀俎上的鱼肉。而国际间，一旦少了坚定拥护民主和人权的领头国家，手段残忍、恐怖集权的伊斯兰教国家，以及极右的军国主义国家必然会崛起，整个世界也将随之陷入悲惨和混乱中。
　　
　　相对于《闪忆杀手》借由刻画一个让人恐惧的未来世界以批判美国现况和警示美国百姓，《自由》的作者强纳森-法兰岑则是透过细致描绘一个写实且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以其中人物的情感和人际问题来温情打动读者重新检视“自由”的意义，提示真正的自由必须透过“管制”和“自制”来达成。强纳森-法兰岑认为，当人们毫无顾忌地追求自由、谋求私利，无论是在人际生活上、社会资源上、或是国际关系上，最终注定会因为伤害到群体而伤害到自己。
　　
　　以此延伸，强纳森-法兰岑抨击小布什政府和共和党所强调的市场自由和国际扩张，其实结果是助长各种自私自利、近视短利的行为，对内造成生态资源的滥用、枪支毒品的泛滥，对外则是假正义之名行掠夺之实。到最后，环境污染、资源耗尽、社会治安恶化、国际关系紧张、美国士兵在战场上无辜牺牲。在这当中，以色列和许多生活在美国的犹太人，也并非如媒体所宣传那般正义和无辜，他们的自我中心和强悍行为，其实正是中东问题的一大症结。
　　
　　■美国式的民主困局
　　美国是一个实行政党政治的民主国家，素来有着极为稳定且独大的民主、共和两党。大体上来说，民主党对内强调管制、对外强调外交，共和党则是对内强调自由、对外强调军事。基于政党政治的特色，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主张向来彼此扞格。然而，近来美国因为遭逢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加上总统选举日期临近，无论是在媒体上、百姓间，这种主张和信念上的冲突和展现自然显得格外严重。
　　
　　不可讳言，丹-西蒙斯的观点在国际外交和军事上，发出的是纯然以美国为中心的本位主义论调，不仅令人莞尔。然而丹-西蒙斯对美国国内政治和经济问题的看法和担忧，却有其依据。美国累计的债务已经超过15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一整年的经济产值，是开发国家当中最高的，远远超出国际警戒线。更糟糕的是，美国财政赤字的增加速度远高于其经济增长速度，是一个已经债台高筑却仍旧大手大脚度日、严重入不敷出的国家。
　　
　　美国目前所面临的经济危机与上世纪三0年代的大萧条极为相似，当时的罗斯福总统果断推行各项社会福利政策和加强金融管制等新政，挽救岌岌可危的美国经济和民众信心。奥巴马上任后，也仿效罗斯福总统推行各项改革新政和刺激方案，但不同于当时的是，美国现在面对着巨额、顶到上限的债务和已经过度膨胀的社会福利开支。奥巴马任上的财政赤字每年都超过万亿美元，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如果美国再不改变这种寅吃卯粮的施政惯性，各项社会安全福利措施和美国财政将在二十年内陆续宣告破产。
　　
　　相对于经济产值来说，美国的社会福利开支确实过高，如果再加上失业率上升、老年化、少子化等因素，美国社会福利开支已经到了必须立刻加以抑制的地步。然而社会福利的分配具有惯性，裁减社会福利的举措无异于选票流失，任何一任美国总统都不愿轻易尝试的。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不积极裁减社会福利开支、还力求增加，确实有收买选票、近视短利的嫌疑。
　　
　　对此，奥巴马的主张是对富人增税，以劫富济贫的方式来贴补全民医疗保险等社会福利项目。这种做法从单纯的数学加减法看来，既合理又顺当。但实际上，却存在所谓的现实操作可行性问题。增加对富人课税以及加强金融管制，逻辑上说能减少贫富差距，但在全球一体化的大环境下，更趋严苛的管制和税赋会降低美国金融企业的竞争力，迫使大量资金外流，结果反倒伤害国家的经济、减少整体的税收收入。
　　
　　此外，适度的社会福利措施能够促进社会公平和和谐，但过度的社会福利措施却可能会养成懒汉精神。从相对于经济产值的占比来说，许多欧洲国家的社会福利开支都比美国更高。然而相比于许多欧洲国家那种雨露均沾的分配模式，美国在社会福利开支方面对穷人的倾向程度却高出许多。换言之，在美国当个穷人、一个不事生产的流浪汉，也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的生活水平。但对大部分中产阶级来说，工作越努力，往往代表的却是要交的税越多。一味照顾低收入者的税赋结构和福利安排也未必就是公平。
　　
　　这次的经济危机无疑为美国带来极大的挑战，也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美国民众对社会公平和国际正义的理解。要说美国无法度过此次难关，国力就此走向下坡，听来不免有点匪夷所思。然而，2011年八月，标准普尔公司因为美国债务问题，下调美国的长期主权信用评级，这却是美国历史上首次失去最高的主权信用评级。尽管美国的前景并不乐观，但放眼望去，欧洲和新兴市场各个国家的情况更糟糕。也许，上世纪三0年代大萧条的故事会重新上演：经济危机在美国发生，蔓延至世界各地，结果在欧洲和亚洲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二战造成严重破坏以及刺激需求，彻底解决前期的泡沫经济和产能过剩问题，置身战场外的美国一举走出经济大萧条的阴霾，成为经济和军事上的超级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