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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沃什词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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憬默
想了半天要给日志取一个什么名字,最后从米洛什的《拆散的笔记薄》挪借来了她,不过对于一个想要找到自己的声音的人来说这仍是一件不甘的事情,我竟然还在用着别人的记忆、感受和词语来描述定义我的生活。集中精神看了一段时间整本整本的书之后,反而有这么一天就像吃得太多珍馐之后你想找一个暖暖舒舒服服的日子坐着消化、回忆、沉淀,把纠结成硬核桃的脑神经再一次舒展溶化飘散漫无目的,不再讲究起承转合、总分总等等逻辑和构造打磨。你就让它那么散着、眯缝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反而、就有无数细细碎碎的柳絮迷入了你的记忆中和情感中。反而,是在这暂时的放空中,你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
本来想惯常例叫它“随想”“随笔”甚至是“无题”或直接叫2012年4月27日,但是如此疲软无新意的题目下自己的力量也会溜走了,写的动力会大打折扣。
拆散的,因为是很多的不相关的瞬间;“诗歌”,因为每一个瞬间都是诗歌、只要你真的能”用深心“(mindfulness);”笔记“,因为未经打磨的文字只是草稿、是未出世的”诗歌“的笔记。
看《米洛什词典》,对它的感激是因为他让我的理智更尖利、心却更柔软。当理智和判断不够清醒尖利,那么心用来感受和爱和关心的那部分会被防御周围的世界的恐惧夺走。只有当理智和智慧足以保护你、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的时候,心才敢卸下铠甲、告别武器,贴近自己的本来的跳动,只有这个时候,人才真正充满了人情味。
波兰诗人米洛什说,他的欧洲是另一个欧洲,是被西边的欧洲国家理所当然多的画的界限之东的国家,而这些国家、他们是当然不用关心关注的。当你看到他们的绘画,在法国的作品里找到了源头;当你看到他们的语言如波兰语——白话方言基础上的语言,与法语、英语等语言发展有多么地不对等,以致米洛什在翻译一些象征主义、浪漫主义诗歌时甚至难以前行,因为太多在波兰语中找不到对应的词,而另一位波兰作家也说”当我用法语思考的时候,我感到清晰;而用波兰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又模糊了”。这一半的欧洲,是西边那一半的模仿和追随者。以致米洛什说,我是一个“来自小地方的人”,这个地方是“粗鄙的、落后的”。他在美国却不像其他新一代波兰移民诗人一样用英语创作、打开欧洲美国的读者群和市场,而是牢牢坚守住他的波兰语,写作波兰诗歌、翻译欧美作品到波兰。可他说,内心深处、这不是因为多么崇高多么有道德优越感的原因,而是因为内心深处,小国波兰带给的安定感、归属感中心感,如若放弃、如若远离,那么或许人将在这个巨大的美国迷失、崩溃,丧失自己与过去的连结”。从”小地方“来的人的脸上和态度中,你能读出这米洛什笔下剖析出的”凝聚中心“的内向冥思、谨慎、严格、甚至抵触抵制抵抗顽固;与之相反,所谓“大地方”的人,则是在各种并存平行的氛围中生存习惯了,洒脱、那种轻松中流露的自得自如的底气正如宽大的T恤、沙滩拖鞋,自然放松的状态,与甚至紧张谨慎得有些刻板的态度两相对照,鲜明易辩。那种所谓“大城市”“大地方”的“大气”,无可厚非、无可艳羡,不过都是“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兴趣”的发展的自然后果罢了。真正的值得去“大地方”的好处在这儿——人不容易僵化,更多的可能性能拓宽想象和思维,自然、也能更宽容更丰富。不过,心底深处,我在面对北京边区如美国底特律等工业城市灰色公路电影里荒芜虚无时比面对罗马巴洛克教堂、繁盛古艺术绘画更亲切更自然、更少随之而来的小小压力;这在最深层次来说,与“小地方”的偏见和偏好是不无关系的。我喜欢“小地方”,也喜欢”大地方“。当然,我在其中长大的有着大人口的小城市决定了我在即使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潜意识里那更内向的偏好。
我惊异于米洛什的清醒和理智,惊异于他竟然能与自己的经验、自己的每天的存在保持旁观他者一样的距离。通常来说,人都是把自己分裂成为两个人——正在时间的流逝中体验生活滋味的人和站在暗处、安静时候批判观察的人。作为作家的米洛什把自己分成了三个人——笔下写的那个人、正在写作的那个人、观察评价正在写作的那个人的另一个人。保持距离,”在人世间创造另一个天堂和地狱,难啊“、米洛什在诗里如是说。我渴望能保有这份珍贵的清醒和距离,看见并读懂在背后、在默默中影响决定着我的一切——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祖先、我的城市、我的书、我生存的国家的政策思潮历史,那些铁定的出现和偶然的遇见却在我的头脑里刻下深痕的人、事、天气、书、商店、气味。如果只是沉浸在这一切的无形的氤氲中,我是一个幸福却迷糊的人。我想要绕道背后,我想要像侦探抑或是科学家,从一花一叶中思考出那森林的、草原的、天空的故事。
米洛什用一本《米洛什词典》,按英文字母排序、从A到Z,每一个词语在他的历史中串起一个个生命的鲜活和重生。那些死去的人、那些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纪念的革命者斗士、那些被不公正地审判的人,在书页的翻动间又活过来了。突然意识到,和身边这荫蔽我的大树相比,我的生命不过是蝼蚁,那些公交车的站牌、那我们每天穿梭其间的楼群建筑,放在时间的大盒子中不过像电影的快进镜头一样,被无数次拆毁、重建、消失、另一个新的我们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科技、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习惯。想一想,我们生活其中的城市,是一座生者与死者共同拥有的城市。我们在他们的一步步演变、发展中站在新时间的开端,而我们现在的一切、从他们那里过来,不过被飞速变化包围的我们没有空间再去怀想、也想象不出那上个时代、战争、离乱,以前的那个世界在这片土地上凭空消失了。我们也将这样。现在将消失,而我们参与构建的未来不会有我们的明显痕迹,除非——像这本词典、像一个屹立的纪念碑,极有限的人、事的记忆被保存了下来,永远活着。我想象不了未来,我也不能鲜活地在脑海中重现过去的世界,现在似乎就是一切,就是意义,可是啊、我不过是烟云。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消失,因此、请用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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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py83
阅读这三百页的小书,竟然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这让我感觉到我读书的速度慢了。或者由于最近太盯着速度与页数的缘故?
哈扎尔词典没看过,但马桥词典和这部词典都和我预先对于这种迷幻的形式结构有些失望,他们是如此清晰和着迷于故事性,完全缺乏晦涩与探索的喜悦。当然,其实从尤利西斯里,我除了得到一些朦胧的故事梗概之外,一点也没有获得阅读的快乐。但在这两部词典中,都有这种快乐。
片段话语的魅力恒久不息,从上帝说要有光,到圣徒的言行、圣人的语录……片段话语的魅力在于它的言外之意和辩证的光辉,任何读者只要心悦诚服都能在这只言片语中找到自己渴慕的力量与智慧、真理。我记得自己初读尼采,就完全被这种语录体所击倒了。
那随意的态度,指点江山的气概,傲慢的沉思,不屑一顾的总结,无人反驳的肯定,略带讽刺的不屑和嘲弄,揭发别人秘密的快乐,自我暴露与标榜的牺牲……总之,这一切让读者感到作者比他所是更大些,更全知全能。即使作者承认自己的缺陷与不足、无知与怯懦,我们也被他的坦诚所打动,那些缺点也让作者更可爱了。
米沃什词典也采用了这种形式,有点放任小学生给老师出题一样,完满的答卷让人倾服。或许歌德的谈话录也有这种魅力。
但一个名声不够的自我陶醉——至少他要能够充分地接触到那第一级,就有被读者嘲笑的危险,在最近读一篇中国诗人的回忆中,我仿佛看到了些许让人嘲讽的卖弄,有些可怜的自我标榜。老人、狡黠的圆润、足够的声望、不斤斤计较于实际的事物,这些都是这类内容所需要注意的。
内容和对于哲学的思想并不吸引我,但这些文字一如既往地迷人,死亡、时间、记忆似乎任何一个人谈起都有无穷的魅力。
让我兴奋的是米沃什对那些显赫名字的态度,西蒙娜和佛罗斯特、加缪……对西蒙波娃的评价让我最觉得有趣。对于密茨凯维支等我不熟悉的人物来说要显得乏味得多。更遑论那些长长的波兰的陌生的名字。
或许这本书对于作者本人意义更大些。本着知识分子对所谓历史使命的负担、骄傲、虚荣(并无贬义),他忠实地记述一切,并努力挽救那被时光之尘掩埋的躯体和思想。
苏联、古格拉、二战前后的共产主义,这些对于东欧来说是全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跟我看这本书之前我的想法是不同的。确定事实的真相之后,想想奥威尔的《1984》不免让人战栗。人与人的罪。这永恒的不灭的劫难,假如许多人都厌恶这屠杀、血腥、战争,谁造成了这一切,不是我们全体人类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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