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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膳札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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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刀
市面上写美食的书不少,有的以历史典故见长,有的以稀罕菜肴吸引读者眼球,而林文月的《饮膳札记》是一本精致的食谱,更是一本饱含深情的美食人生日记,于书中领略美食的烹制方法,更钦佩于作者优雅、细致、耐心投入的人生态度。
在书中看林文月不急不缓地讲述了一道道精美菜肴的制作方法,有些小窍门是她多年摸索的经验,比如做口蘑汤如何滤去砂,比如做清炒虾仁最好自己回家剥壳。书中介绍的菜肴,如佛跳墙、潮州鱼翅等看着心痒,但要自己动手在家烹制却受到诸多局限。但有一些菜是完全可以放下书本开始实践的,如清炒虾仁、椒盐里脊、炒米粉等等。在林文月的笔下,一道道普通的菜肴,竟也可以追求极致的美味,这何尝不是做学问的态度?
作者于书中写美食,也回忆起亲朋好友、师长同窗的诸多往事,于她而言,每一道菜都有相伴的故事,所谓有滋有味的人生恰由诸多故事拼凑而成,味觉往往也能引发乡愁、离愁别绪,以及生命中最真挚的情感。每每忆起故人,又让她感慨与感伤,这又何尝不是作者的美食人生日记。
此外,作者也提到她有随时随地做卡片、录笔记的习惯,实在教书和写论文的生涯里自然养成的,所以也会在纸片上记下大大小小的宴客菜单,只是为了选购素材之便、上菜次序参考。另外 她也会记下宴客日期和客人名字,避免日后要邀请时菜肴重复。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习惯,无不体现了作者精致、优雅的的生活态度。
有些菜肴的准备费事,发鱼翅要从早上做到黄昏,准备佛跳墙中的蹄膀就要熬制三个小时,但这等耗时耗力,作者说“有如看到一件艺术品之完成,内心不免因成就感而欣欣然雀跃”,可见其耐心投入的生活态度。如今我们这一代宴请客人习惯下馆子,省事省时,只是大家热闹过后也都不太记得吃过什么,讲过什么。我印象中难忘的饮食都是在家中完成的,连在好友家中吃的一顿普通火锅都远比在饭馆吃的要记忆深刻。闺蜜在我家中吃过一餐午饭,因为是工作时间跑出来,妈妈提前不知道来客人,就随便做了几个菜,拿来宴客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闺蜜念叨了好久,直说好吃,其实我知道在客气之外,更多是在家中吃饭的那种情绪,无形中增添了菜在记忆中的味道。尽管现代生活节奏加快,总还是能抽出点时间给家人或自己、朋友做一桌饭菜,留点耐心给自己,就一定能体会到不同寻常的人生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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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诚
弗吉尼亚伍尔夫说过:女人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对于大多数知识女性而言,这样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落到实处,不外乎一间单独的书房。可是,这话说起来容易,真要实现起来又何其难矣。仅就我的所见所闻,其实这样一间屋子的所在,往往就是摆满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厨房,由家人拥戴女人默许,从而约定俗成。
从一心向往徜徉的书房,到自愿深入奋战的厨房,对我这样曾经高喊“女子远庖厨”论调的人来讲,其间的纠结与挣扎实不为外人道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决定心甘情愿担起“煮妇”的职责,转折点就在台湾著名女作家林文月书中的一句话:
“烹饪之道,固然为了应付三餐之所需,不得不特别花费精神,而且烹而食之之际,又往往能够获得当下立即的成就感,所以令我对之兴味盎然。即使累一点,也很快乐。”
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正是“非典”时期,人在成都避居。那是除了一年一次的探亲假之外,我们分居两地期间最长的一次相聚。一日三餐终于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争执与矛盾亦随之而来。与他对口腹之乐的热衷截然不同,日常饮食于我无非果腹而已。说来可笑,在勉为其难地临时客串“煮妇”角色之前,我几乎就是十指不沾阳春雪,一心只读眼前书,还真像林文月书中的自述:“没有拿过锅铲,甚至连厨房也很少进过。”
一味地沉浸在书本当中,固然颇多乐趣,同时也难免生出脚不沾地脱离实际的矫情与虚妄,尤其面对现实生活和人际关系时的错愕与沮丧,常常令我困惑不已。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在我正式掌勺之前,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
直到我从临阵磨枪小试身手,继而主动钻研边学边干,终于无师自通练就一身尚佳厨艺,这才发现,在他明显夸张的赞誉声中,小小的厨房从此成了我一个人战斗的地方。而书房,不说也罢。
不过说来也怪,自打成功跻身“煮妇”以来,只要看到餐桌旁的人大快朵颐就特别开心,所谓的成就感也促使自己精益求精再接再厉,对厨艺之道竟渐生兴趣,进而发展到对食材的搭配,菜肴的品相甚至器皿的讲究,俨然一副身经百战身怀绝技的厨神形象。看来,“书中自有颜如玉”之外,我也可以添一句“灶上更有好心情”了。
还是林文月教授的书,名曰《饮膳札记》,以深情的笔触,借记述十九种佳肴食谱来追怀萦绕心头的亲情、友情和师生情。反复读了好几遍,倒不是研究其私家菜的秘方,而是越来越着迷其中的烹饪之道。一个家,总得有人围着锅台转,与其抗拒,莫如从中发现乐趣。能够吸引我坚守厨房重镇的原因,由起初的被动转为主动,无他,就是真心享受这份为家人亲手料理一日三餐的满足感,简单而又愉悦。
说到底,像我们这样的凡俗人生,无非就是由日常生活的琐碎和平淡叠加而成。能从俎上灶上的烹割经验中体悟到人生的宽度,于我,不啻为读书之余的最大进步。
有时候,会搬一把小椅子坐在厨房,顺便读几页书,静等灶上的一锅汤食沸腾,入味。不免会想,将来,孩子长大以后,我希望能给她留下的除了认真的文字,还有忘不掉的饭菜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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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離容
林文月在書里寫:“二十五歲以前,沒有拿過鍋鏟,甚至連廚房也很少進過”。
我的情況也大抵如此。只不過現在的年齡還不到二十五歲而已。但是,沒拿過鍋鏟,沒進過廚房的情況卻是一模一樣。
小時候,進廚房多半是爲了偷吃燒好的菜,或是趁大人不備,將爐上的火吹滅。我們家的傳統,女人是不下廚房的,飯是男人做的。女人是享受生活的。於是,長大了,也沒有動過要學做菜的心思,日子便在父親大人“只會吃,不會做”的嘮叨聲中滑過。
近來,發生了一些事,令我領悟到,做菜不完全是討某些人的歡心,更多的是,自己融入生活的方式。正如陳平原在序中所說:“從不下廚者談美食,終是隔著一層”,我似乎于新鮮熱辣的生活也有隔膜,所以打定主意要學著燒菜。
一有這個想法,便機緣巧合地遇見了這本書。說實話,這書不太符合我的口味,我是說介紹的菜肴不符合我的口味。我偏愛爆炒、油煎的菜肴,《飲膳劄記》里的大多是燉、煮、蒸的大菜。哪怕是文末的小點心,也不是我的那杯茶。
那麼,爲什麽推薦這書?它解答了我的基礎疑問,作者經歷與我相仿,和我一樣地十指不沾陽春水,可她是怎樣一步一步地學會做菜?又從哪些地方收集了烹飪的素材?誰是能教會我們做菜的老師?燒菜用菜譜到底靠譜不靠譜?
如果單純想學燒幾樣新菜,大把菜譜可供選擇,這書未免顯得單薄。但是,從零到有的過程轉變,大概也只有它能寫得出來。
做菜是實踐性很強的技術活,我想,我也就不說了吧,回家做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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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ythia
前几天在书店闲逛,偶然瞥见架上一本书醒目标题“女教授的19道私房佳肴”,不由得有些好笑,这几年美食情调类书籍卖得好,不知道是所有老饕都成了读书人,还是所有读书人都变成了老饕。弄得出版界人人都想在美食烹饪类书籍中分一杯羹。女教授下厨房并非罕事,下厨房的女教授在割烹之时也无非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出版商拿着教授名头来做卖点,未免有点作秀。子曰,名器不可假于人,我想看看是那位女教授的学术身份在厨房里被叫卖了,于是拿下来一看,林文月。又一次失笑。
可怜的林文月教授。原书乃洪范出版社1999年出的《饮膳札记》,标题得体,一如林氏以往的风格,令人想起民国文人的结集书名
这本书出版社的编辑,大概对林文月在大陆读者中的知名度相当没有信心,倘若是林青霞或者林徽因的厨下札记,想必不必如此费周章(其实如果为了吸引眼球,我建议副标题可以更大胆火爆些,写成“台大校花级美女教授的19道私房佳肴,象牙塔内知性三餐美人计”诸如此类。
林文月,台湾世家子弟,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台湾通史》作者连横的长女,表弟即连战。她生于日本占领台湾期间。台湾自清末沦为日本殖民地,日本人经营多年,她作为台湾土著,年幼时完全接受日式教育,然而成年后考上台大中文系。50年代的台大中文系诸多名教授,多为北大、清华、燕京毕业生,因而林文月这位台湾本地淑女,文笔趣味,完全是中原的,并不热衷以本省人身份获得认同--亦或者连雅堂的外孙女,无须标榜自己是台湾人,她的文化故乡是中国。
即使以挑剔的眼光来评价,林文月亦属于美女,李敖也是50年代的台大才子,曾讲“当年台大中文系自台静农以下,集体意淫林文月....然林文月远不及德语系的胡因梦”这话不乏对前妻美貌的炫耀,以及李氏风格的狂狷,然而林文月被作为参照物,也可见校花之名不是后人妄加的。多年前我在纽约的世界书局,翻到林文月的《京都一年》,说实话是被美丽的作者照片吸引,娴静如幽花照水,莫过如此。我买了《京都一年》和她翻译的《伊势物语》。
林文月既为台静农的弟子,文字殊无脂粉气,行文有上世纪民国时代的文人的典雅。《京都一年》是她70年代游学京都大学的见闻录,文笔平实无奇,偶有沉郁的喟叹令我印象深刻,如披沙见金。林文月自谦出于富贵人家,对人世疾苦体验不深,似乎无野心为广大xx人民代言。然而谦冲温和,谈文论艺,也讲柴米油盐。在她那个时代,或许显得不太深刻,然而在当下时代,生活、学术都可以拿来作秀,文化女子旅游下厨必然在博客上发表精美帮闲照片直播,知识分子访谈撰文必做民众启蒙导师状,林文月的风格就如同前朝的佳士了。
我读林文月的散文并不多,其实她著述也不太多,因为她没有野心,年轻时在台大随着师长们做副教授,在谈笑鸿儒间安于做一个温和美丽的追随者和参与者,她的个人家庭生活也平静,似乎没有为了学术和事业推诿过妻子和母亲的职责。她最为人知的翻译当属《源氏物语》,然而不如丰子恺译本深入人心。我喜欢她翻译的《伊势物语》,译者的个性并不鲜明,谨慎而明晓通畅。
《饮膳札记》是2000年前后出版的,距《京都一年》已有三十年,如果说《京都一年》让我印象平淡,那么《饮撰札记》令我惊喜,“岁月掷人而去,所幸不是虚掷”,这薄薄的册子令我想起台静农的《龙坡杂文》。这不仅记录了十几道菜的做法,而篇篇都是好散文,记述一种食物的做法,亦记述于此食物相关的人事和往昔,林文月的厨艺,除了料理家庭中馈之外,也是师友欢聚时飨客所需。林文月记述了闽南一带的传统菜肴,也记述了中原的一些菜式,她学会做那些菜,以慰大陆师长的乡愁。
乡愁是和味觉息息相关的。中国人尤其如此。所以会秋风起,思鲈鱼。
没有乡愁的人,大约不会醉心于故乡的味觉记忆。
《饮膳札记》记录的一些菜肴制法多有个人渊源,来自作者家族长辈和师友,这本文集不是烹饪典范,而是充盈着个人回忆的传承,比如一味葱烤鲫鱼,就和传统做法很不同,葱烤鲫鱼是上海名菜,而林文月记述的葱烤鲫鱼来自郑因百先生夫人,移居台湾后,多次以此菜招待学生,林文月就此学会,是不是经典的葱烤鲫鱼制法,有什么重要呢?
三十年光阴为一世,台湾经济腾飞,两岸交流恢复,宴请似乎不再需要在自己厨房忙碌,品菜的人老成凋零了,乡愁在新生代中淡了,做菜的人老了。台静农私淑鲁迅,林文月师承台静农,篇尾的曲终人散,令我突然想起鲁迅的名句“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
对比《京都一年》似乎有点拘谨的平实,此时的林文月已入化境,文风正如二十四诗品中所谓典,“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座中佳士,左右修竹。”
不过林文月虽然有林下风度,《饮膳札记》并不太像男性文人谈饮食时那样高谈阔论,它非常具有可操作性,按照她的记述,完全可以下厨依法炮制,我照她所记方法做了一次清炒虾仁,丝毫不爽,果然色香味俱佳。我欣赏她的耐心,对于炖蹄髈、发海参这种工作,像对待艺术品一样用时间去打磨以臻完美,并以此为乐趣,真是大雅若俗。一个无文化的家庭主妇在厨房能感受到的快乐,和女教授殊途同归。
我身居北京这种浮躁的都市,似乎满地都是餐馆,而饮食的乐趣还不如童年时候家家户户过年时的红烧肉香,当我们失去了味觉记忆,也就失去了故乡。或许林文月所记的许多菜肴,潮州鱼翅、红烧蹄参,佛跳墙、芋泥、在现代家庭中已经不常被制作,我们只是去餐馆品尝一些同名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她那操作性很强的散文,也终究要成为广陵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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