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电波 - 书评

天天向上

　　在《达尔文电波》中，环境污染、人口膨胀……人类进入工业时代以来累积的诸多社会问题最终将人类推上了一条突变进化的高速公路，人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陷入了“更新换代”的恐慌之中……
　　《达尔文电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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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幻小说是类型小说中创作难度较高的一类，作者往往需要具备相对高深的科学知识。科幻小说的推陈出新通常是跟随着科技进步的节奏和速度。目前公认的第一部科幻小说是英国诗人雪莱的妇人玛丽-雪莱于1818年发表的《弗兰肯斯坦》，详述的是一个科学怪人的故事，而那正是工业革命如火如荼地在西方开展的年代。类型小说的发展路线大多都会经历着重特定知识在小说中的运用与发挥，然后再过渡到强调该项知识的现实运用对社会的影响与冲击。因此，与推理小说相仿，科幻小说分为硬派科幻小说和软派科幻小说，前者强调书中必须包含坚实的科学基础，而后者则更着重于社会问题的探讨，相当于本格派和社会派推理小说的区别。
　　
　　
　　
　　由于科幻小说和现实的科学发展息息相关，因此科幻小说最发达的国家，往往是科技发展最为先进的国家，例如美国、英国和苏联。最早期，科幻小说的主题围绕在地球未知领域的探索，包括海底、地心。法国科幻大师儒勒-凡尔纳在十九世纪中陆续推出的《地心游记》、《海底两万里》、《八十天漫游地球》便是这类的作品。之后，科幻小说的视角从地球移向了遥远的外太空，英国科幻大师威尔斯推出的《星际大战》、《大战火星人》，以及美国科幻作家爱德华-史密斯的《太空云雀》和《银河巡逻》都属于各中的代表作。到了二十世纪中期，由于机械化的普及运用，科幻小说的关注焦点也逐渐移向了“机械人”、“人造人”，而科幻小说也进入一个百家争鸣、人才辈出的时代。
　　
　　
　　
　　《末日之生》获得2000年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奖，是一部典型的硬派科幻小说，其中涉及大量的遗传学和生物学知识。无论科幻小说的主题是描绘太空、还是人造人，其故事脉络最常见的都是人类遭受到攻击，包括来自外星人的攻击和来自机械人的反扑。《末日之生》一反这个常见的设定，作者葛瑞格-贝尔将人类所遭受的攻击安排在人类体内，而这个攻击与东野圭吾的《圣女的救济》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很长时间之前就被埋设好了的，不过在《末日之生》当中，攻击安排的时间远远早于《圣女的救济》，是在数万年前就被埋在人类、乃至其他物种体内。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安排彻底颠覆了达尔文的演化论，人类的进化、新种人类的诞生竟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而且是有计划的。
　　
　　
　　
　　由于《末日之生》是一本“很硬”的科幻小说，因此在阅读之前最好能先了解一些简单的遗传生物学知识。首先是关于达尔文的进化理论。根据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生物的进化是“基因突变”加上“物竞天择”双重作用下达成的。生物的基因库原则上是以“复制”来传承的，因此正常情况下，上、下代之间的基因都是相同的，外貌和功能也是相似的。但是在极为少数的情况下，基因会发生突变，而大多数的基因突变都是有害的，在微乎其微的几率下，某个生物会出现有益的基因突变，有助于这个生物更好地适应环境。在环境的竞争压力下，出现有益基因突变的生物由于能较好的适应环境，因此更容易存活下来。于是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发生那个突变的生物就在数量上取代了没有发生突变的生物，成为该物种的新型，也就是进化了。由此可知，进化是意外发生的，没有计划、也没有目的，而且需要相当相当长的时间才会完成。
　　
　　
　　
　　除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读者还要知道些基因和病毒的运作原理。简单地说，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由细胞所组成，细胞之内有染色体，染色体上承载着一个DAN分子，而DAN上的各个片段记录着遗传密码，这些密码就是基因组，是形成各个生命体的建筑蓝图。以人类为例，细胞中含有23对染色体，1对性染色体决定性别特征，22对常染色体决定外观等身体表征。每个染色体上的DAN呈双股螺旋结构，经过适当的触发，双股DNA会解开成为两个单股DNA，然后透过复制的过程，人体内的化学物质会粘附上这单股DNA，进而形成两个与原来相同的双股DAN，借由这个DNA自行复制的过程，人类得以将遗传物质传递给下一代。于此同时，人体还利用DNA来构建蛋白质，其过程与上述自行复制有些类似，但在双股DNA解开后，体内的化学物质会粘附上其中一股，通过一种称为“转录”的过程，生成信使RNA（mRNA），mRNA会从DNA所在的细胞核中转移至细胞质，并在核糖体中根据所承载的遗传信息“翻译”出蛋白质，而这些蛋白质就能够组成人类的皮肤、肌肉等各种组织与器官。
　　
　　
　　
　　病毒实际上是由一个保护性的外壳包裹的一段DNA或者RNA。利用进化的力量，这些简单的生物体可以利用宿主的细胞系统进行自我复制。与一般的细胞生物的遗传物质为双股DNA不同的是，病毒的遗传物质（即病毒基因组）可以为DNA或RNA，可以为单股或双股。从目前已发现的病毒来看，更多的是RNA病毒；如同人类生成蛋白质的过程，大多数病毒及某些动物细胞以RNA为模板复制出RNA，然后再由RNA直接合成出蛋白质；同时某些病毒可以由RNA转录出DNA，即发生反转录(reverse transcription)，这类病毒称为反转录病毒。在感染受害细胞时，反转录病毒首先将其RNA反转录为DNA，然后将这段反转录的基因插入细胞基因中，由细胞的转录机构转换为病毒的蛋白质和RNA。但并非所有的病毒都会导致疾病，因为许多病毒的复制并不会对受感染的器官产生明显的伤害。一些病毒，如艾滋病毒，可以与人体长时间共存，并且依然能保持感染性而不受到宿主免疫系统的影响。
　　
　　
　　
　　《末日之生》的故事从三个人各自的研究工作开始，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三个看似不相关的研究成果，竞共同撑起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米奇-瑞菲尔森是一个人类学和考古学家，在前女友的请托之下，一行三人来到阿尔卑斯山挖掘冰人。在冰封结冻的山洞中，米奇看到了三具尸体，一男一女，以及一个包裹住的婴儿。根据判断，米奇认为那一男一女的冰人是尼安德塔人。尼安德塔人生活在一万五千年到十二万年前的冰河时期，尼安德塔人与现代人属于不同种，两者在时代上属于平行关系，但尼安德塔人早已绝迹。米奇还发现被包裹住的婴儿貌似现代人。这趟旅行，最终只有米奇生还。
　　
　　
　　
　　凯耶-莲是一个生物学家，她主要的研究主题是人类内源性反转录病毒，这种病毒被称为HERV，或是“席瓦”，在人类的染色体十四和十七上可以找到潜伏性的HERV。从旧世纪猿猴和新世纪猿猴的演化分支以来，HERV就是人类基因组的一部分，每个地球上的人类都带有HERV，只是一直以来，HERV都只是闲置的基因片段或遗传垃圾，从未表现出任何功能或伤害。
　　
　　
　　
　　克里斯托弗-狄肯是一名专职的病毒猎人，为美国疾病预防及控制中心工作。狄肯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追踪希律王流感的病毒来源与传染途径。希律王流感是近期爆发的流感疾病，初期症状与一般流感相似，但经过追踪后发现，希律王流感早在数十年前就出现在西亚等国家，罹患该流感的孕妇会流产，并在流产之后很短时间内再次怀孕，无论发生性关系与否。二次怀孕后的胚胎呈现高度畸形。希律王流感曾在西亚等国引起屠杀事件。
　　
　　
　　
　　由于希律王流感在美国开始传播，并引起群众恐慌，美国疾病预防及控制中心紧急召开会议寻找对策。于是一个专业小组成立了，凯耶和狄肯都是成员。经过专家的研究和分析，罹患希律王流感的孕妇，其胎儿身上发现的反转录病毒与HERV是同一个基因来源，显然在某些原因的作用下，HERV被激发活化，由受感染者细胞的转录机构转换为病毒的蛋白质和RNA，而这些蛋白质和RNA形成一个粒子，得以离开身体并感染另外一个人。基于未知的原因，这种粒子只会使男性受到感染，激发活化体内的HERV，但男性可以透过性交，将疾病传染给女性及其胎儿。
　　
　　
　　
　　正当专业小组设法开发疫苗治疗希律王流感，并谋划对策隔离患病的孕妇与丈夫之时，米奇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对发现的尼安德塔人进行研究分析，发现被包裹住、貌似现代人的婴孩与那对尼安德塔男女之间存在亲子关系，而他们身上也有引发希律王流感的HERV粒子。结合从媒体上得知的希律王流感会造成婴儿畸形的消息，米奇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于是他打电话联系了狄肯，希望能摆脱孤独感。就这样，米奇、狄肯和凯耶，三个人碰面了，一同拼凑各自手中的拼图：HERV活化的目的也许并不是在引发疾病，而是基于压力或其他特殊的生存条件，所触发的进化机制，这个机制在一万五千年前曾经造成尼安德塔人快速地进化成现代人。
　　
　　
　　
　　美国疾病预防及控制中心所成立的专业小组的责任人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要将HERV视为对人类的威胁，还是视为促进演化的动力？从目前看来，希律王流感正在大面积的造成流产、制造畸形的胎儿、引发胎儿父母产生外貌上的变化、并引起社会群众的恐慌，而关于HERV正在促进演化的坚强证据则没有，因此专业小组的责任人选择了危机处理方式，尽可能将患病者加以追踪隔离，并发放人工流产药剂，确保病毒不会扩散，也不会传递至下一代。由于这个决策，凯耶离开了专业小组，与米奇结婚，并躲避到其他地方，设法生下自己的新人类。而狄肯选择留在了专业小组，却在一次的恐怖事件中，被炸弹伤及，失去一只眼睛和一个手臂。
　　
　　
　　
　　《末日之生》的故事梗概就是如此，充满想象力和知识性。但平心而论，这不是一本好读的科幻小说，作者花了大量的篇幅和心力在于描写HERV的运作原理和方式，以非常专业的术语填塞了整部作品，但对于构成小说血肉的人物和事件则流于浮面，缺乏深入的刻画和创意。米奇、凯耶和狄肯本应各自投入研究，在一步步的深入过程中，逐渐发现希律王流感的全面，并在三人终于聚头的那一刻解开事情的真相。但作者的安排却是狄肯早已知道希律王流感肇因于HERV，知道凯耶的研究正中疾病的起因。结果是凯耶对专业小组的工作没有太多具体的贡献，除了重复陈述HERV的构造与运作方式。而狄肯和凯耶进入小组后，就相信HERV的作用是进化而不是患病，使得米奇的发现显得无足轻重。令读者困惑于开头部分，作者为何要花费心力描写米奇冒死攀爬冰封的阿尔卑斯山，还为了确认那三个尼安德塔人的身份费尽心思。
　　
　　
　　
　　而凯耶和米奇在相识一个月后就认定两人相爱，要一同共度人生并生下HERV小孩的安排也有些唐突，毕竟一个是诺贝尔奖呼声高的生物学家，一个是国际知名的人类学和考古学家。将狄肯设定为因为暗恋凯耶、嫉妒米奇而置气地在会议上反对凯耶对HERV与进化有关的主张，也有些小家子气，似乎他投注大量心力追踪研究希律王流感算不得什么。最后关于凯耶怀孕生子的描写也有些云淡风轻。基于凯耶的知名度，其怀孕的决定本该在社会大众间引起震荡，而当局也该尽全力追捕和隔离凯耶与米奇，但作者只是平淡地描绘了凯耶怀孕的心态变化，并莫名地让她自信会生下健康的小孩，尽管其他的胎儿都是一生下就死亡且严重畸形。
　　
　　
　　
　　遗传生物学是很难处理的小说素材，它的实际研究深度很深，但在群众中的科普程度却很浅，如果不深入说明其运作原理与机制，则会使得科幻小说显得空洞与虚幻，但是过多的深入解说，却会使读者迷失在其中。尽管很多人都在中学时学过DNA与RNA，但对于核苷酸、嘌呤、肽链这些基础名词，也多留下了知道但极其厌恶的感受，至少我个人就始终认为这些是出自某个邪恶教派的字眼，打心底就决定要在考完试后将之彻底驱逐出脑海，以确保生命的完整。而作者葛瑞格-贝尔被称为“最好的硬派科幻小说写手”，其小说风格必须有高度的专业性与科学性，至于男女情爱、家庭温暖，自当不能抢占风头。其实，葛瑞格是否是“最好的硬派科幻小说写手”我并不确定，但想来极可能是“最硬”的科幻小说写手。对于喜欢阅读科幻小说的读者，我比较推荐2006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得主《时间回旋》，这本小说也颠覆了一般的传统，设定了来自外星的“保护”而非攻击，而且三个主要角色中，只有一个是专业的物理学家，另外两个只是云云百姓，因此兼具了专业性与可读性。科幻小说根基于科学，因此有很强的时效性，很容易过时，因此建议读者优先阅读那些得奖或畅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