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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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心动魄 武侠传奇 元帅易了容，现在谁也没办法分出哪个是他的真身…… 宋朝元帅率军即将收复失地，忽遇皇上圣旨召回，不得已只好独自返回京城。
　　途中，在周家镇上休息，没想到就此带来刀光剑影，谍影重重。 从一场洪家班演出的「大变活人」，元帅学得一番高超戏法：绝世易容术。元帅日夜钻研秘籍《七十二变》，为的就是让自己活着离开这个夺命的小镇，死里逃生。
　　元帅仇家极多，身边来的护卫全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的高手，为了保住性命，元帅设下危机四伏的「计中计」，逼出凶贼。 元帅会战死沙场，还是命丧周家镇？ 惊心动魄的一场心防战，看看谁能活着走出来，谁又是游戏中唯一的幸存者！

作者简介
　　男，1968年生，吉林省吉林市人。
　　从小就爱做武侠梦，每读完一部精彩武侠大作，脑子都会闪现一个念头︰将来也要做武侠小说家！
　　学生时代把吃饭的钱省下来，买了很多武侠小说，窝在寝室里苦读，结果，营养不良又睡眠不足，只能长成一个矮胖精悍的彪形小汉。
　　虽然毕业后在大公司当一个小职员，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终于，2001年在中国的纯武侠刊物 <古今传奇> 中崭露头角！
　　本书《元帅的游戏》是宋阳最新作品，一部充满悬疑的武侠小说，希望读者们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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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的游戏


   


    宋阳


   


    楔子


   


    周员外家宽敞的大院里，洪家班的杂耍表演已经到了高潮阶段。


   


    那个旧木箱的盖子被掀起了十数次，里面的人从小姑娘变到老翁，已然换了十几张面孔。


   


    "好！"这一声铿锵的喝彩如同重锤砸在悬钟上，嗡然蔓延到众人的耳朵里，随之引发了连锁掌声，如响彻年夜的爆竹。


   


    那带头喝彩的是一个铁塔般魁梧精壮的中年人，黑里透红的脸膛上剑一般斜插着两道浓眉，一双虎目炯然闪烁，迸发出一股势不可当的霸气。


   


    "这洪家班的拿手好戏——大变活人果然名不虚传。"中年人捋起袖子，伸出粗壮的胳膊用力拍着巴掌，赞不绝口。


   


    "元帅，该您走了。"一个声音提醒道。


   


    "噢。"元帅这才醒悟到自己面前还有一盘未完的棋局，他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一颗棋子"啪"地按在桌面的棋盘上。


   


    跟他对弈的是个肤色白皙、神态平和的年轻人，不慌不忙地把一粒棋子稳稳地在棋盘上一搁，说："元帅，你看现在我的车马炮俱全，兵力充足，而你只剩几个过河卒子。恕我直言，您带兵打仗是个人才，可这纸上谈兵的事还是比我差一截。" "哦？"元帅把几个棋子攥在手里搓挤，凝神端详着棋局，沉思片刻道："这也未必，杨凡，你仔细看着。"又是几步棋过后，那叫杨凡的年轻人惊讶地盯着元帅刚刚摆稳的棋子，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我输了。元帅，我真是佩服你，想不到你一边看着热闹都能把我给赢了，而且用的是一个过河卒子。"元帅有些得意地说："下棋的好坏，棋子的安排犹为重要，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卒会影响整个棋局。今天就下到这儿吧，我还要看看洪家班的演出，本来我对这杂耍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可刚才那个节目演得实在精彩。老周！"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者躬身听命。


   


    元帅道："让他们卖些力气练点儿绝活。明天我就要离开你家上京面圣，今儿让弟兄们好好乐一下。"杨凡正要收拾棋子，忽然盯着两个端茶送水的杂役厉声喝问："干什么的？退后！" "哗啦。"茶壶跌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现出暗藏在壶底的短剑。


   


    "有刺客！"……


   


    一阵骚乱过后，杨凡抱拳道："元帅，刺客已经被我制服，可是……他已经咬毒自尽了。" "还有一个呢？""被我解决了。"一个冷郁的声音应答着，那人面色阴沉，刀削般尖细的下巴上衬着三绺整齐的胡须。


   


    元帅对那人吩咐道："盛文超，你带人把闲杂人等全部清出场，把周家大院所有的大门都关紧。" "是！"盛文超应声离开。


   


    "老周，你把洪家班的人先留下来，我要给他们派发赏银。杨凡，你通知那几个本地护卫，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从今晚起所有护卫都要住在周员外家。"元帅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却无人留意那张被他按在手掌下的棋盘已经被汗水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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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刺客


   


    吴掌柜没想到他的"福顺酒楼"生意会这么红火，一大早就上来个财神爷，丢下一大块差不多够他一天收入的银子。


   


    来人背着一个硕大的布袋，一身深蓝色长袍，一幅黑巾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从外表看像是来自异域的商人。鹰一般的双眼透出犀利的光芒，射得吴掌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给我选个楼上靠窗子的雅间，别让人打扰我！"那人用无法抗拒的语气命令着。


   


    "奇怪的客人。"吴掌柜依照吩咐安排妥当，关上雅间的门，嘴里嘟囔着。


   


    怪客在门上又顶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然后脱掉长袍，露出里面的紧身劲装，倚窗而坐，目光紧紧注视着对面一座大宅院，身子纹丝不动，就如一尊石雕。


   


    过了好一阵，"嗖。"由街对面的院墙里飞速射来一个白色圆球。


   


    怪客僵直的身躯骤然扭动，左手伸到窗外随意地一抄，已然将白球接到手中，在掌心摊开。


   


    那是个包着石子的纸团，怪客把石子丢掉，摊开纸团，见上面凌乱地写着一行鲜红的血字：行动提前，他已出门，在轿子里。


   


    怪客双掌运力一搓，字条顿时变成碎末。


   


    他把碎纸抖落在地上，骂了声："娘的，这么快！人还没来齐呢，我自己干吧！"然后匆忙从布袋中取出一支巨型强弩，撑圆挂稳。弩上搭着的不是羽箭，而是一只行动自如，如鹰爪般锐利的铁手，铁手后面还挂着一条细长的铁链。他把巨弩架在窗台上，眯缝着眼瞄着街道。


   


    一顶极普通的轿子混杂在街道的人群中，四个轿夫也是寻常打扮，微躬脊背，边抬轿边聊天，跟平常的苦力没多大分别。这样一行人出现在早集闹市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然而这一切却逃不过怪客的眼睛，他盯着街道，目光追随轿子移动，适时调整着巨弩的方向。他的手臂绷紧，青筋凸起，看准时机，起手一扣，铁手脱弩而出，在人群上空呼啸而过，准鹊地抓住轿顶，锋利的爪尖深深插入木板内部，并迅速收紧抓牢。


   


    酒楼里的怪客拉住铁手后面的铁链，用力一牵，将那顶轿子强行从四个轿夫肩膀上扯脱了下来。


   


    那四个其貌不扬的轿夫立刻各自亮出兵刃来，尽管他们身手敏捷，却也无法阻拦这别出心裁的突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轿子被提起来横街飞行，那怪客见轿子已经飞近酒楼窗前，耸身踏住窗台用力一蹬，身子跃出酒楼，双脚并紧，狠狠踹进那顶空中楼阁般的轿子里，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轿子里的人撞破轿壁，从另一端摔了出来，重重跌落在那四个轿夫的脚下。只见他胸前的肋骨被踹得碎裂塌陷，已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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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他杀了元帅！"四个轿夫挥剑冲向那个已经落地的刺客，另外几个帮手也正在赶来。


   


    刺客拖起铁链，将挂在铁手上的那顶残破的轿子抡动着在地上画了个圆圈，把那几个对手逼得四散躲闪。


   


    刺客趁机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老头，钻入人群中，他把铁手高抛，抓住了酒楼的屋顶，身子借势一悠，荡秋千般飞身上了一所民宅，然后又用铁手抓住另外的建筑，几个起落过后，人已如鸟儿般消失在人们视线之外。


   


    那四个轿夫正要追赶，却被刚刚赶来的一人抬手拦住。


   


    "盛总管……"盛文超望着刺客现身的酒楼道："你们追不上他，追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赶快收拾尸体回府。我要去对面看看。"……


   


    破门而入的盛总管在雅间里找到一个空袋子，一支架在窗台上的巨弩。


   


    看得出来，这刺客行动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盛总管仔细察看着行凶的现场，在窗台上发现了几片纸屑，上面有个残缺的"轿"字，字体潦草，字迹鲜红，像是咬破手指蘸了血写成的。盛文超把纸屑捏起来端详了一下，又抬眼向窗外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周家大宅院，他刚刚从那里出来，自然熟悉那边的环境，跟酒楼正对的位置是个茅房。盛文超点点头，似乎想通了什么，对身边的手下道："召集所有护卫。" "元帅"的尸体摆放在院子里，旁边站着另外一个元帅，与那尸体的面容、体态竟有几分相仿。


   


    活元帅看着死"元帅"，摇头道："可惜了这张脸。盛文超，你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是，元帅。"盛总管答应着，又补充一句，"这次我有把握把内奸揪出来。"元帅望着尸体摇头叹息道："到哪儿再找这么好的替身啊？"……


   


    众护卫忐忑不安地守候在门外。


   


    杨凡姗姗来迟。护卫小朱神情紧张地对他道："你也来晚了。盛总管在里面转悠半天了，摸不透是什么心思，看来要有麻烦。咱俩编个理由吧，就说咱俩一起……"不等他编好，门已经开了，一个护卫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上面有杨凡、小朱和其他三人。


   


    五人进了屋，看见屋子中央还跪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盛文超站在屋子中央望着刚刚进来的五个被选护卫，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你们也知道了，今天又发生了一起刺杀，死了一个替身。元帅提前出走是临时作的决定，消息一发出我就下令封了所有的门，在元帅出门之前，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周家大院半步。而且据我查证，确实没人出过大门，可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盛文超停顿了一下，目光像两把匕首在五个护卫身上轮番扫视，"其实这次是我故意布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查出身边的奸细。我查过了，出事的时候，除了你们五个，大家都在大堂听命，出去报信的肯定就在你们当中。你们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先说出你们的去向，有谁证明？再从这几个被捆着的人中挑一个杀了。他们都是昨天抓来行刺未遂的刺客。真正的奸细未必会杀同党，除非他够狠。"前三个人的答案竟是一样的，是被一颗飞射到身上的石子给引走的。没有人证明。他们都毫不手软地杀了一个刺客，转眼地上倒下了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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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文超笑着点点头道："虽然没人作证，可我知道你们是忠心的，这个内奸够狡猾的，想分散我的目标。"又把头转向杨凡和小朱"现在就剩你们两个，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杨凡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小朱惊惶地抢着说道："我、我们俩去上茅房，我们可以互相证明。"小朱说完便看了一眼杨凡，目光中流露着哀求。杨凡只好点了点头。


   


    "哦，上茅房？" 盛文超点点头，笑意更浓，脸上的皱纹像刀割一样深，"好像有点眉目了。那好，你们去把剩下那两人杀了。小朱你先来。"小朱拿刀的手不停地颤抖。


   


    "快动手啊！"盛文超一声厉喝，吓得小朱居然把握不住，把刀掉在地上。


   


    "怎么了，小朱，你又不是新来的，杀个人还心慈手软。要不让杨凡跟你一起动手，"盛文超又把脸转向杨凡，阴笑着，"怎么样？你该不会也手软吧，现在是你们俩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下手吧！" "没问题。"杨凡冷冷地应着，缓缓拔刀出鞘。


   


    两柄刀擎在两个人手中，两人几乎同时动手，却都没砍向跪在地上的人。


   


    小朱的刀砍向盛文超，杨凡的刀却砍向小朱。


   


    盛文超似乎早有准备，抬手一抓，将小朱的刀紧紧钳住，几乎同时，杨凡的刀也迅速斩断了小朱的手指，再一抹，切开小朱的脖子，小朱圆睁的眼中充满惊讶与惶恐，尸体"扑通"倒在盛文超脚下。


   


    杨凡把刀收入鞘中，沉稳地道："他在茅房里磨蹭着不出来，让我在外面等他。我看见他好像往墙外扔了什么东西，我想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做得对！"盛文超收敛了笑容，忽然一把抓起杨凡的双手，端在眼前逐一手指审视，却没发现任何咬破伤痕，便松了手，恢复了笑脸道："你可以走了，去叫人来收尸。"然后俯下身，皱着眉头捡起小朱被削断的手指。


   


    杨凡出了门，走出很远才把手上的汗珠在裤腿上擦了擦，轻挽衣袖，摸了摸左胳膊上的伤疤。


   


    "杨凡，没事了。"杨凡被喊得一怔，慌忙放下衣袖，抬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元帅的书房前，元帅正笑眯眯地在门口招呼他："我就说不会是你，可老盛一定要例行公事，怎么样，有结果吗？" "内奸是小朱，他要杀盛总管，我先结果了他。" "这孩子跟了我两年，平日看着很老实，没想到也是……我身边的人是越发不可信了，倒是你这后来的护卫真诚可靠，这几次幸亏有你出手相救……算了，不说这么多，下棋去，给咱俩都压压惊。"……


   


    下完棋，元帅看着杨凡离去，便对一直守候在身边的周员外道："老周，今天的事你怎么看？"周员外想了想道："小朱是奸细的事倒像是真的。" "这几天，盛文超借口查内奸已经杀了我五个亲信，也不知道是真有奸细，还是他在搞鬼。我总感觉他是另有所图，好像在想办法削弱我的实力，今天都把刀指向杨凡这些外雇的护卫头上。"元帅在棋盘上连续做了几个吃子的动作，把"帅"旁边的棋子全部从棋盘上清除，"再这样下去，就像这盘残局，我的护卫营怕是都要给他吃光灭绝了，就只剩他带来的那些人。"周员外道："他是上面派来接你的人，我们没办法左右他。不过我也怀疑，这次你打了胜仗，辽兵节节败退，本来是收复失地的大好机会，可皇上却急着召你回京城，搞不好是辽人串通朝中奸党搞的鬼，目的是想把你骗出来加害于你。如果这样的话，那盛管家的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我也是怕其中有诈才命令大军按兵不动，我自己一个人跟盛文超他们回京面圣。如果真是皇上的主意，我必当晓之以理，说服他让我们继续北上。可没想到我竟然被困在这里。我猜想他们正调集各路杀手准备在周家镇解决我，现在他们人还没到齐，只能想办法拖住我。"元帅紧锁眉头，愁云满面，"以我手头的这点人手恐怕很难走出你们周家大院。再拖下去，不能如期返京，单是抗旨不遵这一条就能治我死罪，何况还有前方将士呢，他们群龙无首，如遇辽兵反扑，恐难以应付，情况万分危急，三天之内我一定要走出去！你去再给我找帮手，可以雇一些厉害的江湖人物，价钱不是问题，只要是高手，能保护我出了这个镇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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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内应


   


    下午，大家绷紧的神经也因小朱这个内奸的死去而逐渐松弛。


   


    盛文超发出话来，给所有护卫赏银五两，还放半天的假，可以随意消遣。


   


    杨凡出了周家大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在摊子上买些零散饰物包好揣在怀里。一抬眼正看见也在逛街的盛文超，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只白鸽。


   


    杨凡见无法回避，便主动上前打招呼："盛总管，又出来放鸽子？"盛文超瞥了他一眼，把鸽子扑拉拉放飞到天空，似笑非笑地撇着嘴："这东西得时常放出去遛遛。"说完便不睬杨凡，独自走开。


   


    盛文超没走多远便被一个披散着头发、长跪磕头的乞丐给缠上了："行行好，施舍两个吧，我都三天没吃东西啦。" "滚开！"盛文超厌恶地呵斥。


   


    本已拐过街角的杨凡被盛文超的声音吸引过去，从墙边探出头张望，发现在那乞丐站起来撩开头发的一瞬间，盛文超身体忽然滞了一下。


   


    杨凡仔细看去，竟也被乞丐那张扬起的脸惊得张大了嘴，几乎脱口叫出"元帅"两个字。那乞丐的相貌竟然跟元帅长得一模一样，几乎难辨真假，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乞丐的嘴角左侧多了一颗明显的黑痣。再看那乞丐猥琐和肮脏的外表，胆怯和谄媚的目光，与元帅威武庄重的气魄相差甚远，杨凡这才相信这只是个酷似元帅的人。


   


    盛文超忽然把右手握成鹰爪状，盯住那乞丐，眼里凶光暴涨，见四周围了好些人，才把手慢慢舒展开，从衣袋里取出一块银子丢在乞丐跟前，把声音压得很低，摆出一副吓人的面孔道："拿着银子赶快离开，滚远点儿！要是再让我遇见你，小心狗命！"那乞丐捡起银子，连谢都没敢说，飞也似地逃走。


   


    盛文超呆立在那里一直看着乞丐走远，才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离去。


   


    "天下居然有容貌如此相像的人。"杨凡心想，"元帅自己看见了肯定要把他找去做替身，可是盛总管为什么没带他回去呢？"


   


    杨凡进了一座关帝庙，买了一束香跪在神像前祷告。一个打扮土气的乡下人就跪在他旁边念念有词。


   


    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说的内容却与拜神无关。


   


    杨凡："钟雷，你杀的是个替身。"钟雷："我也猜到了，你暴露身份没有？"杨凡："没有。不过好险，今天是个圈套，幸好你派去的小朱沉不住气，自露马脚，还偏要撒谎说去茅房。我杀了他，让他做了替死鬼。你别怪我，我不杀他，盛总管也会杀他，我想我应该比他更重要。"钟雷："小朱不是我的人！"杨凡："哦？难道还有另外一伙人？这可就复杂了。"钟雷："那狗贼这些年带兵征伐，杀戮无数，仇家自然不会只我一个。他怀疑你了？"杨凡："没有。经过这两次刺杀，元帅好像更信任我了。倒是那个盛总管疑心很重，他还看我的手指有没有牙印，却没想到我当时是咬破胳膊蘸血写的信，而小朱的手指又被我削断，他根本看不出任何印记，只好认可。"钟雷："你也够狠的。"杨凡："没办法，我混迹江湖多年，知道生存之道。有句话我要劝你，放弃吧，他身边高手众多，你很难接近。再说，他是抗辽英雄，老百姓敬重他。"钟雷眼光里透射出无穷怨恨，咬牙切齿地说着："对别人来说，他是好人，可是对我来说他是仇人。当年是他率军剿灭了我们义军，我大哥也惨死在他的手中，这仇恨不是简单的'为国为民'几个字就可以化解的。我曾经发誓——有生之年，誓取此贼人头为大哥祭奠。你没经历过这种变故，没法理解我的痛苦，还是干你该干的事吧。从今天起我要派人日夜看守，让他出不了周家大门。"杨凡见劝阻无效，便转移话题："既是到庙里上香，总该许个愿吧。我希望关二爷能助我平安度过难关，然后娶杏花过门，过安定的日子。"杨凡举着香拜了几拜，把香插在香炉上，对钟雷道："你呢？许个什么愿望？""你猜？""一定是报仇成功了，说这种事简直是亵渎神灵。"钟雷却道："你错了，我许的愿跟你一样。我祝你姻缘美满，生活幸福，还有子孙满堂。"杨凡心生感激："多谢。"钟雷坚毅的面孔变得温和起来："是我强迫你做内应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希望你能谅解。我保证等这件事结束后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可以拿着钱去过平和自在的生活。"杨凡点点头道："我不恨你。"临走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刚才在街上碰见一个跟元帅长得一模一样的乞丐，我想提醒你以后要是见到嘴角长了一颗黑痣的的元帅，你可要小心中计，那是个冒牌货。"整个交谈过程，两人始终没有正视对方一眼，就如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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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钟雷离去的背影，杨凡不由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天看洪家班演出的时候发生了第一起刺杀，元帅命令所有护卫必须留驻周员外家。杨凡回去跟自己的心上人杏花告别。


   


    杏花为他准备了些酒菜，关切地问："要多久回来？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放心，凭我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事，也就是三五天吧，等周员外家的客人一走，我就可以拿着五十两银子回来，加上我手头的一点儿积蓄，我可以给你买好多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家门。"杨凡故意把事情说得很轻松，以打消杏花的顾虑。


   


    杏花倚在杨凡怀里，柔声道："其实我也不需要你有多富有，只要咱们能幸福就好，我可等着你平安回来啊。"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杏花去开院门，问了几句，便道："凡哥，是你的朋友。快请进。"来人笑呵呵地走到杨凡的小木桌前，嚷道："你呀，喝酒也不叫老朋友一声。"便搬了张椅子大方地坐在杨凡对面，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口里，"弟妹，去添副碗筷。"杏花给他叫得脸一红，匆忙进里屋去准备碗筷。


   


    "朋友？"杨凡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极力搜索着记忆。


   


    "我叫钟雷，连我都忘了你可真是……"来人说着忽然压低了嗓门，"你叫杨凡？"杨凡点头。"在周员外家做护院？"杨凡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钟雷竖手指："嘘，小声点儿，这是咱俩的事，别让弟妹听见。"随即又大声喊着，"弟妹呀，你再弄两个菜，今儿我们哥儿俩要喝个一醉方休。"杏花应着又去准备菜。钟雷见她没出来，便继续低声对杨凡道："白天看洪家班演出的时候，我也在场，那个跟元帅下棋的是你吧。"杨凡有些紧张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我知道元帅这次是在前线打胜仗时被秘密召回的，由于走得匆忙没带多少随从，守卫力量薄弱。况且他这一回来，有很多人都想借机取他的项上人头。周员外原来是元帅的家仆，后来发达了，成了本地富户，元帅有恩于他，因此才选择在周家大院落脚，顺便在当地招一些高手来做护卫，因为他身边的人未必都可靠，很可能混进了辽国的奸细。你身手不凡，家在外地，又没参加过什么组织，正好符合条件，所以他们会选中你。他能容你近身跟他下棋，可见他对你是非常信任的。今天你又救了他的命，他一定会把你当成亲信。"杨凡冷冷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钟雷表情严肃地说："直说吧，我想让你把元帅的行踪随时告诉我。"杨凡恍然道："你要我做内奸？""叫内应更好听些，我不会白让你帮忙。"钟雷取出一个信封来摆在桌上，"这里有五百两银票，是你做护卫报酬的十倍，事成之后还有……"杨凡急忙制止了他："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害元帅的人。你把银子收回去，这种丧天理的事我不能干，你另请高明吧，我要休息啦。"钟雷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别急着下逐客令，你不答应我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唠点儿家常吧。"钟雷瞟了一眼在厨房里背对着门口切菜的杏花，"弟妹这么漂亮，看得出来你一定很喜欢她。""我们还没成亲，我准备攒些银子体面地娶她过门。"杨凡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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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幸福啊，可我就没你那么好命。今天我兄弟行刺不成，死在你手里，我是不是也该杀你一个亲人才算公平呢？"钟雷突然一抬臂，从袖子里甩出一只拴着链子的铁手来，杨凡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那铁手毒蛇般迅速蹿到厨房里，向杏花头顶抓去。


   


    杨凡张大的嘴还没有合拢，钟雷已经把铁手收了回来。杏花把菜装进盘子里，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降临。


   


    钟雷从收回的铁手上捏下一只苍蝇丢在地上，神色泰然地说："看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给弟妹驱赶蝇虫。换了是我的敌人可就惨了，我会一抓扯下面皮，二抓撕裂喉咙，三抓拧下脑袋当球踢……"杨凡听着他的话，顿觉寒气袭身，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声音颤抖着说："我、我答应你就是，千万别为难她。"钟雷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早说不就成了，还跟我卖关子。把银子收好，我先走了。明天我在周家后院边上的'徐记茶铺'等你，那里是我的点子。我的弟兄在里面日夜把守，防着元帅从后门溜走。为不让人怀疑，我们见面的地点随时变动，我会通知你的……"从这天起，杨凡就成了钟雷安插在元帅身边的耳目。


   


    钟雷根据杨凡的讯息发动了多起未遂刺杀。


   


    "想不到我一心想过太平日子，却身陷泥塘，无法自拔。"杨凡一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周家。"也罢，元帅迟早要走的，等他一动身，我就可以恢复自由，跟杏花团聚了，什么国仇家恨都与我无关。"一想到杏花，杨凡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思念之情。"好几天没见面，不知道她会怎样？"正想着，耳边仿佛传来那莺儿般婉转动听的声音。


   


    "凡哥。"那声音真的存在，杨凡回头看去。那俏丽的人儿就站在他身后。


   


    杨凡欣喜地握住杏花的手，激动地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你说是在周家大院做护卫，刚好刘老爹要来这里送菜，我就央求他带我进来，没想到会真的在这里碰见你。" "既已见着我，你就快走吧，刘老爹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让他先回了，我还想跟你多聊一会儿呢。"杨凡拉着杏花坐在一处假山石的后面。杏花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一只青花瓷碗，碗里面盛着满满的包子。"快吃吧，我特意为你包的，你在这里吃的大锅饭，准不顺口。"杨凡用手抓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吞食着，很快就见了碗底。杏花看着他的吃相，掩着嘴偷偷笑。


   


    杨凡抹了抹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些亮晶晶的饰物，递到杏花面前："今天发了点儿赏银，我都给你买了首饰。等成亲那天我给你买更好的，让你穿金挂银，锦缎缠身，漂漂亮亮地进门。"杏花把首饰小心翼翼地放在大碗中裹上包袱皮系紧，深情地望着杨凡："你对我真好。"杏花把东西拾掇好，道："我该走了。"杨凡嘱咐："你别再来找我了，给主人看见了会辞了我。过两天我就回去。"杏花点点头，脸上绽开甜美的笑容，轻声道："嗯，我等着你。" 说罢便拿起包袱。杨凡起身相送："你认不认得路啊？要不我送你出去吧。这里每条道都差不多，很容易迷路的。" "不用了，给别人看见不好，我能出去，你回去休息吧。"杏花依依不舍地望了杨凡一眼，独自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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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仇恨


   


    "大家快行动，又发现刺客了！"杨凡刚回到护卫堂准备休息，便被呼喝出去。


   


    "刺客在哪儿？""演武场。"杨凡跟着众护卫迅速跑进演武场，只见元帅木然伫立在武场中央，他的脚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胸前插着一杆铁枪，那是元帅的成名兵器。


   


    一样东西像灼烈的阳光般一下子刺痛了杨凡的双目，他不由自主地把眼闭上，心里默默念叨着：不是真的，是幻觉。当他再次睁眼时便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的确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个让他不敢看的东西是一只破碎的青花瓷碗中滚落出来的首饰，就是他刚刚送给杏花的那些。


   


    杨凡急切地奔过去，捧起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美丽而熟悉的脸，用力摇晃着，一时竟忘了伤感，头脑被震惊充斥着。


   


    "救不活了。"元帅神色暗淡，蹲在杨凡身边，看着杏花的尸体问："你认得她？"杨凡强压住内心的悲痛，平淡地说："是来送菜的，刚才我见过她。" "你过来。"元帅把杨凡单独叫到一个角落里，面露愧疚道，"我可能是杀错人啦。我当时正在练武，她大概迷失了方向，闯到这里，想跟我问路，我听见身后有动静，还以为有刺客来袭，便贸然出手，等发现她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时，已经晚了。"元帅转过身扶住墙壁，背对着杨凡，用落寞又疲惫的声音说，"这些天里连番刺杀搞得我心神不定，才犯下如此大错，杀了无辜平民。我不愿形象受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别对他人说是我杀错了人，就说她是女刺客。"站在他身后的杨凡眼中射出仇恨的烈焰，紧握佩剑，缓缓拉出一截剑身来。


   


    "元帅，这女刺客的尸体怎么处置？"有护卫过来询问。"先放在那里，呆会儿我会让杨凡收拾。"元帅回过身应答着，情绪已趋于稳定。


   


    更多的护卫来到演武场，盛文超也来了，肩上依然落着那只白鸽。


   


    杨凡知道已经丧失了杀死元帅的良机，便冷静下来，把剑悄然回鞘。


   


    元帅又对杨凡道："你帮我把她处理了吧，去库房多支些银两买副上好的棺木，再多烧些纸钱，处理得干净点。"


   


    夜晚。杨凡在杏花的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倾吐着内心的话语："杏花，我来给你送行了。我挣了好多钱，办完了这件事还会挣更多，这些银子都是准备娶你过门的。你跟着我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虽说你从不埋怨我，可这成亲的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花轿我都看好了，是最豪华的那种；还有用金丝银线织成的新娘喜服，红彤彤的上面镶满了珠宝，穿在你身上别提多漂亮了。可你……走得实在太急了，都没等到我娶你进门的那天，这些钱……留着还有什么用？"杨凡不由哽咽起来，两颗泪珠顺着眼眶淌在脸颊上。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随手把那个装着银票的信封掏出来也丢进了火堆里，"钱我给你寄去了，你在那边置办些嫁妆。你不用急，等我给你报了仇，就去跟你团聚。今生没能娶了你，就让我们在阴间做一对比翼鸟吧。别忘了你临走对我说的话：你等我回去。我一定回去！"杨凡待纸钱全部化为灰烬后，起身用剑在地上写了元帅的名字，猛然一剑刺在正中，然后扬起头发出一声震撼肺腑的大吼："我要杀了你！"现在他终于明白钟雷所说的那种"仇恨"的滋味了。

小宇宙大心灵

   


    深夜回到周家大院，元帅的会客厅里居然还亮着灯。杨凡站在门口探头望去，见屋子里正大摆酒席。就座的有元帅、盛文超、周员外和一个陌生人。


   


    "嗖"，一只筷子擦着杨凡的脸飞了出来，"夺"地钉在门框上。


   


    掷筷子的是那陌生人。那人肩宽背阔，一张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上高昂着，充斥着倨傲的表情，一身黑色束身短装，箍身的腰带上穿挂了一条缝制出十几个插孔的鹿皮袋子，每个插孔里都插着一枚一尺多长的枪头，红色的缨子散垂在腰身四周，骨子里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江湖气息。


   


    "谁？" 陌生人大声喝问。元帅见是杨凡便招呼道："你回来了，快进来。"杨凡迈入大厅拱手道："我正想跟元帅禀报，事都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你记住把她放哪儿了，哪天我也去……哎，不说这些。快坐下。我来给你引见一位高手。"元帅强拉着杨凡入席，然后指着那陌生人道，"这位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镖客，给很多名人做过保镖，挫败了上百次的暗杀，人称'万无一失'的镖神钱博平。"又指着杨凡道，"杨凡，我最好的护卫，功夫不错，有机会你们切磋切磋。"介绍完毕，元帅举杯招呼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就喝酒吧。杨凡你来晚了，先自罚一杯。"杨凡强忍住悲愤，摇头道："元帅，我不会喝酒。" "真的吗？一个爷们儿居然不会喝酒？既然你不喝，我也不能强求你，不过这规矩不能破，我替你喝了这杯酒。"说完，一饮而尽，又自己满上。


   


    钱博平道："元帅，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该谈正事啦。我这人做事不为国也不为民，就为了钱。一口价，两万两银子，一次付清。"盛文超不满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元帅还会赖账不成？"钱博平不以为然道："元帅怎么啦？很了不起吗？他要是有本事今天也不会求到我！"盛文超拍桌而起。


   


    "别吵了！老盛，人家是客人嘛，不要失礼。"元帅制止了他，又对钱博平道："镖神，我喜欢你直来直去的个性。大家都是性情中人，来，再喝一杯！"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举着空杯扫视众人，"怎么就我一个人喝？镖神，干啊。"钱博平用手掌按住酒杯："钱不到手，我不会再喝，立刻就走。"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元帅对周员外道，"老周，银子的事你解决吧。我吃你的喝你的，把你当佣人使唤，还大把花你的银子，真是过意不去，


   


    你挣点儿钱也不容易。别心疼，等我见了圣上，请一大笔饷银回来加倍还你。"周员外躬身道："元帅这是说哪儿去了，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元帅忽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对钱博平说："银子我不会差你的，不过只能先给你一万两，剩下的钱等我安全离开再付。"钱博平思索片刻道："成交！"元帅又换了一副笑脸道："都愣着干吗？生意谈完了，该喝酒啦。"盛文超借口不胜酒力离开酒席去休息，可没过多久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后院的树林里，把一只鸽子放飞到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