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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自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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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
变态的ダリ,真实的达利
第一次见到达利时,他还被称作ダリ。那是1990年的1月23日,酷爱艺术的表哥带我来到东京的一家什么美术馆,观看了纪念达利逝世一周年的画展。年幼无知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ダリ先生是位杰出的超现实主义大师,站在他的大幅照片前,我只觉得这个叔叔像好莱坞的大明星,油亮的头发,忧郁的眼睛,最惊艳的是那两撇胡子。可接下来的参观,让我的胃产生了翻江倒海的感觉——扭曲变形的世界和撕裂的人体,对一个不到4岁的小孩来说似乎太刺激了点。踟躇在那一幅幅经典的却令我作呕的作品前,我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得面目可憎,那些嘈杂的色块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笑。于是,畅快淋漓地,我嚎啕大哭。可怜的表哥惊惶地抱起我,飞奔出美术馆。
直到如今,我也不太清楚,令人作呕的ダリ是否给我的性格带来了“负面”影响,但长大后的我,经常被别人形容为嗜好比较“变态”而“另类”的“怪人”。到初中的美术课上,那个美丽的美术老师再次为我们展示达利那幅《内战的预感》时,我的兴奋感代替了幼时的恐惧感,于是,我开始为这个超现实主义的达利而神魂颠倒。
达利在自传中说,他在马德里美术学院学习时具有强烈的对抗倾向。他持续而又系统地唱反调,蓄意使自己的言行荒诞。绘画课要求对一尊圣母雕像写生时,达利精神再次亢奋起来,他受到愚弄他人的情绪支配,着手画出了一台天平。后来,教授前来检查作业,所有同学因达利的行为而陷入惶惶不安的沉默,而达利,却用稚嫩但大胆的声音对教授说道:“您可能同大家一样看到一位圣母,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台天平。”这就是达利,他不禁使我想起读中学时的我,那是老师第一次要检查我对课文的背诵,我却宣称:“您可能希望我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它,但我却更喜欢深刻地理解它,并用自己的语言诠释它。”在“变态”这方面,我和达利似乎有着共同的嗜好。
无论服装、画风还是行为举止,“变态”的达利总是要追求惊世骇俗的表达效果。达利之种种,总是带有夸饰倾向,以至于在对待达利的自传时,很多读者认为,那不过是为说明自己是天才做出的文字辅助,戏剧化的杜撰色彩很强,姑妄听之,不必完全当真。
其实自传本来就是不作数的,作者只是借这种文体,来增强话语的说服力。这时,除了文采上的征服,更重要的还是个人魅力的塑造,在似乎揭穿内幕似的坦诚态度里,作者当然会埋伏隐藏更深的用意……在自传里,人生诸种情节永远更靠近作者自己的愿望,而不是真相。
摆脱对自传的迷信,有助于我们缓解遭遇现实时受到的伤害。所以圣母画成天平的这段文字,仅仅用来当作达利搞怪的一个佐证就足够了,不论是真的狂妄,还是虚构的景象,它体现的是达利在特立独行中的自鸣得意。
当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时,一个意念在我脑中突然一闪,关于达利的天平,我发现了隐含其中一个令人震动的暗喻。达利看到一台天平。天平,让人联想起公平、正义和对称的乳房……还有什么,比这更能精确地勾勒出圣母的容颜呢?这似乎超越众多塑像者的手工差异,呈现了圣母不可更改的本质。我想,这正是达利的迷人之处——他能用一丝不苟的现实笔法来描绘非现实,这就是关键所在。达利的作品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审美需要,保守的家伙可接受他的传统绘画技巧,时尚人士可从中看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影子,浪漫的人因欣赏到丰富奇特的想象而得到满足。
在对文学的审读中,我们似乎惯于向报告文学、传记一类的作品索要“真实”,总是强调真实是其基础的艺术品格,正是与小说、戏剧的体载界限所在。但这种所谓的“真实”的权威性,却常常让我“满肚疑团”。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地复现生活,写作就是在间断性的回忆中展开的,且不说回忆本身难证真伪,仅仅让写作成为对生活的修复和填补,就必然需要借助想象的虚构。甚至,记忆它本身就是一块被虫子啄了许多洞的木头,上面补了许多的腻子,涂了了很多遍油漆。日久天长的,究竟哪些是木头哪些是腻子哪些是油漆,我们自己都很难把它们分清了。即便我们怀有“赤裸示人”的一腔诚勇,我也怀疑这种“真实”的唯一性——是不是只有“公共的真实”,而不存在那些以隐身状态休眠的“个人真实”,就好像众人眼中的圣母、达利眼中的天平?
假设面对一个女性,如何才能最准确地将她概括?以照相写实主义的素描,可以让我们一眼认出她的面孔;而一张生理挂图,却向我们批露了她秘而不宣的身体…… 如果能够完全杜绝浪漫主义的羞赧和限制,后者显然出自一种更深入的认识——它结束了花朵脆弱的发育期,直抵尖硬的暗核。众多享有天赋、向往革新的美院学生中,达利画下了惟一的秤……比起“真实的”它像“虚假的”,似乎是一个虚构的产物。但虚构是浓缩,转化为本质。
在现实主义难以前行之处,超现实主义代其飞跃而过。达利忽略了圣母的面部线条以及细腻的阴影变化,在他的绘画哲学里体现了暗示性形象。魔幻现实主义特有的扭曲和失真,其实是从另一角度和方向上对“真实”的复原——“真实”不是唯一、平扁的面,它应该有着无法一言以蔽之的立体结构。在匍匐大地的现实主义姿态之后,毛虫看到了阻断在前的河流,如何才能到达彼岸……如果它不破茧而出,展开魔幻的眼斑?
对天马星空或海市蜃楼的描绘有时就是我个人主义写作的趣向,这可不纯粹是沉溺于幻觉,它对我来说就是“真相”。即使,这“真相”来自达利那天平一般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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