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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近代五人俳句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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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晓菁
在正岗子规、高滨虚子、夏目漱石、河东碧梧桐、水原秋樱子这五个俳句诗人中,我最喜欢高滨虚子,抄录下来他最美的诗句:
伫立桥头上,
春水向我涌来。
这句诗让我想起一部日本电影《赤桥下的暖流》,尽管那是部情色电影。诗的意境有静也有动,相像一下,站在春日的桥头,看流水悠悠,从脚下流走,像时光一样无法挽留。
华灯春宵里,
有我也有你。
这一句我觉得说的是爱情。美好的春天夜晚,两个相爱的人互相依偎,诉说绵绵情话。幸福一点点蔓延开来,涨得胸中满满的。
春灯啊,
镜里的春灯。
这么简单的一句诗,却可以很玲珑透彻,还是美好。除了美好,还有年华的易逝,《红楼梦》里隐喻李纨命运的曲子中说:“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
不真实的,易碎的美好。
春日透过花玻璃,
照射棺木上。
宁静而和煦,却影射生与死,是阴阳两界的对照。
伫立花前不见花。
苏轼云: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俳句诗人或许也有此哲学的思考。
漂动急湍里,
荇菜生机旺。
比起我们的“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不得不说,这一句差得好远。只能怪诗经太美好了。
落叶飘下,接着
雪飘下,霰飘下。
译者林林在此注释:“此句写自然规律,也有人生飘忽之感。”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生命何其短暂,丰盛之后即是枯萎,冬天永远是漫长的,人生的冬天昏昏欲睡。
举目远山前,
薄日照荒原。
王维有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有着十分苍凉旷远的意境,而这一句诗则是淡淡的,闲闲的,冬天温暖而又稀薄的太阳光。
川上萝卜叶,
急速漂流去。
绿色的萝卜樱子打着旋,在河面上快速地漂走了,简洁平实却又意趣横生的句子。
高滨虚子寿命很长,活了八十六岁,而他的前辈俳句诗人正岗子规才活了三十六岁。虚子主张寓情于景,心情的悲喜,季节的转换均可以入诗,他的俳句你看不见情,可是都在景中,这说明,他有着一双充满感情的,乐于并敏于感受万事万物的眼睛。
正岗子规的俳句也很好,比如:
听得蔷薇剪刀声,
正是五月梅雨晴。
前几天我居住的小区里常有园丁剪花枝,因为喧闹,倒没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但是,这个意蕴正是这样。
牵牛花色艳,
染得晨雨亦紫妍。
我特地去花池子里找了紫色牵牛花,惜乎没有下雨,是艳阳高照,没有得到“染得晨雨亦紫妍”的感受,但是不妨碍相像。
山茶花啊,
落了一朵,
落了两朵。
我们的古诗里有“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的句子,都是用单调的数字描绘出很诗意的意境,很是惊人。译者林林将这首俳句形象地比喻成一小幅写生画。我的花盆里种植有四季梅,紫色和白色两个品种,早晨起来浇水,会看到落下来几朵,看了简直觉得自己都要诗意起来了。
《日本近代五人俳句选》这本书借自市图书馆,犹豫着要不要还,因为太喜欢,常常随手翻开,读那么一两句,觉得很隽永也很有趣味。这是世界上最短小的诗句,像是元小令。能带来如此美好的享受,应该记住译者林林。
想想倘若不还的话,不只是五十元押金的问题,总觉得有点缺德,算了,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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