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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莪默生平,有兴趣可寻向博尔赫斯,不赘述。
因为我要说的是那母鸡下的蛋。
蛋的名字,叫做鲁拜集。
鲁拜集的故事煞是辗转,我也不说了,前人考究得好,毋庸我赘言。
蛋的故事与我何干?我要说的是蛋的味道。
二
有人曾谓:诗不可译.是焉?非.你看查先生的普希金,浑然天成.我以为,诗非大能不可译.
而鲁拜集译者之多,实为试金石也.随口数数,胡适之,闻一多,郭沫若,徐志摩,黄克孙,张鸿年,柏丽,程侃声,黄杲炘,寻来看过,最喜还是郭`,那时候的郭`还是意气风发的狂狷文人,来译这意气风发的酒神诗,自然极好,措辞也铮铮然有古音.然而,最好的翻译,当寻向费兹杰德拉,你读那英译,从抑扬格到内容,丰沛!担得上奥维德吾诗已成的气概.
不过,译文本就如诗歌本身,好与不好,见仁见智.你问我好在哪里,我却也能支吾着说出几条:
1,译好,莪默本是极疏狂的酾客(译的真好saki译成酾客 ),所作之诗,笔墨之外,最重要的是气韵,淋漓尽致,浑然一脉.所以费译的自我创造,更是增色之处,内容固然损了,然而那精气神如火遇油,"蓬"地高涨起来.信达雅,我为数不多地宽容费氏.
2,写好,鲁拜集,已不单是莪默自己下的蛋了,有两知母鸡,费氏是另一只.我不谙波斯文,但我读起英文来,那音韵,叹为观止.鲁拜集是在费氏这个熔炉中重融再生的,这凤凰流淌着费氏写下的血.倘费氏自己没有一流的功力,怕是未能见如此辉煌的诗篇.
3,眼光好,但凡首创者,总令人钦佩,何等灼灼的淘金之眼,能与数百载前的异国诗篇结缘.单这份鉴赏力,已是艳羡不已.
三
诗歌的好处,在形神兼备.
形,音韵美,形状美,有目共睹,费氏如何辉煌.惜乎郭`功力未臻,究竟不能兼备,得了神韵,形态的婀娜却逊了几分_不过也可傲视那群行尸走肉.
神,郭`说他同李白,刘伶.诚然.如你看那第17首,与太白春夜宴桃李园序并读,气神浑然.然而莪默还要生出几分超脱.不事官禄,不耽自怜,有所罗门箴言的厉害.
土瓶那一组,好极!
鲁拜集最宜一气呵成,我读的时候,读到后面抑不住开口低诵了起来,俨然有蜀道难,青铜骑士的魄力.
四
上面那些都是我说他,下面我得说说超脱他所看见的景色.
所罗门尝谓,日光之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克尔凯郭尔寻向天主,存在主义也在担心."DNO`T PANIC"鲁拜集大声地宣布.
我觉得,命运面前皆是失败者.或沉沦俗世,是对命运的麻木;或自杀,是对命运的躲避;抗争,怀疑,要么是幼稚,要么是自欺.强盗逻辑,置之不理,那是彻头彻尾的无知.
然而鲁拜集铿锵地跳出来,好一套组合拳,把命运打个七零八落,
你说命运不可抗争?好!我不和你抗争,我和酒君结缘,我把你拂至天涯海角.你说命运无常?好!你自管无常,我活在当下,好,无论什么处境,我皆自得.你说命运残酷?残酷在甘霖依然洒在恶人头上?好!旁人与我何干?不公且不公,我醉眼看来,无往不可.....
......不行啊,究竟欺骗不了自己,曾经引为教父的鲁拜集,如今付诸文字,也仍是自欺欺人,漏洞百千.
唉,我还是躲向传道书,所罗门王您教导得是: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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