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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枝花 |
最新书评 共 12 条
cheryl
一去千万里,最忆是故乡
时常听人感叹,现代人的生活是多么千篇一律。我私心以为,这是城里人的论调,在乡村的乐趣可是相当多的;又觉得无趣的成年人才会认为生活是一天天单调重复的,小孩子的生活每天都有令人惊喜的发现。然而在沈书枝的《八九十枝花》里,我却读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经历和情感,让人在欣喜之余又不由得感到落寞。我曾经以为的那么独一无二的记忆和别人的也是雷同的吗?那些不经意的年少,回忆起来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吗?
书枝的家乡在皖南,而我的童年的是在重庆市云阳县的一个小山村里度过的。我们相隔千多公里,却过着一样甜酸参半的生活。打猪草,用红薯梗做耳环和项链(记忆中好像没有人教过我,我一度以为这是我自己的发明),用碎碗片刮洋芋皮(除了在老家农村,我没见过别的地方的人也这样做过),放牛,摸鱼,给田里劳作的大人送饭,掐花,种柳,上坟,坏脾气的父亲……甚至连大人哄骗孩子的话都一样——西瓜子是不能吃的,吃了肚子里会长出苗来——全然不顾我们隐忧。十一岁那年我家从重庆的山村搬到湖南的水乡,先前不曾经历的节日风俗也和书中所述的相近起来。我们见过的花草,我们听过的鸟鸣,我们做过的趣事,都在书枝的书里散发生气,而我脑海里的回忆也漫了出来,在这聒热的夏天,竟也感到一丝清爽。目光浏览着文字,眼前仿佛看见一个扎羊角、穿布鞋的女孩正在经历书中的一切,她天真而敏感,活泼又调皮,她那时还不知道她有那么多不解的生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分不清我看到的是书枝还是我自己,笑出声来时笑的又是什么。
也许,那时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不同的是,书枝细腻敏锐,不曾忘记那时的欢乐与淡愁,而且把它们写了出来。她写得饶有情趣,拿放自如。我虽亦忝在中文系学习,也不得不佩服书枝的那一支笔。她的文字你模仿不来,古典文学浸染下的那份洗练与新奇,回味起来似有余香。而她又是那样地珍惜这那些时光,真心爱着那自然和人事。且看文中出现了多少“不忍”、“舍不得”吧:老师用口红写字,心里十分可惜;娇嫩可爱的瓜藤舍不得打;鱼太小不忍心吃必须得放生;有霜的草地自行车轮轧出辙子来会心疼……瞧,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姑娘。我想她虽写的是往事,但却不矫揉、不拖沓、不小女人气而自然可亲,除了文字雅致,大半还是由于那源自心底的温情。我想着她写下这些文字时的温柔与安静,还有嘴角的微笑,还有至今仍会觉得的委屈和心酸,
我很高兴书枝把这些写出来,写得这样好。那么,我便不再害怕岁月的流逝会把那些一直珍藏的过往冲淡。将来我还陪着我的女儿(真希望有个女儿)读《八九十枝花》。也许,小丫头的童年和我们将千差万别,也许她也不会如我般流离,当我们读着这些她因经历甚少而新奇的小事时,我会在这本书的提醒下把那些美好的讲给她听,甚至带她去玩一玩看一看。我知道她的生活将与我大不相同,但我希望她能细心地去发现、去感受、去拥抱命运赐予她的一切,知道怎样从看似平淡的日子里发现神奇的浪花,去珍惜,去感恩。而当她终于长大也要和故乡相去不止二三里的时候,内心深处也能留有柔软的回忆。
所以,课本中英勇牺牲的辅导员在临死前说的话是意味深长的,他说:“一……定……要……把……书……交……到……同……学……们……手……上!”
(书是转发微博时的赠书。书枝的钢笔签名工整娟秀,正如她写书的一丝不苟。我还有一个发现,那就是我竟和书枝的妈妈同一天生日。哦!数学不及格是常态……)
2013-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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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与
----------------------------------------------我只会做札记,抱歉,懒得做成评论
《八九十枝花》
沈书枝 著
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4月
新年来,期待的有书枝这一册的新书,收录的文章大多都是在豆瓣上认真读过的。她比我早读研,在南京,前后相差一年。我们偶尔说上几句总离不了论文的苦逼。或者她在网上吐槽,或者我在网上吐槽,总能够互相理解。
然而我苦闷时候多半是做好吃的吃,然后睡个觉完事。她却可以静静思想过去的一些旧事,然后细致地写下。手法清新,并不急躁叙事,总能够缓缓带人进入一种情景。虽然现在看来很多人的散文和小说都离不了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又大半给了吃喝。所以那些人事多和食物有着关联,比起纯粹写吃食,书枝写的食物都是乡间的一些土产,一些地方的风物,又多是和父母有关的,总关乡情,很自然。也写过人,稍微少一些,但都很好看。
我写论文一年多里时常晚睡又多梦,有时候一觉醒来,屋子里空无一人,随便弄点吃的,就坐在电脑前磨论文,然后看到书枝写了新日记就会去看,看完以后就好像看一个很好的姑娘给我写了一封信,看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一些好的回忆,然后觉得精神上也轻松不少。但是我并不太愿意写过去的事情,大概是回忆里其实并不如书枝写得那样美好。只是普通人家的普通生活,甚至谈不上多美。我有的上小学以前的童年记忆都是在田埂上,水渠里和杉木林边看着田里只有一个人干活的妈妈,家里的农活都是我妈一个人做的,我爸爸只喜欢去厂里上班,他讨厌田地,也讨厌农活,认为那是最没有出息的事情。我家也没有许多姐妹,也没有什么小伙伴。所以如果要我写的话,我想了一想,大概在别人看来都是很可怜的事情,虽然我现在想想都很快活。再者在书枝的书中似乎受到学业的影响不大。但是我想起来我的过去似乎都和学校有关。读了小学以后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远离了农田,以后初中我去县城寄宿读书更是远离了父母,后来也没有再回去常住过,所以对吾乡吾人的了解少得可怜。也无从写起。但是我常常会回忆回忆她文章中写得一些事物,或者这种情况下,我爸爸会怎么对我,我妈妈又会怎么做,假如我有姐姐妹妹会怎么样等等。
不管如何,她的每一篇写出来的文章,我看到了都会认真的读。书出版以后又等了一段时间,在杭州开了读书会,我赶着论文没有去,也羞于去,总觉得和豆瓣上的二次元友人其实有很远的距离。很快收到书,开心得看扉页写的特备的话,然后继续磨论文。等后来也在夜里临睡前翻一番其中的片段,因为都读过,所以只要看个片段就知道说的是什么,有时候为她“会写”而感叹,用得好。有时候又觉得这个用的有些多,有些重复,下次要跟她说,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其实并不妨碍,我认为文章自然是最高的品质。
啰啰嗦嗦终于到了,我有时间有心情空下来好好重新从头到尾读上一遍,然后做一点摘抄了。
把紫云英花梗中间掐出一道缝,将另一枝花穿进去,如此反复,可以串成很长一枝花链子,挂在脖子上围成几圈,或挂在耳朵上作耳坠,风里荡荡的。红花取之不尽。P3《打猪草》
这种小女儿的玩意,只有小女孩才会记载心里,男孩子是不会参与的。因此掐花茎,做项链,坠子,手环这些事情,也只有作为姑娘的书枝才能记下来,看男人们写的乡土人情多半会忽略,这样的女孩们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后面文中写到的在竹子上茶花,比如披着床单在床上扮成美人等等。所以一一读到时候,但凡是姑娘都会会心,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些“蠢事”。
表演时要写一个“延安小学”的牌子,一时找不到粉笔,老师只好用一支口红来写,我站在一边看他写字,一笔下去费去好长一截,心里十分可惜。P5《打猪草》
书出来也有好几个月,原来文章更是早几年就看到的,但是总有人感叹书枝的细密,男人呢女人都有,我却觉得很多细密是现在才生出的感觉,而另一些细密,实在是她当时心里惦记得太深了,比如对口红的念想,心里十分可惜。另说,书枝大概是从小便讨大人喜欢的,她安静内向,很有小姑娘的样子,但是在安全的人群中又会适当的活泼起来。看她记下的人事,可以发现她内心活动好丰富,比如尽管很喜欢花圈上的花,却不去扯,只是看着别人去扯,自己心里喜欢,一方面是怕父母要骂,一方面大概是自己跟自己做道德上的战斗吧,我私心猜测。
而天气终于定定暖起来,紫云英和油菜花、田里红的黄的花,引得土蜂从墙上的洞穴里嗡嗡爬进爬出。用一枝细棍把土蜂掏到空酒瓶里去,也是能使小孩子发生很大兴味的事。P10《艾蒿与鼠麹草》
季节的描写太好了。一下子那种春天的暖意就出来了。尽管现在是夏天,我还是回味了一下这一句纸上的时节。然后想起在足够小的时候,我家还在塘河边的水阁街上,房子墙洞上是有蜜蜂爬出来的,我很喜欢蹲着看,但是怕被蜇,所以从未有亲自把它们弄进瓶子过。我们那儿嫌少有人喝酒。但是我记得有一回是爸爸心情好,还是有阿哥们来做客,反正是拿了家里棕色的玻璃药瓶去装这些蜜蜂过,我印象中还有将它们扯断翅膀的事情,还有大人教的扯下它们屁股后的刺就不会蜇人了,可以看到蜜蜂屁股后被扯破流出来的体液,当时和现在想想都很讨厌,大概是真的很怕被蜇的缘故吧,我只喜欢扑蝴蝶。
坟山是一片坟,平常这里很是荒静,高低起伏的土团前立着某某先考先妣大人字样的石碑,上覆青草与野蔷薇。坟头上也有艾蒿,生在野蔷薇的荆刺间与之相伴。P11《艾蒿与鼠麹草》
坟堆是我小时很喜欢的地方。
书枝写的坟山,吾乡没有,因为都是平原,连一个土包都找不到,坟墓都在地势稍微高一点的业地里,这种田比较老,多在河浜边,种的都是一些老桑,老桑的桑树是不卖的,只产叶子养蚕。而乡人多种的是一种新的桑树田,需要很复杂的嫁接手续和养护工作,一年生,春种冬收,然后卖给外乡,收益比起稻田来好很多。可惜售价每年并不一定,今年年成好卖得好,偏偏种得少,明年种得多了,价格不可能高,又是辛苦一整年收益一般而已。
再说回坟地,那些老桑地里的坟头边种着柏树,坟头上有万年青,坟上都是野草。吾乡人种田很勤奋,我出生以后很少有人家人工锄草了,都是用草甘岭药水打草的。因此田里光秃秃的,一些野草来不及长出来就已经弄得干干净净。我妈妈每每都要夸人家勤奋,然后笑着说,哦哟,侬看呀,阿拉田里羊草生来z像个鬼(念ji)~(意思是自嘲田里草长得高没人理会,她那时候已经在厂里干活了,农活是早晚兼着做)然后就开始干活了。我就会在阿太的坟上拔草,我记得秋天以后,坟上会长满龙葵和蓼草。蓼草辣手,所以我不拔,龙葵的果实小小的看上去很像可以吃,虽然妈妈说了不能吃,我还是会在漫长的午后偶尔吃上两口,然后吐掉。单单摘着玩。
金樱子和野蔷薇都在河浜边上,看着很好,但是妈妈不让去玩,怕我掉河里。
我们又走过水塘与田埂回家,风软的很,太阳很黄。P12《艾蒿与鼠麹草》
本来应该将书枝写得好的句子和那些很好的用词放在一块,然后圈圈点点地评论一番如何的好,但是我很懒,就只是摘了出来。什么叫会写,就是很自然地用很普通的句子词语,写出让人心里一动的句子来,反复读也不厌,不觉得矫情就是好。
太阳醺醺地开满水红粉白的花。P18《艾蒿与鼠麹草》
对野蔷薇花的颜色有重度记忆,因此在多篇文章中都描写到了它们的颜色,描写到了春天的感觉。
即使爷爷的坟真的就此隐没在四面涌起的荆棘和野树里,他的坟上大概也会爬满金樱子和野蔷薇,一个普通人的结局,也许是这样彻底“托体同山阿”最好吧。P19《艾蒿与鼠麹草》
这一段写得太好了。我很喜欢很喜欢。
乡间所采集的野食,大多有这样未经驯服的青莽之气,或苦后回甘,或甜中带酸,却正是其好处所在。《葛、白茅与斑茅》P21
是这样的,我不爱吃甜食,尤其讨厌白糖,觉得味道单一,一点不可爱,也不喜欢吃很甜的水果,小时候便被大人们视为怪人,喜欢吃甜中带酸的橘子就是一例,甚至很酸的橘子,人家觉得不能入口,我可以吃上好多个。是不是这个毛病?
燕子的叫声琐碎缠绵,两个不歇得叫,一叫叫好长,起始很急,末了收稍时很温柔地拖长一笔。P25《年年春天的鸟鸣》
看看人家多会写。
渐渐住的时间久一点,天热起来,夜里露水很重,早晨骑车去学校时,晨露未晞,积在路间青草上,带一点白的青。偶尔有一道上学的小孩子留下的车迹,露水被车轮刮去,那一线草就明明很绿。我不舍得破坏这痕迹,尽量避着草骑。P27《年年春天的鸟鸣》
夏天清晨的景象,有时候起得早,汽车在田野间,能够看到田里散发着一阵白烟水汽,在太阳出来以前天就大亮,有着早晨的清新凉爽,一天还没有开始热起来。地上是有书枝说的这些白色的露水的。她说“我不舍得破坏这痕迹,尽量避着草骑。”简直是太可爱了,我要是男人就要娶她,可惜我是女的,只好引为闺蜜级好友。
金银花的叶子有两层,外面两片椭圆的大叶子,里面再两片小叶子。我们把大叶子全数摘去,只留下小叶子,使花枝看去明净疏朗。用爸爸喝酒剩下的空瓶养花,灌满冷水,把花枝高高低低插进去。这是一种淡青的玻璃酒瓶,长身细颈,与细枝子的金银花却很相宜。P30《掐花》
这也是我羡慕的地方,书枝写的过去充满了趣味,特别是她羡慕的二姑奶奶家,我看了也很羡慕的。这种一早去掐花回来还插在瓶子里,还是姐妹们一起更有趣味的事情,在我小时候是没有的。
我总想自己家能种一棵栀子,我的爸爸喜欢桂花,年年都要为桂花树压条,却不曾想到为女儿挖一棵栀子花树回来。《掐花》P32
句子虽然很好,我仍然要对亲爱的你讲,会种桂花树和柿子树的爸爸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我爸爸却是什么也不会想要种的。
妈妈也爱摸纸牌,一年到头歇不得几天,只有冬天,趁着雨雪天气,才能坐在桌边,稍稍得一个闲暇的百日。期间还要做中饭给我们吃,但她已是很快乐的神情,踏着雪回来给我们煮猪油白菜年糕了。P36《夏天的晚饭》
写妈妈已经是很快乐的神情,我觉得酸酸的好。看过几遍都停留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因为情感过于强烈而忍不住要休息一下。总觉得书枝写到妈妈的地方笔调要更加软一点。
偶尔有一盘荤菜,常常是从小店买回来的一种“鸡骨”,乃是整只鸡削去肉,只余一副稍带一层肉的架子,放在冰柜里出售,这带霜的鸡骨买回来,切块与青豆子同烧,是大受小孩子欢迎的菜。P38《夏天的晚饭》
这种我妈妈叫它“鸡架子”或者“鸡骷髅”(kuoluo,空壳子的意思)。家里常年是吃咸菜,咸菜炒豆腐干,咸菜炖粉丝,偶尔会肉饼蒸蛋,但是鸡很少吃,家里除了过年杀鸡其他时候几乎没有吃新鲜鸡的机会。我妈妈最长买的两种红烧带着肉香又廉价的东西是,鸡软肝和鸡架子。都红烧,放卤蛋,千张结一起。和书枝一样,我也很喜欢。
又经过一户人家,门口一棵柿子树,一棵桂花树,一棵栀子花树,檐下一条黄狗。爬到最后一座山的山顶,隔着山脚一大片田,远远看见二姑父家的白墙黑瓦。我们一阵风冲下去,冲到山底往回看,冰娥还在顾惜她的鞋子,半山坡里哭哭啼啼慢慢走哩。P43《阴雨梅天》
这一户人家后面也写到了。说道从坡上冲下去然后往回看的喜悦,我也是没有经历过,但是非常羡慕的。因为家乡都是平地,那些因为修路堆起来的临时的矮小土堆,和河砂堆都是我冲上去然后冲下来反复玩的好去处。只是经常一个人,开心少了太多。有表哥们一起的时候玩起来才倍感兴奋。
很久以后,田埂上还可以见到干枯发白的粽叶,剪断的麻绳,碎屑的鸡蛋壳。妈妈去人家帮忙,粽子总是留着不吃,带回来给我和妹妹。P51《端午锦》
这里真是太好了,把那种余味写得明明白白,自然而且好。因为一定要小时候留意过才会心里留下那样的场景,才能写出来。
我们觉得绢纸做成的花是再好看不过的,因此也爱花圈上的花。P55《端午锦》
我摘出来想说,我也很喜欢的。只是我们俺儿没有人会去拆那上面的花,我就更加不敢了。
野蔷薇的花,水红的,月白的,山坡下,田埂上,水塘边都开满了……P64《绿竹》
书枝记忆中最深的颜色。总是写到。
我们折一枝嫩竹枝,把两片竹叶间卷着的新叶抽出来,掐了野蔷薇的花,将花梗插入竹叶抽出后的孔里去。一枝竹枝至少可以插七八朵花,红红白白,望去好像竹子开了花,这样举着,一路摇摇地往学校去。P64《绿竹》
哈哈,我也干过这种事情,把不同的花嫁接到不同的植物上,河边有芦竹,我也喜欢把采了的花插到里面去。
我们地方多种一种长条青皮菜瓜,又脆又硬,就是没味道。夏天吃晚饭,桌子上老有一碗凉拌青瓜,用点酱油、醋、大蒜拌拌,吃得人心里发烦,我们只好去菜园架子上偷黄瓜吃。黄瓜也架不住天天偷,西瓜老不熟!我们等不住焦急起来。P70《关于西瓜的黄金时代》
那种青皮菜瓜和黄瓜长得挺像的,我们家里从来不种,但是到了季节她会买一些回来,街上极为便宜的。然后在家里腌制起来,这种生瓜做酱瓜吃的。吃之前洗过切碎用油炒过,我爸爸嗜甜,要放糖的,说是鲜。但是我一直不爱吃。过粥时候我宁愿吃酱油。
风有一阵没一阵穿过去。P73《关于西瓜的黄金时代》
也有写雨的这样的写法。
家里每年的烂瓜,几乎都是妈妈一个人扒完的。她坐在扬叉上的黑伞下,四围热烘烘的。……P74《关于西瓜的黄金时代》
到了田边,妈妈在田里躬身栽秧,过了一会儿才上田埂来。她做农事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现在头上搭着的湿毛巾已经给太阳烘干了,脸上很多汗,使她看起来像不高兴似的。P76《关于西瓜的黄金时代》
做农事沉默。妈妈不大沉默,她天性乐观,喜欢唱歌。在田里会跟我一直说话,唱歌,然后讲一些故事。有时候她做得农活太累,也会停一阵子,但是她离我远了一些就会喊过来,阿猫,侬有或组撒?我就远远地屁跌屁跌得再次跑到她干活的附近,和她讲话。大概是我很少一个人在家里,妈妈去田里干活的时候,我都会从早陪到玩。我们一早就带着搪瓷茶杯,一个竹筐跳着小板凳,家什到田里,中午两个人回家吃饭,下午天音了一点之后再来,把一天的事情做完,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她会跟我说再做完这一塄田就回家了。然后不再说话,埋头苦干。那个时候她脸上很严肃,大改就是你说的沉默,但她从没有看起来不高兴过,抬起头用头上的毛巾擦汗,看到我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好看。
把窗帘撩起,雨声很美妙,爽利清晰,如刀切新鲜蔬菜。慢慢雨气随窗外的风流侵而入,皮肤微觉凉湿黏稠。P78《从前的雨》
波浪线。
这房子是我秘密的小园。没有功课的暑假里,白日里我也是偷偷爬上床去扮美人,那么广大的一幅被单披在肩上,整整衣袖,好一身长裾广袖的裙子!我缓缓地走,在床上来来回回,如电视里一个真正的古装美人那般,觉得自己是好看的,心里欢喜极了。……有时正走着,忽然妈妈或姐姐走进来,拿一个东西,我赶忙便躺下来,装作睡觉的样子。P84 《苦夏录》
小姑娘们的黑历史,读小学以后,我有了同学,我的世界不再是妈妈一个人构筑起来的了。我的同学有几个很好,回来家里,然后我们在床上轮流披被单……
我不跑。我只是快快地走。走出村口,赵家的白鸭子还在半干的泥水塘里把头嘴埋下去呷呷啜水。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无止境的只是一块又一块稻田中间一条土黄色的路。这一里多路我仿佛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到时,店里卖东西的人看见我,却并不以为稀奇,只是指着我手里的酒瓶问:
“要打酒?”
P90 《苦夏录》
这一段也写得很好,很有电影镜头感。实际上书枝的文字和日本的很多电影里的拍摄手法非常相近,一些植物,一些人,还有动物,然后一个场景转移到另一个场景,这里可以用近景拍水塘的鸭子,然后用远镜头一直拍她在田中间的黄土路上快快的走……我觉得会很好看。
八月半的月亮,只要不下雨,是要看的。……只是看一看,天气或者已凉了,夜深一点时就进屋,也不曾如周作人《儿童杂事诗》里所写的,守至烛残月西,妇女和儿童才归去。P104《八月半》
确实是在小时候,要守到月西的,大人们都在讲话,小孩只管吃东西,有葡萄和秋西瓜吃的。我不爱吃月饼所有的馅。所以只啃外面的皮做做样子,甜食真的很讨厌,而月饼中唯有现做的肉月饼还能让我馋一馋。
月亮很薄很亮地照着,像一块唆到最后的硬糖,天是生脆的冷,回忆里是已分不清那一种白,是严霜还是月华了。P106《八月半》
波浪线。
爸爸是村里难得大方的人,舍得把多数家禽杀来给自己女儿们吃,不像别的人家,往往要捉到街上卖几个钱,换取油盐诸物。P151《赶鸭,放牛》
爸爸虽然喝酒,还偶尔打过女儿们,但是到底对女儿们是很有爱的。我家里就是你家说的那种,什么都不舍得吃的,但是也不养什么家禽。妈妈养过几回,但是总是跑到别人家里去,后来索性就不养了。
望见它身上的鞭痕,心里有些难过,我躲在塘埂下很短的阴影里,轻轻碰一下,便说,“牛,你要听话啊,不要给爸爸打。”它埋头默默吃草。P158《赶鸭,放牛》
是真爱。小书枝不要难过了~
春天城墙里很多紫堇,一蓬一蓬悬在高处,树林刚刚发芽,新鲜的柔绿疏落有如薄雾,是很好看的。P242《小店记》
原来在网上贴出来的时候,我好像也圈了这一句,再读时候还是喜欢。因为春天时候投去无数眼的就是这样的景。
这样把笔记简单的罗列上来,没有归纳总结。
稍微说两点好处,一是大家都看到的文字的好处,写得很自然。二是珍贵而独特的记忆,虽然不断有人说是共鸣,是儿时的时,多少相似。但到底是独特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记忆。三是女孩子的记忆,从性别上来说,女性的独特的体会和男性是很不同的,这也是书枝这本书更具有价值的地方。也许这些价值对书枝来说是附加的,但是对社会和文学来说是珍贵的。
好了,书枝你要对我说什么甜蜜的话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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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ys
豆友们久盼的书枝的书终于出了!
想不想一睹真颜?想不想一听真言?
欢迎这周六下午来围观这位为文淡雅隽永、为人活泼精灵的江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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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雨枫书馆;儒意欣欣
【时间】2013年7月13日(周六)下午14~16:00
【地点】雨枫书馆崇文馆
【问询】010-67087470
【费用】性别不限、活动免费
【报名方式】点击关注雨枫书馆小站http://site.douban.com/yufengshuguan/
Email将姓名(昵称)+手机号发电邮至ladybooksaloon02@163.com
标题请注明“报名7月13日《八九十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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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枝:文学女青年、写作人、编稿人,豆瓣长期撰写花鸟虫鱼之文、享有盛誉
邓安庆:作家,以《纸上王国》《柔软的距离》等备受瞩目
王兆阳:编辑,编有《山楂树之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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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ys_蓄须专用:书评人,书影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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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军(ID风行水上《世间的盐》)作序
黎戈/苏枕书/宋乐天/苏七七温暖推荐
不能错过的纸上江南记忆
新一期“书女说书”请来的是温婉的女作家沈书枝。她人如其文,温和恬淡,带着江南姑娘特有的味道。携新书《八九十枝花》莅临雨枫书馆,和“同桌”著名作家邓安庆、著名编辑王兆阳,一起聊聊她心目中的往昔江南、写作与生活、身边花鸟鱼虫与纸上风花雪月……
大大的北京、小小的书厅,我们在雨枫,等候你:让脚步停留、让心行走~
1、活动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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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介绍】
沈书枝:青年作家。
本名石延平,1984年生。苏州大学中文系本科,南京大学古代文学硕士。生于皖南乡村,幼年行走田畈水塘之间,自觉山光水色,万物可亲。爱博物,爱文史,略知花鸟虫鱼之名。
微博:http://weibo.com/u/1463696492
豆瓣小站:http://site.douban.com/207758/
邓安庆:湖北武穴人,1984年生。中文系毕业后,去过不同城市,做过多种职业,现居北京。经历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转变,对于乡村、城市,对于社会底层的人和事,都有自己细致入微的体察和深刻的洞见。已出版有《纸上王国》《柔软的距离》等书,在各文学期刊发表文章多篇。无论是小说还是叙事散文,巧妙的虚构中始终贯穿着他对日常琐碎的热衷,以及对人生百态的敏锐洞察。在素淡的笔调中,以悲悯的情怀,将对现实无力感转化成文学的力量,将大时代里小人物的悲喜人生推到世人面前,直抵人们柔软的内心。
《纸上王国》:http://book.douban.com/subject/6139702/
《柔软的距离》:http://book.douban.com/subject/24754142/
王兆阳:编辑。编辑、策划过《山楂树之恋》、《荒野求生》、《中国汉字文物大系》等书。喜欢读书、喝茶、交友,觉得和许多人一起分享个人阅读体验是一件快乐的事。
【名家推荐】
我很羡慕书枝!她的乡村生活背景,给了她鲜活的一手经验。她笔下的小园菜蔬四季风物都那么接地气,她的文章是活水养出的活鱼,悠游荡开,就像她写的植物,带着未干的春水的气息,润泽着我们在高速运转的现代生活碾压之下枯涸的内心。
——黎戈
沈汪风流,知堂情趣,尽在其中。
——苏枕书
书枝有一种对文字与细节的非常好的耐心,绵密细致的笔触,让人担心要失于柔弱,但她的柔弱不走向自伤,而走向一种对柔弱的坚持——在她的笔下的植物,童年,人物,都同样有一种安静而美好的质地,但面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却同样地有些无力应对。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受摧折的痛苦隐藏在她的文字里,然而这种无能为力,又最终构成了她的美,她的坚持。
——苏七七
书枝对她所经历的乡村生活的详实、精准再现,有时让我联想起田野工作方法中的“参与式观察”。不同的是,那个怀抱深厚乡情的“我”本身,也以“被观察者”的面貌,连同其所处的场景一同真实呈现出来,达到“有情”与“跳脱”的平衡,这是我私心觉得书枝最令人爱重的地方。
——宋乐天
【交通指南】
雨枫书馆崇文馆
地址:北京市崇文区东打磨厂街7号新世界女子百货2层
地铁2号线:崇文门站C口出地铁右转(向南)走30米,看到新世界大楼右转即东打磨厂街,直行(向西)300米,即到新世界女子百货,雨枫书馆位于二层。
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D2口出地铁即东打磨厂街,直行300米即新世界女子百货。
公交路线:特2、8路、9路、41路、44内环、59路、60路、103、104、110、673、692、723、729等,“崇文门西”下车,西行100米至台基厂路口东南角即是。
问路电话:010-67087470
详情
沈书枝
发表于2013年7月7日《南都周刊》,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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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2010年春天,偶因一位朋友的约稿,我写了一篇《青山》,讲小时候关于山的回忆。我出生于安徽南陵的乡下,村子四围皆是田畈,往南走两三里路,即已是泾县地域,山便从那里起始。虽只是这一点距离,我们一年上山的次数却就有限,春天上山打蕨蕨禾子(蕨菜),掐映山红,秋天是打毛栗子,秋收过后,大人们清早上山砍柴,傍晚时挑着一担青枝子回村,枝子端头的树叶颤颤袅袅,把大路扫出疏疏的印痕。这一篇文章后来并没有通过,这却是我关于家乡的散文的起始,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发在了豆瓣日记上。
那时我在豆瓣网已经玩了很久,豆瓣日记推出也已颇有一段时间,我见一些友邻们写文章,心里很爱慕,自己却不敢写,连把博客更新和豆瓣广播连接起来,都觉得很不好意思。那时我几乎没有写过正式的“文章”,偶尔在博客上写一点东西,都只是平常生活里一点琐屑的记录,不堪看,也没有人看。后来渐渐认识一些写得很好的朋友,如风行水上(高军)、苏枕书,还有一些不很熟悉的人,也写得好看。我见他们的文章,心里实在欢喜,尤其风老师与枕书的文章,所写内容常有与我少时经历相似或相通的地方,心里的情感涌起来,按捺不住,就试着自己也写一点。这才有了写“成篇”文章的意识,慢慢地有一点人看,人总是害怕寂寞的,有那么几个朋友鼓励,竟就零零碎碎地写下去了。
而另一件很可珍惜的事,是同时在豆瓣上认识了一些懂得很多植物的朋友。如今我能略识一些草木之名,全赖这些朋友最初的启发。宋乐天、阿蒙和热带植物这三位友人,都对我影响很大。尤其是乐天,那时她拍了许多浙东乡下植物的照片,也写了很多关于植物的日记,无形中使我理解一种观察与接近自然的方式,四时节序的流转,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细微的野草花,从萌蘖至开花至凋零,每一时间里不同的模样与特点,都是耐人寻味的东西。最普通的小桃花临水的姿态,栀子的香味与梅雨的雨水,端午的菜场门前,老人们提着艾与菖蒲走过,风吹过苎麻叶子,显出它的“天青地白”(苎麻叶正面青绿色,背面青白色)……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使得喜欢它们的人心里禁不住欢喜。从前我也许也爱自然,却只是囫囵看过去罢了,然而知道它们的名字,明白它们的习性,知道校园里哪一处有哪一棵树,不同时节里它们的样子,喜欢便成为一件更有意思、更为丰富的事。
但最喜欢的,始终还是少时在乡里所见、与生民日常关系密切的野草花。大约因为那里面有我整个的童年与少年,所以记起来最为亲切,也最为丰富吧。后来有一阵子,乐天和我曾商量着合写一本关于植物的书。我们列好了从春至冬江南常见植物的名字,预备挑各自喜欢的来写。因为我们共同的偏好,这份目录的内容,也就倾向于江南乡下常见的植物。我便写起家乡田堘上的野草花来,起初写得还很规整,不忘偏于植物的科学,后来书稿的计划因故取消,我便随手写,只是纯然写我家乡生活的经验与记忆,关于从前的一种情氛,从植物而至民俗至吃食,至日常中乡人的生活,植物不再是主角,只是这过去情氛中自然的一部分罢了。
渐渐写得多一点,结集成书,便是现在这本《八九十枝花》。内中所收文章,大多写于2010到2012这两年间。全书大略分为两辑,一辑为“南方的雨”,所收文章大多关于我所生长的皖南农村的植物、民俗与吃食,时序从春至冬。而以“南方的雨”总名,则是因为我喜欢雨,喜欢春末夏初雨后阴阴的天气。一辑为“远近的人”,是记我从小遇见的一些难忘的人和故事。总的来说,这可以算是一本关于乡村和过去的书。我从来读书很少,范围也很狭窄,废名是我为数不多的读得较多的作家之一。他的《五祖寺》我很喜欢看,其中一段,一直很喜欢:
我记得小时读‘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起初只是唱着和着罢了,有一天忽然觉着这里头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字,乃拾得一个很大的喜悦,不过那个喜悦甚是繁华,虽然只是喜欢那几个数目字,实在是仿佛喜欢一天的星,一春的花。
这本书里所写的,大多也是我做小孩子时繁华的喜悦,好比一天的星,一春的花,因之书名就叫《八九十枝花》。其中许多篇章,如今已不免不满意,但若说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大约是我写时,是尽力在摹拟那个小孩子时候的自己的心吧。这是废名的文章里很珍贵的一点,我出于爱慕,不自觉便去学他。起初是因为喜欢周作人,而明白为文朴素的好处,并对博物学产生最初的兴趣,爱屋及乌,便去读他的弟子废名。第一次读废名的《桥》,开头写程小林爬到树上为琴子掐金银花,我见了竟有如逢故人的欢喜,因金银花也是我少时天天清早爬起来,跑到村头的菜园篱笆上去掐的。
这大约是我的小孩子心的苏醒,周作人的文章里,也颇注意儿童心理学,《儿童杂事诗》记少时的爱好与事情,是十分可爱的书。而废名写文章时,更常有一个小孩子的心隐藏其中,这大约也与他天真朗直的性格有关。我尤爱看他四十年代时的散文,那时他与全家在家乡湖北黄梅避难,因教小学与中学的小孩子作文,自己又做了父亲,便格外留心起小孩子如何理解发现周遭的世界,并给予理解之同情与赞赏。他曾想写一组散文给小孩子看,题为《父亲做小孩子的时候》,以为作文的范本,希望小孩子能写自己心里真正所想的东西,却因为觉得不成功,只写了很少一点,《五祖寺》即是其中一篇。废名写于四十年代末的小说《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可以说是他这一段生活的自传,里面有许多关于儿童行为与心理的细致体察,还有对自己做小孩子时的回忆,可以当作很好的散文来读。
因为这层原因,我写《八九十枝花》时,可以说也是抱了一颗小孩子的心的。是我做小孩子的时候,最不能忘记的一些经验与情感。2009年有一天,我听父母说,因为建火车站和“新农村建设”,我们那里可能最终也将拆迁。夜里我回到学校,写了一篇日记,记我所不舍的关于乡村的记忆。当《八九十枝花》完成之后,回头再看,这篇日记竟像是它最初的结构。人的记忆与情感,毕竟都是很顽固的东西。遂摘录其中后半在这里:
夜里躺在床上,想起年迈的奶奶,多病的外婆,贫苦的我的二家爹爹,楼上房间里自从高考后就一直放着的我们高中的书和日记,我们离开家后爸爸才种到菜园里的芍药,春天时在雨里开满紫红的花也无人见。年年都洒上茼蒿种子的那一截菜畦,因为吃不尽,在暮春时节疯长的茼蒿开出黄色的花。春天里无边际的紫云英,油菜田里长满深深的小鸡草。田埂上的鼠麴草和三月三的蒿子粑粑。去外婆家的路。和爸爸去塘埂上打鱼的月光。妈妈带着我们去三里乡的集市上卖鱼,起早赶路时把人头发打得湿湿的的雾。春水里刚从鱼卵长成的不到一厘米长的小鱼秧子,聚在爸爸手里的红葫芦瓢里,密密的欢喜。站在凉凉的水塘里,钻到茭白丛里寻找嫩腴的茭白。夏天树阴下掐菱角菜的村子上女孩子们。用两支光净的竹竿在塘底绞上青青的水草,洗净了回去给妈妈切碎喂猪,这一项手艺只有爸爸才做得最好,我们只绞容易绞得多的菱角菜。冬天的时候田里冻得积了冰碴子的白萝卜。向阳的走廊上挤在一起的同学们,小学校的钟声。语文老师的样子我还记得,后来回去找她时她已不在,退休去了女儿家。孤峰山的遥远的青色山影,夏天气势磅礴的云,家里最后一头温柔的牛,放牛时的寂默和歌声。春山的映山红与蕨蕨禾,秋天的毛栗子,小学五年级那一年打毛栗子的路上,喜欢的男孩子把我拽上了我爬不上去的断坡。第一次走十几里路去摘茶卖钱的十岁,遇到了那样大的、干干净净的雨,后来茶叶卖了三毛钱,那一天山里有许多的四脚蛇。三坝子,四坝子,草塘和大叶菜塘。年年春天掐一枝杨柳插到塘边,却巴望拥有一棵不知究竟该长作什么样子的垂柳的怅惘。五月清早菜园篱笆金银花上的露水,装着清水的青绿色的爸爸喝过的酒瓶。永远嫌不够好看的单栀子,总是偷不到的双栀子,从来没有养出根须来的栀子枝。鼓苞的稻穗是放学路上取之不尽的美味,重重露水的清早掐了西瓜藤上黄黄的雄花去给雌花擦粉,打下的长长的嫩瓜藤抱给牛吃,听它磨碎瓜藤时清脆的声音。每年爸爸第一次从田里摘回初熟的西瓜时的欢喜,切开来只是清淡的水红。烈日下剖瓜那一天扒掉所有烂西瓜的妈妈的苦辛。割稻时从眼前爬过的匆忙的田蜘蛛,振振而飞的绿色蚱蜢和蝗虫。极力躲在稻禾短短的阴凉里,用割稻的小锯镰挖土,捏出的土之盘筵。打稻时抱稻铺子,被稻叶割得红肿的手腕。爸爸一担一担地挑稻回去,田里总是妈妈带着我们姐妹五个。回去渐渐暗下来的天里,妈妈仍然杀一只春天养起来的鸭子,蹲在塘边细细拔净鸭毛,红烧了犒劳我们一天的辛苦。冬天的雪,妈妈的蓝色棉袄,坛子里浸泡的年糕。为爸爸去打酒的路。所受的爸爸的亲爱与打骂。妈妈偶尔喝醉时满意的笑容。我想不尽,写不尽,只有落了泪来。我的无根的乡愁啊,春天的布谷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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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s
一直很喜欢书枝的文字,平实,不矫柔造作,又有真挚的情感。看得过程中也想起自己的童年与故乡。
就写写我爸吧,我家父亲大人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掩饰他对妈妈的爱,我高中时还撞见他给妈妈留的小纸条,大概写着他爱妈妈之类的话,不过他可能觉得这种写在纸上的太肉麻了,迅速地收了那张纸条。可是即使这样他俩还是吵来吵去的大半辈子,爸爸一大缺点就是好喝两盅,而且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别人敬你酒你一定要喝掉,不然是看不起人家,所以喝醉就是家常便饭了。我妈妈又是个倔脾气,人家都说喝醉了的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我妈妈从来都把我喝醉了的爸爸当正常人,什么事情都要争一争,唉!关于我爸爸,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都达成共识了:要是不喝酒那真是一个完美的人。是的,他们用的是完美,我爸爸不喝酒的时候平和耐心,他是个手很巧的人,做的一手好钳工,烧得一手好电焊,早年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自己做的暖气炉子超级畅销。光手艺好还不算什么,他又是那种很热心的人,谁让他帮忙什么的他就觉得人家看得起他,他出力出工具地给人家帮忙,这种时候我妈外加我和我妹就很看不过去,尤其是有时候他还留人家吃饭,出力出工具还要让我妈妈给准备下酒菜他们喝两盅儿!这种事情真是说上十天十夜都说不完,不说也罢!
还是说点温馨的吧,我小时候留那种齐耳的学生头,每次晚上洗了头发都是爸爸给我擦头发,他说湿着头发睡觉不好。他发明了一种快速擦头发的方式,先用普通方法擦得半干,然后我低着头把头发垂下来,他用毛巾迅速前后荡几下,头发就神奇地干了,妈妈从来就没有这种耐心。还有睡之前要用手顺一下脑后的头发,这样就不会压变形了,这种事情竟然也是爸爸教的。
上小学的时候爸爸有个同事家里开商店,爸爸很讲义气地照顾人家生意,给我买了五六年都用不完的田字格本,还只有一个样式,后来我经常拿出去送人才终于有机会再用别的本子,好在他不在意这些本子的后续,才使得我没有败露……爸爸削铅笔也很拿手,他削出来的铅笔前面那一圈规则好看,铅笔尖长度刚刚好。他很讨厌别人用完橡皮之后用手拂去橡皮屑,他觉得会弄的满手黑乎乎的,每次用手拂完被他逮到都要啰嗦半天。
小时候一直都是爸爸给剪指甲,剪得秃秃的以至于现在自己也每次都剪得好秃,每次都要被冬瓜说。另外揉馒头擀饺子皮这种事情竟然也都是爸爸教的,唉,我的娘亲实在是粗线条!但是爸爸实在是个寡言的人,随着我们慢慢长大,他似乎竟然忘记该跟我们怎样交流,每次打电话说不了几句他就急着把电话交给妈妈。倒是妈妈兴趣广泛,也愿意学新东西,和我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小时候总是盼望长大,走到更大更广的世界里去。现在终于长大了,也走到了更广的世界,却又想回到那个小时候的故乡,却是回不去了。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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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成
沈同学的《八九十枝花》,看得我云山雾罩。
沈同学和我都是安徽人,但是分在皖南与皖北。安徽仿佛是穿着粉色高跟鞋的盔甲将军,上下违和,南北迥异。外人以为的安徽,大多是想着了那双粉色的高跟鞋,白墙黛瓦,烟雨江南。
正如沈同学成长的南陵。
但是对于出生在盔甲皖北的我而言,那些却是陌生的。尤其我又是一位著名的植物学白痴——题外插一句。我有个须发豪爽的同学外号是“秃子”,你看这分明就是一个满是谬论的世界。他的外号的来历,是因为他的化学成绩极差,考试经常只有0分。0分即是被剃了秃头,所以他渐渐成了有名的“化学秃子”,最终缩略为“秃子”。——对于一名植物学秃子而言,沈同学笔下的那些花叶草木,我着实看不懂,这甚至让我自怜自艾起来。
那天和沈同学吃完烤肉,回去的路上,她不厌其烦地让我解说路旁的那些长着绿色片状物的生物,如数家珍。还有那个树叫什么来着?我在邵阳江畔见着的,向许多路人打听不知何物的那种长着灯笼般叶子的树?我一边暗自赞叹沈同学的博学多闻,一边下定决心要记下这种树的名字。
然后,那树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气馁了。
我阖上书。忽然下起了雨。
夏至以后,江淮间多雨。一桌雨打麻将,轮流坐庄。大雨胡了,雨势几乎让我看不见对面的楼;小雨杠开,细密的雨声傍晚至侵晨。这样无所事事的天气里,再拿起沈同学的书来看,忽然发觉我错了。
这分明无关植物,无关花木。
这本书里,分明只是写着沈同学那个回得去却又回不去的故乡,那个想回去却又回不去的童年。
无须纠结那些草叶是什么,那些花香树荫下的身影是谁。他们是沈同学的故乡与童年,分明也是我的故乡与童年。虽然她在皖南,我在皖北。
沈同学的童年在乡下,知道那么许多草木,而我却只知道栀子花,因为童年的院子里只有一大缸栀子花,那又何妨呢?
沈同学在故乡的童年,山间田间,满是艾蒿、葛茅、枇杷、竹梧、乌桕——除了竹子我都不知道我抄写的其他是什么东西——而我在故乡的童年里,街头巷尾,只是栀子,满是栀子。
重要的,不是他们是什么。而是当我们最值得珍藏的年纪里,我们遇见了什么。
即便我不能爱你一辈子,我也会想念你一辈子,因为初爱你时我正少年。
就像张同学永远不会忘记沈同学,因为他的第一封情书给了她,他说:
“我爱你,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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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
所有的乡土文学几乎都是在城市里写成的。《八九十枝花》并不例外,它是一个离开故乡、甚至可能重返故乡时发现它已沦陷的人,在纸上运用文字对故乡进行的一次复原。这使书中的文字总是弥漫着一种安详而淡淡的哀愁,使读者也不免隐隐感到:那个美好的故乡已然渐渐远去,它只有在文字中才能获得最完美而永恒的保存。
我也曾是个乡下孩子,在四面环水的小岛上长到十八岁。除了没有山,崇明岛上的乡村与沈书枝笔下的皖南,在植被、气候、风俗等各方面大抵相似。因而虽然她写的是自己故乡,却常使我也不免想起自己故乡。她是学古典文学出身,文字读下来有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我甚至揣想,书写故乡大概也是她使自己安静下来的一种办法。
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是:她的散文,看似淡淡的,但内在却绵密而意象密集,常常一大段一大段地以工笔画手法细描,不安静下来甚至可能会读不下去。这本书最吸引人的地方可能也在于此:在这个普遍被视为浮躁的时代,人们下意识中都在寻找自己的“家园”,因为中国的城市常被看作是一个不停建设中的工地,而不是心灵在其中栖居的家园。近年来所浮现的许多对植物感兴趣的群体,也是这一心态的逻辑结果。实际上,真正在乡下生活的农民或少年,是很少会对身周的植被如此敏感的——或者说,即便注意,他们的眼光也主要是实用的,而非审美的。
就此而言,《八九十枝花》很容易被当作是一本乡下植物学的审美手册、一份失落家园的记录,但我相信它不止如此。否则,那就不是一个真实的乡村,而只是被当作城市的反面。的确,书中的“故乡”带有一种桃花源或乌托邦常具的特性,即它似乎处于一种无时间性的静态之中;虽然它叙述的是“过往”,但却好像并无时间发展。固然,正如序言中所说,这样一个乡村社会正在消失;作者自己也承认,她在一篇附记中说:“见自己最后又在回忆里兜转,我难道果真是复古主义者,以为过去的便一切都好,眼前事只有掩目不见方适意么?”中国各地的乡村大概都是如此。然而,也正因它在消失,所以才格外引起人们的还乡冲动。在日本,“故乡”和传统工艺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正是在工业化基本完成之后的1960年代,那时大部分日本人都已与农村老家失去真实的联系,传统手工艺和民俗也濒临失传,但它们在人们的想像中反倒成了更吸引人的存在——我们姑且可称之为“远距离乡土主义”,其中的关键一点在于:一个即使从未到过皖南的人,也可以在城市的沙发上将那里设想为自己的老家。
自然,《八九十枝花》中的故乡,仅有想像和观察是写不出来的;因为虽然书枝写的多是“物”,但真正再现的仍是“情”——物本无情,人才有情。借用帕慕克的话说,在她笔下的那个微观世界中,“世上的一切都为了写进书本而存在”,然而这个世界是沈书枝的世界,正是她的魔法棒赋予了这个世界以生命,否则那些草木本身仅仅只是无生命的标本。她在《枇杷》一篇里说,“我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並这其中自己某时某地幽微的心情,虽然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然而写出来它就自然有了意义。
诺瓦利斯曾提出一个著名的问题:“我们究竟去哪里?”这个问题似乎也颇适合不断在奔忙、而不知方向在何方的这个时代;诺瓦利斯对此的回答是:“永远在还乡。”他说:“同外在世界相比,内在世界仿佛更多地属于我。它如此真切、如此秘密。人们情愿全然生活于它之中。它就是故乡。”我自然并不了解书枝怎么想,但揣想这句话或许于她也适合——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尤其是曾在乡村长大的人,大概都会觉得内在世界才更多地属于自己。在这都市中,无家可归已变成一种日常状态,带来难以言说的不满足感和无意义感,而正是在无限的追寻之中,个体才能不断地产生出内在化的体验。正是体验决定了故乡是什么样的——正如鲁迅、周作人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但他们笔下的绍兴乡村,却是如此不同。就此而言,书枝的散文,与其说来自于她的细致观察和回忆,倒不如说更多地是这种内在体验的产物。
她的体验,也正可见她是如何一个人。细读她文字时,我常有一种感慨:我虽然也很注意家乡的一草一木,可如果是由我来写,绝不会是这样一种风格。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渗透在许多细节的遣词造句之中。例如《掐花》一文,她写到栀子的花苞由“碧青”而“肥白”,又变“萎黄”,而空气中仍遗留着“一种萎靡的香味”。几个词均刻画细致,然而我只会简单地用“白”、“黄”这样的单色来形容,也无法有那样“温柔而落寞”的感觉,这正是来自少女特有的内心敏感。在编理成书时,想来她对这些字词又更细细琢磨过,书中好几篇的文名都更改过(如《苦夏录》最初在网上名为《梦隐词》),字句修改得更多,尤其《语文老师》一篇的结尾“我何尝不知道这些陈词与浮躁都同样出于自然,悲哀的孤独感却仍旧于杳渺中猝不及防降临,我的鼻子一酸,终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比之最初的版本确实是更简洁有力多了。
在安顿心灵和保存这样一个故乡上,文字显示出了它的力量。现实中的故乡可以不复存在,但文字则是超越性的存在。当然,对一个散文作者来说,一个现实的问题是:他/她的文字一旦形成风格之后,如何再对它有所突破?有时,第二本书会比第一本书更难写。不过,钱理群先生曾发现,沈从文在北京和上海都一直在回忆湘西,然而他在这两个反差甚大的城市所回忆出来的湘西形象,却有很大的差别;这或许是因为他所要抵制的外部陌生感是不同的。书枝的这本《八九十枝花》大抵是在南京时写成了,现在,想来北京或许也会赋予她某些不同的体验,从而使她笔下的故乡也呈现出不同的面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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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
书枝的文字我读了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 不过尔尔
你当然可以说 你看不上这个鸡蛋你下一个啊
对不起 我下不了 但我还是觉得这个鸡蛋有点一般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尝过天鹅蛋吧
现在的评分是偏高了 我来打 7.5分吧
横向比 李娟的文字比书枝更有灵气 更跳脱
纵向比 与废名 汪曾祺比―――这样比当然不公平―――书枝还很年轻
汪曾祺二十出头刚出手时用现代派手法写小说,也让人觉得怪造作和矫情的呢
可能跟我文字上的偏好有关 我喜欢疏朗 如淡月下的梅花 月照疏梅 梅影映墙 风移影动 平淡可喜的感觉
书枝的文字有时过于绵密
但趣味无高下 这不怪书枝
还有书枝文字的韵律和节奏 有所欠缺
汪曾祺说 语言像树,枝干内部液汁流转,一枝摇,百枝摇。
又说 包世臣论王羲之的字,看来参差不齐,但如老翁携带幼孙,顾盼有情,痛痒相关。好的语言正当如此。
书枝出身古典文学 但要让文字真正找到内在的流动和节奏
非背几百篇古诗和百来篇古文不行
另:文章的谋篇布局和素材的裁剪也须得多花点心思
什么一上为来堆着写 容易显出文体的呆滞
会有高中生写记叙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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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兵
近几年陆陆续续也买了若干当代的短篇集。多半的集子只是速食品,有味道无回味。少数集子确有用心之作,譬如精致的点心,但读多了也容易腻味。相比起来,《八九十枝花》看似最平常的蛋炒饭,却因为食材和火候的讲究,到了让人击节赞叹的程度。在这里,天地是饭,众生是蛋,而自身情绪则是油盐。三者搭配,以饱满紧实的饭为基础,以蛋液均匀拌入其间,而油盐佐味恰到好处,才做到口口留香。换言之,此书胜在用心但不用力。许多地方,只用清淡的语言,却表达极生动的意思。像是说绶草“一扭一扭地开了”,并无奇异的字眼,形象却如在眼前。这种不用力,少不了细致观察、认真思索、反复推敲,大概就是大道至简、返朴归真的那种感觉吧。
书中既以天地为主体,大部分文章也是按时节排列,从早春延伸到年下。所述虽只是寻常乡村的物候、饮食、农事,却因写得真切的,具备了一种标本的意思。看这些文章,有点像在博物馆看象鸟的骨骼标本,既惊艳于它形象的鲜活,又惋惜它注定的消亡。如果想到,只20年前这还是乡村最普通的景象,上述两种情绪则又加倍了。当然,事实上花还照开,草还照长,人也照旧生活,消亡的只是人与天地曾有的联系。而造成这种联系的农民生活,正如作者在书中反复提及的,是极为清苦的。这生活纵使在回忆里充满诗意,在现实中却怕是没有留存的可能性或必要性。由此看来,本书又有了一种为农耕社会结案陈词的意义。
饮食是人生的大事,在书里几乎从头讲到尾。乡民的饮食虽然寡淡,于作者笔下却兴味别致。我最喜欢的「旨蓄」一节,把用于苦熬寒冬的腌菜讲得清新可爱。(于是昨天吃飞机餐时,把一小盒腌黄瓜吃得干干净净。)书中又有多处讲如何取食四季的野物。其中隐情虽是小孩子缺嘴缺得厉害,但还是让我羡慕不已。(于是前日爬山时,攀在悬崖上吃了许多桑椹。)若说其中的感人之处,是作者总用充满爱意的笔触去写最寻常不过的食物。如果写的是奇珍野味,也就没有这种效果了。
书的第二部分,全是人事。人不过乡间小民(仅有的“长”是个校长,连村长也没得),事不过生老病死,放在邻里间是八卦,放在外人眼里,则不相干。但在作者笔下,人都剔透,事都泠然,仿佛可以长久地存在下去了。这里面《露露》一篇大概是最工整的,而我最喜欢的,却是作者写爸爸爱女儿的那些小细节。全书里,着落在爸爸身上的笔墨是很多的,爸爸有志向、极勤勉,养鱼、开店、种西瓜都得到整节的记叙,爱喝酒和爱酒后发脾气也有专门的篇幅,但对女儿的疼爱却散落书中各处。于是,把这些只言片语收集起来,便让我获得一种额外的愉快。《枇杷》里,爸爸拿五块钱去给看门人,说”我女儿想吃枇杷,我到你树上擗几个。“《赶鸭,放牛》里,爸爸默许女儿把夭折的小猪埋在树下。最最可爱的,是《年年春天的鸟鸣》里,爸爸因为女儿特意打酒送到田间,竟把酒壶盖在回程失落的事情当作炫耀,一次次向来喝酒的客人讲述。我若能给自己的孩子留下这种回忆,便绝对知足了。
说起来,刘亮程的书也是我极欣赏的、写乡土的作品。他那种”一沙一世界“的眼光,让人佩服,但也有些敬而远之。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从日常的生活中得出深奥的哲学感悟。比较而言,沈书枝的感悟就自然、平常得多了,因而才衬托得书中的世界可亲近、可把玩,让我这样被封闭耳目的城市人也得以潜入天地乡村之中。
另,书中所配的照片也很出色,但可惜是集中排放的。这样子看照片,总在阅读中被突兀地打断。希望将来再版时,能多花点钱,将照片重新排放,与内容对应。这样,才不负如此精美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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