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天上看我 - 书评

角落有故事

　　这本诗集收入韩东自写诗以来的诗歌两百首，创作时间跨越二十个年头。这些作品是从两千多首手稿中精选出来的力作，包括诗人扬名诗坛的代表作品和他写于90年代的不为人知的佳作。从中既能窥视到80年代诗歌运动的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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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大多数人知道韩东，源自于高中语文教科书上收录的韩东诗歌《你见过大海》，在这首诗歌里，质朴简洁的诗句围绕大海意向反复出现，如“你想象过大海/你见过大海/也许你还喜欢大海/最多时这样”，而最后让许多人感到无解的结尾“你见过大海/你也想象过大海/你不情愿/让海水淹死/就是这样/人人都这样”则或多或少反映了这位哲学系出身诗人的理念：生活本来就无什么意义，倘若有需要我们注意的，也必定就是我们日常平凡或说庸常的生活本身。
　　
　　        《爸爸在天上看我》出版于2001年，诗人韩东从过去二十年来写的约一千首诗中精心挑选出两百首结成集子。用韩东的话说，他有改诗的习惯并且从来没有定稿，出版诗集意味着对过去二十年来写诗的一个了结，从另一方面说让诗歌成为最后的形态并放弃作为作者的责任，对韩东而言也算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作为外界定义的第三代诗人，韩东于八十年代的先锋文学运动关系紧密，一定意义上，他们的存在就是以一种叛逆的姿态反抗朦胧诗派而出现的。在韩东的诗歌创作中，与朦胧诗派的情绪化写作不同，他采取了一种情感零度或说冷抒情的写作手法，如“在收获的前夕离去，走向更高产的果园/面对一块著名的坡地，你将错过一个季节”（《丰收的比喻》），所写食物虽大都围绕日常生活，却让人在其中感到一种别样细微的情感。
　　
　　       又如《雨季》中的“一所房子的四周在下雨/只有一面有窗，提供下雨的景象/主人犹如阴郁的司机/驾车驶过漫长的雨季”，和《回家》中的“这样的灯光已和我相隔多年/它投下亲人长长的身影/永远朝着某个悲哀的方向”，在这样的叙事中我们明显找到美国作家海明威和卡佛的叙事基调，干净、简洁、克制却又蕴含力量。也许正如作家韩东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被问到为何不喜欢海子、金斯堡等诗人的作品时所说：“但是你知道那不是诗歌的最高的东西，最高的东西一定是很理性的，不管文字、艺术还是宗教。有种说法，好像理性就是哲学，就是科学，就是没有情感，这其实是我们的一种误解。理性是一种情感的控制和压制，是情感的约束，但它针对的对象还是情感，不能说他没有情感，他是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
　　
　　       当我们整日面对着关于国家、民族和历史的宏大叙事，并热衷于振臂一呼、登高呐喊时的英雄情节，义愤填膺地谈论着关于道德、关于伦理和关于真理的一切，这时学会约束、克己并直面生活的庸常、无聊和无意义，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个人的解放呢？我们赋予文学过多的责任，从而使文学过于沉重。作家总是把自己放在过高的位置，却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的平凡和笨拙，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质朴诚恳的文字也就无从说起。
　　
　　      但必须承认，任何流派都代表了一种思潮，当然不可避免也存在着自己的缺陷。在诗集的最后部分质量不比起初之时，“用语言实验颠覆朦胧诗派的精英化写作，以民间写作对抗知识分子写作”的“反叛“和”“突围”在诗歌中不再锐利，或许这也和作家韩东的写作重心向小说转移有关。但无疑，这个被誉为中国的雷蒙德卡佛的诗人已经在中国现代诗歌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直面生活的无聊和庸常，将个体从宏大叙事中解放并还原到生活本身，韩东用他敏感的笔触和锐利的眼光，写出了冰冷坚硬的生活之下温柔的部分：
　　
　　我有过寂寞的乡村生活/它形成了我性格中温柔的部分/每当厌倦的情绪来临/就会有一阵风为我解脱/至少我不那么无知/我知道粮食的由来/你看我怎么把贫穷的日子过到底/并能从中体会到快乐/而早出晚归的习惯/拾起来还会像锄头那样顺手/只是我再也不能收获什么/不能重复其中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这里永远含有某种真实的悲哀/就像农民痛哭自己的庄稼（《温柔的部分》）
　　
　　
　　新浪微博@Edward-j-alvin

羊君

　　世俗的爱
　　
　　……
　　
　　我是自私的
　　将她据为己有
　　眼睛里的最后一滴泪
　　也要为她流出
　　
　　我不能成仙
　　这有多么遗憾
　　世上仍有这么多她以外的苦难
　　多么麻烦!
　　我只当没有看见
　　……
　　
　　
　　
　　灰
　　降雪以前的天空
　　湖水的适当深度
　　
　　穿过云层的机翼
　　是另一种银灰
　　
　　小学生玩弄一块柔软的泥巴
　　诗人在灯下欣赏食指的投影
　　
　　第三种生物--灰母鸡
　　她的装束阴晴不变
　　
　　当我们面对面包上的霉点
　　以及爱人病弱的脸颊
　　
　　灰色是一种暧昧的感情
　　在一张纸上
　　
　　你也许调不出任何颜色
　　但最后的灰已确定无疑
　　现在我可以说
　　灰色的太阳，灰色的家
　　一切不可能的鲜艳的灰色
　　
　　
　　
　　
　　
　　艺术家的大手
　　
　　艺术家有一双工匠般的大手
　　用来抚摸他制作的一切
　　
　　因无处躲藏而感到羞愧
　　或出现在你的面前跃跃欲试
　　
　　发红的大手闲置在那里
　　冬天，艺术家在他的长沙发上翻身
　　阳光照在一边的画上
　　
　　艺术家有一双巨大的球鞋
　　和用来喝水的很小的杯子
　　
　　他已画完了冬天的风景
　　把最后的多余的那笔抹在了窗户上
　　
　　于是出现了众多自以为是的星星
　　和并不存在的荡妇的眼睛
　　
　　但是，他太疲倦了
　　现在他要像胎儿那样蜷曲起来
　　然后用他的大手把自己盖好
　　
　　（敲这首时满脑子是The Science of Sleep两只挥舞的泡沫大手）
　　
　　
　　
　　 疼
　　
　　她疼得死去活来
　　从外表看
　　她的身体静静的
　　她从香一直疼到臭
　　用手遮着脸
　　从妩媚动人
　　一直疼到没脸见人
　　喂，好点吗
　　对别人的关心询问
　　不作反应
　　她从能言善辩疼到了
　　哑口无言
　　当我们掰开她的手
　　帮助她起立
　　就从柔然顺从的少女
　　疼到了僵硬固执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