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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尾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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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漫
看完阿丁《无尾狗》,心内极不平静。虽然其泥沙俱下,屎尿夹杂,显失美感,但是,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阿丁揭开了我们内心苦难的伤疤,显然这个伤疤也从未愈合过,甚至一直在溃烂腐败扩大,只是我们从未有能力照料、治疗。我们是受者,我们是施者,我们是秃鹫,我们也是给秃鹫残食的尸体。很艰难地,因阿丁,我们再次面对了世道,面对了翅膀,面对了书中那两条蛔虫的生活,是的,读完书上的最后一个字,想骂人,然后想抢过阿丁手中的酒瓶,饮尽 余烬。然后有温热的东西涌上。
这不是一种反叛,这只是一种勘破,因为虚弱和无能为力。
你同他一样面目可憎,因为你们相互了解。
生活只有观者的维度和程度不同,不然没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你自己的伤口,这个社会的伤口,历历重演,层层结痂,层层破裂。而你改变不了什么,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别人的腐食。这个伤口有多醒目,就有多坚定地对此置若罔闻。不择手段,踩着一切可以踩着的东西,搭上一切可以搭上的东西,就像一个诅咒,世代以此为生,不得解救。从受者到施者,从施者到受者,转变无常,就像跨越一个疯人院。但是无处可去,因为:“外面有鲜花,有绿草,有蓝天,我们却身在肠道中,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呀”——书中两条蛔虫的对话。无疑,此刻听见了阿丁心脏的不规律的早搏声,就像身体某部分如鼓的撞击声,然后是断裂声。你同他一样,可以确定某部分断裂了,疼痛是相通的。如果你可以逃离这个诅咒,你将像一个费力支撑起的帐篷,轰然倒塌。怎么走都没有路。
阿丁不是呐喊者,不是殉道者,不是舍生忘死逐利者,而是个嘲讽者,嘲讽很难对准某个出口,于是拿着嘲讽的利器对着自己的胸口,一腔热血,肝胆涂地。很难发出讥笑,没有什么可以笑得出来的,他同你一样敏感,同你一样潜行在暗夜里,四周无一物可以凭靠,能抓到手里的只是能写字的纸和笔,还有自己的呼吸吐纳,像个烟圈,扔向无尽的人间,有去无回。他很用力,其实,你也很用力,积蓄的愤怒和不堪,就像撕碎纸片的声音在风中瑟瑟作响,此时有几声嘲笑响起,鼻息几乎戳到了脸上,想撕碎这些,最后可能撕碎的只是自己,像碎屑一般轻飘,像水雾一样潮湿,和光同尘。夜凉如水。70年代人一路走来,就像是在一个一个的废墟上,或者一块一块大地震后断裂了的残垣上,跋涉或匍匐或跳跃,来路模糊,前途坍塌,无以笃信,无以为继。可以做个逃亡者,仓惶四顾,空守无言;可以做个捕猎者,噬血茹毛,爪出必亡;还可以做犹大,用耶稣换取三十金币。可以做人,可以做狗,可以做狼,还可以做只,无尾狗。只是没有救世者,拔剑策马的孩子将会诞生在传说中。
有人奔向死,有人奔向生,这是整个人生的方向。一朝成将,必将万骨枯竭。各奔各的生死。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是吗?很多时候,战利品是各种遗址而已,失败者也是各种遗址而已,世道的遗址、名利的遗址、权势的遗址、感情的遗址、婚姻的遗址,一堆遗址。或许并不是遗址的问题,而是你成为遗址的方式,让人耿耿于怀。当你爬过去的时候,你见到牺牲者的眼里有泪光和菜刀的光芒。
面向最底层生活,单纯地想拯救什么,其实也是徒劳,我心是我心,彼心是彼心。阿丁在写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是纵身从悬崖高处投入的,不管前面是坦途,还是沟堑,他就这样跳了下来,砸在一片泥沼之中,奋力在泥浆中划行,对抗生活无以伦比的粘滞力,又努力和泥浆混为一潭,积重难返。在食物链上,你属于哪个级别?扪心自问,不过还是最底层的食肉动物,甚至是条无尾狗,或者一只腐食动物。残杀与被残杀,虐待与被虐待,吞噬与被吞噬,命运直白没有辗转。人物复杂,情景复杂,世道复杂,肮脏又低劣,尖刻又惶恐,卑鄙而悲哀,这样的原形毕露,后果是让读者忍不住胃液翻滚,泪水翻滚。
撕开一些伤口的时候,也合拢了一些伤口。在最后章节的疯人院里,疯子叙述了无尾狗的故事,主角也果断的离开了疯人院,没有去看望那个因他而失常女子。路边只有一个疯子指着一只狗说的:人面兽心。整部小说,实际上一直在撕开伤口,当完成最后的章节的时候,阿丁却说有一些伤口合上了,我想我知道了他的意图;伤口撕开了,也就不得不面对了,无论你是谁。实际上是阿丁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一种责任和担当。所以,有种伤口合上了,我相信。对,责任感,是阿丁给我的最撼动之处,不是摇旗呐喊,振臂一呼,只待江山为我,而是在做一种苦难的承担者和解剖者,神形疲惫,艰难前行。凋敝了天光,还有目光在延伸。
阿丁这样说自己:好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沙漠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孩子正在专心致志的玩沙子,他玩得兴致勃勃,玩得旁若无人。他根本不管有没有水喝,也不管能不能走出那片让人绝望得想自杀的沙漠。我相信这就是他的写作状态,但是,我想象中的他的写作,仿佛是一个匠人在幽暗的灯光下用刀斧在雕琢某个庞大而油渍斑斑的器皿,夜以继日,日以继夜,休息时连鞋子都没有脱下,就这样经年不辍。油污自然到处都是,周遭还散发着白酒的浓烈气息,但这还不够,彷佛他为了了解这世道的构造,总是在潜入医院偷出尸体进行解剖一样,解剖越多,才能完整呈现,不做掩饰,拒绝美学范畴。最终他力图呈现给我们就是这样,作品的力度和深度都是重口味的,读者要承担,其实承担的不是阿丁,而是世道的重量。承担之下,再论血肉。
阿丁前任职业是医生,《无尾狗》是其首部长篇,六易其稿,出版并非容易。作品无疑带着作者最贴身的味道,应该是手术台上血腥的味道、病人脓水溢流的味道,还有医院来苏水的味道,一并释放,还必须能让读者能分辨,的确不容易。这些纷繁庞杂的时间、空间与人物,就如同味道的释放和辨析,没有如此强大的叙事能力的话,是不可以完成的。叙事能力很强大的作家,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米兰昆德拉,几条线索毫不相干,各自运行,最后他却一定会给你一个交集,一个交待,而且契合点天衣无缝,最后给人一种恍然大悟的满足感。阿丁稍逊一点,但是,强大的叙事能力是需要功力和天分的,他们皆不是一开始就从事专业写作的作家,所以,这样的能力就尤其不凡。另外,作家怎么写,我觉得不在乎技巧多么绝妙,应该是看作家和作品的联系是否是血肉相连,是否肝胆相照。内修与外化,不在乎纲举目张。有气场的作品,就是渊渟岳峙,面对它的时候,一眼就可以认出,且也并不会因自己的卑微而退避三舍,只感觉它在承担,它在容纳,这是种修为。
很多时候,没有身临其境很难理解那些离自己遥远的人群,但是人性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具体实施的人和场景变换而已,所以,看阿丁笔下各个社会层次的人物交集和互动,并不陌生,尤其在揭开作为主导的男性的生存处境和底牌时毫不掩藏,这是残酷、卑劣、隐忍、暴戾的,很少有回避的余地。或许就是这样的袒露,让这个世道呈现毫无美感的真相部分,让这部作品有了重量,有了责任感。一定有人不屑,而不屑的人正在迟疑地活着与快速的老去。
轮到沉默的时候了。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心里某处微微的疼。
读完阿乙的《无尾狗》,想到一首胡赳赳的诗《白色袜子》,以此表达我所有复杂的情绪和情感。
《白色袜子》
它是白色百合、白色玫瑰和白色眼珠
它是脚脖子上的花瓶和领带
它一只向前,另一只也向前
它是当代天使的两只白翼
它在棉花和线头间成了气候
它在天空中无声地滑过并飞向机场
它没有祖国和爱情
它和哈达一起被献,被献给不同的部位
它喜欢在裤缝间翻着白眼看那条被选择的道路
它喜欢在一丝不挂时对旁边那条底裤冷笑
仿佛是它和那只包裹的脚踏进了欢乐
它只在黑夜里假装黑色而不堪
它内心清楚,比起晴天里假扮政治正确和清纯
它身上散发的孤僻气味和脏迹斑斑
实在是鞋子所不能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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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通
出处:http://book.yzdsb.com.cn/system/2012/08/23/011950771.shtml
再不写就老了
2007年夏天的某个凌晨,阿丁终于写完了这部小说的最后一个字。他推开椅子,拉开冰箱,打开一瓶啤酒。但他的兄弟阿乙后来确凿地回忆说,阿丁哭了。在写的时候,因为信心不足,他曾想过放弃,但还是爬起床来,因为感觉自己太老了,没时间了。
这部小说,一开始的名字叫《腐食动物》,在阿丁的博客和天涯进行过连载,追看的读者颇多。亨利·米勒在《性爱之旅》中说,“下辈子我要托生为专食腐肉的秃鹫,我要栖息在大厦的顶层,一嗅到死亡的气息,就俯冲而下。”腐食动物,是阿丁的一个意象:“人类是些秃鹫、鬣狗和大肠杆菌的形状,他们端着那些东西,向旁人无声或有声地炫耀,炫耀食物的新鲜、食物的营养,以及食物获取来源的光明正大。那不过是一些腐烂变质的蛋白质,和他人遗矢中的残渣。”吃尸体,最后自己也成了尸体。在这个腐食之徒存在的世界中,活得好或者不好取决于谁能把脏东西吃得甘之如饴。确实没有更好的喻体,能象征人这个苟活于大地的物种了。阿乙这么说。阿丁和阿乙,很容易弄混的两个名字是吧。他们都是“中间代”的中坚。
5年间,六易其稿。这部小说辗转在不同的出版商和文学期刊,却最终未能出版。有人说他写得乱七八糟,有人说它所叙述的人世太过肮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在曾经的先锋作家马原眼里,“《无尾狗》有杀气,带劲!那种泥沙俱下的气象在当下小说中难得一见。”土家野夫说,“本书是对吾族阴暗历史和心性的一个诅咒。”慕容雪村则说,“这是一部肮脏的家史,但每个肮脏的人都有其艰辛和悲伤。怎样才能在颠倒的世界如鱼得水?先颠倒了自己。”
5年后,当曾经的《腐食动物》终于出版,它的名字已改为《无尾狗》。从“腐食”的意象,到“无尾狗”的意象,阿丁所要说的“生活经验、情欲经验、政治经验、生存经验”却依旧未变。在这部充满了欺骗、欲望、背叛、苦痛、挣扎的小说中,有一个农村和一个城镇居民几十年的生存。阿丁说,书中的有些人,在他的生命中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让他到现在还感觉到疼。
这种“疼”是不是“苦难”的后遗症?小说中有这样一句,“它终将愈合,终将在人体上留下瘢痕。而所谓苦难,就是一道醒目的瘢痕,而所谓瘢痕,就是苦难给人类的遗赠,阴天下雨的疼痛和潮湿带来的酸楚,是一种神谕,它时刻提醒人们,苦难之不可消解。而记忆,也是苦难的遗赠一种”。
“尾巴”是让你混同同类的工具
记者:书的封面图挺有意思,一模一样的人脸,红、绿、黄、蓝四种颜色分别从他们的眉峰流出来。谁给你画的图?有什么含义没有?
阿丁:图是我一美编同事画的,创意出自我这本书的策划人兼编辑王二若雅。说实话含义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尽管往深里想。
记者:以前这书叫《腐食动物》吧,后来为啥改名《无尾狗》?
阿丁:我原来写过一本历史随笔,关于中国古代文人的,叫《软体动物》。所以这本书再叫《腐食动物》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我是个搞动物研究的。至于为什么叫《无尾狗》,书的结尾有答案。
再不写就老了
记者:关于无尾狗的寓意,你书上有这么一句:“当一条街被所有砍掉尾巴的狗占有,突然有一只长尾巴的狗闯入他们的街区时,它们就扑上去,把后者的尾巴咬下来,于是,新的无尾狗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一起奔跑、吠叫、嬉戏,狗的世界从此和谐,再无纷争。”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尾巴”是什么东西?是同类传递善意的器官,还是什么东西?
阿丁:咱们人类的祖先最初是有尾巴的,除了在奔跑时保持平衡之外,或许也有传递善意的功能,我想跟狗没什么不同。但演变、退化之后,尾巴的功能就被眼神、微笑和手势乃至语言替代了,我所说的“尾巴”也许就有这些含义。但不仅仅是这些,“尾巴”在我脑子里,更是一种能让你混同同类的工具。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人类是多么仇恨他人与自己的不同。
记者:你最开始怎么动了写小说的念头?技痒难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阿丁:是因为我突然有了用文字表达的欲望。我厌倦了写那些八股专栏,而恰恰小说这种文体是最适合表达内心的东西,再加上那时对活着的意义产生了怀疑,内心分泌又太蓬勃,就开始写了。其实没那么高蹈,跟“精满则溢”一个道理。
记者:从2007年写到现在,阿乙说你写到最后都哭了。写成了该像冠军孙杨那样尖叫兴奋才对呢,哭是因为写作过程的不容易吗?
阿丁:写完那一刻是凌晨,我要尖叫的话邻居会骂街。而且那时候一点儿也不兴奋,只觉得心里苦,某些郁结的东西释放出来之后的那种难以言说的苦,当然也有少许的幸福感。写作过程确实不容易,我是写完这个长篇之后才知道写作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不过也欣慰,这世上总得有些不拿自己当人的人,干点儿不是人干的事。
记者:之前有出版商和文学杂志给你退稿,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书写的人世太“肮脏”?
阿丁:主题灰色、不阳光,还有你说的脏,也有说我写得乱七八糟的。看这个人世脏不脏每个人标准都不同,假如你自小到大都生活富足优裕,没有任何人和机构敢欺负你,而且你相信你在学校学到的所有东西,那我这书里呈现的东西是挺脏的,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凭空编造的,甚至居心叵测。
记者:这部小说中,充满了那么多的苦难、背叛、欺骗。真的就像你小说中说的那句,谁更能把脏东西吃得甘之如饴,才能活得好。肮脏和残酷是生活的真实,还是温暖以及真善美是真实?这话问得好没逻辑,真实之上才谈得上美。
阿丁:温暖和真善美是存在的。但有人无意或有意对同样存在的苦难、背叛、欺骗以及钻营忽略或干脆视而不见。我从事了多年新闻行业,所以我对美的定义就是真实。连假牙都假冒伪劣的世界肯定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记者:你怎么评价你书中的这些主人公,丁冬、舅舅、姥爷、刘满月……
阿丁:丁冬是条被开除狗籍的狗,但我觉得他最后醒了,虽然他去向不明,但我想他会去找那个麻风病老头一起流浪;舅舅、姥爷、刘满月就不说了,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这些人中我个人最爱的,是冯臭子,他是书里唯一的人类,几乎没有任何生存智慧,所以他死了,也必须死。
现实远远比文学作品更残酷
记者:当医生的经历对你的文学写作有什么帮助?看到太多的生死是不是让你的这本小说更多残酷色调的一个原因?
阿丁:帮助出乎意料的大。很多从事写作的前辈都当过医生,中国的有鲁迅、余华,国外的有契诃夫、柯南道尔、渡边淳一,能举出一大串。我想共通之处就是医生的职业给了他们对人生和苦难的生命体验。作家是一个需要在内心永远保持痛感的职业,从医的经历无疑会提供这些“必需品”。
残酷吗?我不认为有多残酷。现实远远比文学作品更残酷。一场下在城市里的雨都比雨果的《悲惨世界》更残酷。
记者:作家的第一部小说都有自己的影子在内,这部小说有你的什么生命经验?
阿丁:书中的有些人是在我生命中真实存在过的,但现在他们都是死人。他们的死把我弄疼了,到现在想起来还疼。
记者:你的Q签,是“顺从得令人发指”,你小说的宣传文案中也用了这句话。为啥偏爱这句?
阿丁:这句的出处是前苏联作家巴别尔在某次苏联作协会议上说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索一下。当年读到这句话,像是挨了一拳,才意识到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亲人朋友,以及我自己,都是一群“顺从得令人发指”的人,顺从已经成了流淌在我们血液中的哲学。
记者:你心中的好的文学是什么?冯唐用过金线,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标准,说说看。尤其是你现在还在主编一本文学杂志(《坚果》),标准就更加重要了。
阿丁:我的标准很模糊,不是一条线的具体形态。读完能让我心里一动的文字,读完让我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文字。
记者:中间代那本书中也包含了你,身为中间代作家,你怎么看这个概念,这一拨作家中,你比较看好的是谁?
阿丁:我很乐意被归入中间代。可能有些作家反对给自己贴标签,其实有什么呀,真正的作家都是独立的,什么标签也不能把你归类。而且我觉得中间代这个概念很精准,我觉得自己就是夹缝里的一代,但活在夹缝里我想也是大幸,比如你可以不被早先的文学标准所左右,又能规避商业写作的喧嚣,挺好。其实阿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中间代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每个人都不同。”
我斗胆说一句我看好我自己行吗?
记者:写专栏累还是写小说累?除了体育专栏,你都还写过什么?那本《软体动物》也是你专栏的集子吧?软体动物,又是一个“动物”,这是什么动物?
阿丁:写小说累。套用福克纳一句话,写专栏是“卖淫”(他原话是写短篇和剧本是卖淫),能赚钱但毫无快感。我在南方都市报写过一年历史随笔,结集后就是那本《软体动物》。把中国古代文人写了写,写完发现他们比今人有操守多了。
记者:从一个记者编辑到现在做图书,跟王小山同学一起混,你们这拨人总是在一块,一起捣鼓着做事,你们有什么野心?
阿丁:现在离开王小山了。他是我一辈子的兄长,对我的好简直罄竹难书。野心什么的其实没有,如果有那就是等我们都老了还都活着,还能时不时地凑一块儿喝酒聊天。
记者:还有写小说的计划吗?会不会仍旧是如此残酷的色调?
阿丁:有啊。第二部长篇已经写完,正在打磨。间或写些短篇。新长篇色调是雾蒙蒙的,不像《无尾狗》这么残酷或者说凌厉了,我正在收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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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n
本书描述了一个农村小孩的成长故事,包括家庭的变故,儿时的玩伴,大学的恋爱,以及工作后的无奈现实。故事分为各个小段描述,大体按照时间顺序,爸爸的偷情与被碾压,姥姥姥爷的去世,妈妈的改嫁,舅舅的无情,表姐的自杀,和两个女人同时保持关系,被开除,去精神病院看望夏雯。反映了从文革到改革开放时期,人们经历的种种阵痛,大队不允许结婚的观念的迂腐,经济发展之后税务局长夫人的空虚与精神上的缺失。书中有两个故事印象深刻,一个是蛔虫的笑话,另一个最后精神病人讲述的无尾狗,后面一个故事是对这个荒谬的社会一个聪明的解读。最后的夏雯让我想起了挪威的森林,同样的精神病院,年轻时的放荡不羁,对前途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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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
这是我第三次读《无尾狗》,前面两次都半途而废,其实半途都还算不上,顶多三分之一途,不过前两次并不影响这次的阅读,因为这次我决定把它读下去,直到读完为止,像是给自己布置了一道限时的任务。说说读这本小说的感受。总体上,我觉得阿丁用力过猛了。
无尾狗是阿丁的长篇处女作,之前的电子版取名腐蚀动物,都是以动物取譬人的生存,这看来是阿丁思考的结果:人与畜生相去几何。这是阿丁小说一个大的寓意。他喜欢用动物的眼光去看人,而不是动物的眼光看动物,人的眼光看人。怎么说呢,也就是他对人的生存状态、意义的思考着重一些,他习惯时不时地去判断他笔下的那些人物,他用他热切的,或者冷酷的,或者克制的笔触去加以判断。平铺直叙好像是阿丁不感兴趣的。这点不同于曹寇。这造成了阿丁在这本小说中过于激动的文风。这种文风很容易感染读者,但也不无伤害。所以当我阅读时,我需要警惕阿丁的文字,我告诉自己,我要的是事实。
说到事实,这也是我看这本小说的目的,我想看到阿丁在小说中给我的某种无知、遗忘饱以老拳。这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所以对于小说叙事中的家庭这条线和非家庭的另一条线,我更注重前者,也就是丁冬的家族史,我想看看那个河北农村,三代人在当时那个大背景下到底会多么复杂。这种复杂,阿丁以一把“仇恨”的刀慢慢剔开。可能囿于对情况了解的有限,阿丁不得不发挥小说的虚构(小说中常常这样暗示)和多重叙述来完成整个家族的故事。而就我的阅读体验而言,家族矛盾的深层意味并没有挖掘出来,更多的止于浅层的叙述,而时间上的那种百转千回的分散叙述方式恰恰又降低了本来应有的震撼。这点,似乎脱胎于福克纳的小说笔法,但明显弱于后者。几对通奸关系,也像丁冬工作医院里的白大褂一样,淫荡地制造者噱头,令人怀疑小说的真诚(这还是处理造成的问题)。
不过尽管阿丁面对的写作题材、思考的对象很庞大,但他依然完成了他的叙事,虽然不无艰难备尝。这本来不是一本纯粹的小说,被阿丁写出来后还算纯粹。我为什么说它本来就不是本纯粹的小说呢,至少一点,我觉得阿丁所面对的家族故事,时间跨度不是问题,主要出在了空间上,人物命运的结局没有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范围,或者农村或者县城,而是多处展开,疲于奔命。在这方面,余华对《在细雨中呼喊》故事的处理堪称完美,很纯粹,它把主要的点定在了一个范围内,他们从那里出发,势必回到那里去,以某个点为中心。
另外,我不得不说,阿丁的一些性描写,让我看了起生理反应,联想到医生,还有法师的身份特殊性,他们在色情方面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前不久还看到网上报一个医生猥亵少女。不过怎么看,小说中,那些写医院里丁冬的性爱无疑都透着一股颓丧气,他在女人的身体里获得发泄,获得保护。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丁冬,这部小说的主人公,他似乎背着越来越沉重的枷锁,在这种不得解脱的重负下,他最后依靠自嘲来打发,他分明看到这个世界上,大家不过是条无尾狗。他似乎成了一个彻底的绝人,诅咒着这个世界。
不像小说中的丁冬还能够偶尔逗女人开心,阿丁看来并不打算使他的读者获得一种轻松,这是这本小说的遗憾。
2013-5-6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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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的
黑猫白猫逮的耗子就是好猫,有尾无尾其实不都只是一条狗。
前半句说的是统摄人类并仍在抬头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思想。后半句是看完了这本书的一句超脱的装逼。
与其说《无尾狗》是一部小说,它更像是人在当下社会的生活寓言,闪烁着强烈的先锋色彩,字里行间都流溢着存在主义的汁水,探讨着人的处境问题。
本来嘛,狗就是狗而已啊,黄狗黑狗,公狗母狗,老狗小狗,有尾狗无为尾狗,都是这一族群的多样性的表现。但工业时代对于标准和统一性的推崇和追求,作为一种心理基因密码给一直传到了当代,西方有着“后现代主义”高举着“个性”的旗帜强有力的反拨,而相对保守的东方,骨子里一代代积淀的都是对于一致的高度认同。
相同是东方的美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东方的具体语境下,这尾巴可不止是尾巴的问题了。尾巴的有无是你是否“生而为狗”的标志,是群体性认同的道具,是排他性的理由。
但讽刺的是,究竟应该有尾还是无尾呢?
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可靠的理性的标准。
中国的标准是活的,是站成两队,掌握在人多的那一队的。
这种现象,孔子叫“乡愿”,民间叫“随大流”,建国后叫“集体主义”。
处在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建立一种群体默契,并绘制了个体发展的理想图纸,照着做就行。
所以丁冬为了毕业证出卖夏雯。为了仕途和满月交往。做着不道德的事,却在大面上享受多数人的认可。中国的“大面儿”文化真是暧昧的很。
而群体的——根据勒庞的原理,又自恋,又暴力,还效率低下。所以如果它们没有尾巴,它们会咬掉唯一的尾巴。他们剪除了他们认可以外的发展可能。用粗暴地干涉,或者口水和舆论压力。
所以往往我们别无选择。
服从命令,循规蹈矩是维系两千年宗法社会的共同默契。
所以那帮人把提倡个性的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哲学拿到中国就傻了眼,说你们怎么这样啊。
橘生南为橘,生北为枳。不是一块地上长出来的东西。北方人吃芒果,最多尝尝鲜,要想当饭吃,准保天天上火拉稀。
就这么的吧。
不想这么的,就把眼睛抬高点。
有尾无尾不都就只是狗嘛。狗咬狗两嘴毛,就让他们咬去呗,咬到最后,弄出了适者生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上帝抠着脚丫子,看你们咬。
详情
lee-小
小说最后一段故事很有趣,似懂非懂的状态。
其实整片小说都有些跟不上节奏,跳跃的思维,是不是因为不是那个年代所以不懂,还是因为经历的还不够丰富所以不懂,又或者是因为作者是男士所以不懂。
尖锐的笔锋描写这那个年代才会发生的人、事、物。
是历史的车轮引导了事件的发展,还是事件的发展推动了历史的前行。
无论是丁冬的戏谑人生,刘老头的诡异经历,冯臭子的激烈壮举,还是夏雯的悲剧,刘满月的单蠢,雷春晓的...关于雷春晓的故事,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么听起来好笑却又活生生的生活,他们的身上都似乎影射着些什么,却又无法直接表达出来。
正如无尾狗的故事,要不就被同化,虽然过程会有疼痛,会付出代价,但是就结局来说至少还不错,有生命、有朋友、有认同。否则,就被当做神经病,当成异类,被抛弃、被流放、被遗忘。
详情
汤圆弟
我本来对小说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没想到可以放弃自己打游戏的时间硬是将这本时代背景明显与自己没有交集的小说读了下来。
在读的当中总是害怕自己就是那无尾狗,但当读完之后就发现其实自己就是无尾狗。每个人都是无尾狗,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无尾狗。
小说以丁冬舅舅为发端,引发作者对过去的两段回忆,一段是自己姥爷,父亲母亲舅舅那一代的纠纷,而另一段,则是当下自己一个人与他人的纠缠。两段回忆交差叙述,最终又回到了现在舅舅的去世以及继续前进的生活。进而对人性乃至整个时代的批判。整个小说繁而不乱,并不难懂。对于对小说并不想费脑子去了解作者叙事手法的我来说,我少死了不少脑细胞。
但是其中的剧情却是让我冷汗频出,脑细胞不断遭受文字的拷打和刺激。在上一代的纠纷中,阿丁用黑暗的笔触描写出了一个扭曲的时代,在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中的勾心斗角让人感到这个时代的恐惧和绝望:父亲通奸,舅舅举报,冯爱兰报复打压。而父亲死后,母亲不但不去扫墓,甚至另寻新欢,而新欢却是轧死自己老公的男人。丁冬不接受这个男人却接受了这个男人的资助。。。当描写回到如今的生活时,却发现在物质并不匮乏的时代,人性的黑暗仍在继续:丁冬给有仇的舅舅送礼,因为舅舅是县委书记。丁冬甩了大学的恋人唐雯,因为自己的毕业证。丁冬和胖女人刘满月谈恋爱,因为她妈是医务科长。。。
每个人都是无尾狗,每个人也都知道自己是无尾狗,有的人都会为无尾感到痛苦和愧疚,也会有人想找回尾巴,但是作者却用黑色幽默的笔调描写出每个人尝试对无尾时代对抗的结果:舅舅不顾成分,和地主女儿结婚,但最终却为了生存,却要将自己妻子交给红卫兵。丁冬在宿舍夜谈中向苏卫东坦露曾经自己的不是,却不想被苏卫东反手卖了。丁冬为一位穷人女儿做手术,但是他俩却一溜烟消失只留下一张医务债单。。。在这个时代,每个人不得不学会妥协,而不妥协,坚决不肯去尾的人,不是像刘满月父亲那样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是像刘大爷那样在最底层挣扎着。。。
作者用两段回忆相互呼应相互对比,作者因为自己曾经的职业,所以在医疗这方面,前后时代的对比令人感到这个无尾狗的时代并没有减轻,反而不断加重:在父亲那一代,品德并不好(在当时的年代通奸),有洁癖的父亲为了拯救掉进粪坑的冯臭子,不顾冯臭子一身的屎尿就给他做人工呼吸。而丁冬一代,医德还算不错(因为他大多数只占有钱病人的便宜)的主任也要看到穷人给他磕头才会考虑出手救人。。。
当我没有尾巴,不要紧。你没有尾巴,不要紧。但是当这个时代扭曲的必须将你我的尾巴去掉时,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将断尾藏好,和那群无尾狗一起生活。因为,每当你以有尾巴的面目出现时,你就会被那群无尾狗扑倒,撕咬直到尾巴断掉。。。
这个病态的社会,到底无尾是正常还是有尾是正常,或许结尾那个精神病人所说的道明了一切:“从你的角度来说,我当然是疯子,要不我怎么住在精神病院,不过从我的角度说,正好相反,你是疯子,我是个正常人。”
想用小说中出现了两次的笑话来结尾
话说有这么两条蛔虫,一条是爸爸,一条是儿子。儿子渐渐长大到了青春期,有一天蛔虫儿子问蛔虫爸爸,爸爸,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蛔虫爸爸说,孩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蛔虫儿子只听见了精彩,就求它爸爸带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蛔虫爸爸爱它的孩子,不好拒绝,就带着儿子来到宿主的屁眼,蛔虫儿子把脑袋探出去,问蛔虫爸爸,爸爸,那蓝蓝的是什么?蛔虫爸爸回答,是蓝天,我的孩子。蛔虫儿子又问,那绿油油的是什么呀爸爸?蛔虫爸爸说,孩子那是草地。儿子听了沉思了片刻,说,爸爸,那咱们住的地方叫什么啊?蛔虫爸爸回答,肛门,孩子,咱们住在人类的肛门里。蛔虫儿子撇着小嘴说,爸爸,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我们干嘛住在肛门里?这时,一层屎黄色的光会出现在蛔虫爸爸的脸上,它面色庄严,语气深沉地说——因为,这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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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不
无尾狗,一群没有尾巴的狗。
现实还是一如既往的粗俗,丑陋,满嘴流着油脂,腐烂的口臭令人作呕,但它同时充满诱惑,摆动着腰肢,忸怩作态,妍媸毕露。他无时无刻不吸引你去选择顺从它,成为它忠实的奴仆,然后把你变的一样粗俗,丑陋。
但还是有人选择拒绝,接受粉身碎骨,接受痛苦,接受研磨,在理想脱下裤子,等着现实圈圈叉叉屁股的当下,我们称之为感动,伟大和不朽。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谁是傻子,谁是疯子,界线也变的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但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道,每个人沿着这个道路,或走向生,或走向死。
与世无争的疯人院,也许算是现在的世外桃源,它面朝大海,它与世无争。
希望夏雯和阿丁那个疯子能一直看着海,直到那一天疯子再次看到爸爸,姥姥,姥爷,马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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