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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费尔南多佩索阿已经有6年了吧,当时到豆瓣上还没有多少关于他的信息,多年瞎忙,也没有再到豆瓣上来看过,如今收拾归来,索阿雷斯先生,坎波斯先生,已走进了大家的生活中,很高兴,找到了一些同好的朋友。
当时看完了不安之书,心已震颤,遂将多年来的想法写了这么一篇《寂寞即灵魂,孤独即生命》,如今回过头来看,真的是很稚嫩,但当时的那种心灵震颤的感觉,如今回味起来,意久绵长。。。
当我们想象一个人行走在浩瀚无垠的沙漠上时,一艘小船随波荡漾在广阔的大海里时,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我犹如一面旗,在长空的包围中”,大抵就是里尔克这种大寂寞,大孤独的感觉吧!
“我无法想象,没有孤独,人将会怎样,人怎能离开孤独呢?”里尔克对于孤独的这份近乎病态的痴迷,将他驱使的不断流浪,但他又顽强的守着精神的故乡,像他的启蒙老师诺瓦利斯讲得那样:“哲学原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诗人死的时候,身处异地,旁无一人,孤独寂寞中逝去,里尔克,这个一生以孤独寂寞为情人的天才,这应该是他最满意最开心的告别方式吧!
都说,幸福是会感染的。孤独也大抵如此,里尔克一生的挚友,史蒂芬。茨威格,这位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传记作家,心理描写大师,在他和爱人在巴西自杀的那天前夕写下遗书:“。。。因此我觉得还不如即使以尊严的方式来结束我的这个生命,结束我这个始终视精神劳动为纯粹的快乐,个人的自由为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的生命奴友。我向所有的朋友致意,愿他们在漫漫长夜之后尚能看到朝霞!我这个人过于性急,要先他们而去了。”面对自己的精神故土在战火中无休无止的饱受苦难,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这是怎样的一种大无奈,那个让他达到寂寞孤独之园的精神故土不在了,他也就不复有生命存在一说了。就像他的《人类群星闪耀时》里所表现的那样,此刻离开,对他而言,是宿命。
这个五彩世界多么缤纷,多彩多姿,但是,费尔南多。佩索阿说“即便整个世界握在我手中,我也会把它统统换成一张返回道拉多雷斯大街的电车票。”因为这个几乎一生从未离开这条大街的小职员,在这里感受到了“艺术在另一个房间”“因为我在这里是无,我才能够想象我自己是一切”,他“因为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拜访,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书可读,所以每天晚饭后,总是独自一人回到租来的房间,用写作来打发漫漫长夜。”正是这样一种孤独的精神状态,让他一个人得以面对全世界,顽强突围。在他47岁这一年,终身未娶的他突然病倒,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我不知道明天将会带来什么”,便独自去到另一个他的世界,在寂寞孤独中完成了他的精神突围。。。
加缪在他的《西西弗的神话》中开篇就使人窒息:“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这本身就需要一个强大的内心,但是在一系列高强度高密度的顽强跋涉后,那个寂寞孤独的心是否找到了安身之所?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坚强者如海明威,一个“宁可被毁灭,也不可能被打败”的文学巨擘,先失望离开哈瓦那(作家曾理想的认为这儿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地方)街头的酒馆——那个原本满欣期待的理想的精神故乡。后得知在这个世界上寄存孤独和寂寞的最后领地——身体,也被病魔占领,他终于无法忍受了,最后无奈宿命般的留下一句“我是海明威医生,我们都欠上帝一死,今年死的明年就不必等死了”吞弹自尽。无奈吗,无奈,连孤独寂寞都无处安放,自杀,对他而言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哲学问题了。
显然,这不再只是一个内心坚强与否的问题了,就像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说到的一样“你可以嘲笑的一个皇帝的富有,但你不能嘲笑一个诗人的贫穷”,海子是他自己的王,与每个人无关。他有自己的理想——让每个尘世间的人都找到自己的幸福。“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他自身的孤独和寂寞早已是他生命和灵魂的主体,他一直独自在为超越现实,追求幸福而努力!我轨自杀,只是他的生命和灵魂已被尘世占领,他没有了去处。在他千岛湖畔的墓碑上刻着“想写一首诗”,他贫穷吗,贫穷,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他富有吗,富有,因为他的生命和灵魂又复归他之身在孤独和寂寞面前,人人平等,众生自由,它是无限的,富有的!
当然,面对自杀需要多大的一个勇气啊,而面对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时,马雅可夫斯基最终举起了枪,将子弹打进自己的心脏,他的情人丽莉惋惜道:“假如我早点回来的话,肯定会把诗人的死期推迟一段时间。”可是,此时,诗人的死,因为是必然,死亡也就不再是关于时间的事件了。这是他对苟活与重生的选择!
就像天才诗人普希金那样,当他孤独的毅然决然地与整个国家邪恶势力对抗时,在决斗前夕,他说:“永别了,朋友们!愿你们幸福!”,一声枪响,应声倒地。当他医生赶来,他微笑着喘弱的对医生说:“我刚才梦见在这些书架上攀登,我爬了很高,很高。。。。。”,“我亲爱的朋友们,生命结束了”。此生命结束,而彼生命却重生了。清晨的墓地,没有墓碑,也没有花圈。当然他不需要墓碑,因为他早为自己准备了一座非人工的碑——一首诗——《我建起了一座纪念碑》。孤独,不就是他的坚盾,寂寞,不就是他的长矛吗!
西西弗,那个推滚石上山的无奈孤独的名字,是否怨恨过那些诸神。我想没有,就像哥本哈根的极夜对于克尔凯郭尔来说一样,正是哥本哈根的极夜,造就了克尔凯郭尔这样一位孤独的天才。他,孑然一身,了无亲友,以瘦弱多病的身躯独自一人与整个世界对抗。痛苦,自我纠缠和自我锤炼,成就了这位三位一体的跨世纪天才,这位存在主义哲学之父,这位思想家的思想家。这位孤僻寂寞的天才说:“告诉你们吧,我宁愿做一名猪倌,为猪猡所理解,也不愿成为一个遭世人误解的诗人。”孤独在他身上,竟是这般的艺术,这般的美丽!
无怪乎里尔克会这样问道:“我无法想象,人怎么能离开孤独,没有孤独呢?”
没有对孤独的体验与品酌,就没有亨利。梭罗在湖边思考出的那部绮丽典雅的《瓦尔登湖》;没有对孤独的追逐,法国乡下的那座塔楼里就不会有《蒙田随笔》的出生;没有对孤独的舔舐,地下室的不见天日,身患哮喘的马塞尔。普鲁斯特也写不出鸿篇巨制《追忆似水年华》;宁静满是灰尘的图书馆里坐拥书城,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酒馆的那位老者,即便双目失明,也写出了那部“永远读不完的书”,博尔赫斯还自嘲到:“上帝,同时给了我书籍和失明”,当然,也给了他无边的孤独,永远读不完的生命。
莫扎特在临终前,深感时日已到,便对妻子说道:“我想为自己写一首安魂曲”,他对朋友们说过:“你知道,创作对我来说至少比休息更累,况且我也不能无事可做,我预料到有些事情将在我身上应验,钟声响了,我只能用标点符号向你表达。”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和寂寞,伟大的音乐家写完最后的音符后,趴在陪伴了自己一生的钢琴上睡着了,寂寞的这般美丽。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孤独即生命,寂寞即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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