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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与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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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栏的
诗集我喜欢倒着看。Szymborska的大名早有耳闻,终于借来了她的中译本,迫不及待地翻到了诗集的最后一部分《选自新发表的诗》(这个称呼有点别扭,“新作”不就得了?)。可惜的是,还没读完一首诗,我起先兴奋的热度就已然降温,译本滞涩的文字、松散的句法,难以续读。心想:这难道又是是译者的问题?于是,找来英译本,两相对照之后,发现自己的估测果然没错。英语界的读者是幸运的—— 波兰语专家Clare Cavanagh和诗人 Stanisaw Barańczak的译文凝练、精审,诗意沛然,而眼前的中译本,且措辞却是如此得笨拙拖沓、毫无节奏可言, 读到“别人的祖宗/可以是我的祖宗”时,我禁不住放声苦笑。这俨然是将Dickinson乔装成了Ginsberg!“祖宗”之“宗”, 听上去多么生硬啊!我想安静、优雅的女诗人,倘若栖身中文,她多半会以“祖先”替之的。
Szymborska的确很难翻译。她的诗说理性很强;并且在说明一个道理之前,通常要举出一堆例子。这样的笔法,落到中文里,容易变‘散’。比如,《植物的沉默》(The Silence of Plants)的最后一节:
英译:
“Talking with you is essential and impossible.
Urgent in this hurried life
and postponed to never.”
张译:
“和你们谈话虽然很必要,但是没有这种可能。
在节奏很快的生活中,
这种谈话很急需,
任何时候都不能耽搁。”
需要说明的是,张先生是自波兰文直接翻译过来的。我不懂波兰文,故而无法将中译文与原文作比。不过Szymborska的两位英译者,其中一个是美国的波兰语专家,另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波兰人,他们合作的译文应该是可信的(实际上,他们的译本在英语界是广受推崇的)。姑且以英译本做参考吧!
咱们先不看中译文有没有诗味,且看英译文的最后一句“postponed to never”, 我的理解是:现代人生活匆忙,即使有与植物谈心的念头,也腾不出时间,夙愿永无实现之日。然而张译文把它译成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耽搁”(翻译成译文应该是 “never to be postponed”),意思与英译文大为不同,口气也自然从“叹惋”变成了“劝诫”。不过,说心里话,这几句真得不好译,思来想去,只得出如下的模样,恳请方家指正。
与你们谈心,
这是必要、紧要的奢盼。
可生活匆匆,
奢盼终被无限延宕。
大家可能看出来了,张先生的译文里有待商榷的,不止是措辞、语气是否得当,更重要的是译者对原诗理解是否已经透彻。这里,我以全书的最后一首诗为例,让大家一起来读读诗人到底想说明什么问题。不同译文之间的出入,明眼人一望便知。先看张振辉先生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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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
到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没有传递任何信息。
到现在也不知道大地和
远近的星星有什么不同。
到现在对大风敬仰的小草,
戴上了王冠的大树和被证明是
我们的动物也毫无了解。
除了本地的语言,再也听不到
另一种用字母拼写的语言。
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天才
比莫扎特、柏拉图或爱迪生
更好或更差。
到现在也不知道哪一种罪恶
对我们更加或者不更加可怕。
到现在我们的善举
跟什么都不一样,就是
特殊的善举也不是尽善尽美。
当我们靠错觉而活着时,
我们的脑子里都是错觉。
到现在我们还在大喊大叫,
嚎啕痛苦。
在这个消防队驻地,
我们成了特殊的客人,
跟着这里奏乐的拍节跳舞,
但愿这是世上最美的舞会。
对我来说,这一切
不管幸福,还是不幸
都已经够了。
穷乡僻壤虽不漂亮,
但星星却向它
道了一声晚安,
向它眯缝着眼睛,
虽然这种眯缝毫无意义。
张振辉 译 (《诗人与世界》pp.289-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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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看懂了多少,如果感觉很晕,不妨读读英译文:
As long as nothing can be known for sure
(no signals have been picked up yet),
as long as Earth is still unlike
the nearer and more distant planets,
as long as there's neither hide nor hair
of other grasses graced by other winds,
of other treetops bearing other crowns,
other animals as well-grounded as our own,
as long as only the local echo
has been known to speak in syllables,
as long as we still haven't heard word
of better or worse mozarts,
platos, edisons somewhere,
as long as our inhuman crimes
are still committed only between humans,
as long as our kindness
is still incomparable,
peerless even in its imperfection,
as long as our heads packed with illusions
still pass for the only heads so packed,
as long as the roofs of our mouths alone
still raise voices to high heavens--
let's act like very special guests of honor
at the district-firemen's ball
dance to the beat of the local oompah band,
and pretend that it's the ball
to end all balls.
I can't speak for others--
for me this is
misery and happiness enough:
just this sleepy backwater
where even the stars have time to burn
while winking at us
unintentionally.
translated by Clare Cavanagh &
Stanislaw Barancz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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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要清晰不少?我觉得诗人在这里谈的是宇宙奥秘与人类生存的问题。远宙广宇,是否只有日月星辰?地球是唯一有生命的天体吗?人类是唯一拥有高级智慧的物种吗?果真有外星人造访地球吗?对于这些问题,人类迄今没有答案。为了寻得外星人的只言片语,地球上甚至架起了声音监测器,可截至今日,接收器里传来的仍然只是人类自己说话的回音。对于这样涉及宇宙全像的“要事”,人类迟早要回答,只是不知要等到何时。个体的人不能为此而绝望,反而应该庆幸生的可能。即使碰到本地消防员举办的舞会(级别自然不高),也要陶醉一番,“佯称这是世上/最美的舞会。”这是识趣而又明智的佯装。我无心逐行比较,这里斗胆将我自己的拙译摘录如下,同样希请方家指点:
地球舞会(ball)
只要还没什么东西能让人确信无疑,
(目前尚无迹象)。
只要跟或近或远的星球相比,
地球仍有差别。
只要照拂草地的依然是地球之风
只要树梢戴的依然是树冠,
只要没有其他生物能像我们这般稳踏地球,
只要这些仍然没有一丝的改变。
只要当地的回音器里传来的,
依然是按音节发音的语声。
只要那里仍未出现有谁
比莫扎特、柏拉图、爱迪生
聪明或者愚笨。
只要残暴的罪行,
仍由人类触犯。
只要我们的仁慈
依然环宇无双,
无可媲美(尽管并非完美)。
只要我们这充满幻想的脑袋,
仍然是充作此用的唯一脑袋,
只要我们的上颚
仍旧高声向着天堂——
那就让我们像贵宾一样
出席本地消防员的舞会,
跟着嗯呀咚咚 (Olmpha Band)跳起来,
佯装这是世上
最美的舞会。
我不能代人发言,
可对我来说,苦中有乐——
足矣:
纵然在这静乡僻壤,
星星也在悠闲地亮燃(burn),
对着我们眨眼,
—— 无心地眨眼。
by May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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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指出三点:
1) 标题:不论是波兰文里的bal,还是英语里的ball,都是既可以指“舞会”,也可以找“地球”。从全诗内容来看,两层意思都有,因此将“地球”和“舞会”二词并置,遗憾的是,这样的译法无以传达原作中对双关的妙用。初读起来,也许还觉得有些不协调,可仔细想来,将小事件(舞会)置于宏大背景(地球),可以造成一种突兀的效果,令人耳目一新,姑且用之。
2) the local oompah band, 一种主要由低音大号组成的乐队。由音知意,这里当是指乐队装备简陋寒碜。碰巧,不久前读到笔者张承志的一篇文章。张先生曾将他钟爱的日本歌手冈林信康的音乐,称为“嗯呀咚咚”,这里套用他的说法:简单拙朴,却不失生活的真意。
3) burn,在这里除了“发亮”之意外,还应该有“燃烧”之意。稍有天文知识的人,都知道那些现在看来闪闪发亮的星星也有寿终正寝的一天,故而用中文的“亮燃”二字总括。
怀疑张先生的外语能力,实为不敬之举,毕竟他是波兰语界的老学者,著译颇丰。在《译者序》中,他说“每遇疑难之处都曾请教前波兰驻华使馆文化参赞~ 女士和波兰友人~ ”。话虽如此,他的译文确有瑕疵,有待进一步去润色。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Maylord
2009-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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