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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行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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辋川
继胡适和郭沫若奠定早期新诗的基本根基,新月派诗人添砖加瓦后,冯至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我们看多了徐志摩戴望舒,甚至是顾城海子的诗,冯至真的是太学术了,可是这不能改变他的地位,他是“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
接触他的人少,我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品味问题。我们喜欢徐志摩的“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将内心的情感通过物化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这种轻和美,习惯了戴望舒彳亍的朦胧的雨巷中丁香花般的女孩,安享卞之琳”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这种不痛不痒的小哲理诗,却忘了冯至。
至于我,我也是今日看到这个名字,才记起的,哦,对了,中国新诗还有冯至这个人的存在。
他早年留学德国,很是受歌德的影响,这句”给我狭窄的心,一个大的宇宙“便是冯至引用歌德的。他有自己的思考,最让我记得的是他的《蛇》,虽然不是《十四行集》所收录,然而他用在德国所学的去挑战依旧带有古诗本质的新诗的物象,很是让人佩服。
冯至是真正写哲理诗的,不像不痛不痒的《断章》,他给我们讲述一个更为广阔的诗的哲理世界,正如题目,他所追求的,以一颗狭窄的心去量度这个广阔的世界。
至于对冯至所写的具体诗的感触和看法,我实在是写不出来,但这不妨我受触动和启发。摘录几首比较喜欢的。
4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祷。
你一丛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负了一个名称;
但你躲进着一切名称,
过一个渺小的生活,
不辜负高贵和洁白,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嚣
到你身边,有的就凋落,
有的化成了你的静默:
这是你伟大的骄傲
却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祷,为了人生。
9
你长年在生死的的中间生长,
一旦你回到这堕落的城中,
听着这市上的愚蠢的歌唱,
你会象是一个古代的英雄
在千百年后他忽然回来,
从些变质的堕落的子孙
寻不出一些盛年的姿态,
他会出乎意外,感到眩昏。
你在战场上,像不朽的英雄
在另一个世界永向苍穹,
归终成为一只断线的纸鸢:
但是这个命运你不要埋怨,
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已不能
维系住你的向上,你的旷远。
15
看这一队队的骡马
驮来了远方的货物,
水也会冲来一些泥沙
从些不知名的远处,
风从千万里外也会
掠来些他乡的叹息:
我们走过无数的山水,
随时占有,随时又放弃,
仿佛鸟飞行在空中,
它随时都管领太空,,
随时都感到一无所有。
什么是我们的实在?
从远方什么也带不来
从面前什么也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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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yée
大概是由于阅历尚浅的缘故,读冯至的诗很难让我有直击心胸的怅然,往往是反复咀嚼才稍稍磨出点意味。最早知道他是翻过他译的里尔克的《给一个青年的十封信》,印象颇深他在序中说,他时常联想起梵高的一幅名为《春》的画作,那幅画作背景是几所矮小、狭窄的房屋,中间立着一棵树,丫杈间寂寞地开着几朵粉色小花。他说四周是一个极贫乏的世界,在枝干内却流动着生命的汁浆。青年人也如这般,内心和外界是龃龉的,因而显得艰难而孤单。
孤单这种意境是在读他写的十四行诗后又再次得到映照。其时他在西南联大教授德语,昆明是战乱中一处颇难得的静谧。他《十四行诗》的诗句中常常是从一方小窗子向外眺望,里头是窄屋,外头是原野同山路,狭隘中看到的辽阔,这仿若如他曾提及的梵高的那副画作《春》。加利树,或是曲鼠草,从这些细微之物入诗,信手拈来,平凡中却洞见其哲思;谈及歌德、杜甫、鲁迅,寥寥数语映其一生;他写几只幼犬初生,写案头摆设的用具,意趣动人而又引人深思。李广田说冯至是“建立了中国十四行诗的基础”,他的这本小集子在文学史上自有不可估量的位置。
冯至的这十四行诗有着一种脱俗清丽雅致的美,文字干净,寻章摘句都能出人意表。他写“在黑暗中吠出光明”,一反天狗食日的吞噬,化而成叫人又有了希冀;他写“歌声从音乐身上脱落,归终剩下音乐的身躯,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意象由声感转入视觉,由虚物化作实体,不免令人赞叹;他写“象整个的生命都嵌在,一个框子里,在框子外,没有人生,也没有世界”,错综复杂,然捕捉精妙得当。这些奇异的意象,不敢说得益于诗人的天才,但一定是“明察秋毫”的结果。同法国的浪漫相异,德国向来是个严谨的国度,冯至有中国文人的气质,却又在德语思维中浸染,执着于理性,思考人生同世界万物,他是抒情诗人,但又不仅止乎情。他观乎自然,草木皆有灵性,而总由物及人,看似孤寂的诗句,却又总带着点引人前行的曙光——“寂寞的儿童、白发的夫妇,还有些年纪青青的男女,还有死去的朋友,他们都/给我们踏出来这些道路;我们纪念着他们的步履/不要荒芜了这几条小路”,收笔的那一刻每每令人松了口气。倘若文学真有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净化”功能,那么或许冯至的诗便是一个典型的范式。他哀伤却不颓废,冲淡却不绝望,时值抵抗日军民族危亡,而他的诗句却难以捕捉到融入时代号角的零零碎碎,但焦灼感,对生命的追问,确不曾停歇。
这些诗成于一九四一年,书毕冯至即大汗淋漓重病一场,仿若耗尽了元气。冯至在这些诗中写天气、写山野、写小径、写水,写自然界的一切造物;写名人、写农妇、写城市,写具物,写一切形形色色的人、事。书写的过程亦是思考与追问的过程,他将那些于他人生有所启示同营养之人同物什化入诗中以示“感谢”,他将这些意象作为记忆同创作的始发点铺展叙述,时间同空间的纵横线交织而行,生命的永恒,宇宙的广博,光和时间年轮。人类自始即是不具安全感的个体,从丛林状态到契约社会,个体仍旧是个体,孤独仍旧是不更变的命题。这种不安全感是在时间的流中渐渐显露而出的,原以为熟悉之物却忽然间觉察似乎从未相识,“不要觉得一切都已熟悉,到死时抚摸自己的发肤/生了疑问:这是谁的身体?”急促的不安便是人类共有的表面却也是最深层的恐惧。
冯至揭下了令我们感到恐慌的面具,却也抛出了枝条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尽管只是一个愿景)——“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但愿这些诗象一面风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这诗句或许亦是冯至创作的告白,惟其所思所想,化而为文学、艺术,方可安稳,方可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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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音
冯至在《一个对于时代的批评》中曾说到:“在一个夸夸其谈、散漫无形的、肤浅的、调情的、凭理观察的时代里,那些严肃的矛盾和冲突与其说是被泯除了,倒不如说是被人忽视了好些。在一个没有深情,只有考察的时代里,多少生存中根本的问题都被遗忘了。”
孤独是生命的体验
孤独在古代指幼而无父和老而无子的人,这是一种表面上人际关系的稀缺状态。而在现代通常情况下,孤独更多是指由此产生的一种心理状态。第十六首《我们站在高高的山巅》中说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联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路与路,水流与水流,各取其道,甚至风和云也不定是呼应相随的。社会看似是一个融合的群体,实则其中个体与个体割裂,独有一个自我。而山坡上的一棵松树这一意象的兀立,更是真切地把我们站在高高的山巅的孤独感突显了出来。这同古人登高山而渺天下的离世感不同,对冯至来说,孤独成了一种追寻自我的体验。
在第九首《给一个战士》中,诗人告诉战场归来成了断线纸鸢的战士:“但是这个命运你不要埋怨,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已不能 维系住你的向上,你的旷远”。孤独所带给人的痛苦和疏离都让人可以保存个性以及拥有追求精神自由的权利。正是离群的孤独造就人群里的出色,没有孤独就没有自我,虽则所谓的个性可能正是常人所无法理解及认同的。比如十一首《鲁迅》中说到的:“你走完了你艰苦的行程,艰苦中只有路旁的小草 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革命者的斗争之旅势必是孤独寂寞的,可能缺乏追随缺乏认同,甚至难耐时只能与一株草语。但,孤独作为一种独特的生命体验,是反映自我认清自我的最佳方式。
死亡是升华的瞬间
第一首《我们准备着》里说:“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渺小的昆虫悲壮的死,使生命瞬间变得辉煌。死亡仿佛成为了一种升华过程,而此时作者对死亡的追求也同时迸发。第二首说到的:“我们安排我们,在自然里,象蜕化的蝉蛾”、“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 未来的死亡”。这里的死亡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命断绝,而是在整个生命过程中,旧死不断向新生的蜕变。而所谓对死亡的追求也即转化成了对蜕变的追求。“蛇为什么脱去旧皮才能生长”,人今天的骄傲在对过去的否定里完成,即使过程痛苦而艰辛,对新生的渴望却无法阻挡。所以,痛苦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呢?
忍耐是决断的担当
二十二首,《深夜又是深山》:“四围这样狭窄,好像回到母胎:我在深夜祈求 用迫切的声音:给我狭窄的心 一个大的宇宙” 二十五首:“终日在些静物里 我们不住的思虑”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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