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 彷徨 选择

潘安仁

梦想、彷徨和选择

——二十世纪西方文学中的“人”

从十九世纪进入二十世纪，西方文学有了较为明显的发展变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血的惨痛历史，西方人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传统的价值观念开始动摇，迷惘、绝望等情绪逐渐滋长。同时，科学技术的发展又把“人”置于“异化”的境地，“人”想保持自我心灵的自由，想寻求精神的归宿，转而关注自我的内心世界，导致文学的“内转”。于是，侧重表现自我复杂内心情绪和感受的现代主义文学成为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的一个主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是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主要特征之一，无论是司汤达《红与黑》中的“悲剧英雄”于连、巴尔扎克《人间喜剧》中的拉斯蒂涅，还是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易卜生笔下的娜拉，都是现实主义文学中的典型人物，表现的都是人与外在世界的冲突与矛盾、奋斗与挣扎。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表现的则是“现代人的困惑”，揭示的是周围世界的荒诞、冷漠、不可理解，以及人置身于其中的孤独、陌生、焦虑、痛苦的情绪。纵观二十世纪西方文学，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人”内心的困惑，精神的痛苦，以及为摆脱这种困惑和痛苦所作的种种挣扎和努力。

“天边外的梦想”

《天边外》是美国现代戏剧之父尤金·奥尼尔的成名作，这部充满诗意的悲剧讲述了一个人追寻梦想的故事。第一幕中，罗伯特即将出海，去实现多年的夙愿，去“追求那隐藏在天边以外的秘密”，去响应大海多年的召唤。临行前，见到了哥哥安朱的心上人露丝，向她吐露了爱慕之情。露丝在惊诧之余表白她爱的不是安朱而是他，并求他留下来。这时罗伯特遇到了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难题：“去，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在露丝的情感攻势下，罗伯特动摇了，最终决定留下来。为了求得心安，罗伯特只好自我安慰地以为“我想那秘密，从世界边缘上向我叫唤的秘密，天边以外的秘密，一定是爱情。我没去找它，它找我来了。噢，露丝，我们的爱情比任何远方的梦还要甜蜜。”第二幕罗伯特由于无能而使田庄经营不善，陷入现实生活的泥沼之中，然而他对以前的梦想仍未能忘情，听听他的表白：“有时候我想，要不是为了你，露丝，还有小玛丽，我会扔掉一切，沿着大路走下去，心里只抱着一个想头——把整个天涯海角放在我跟那些山中间，能够再自由呼吸一次！我又做梦了——从前的傻梦。”而当他哥哥安朱诉说大海的可怕、东方的肮脏时，他又十分努力的去维护梦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罗伯特由于受到生活的羁绊，无法发现山峦外、大海外有些什么，但他仍对曾经的梦想念念不忘。他拒绝了安朱的帮助，失去了露丝的爱情，在逐渐败落的农庄上苦苦支撑，在生活的泥沼中越陷越深。第三幕，五年后罗伯特的境况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田庄荒芜，负债累累；夫妻反目，同床异梦；女儿生病，不幸夭折；自己身患绝症，病入膏肓。然而他仍有梦想，从辽远的海上转移到就近的城里，从寻找天边外的秘密到当作家养家活口，但这毕竟仍然是梦想。罗伯特几乎一无所有，不久后他的生命都将不再属于他，然而他仍有梦想。当罗伯特得知自己快要死了时，他一个人走到了堤岸边看日出，在他的遗言里没有痛苦，只有欢乐：“……我最后得到幸福了——自由了——自由了！……瞧！小山外面不是很美吗？我能听见从前的声音呼唤我去——这一切我要走了。那不是终点，而是自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