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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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到了晚上，图林转头西望落日，火红的太阳沉入遥远西方海岸线上的雾霭之中，纳罗戈河谷深藏在阴影间。胡林之子图林在密姆家宅中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此地从那以后便被称作巴尔·恩·堂威斯，赎金之居。在很长时间里，匪帮的日子过得称心如意。食物并不短缺，又有相当不错的住所挡风遮雨。赎金之居温暖干燥，房间很多，甚至还有富余。他们发现如果碰到紧要关头，这些洞穴足以容纳一百人，甚至更多。


  


　　再往里走还有个较小的厅，一侧凿出了壁炉，其上有条烟道钻过岩石，直通巧妙隐藏在山坡罅缝中的通风口。这里还有许多房间，门口开向两个洞厅或是其间的通道，部分供人居住，其他的则充当贮藏室或工作间。密姆储藏东西的本事要比他们强得多，他有许多石质或木质的箱子和容器，看上去都年深日久。但大部分房间如今空了出来，悬挂在武器库里的斧子和其他装备早就锈迹斑斑，落满尘灰，架子和壁橱中空无一物，铁匠房也被闲置不用。只有一间除外，这个小房间直通内厅，屋内装有炉膛，跟厅中的壁炉共用一条烟道。密姆有时会在这里干活，但决不允许其他人留在身边；而且他也没讲过有一条秘道楼梯可以从他家中直达阿蒙茹斯峰顶平台。安德罗格有一次饥饿难耐，跑去搜寻密姆的食物储备，结果在洞穴间迷了路，无意中发现这条秘道；但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年余下的日子，他们再也没去劫掠。出外狩猎或是搜集食物，通常也是三三两两分成小队。但在很长时间里，人们都觉得难以寻到原路返回。


        


第45节：矮人密姆(8)         


　　除了图林以外，至多只有六个人逐渐记住了进山的道路。尽管如此，看到精擅此道的人不靠密姆帮忙就能来到他们藏身的洞穴，匪帮决定在靠近北面山壁裂缝的地方日夜设岗。他们不担心南方会有敌人，也不认为会有谁从那个方向攀登阿蒙茹斯。但白天多数时候都有一名哨兵守在峰顶，瞭望四周动静。虽说冠帽顶险峻异常，但也并非无法登临，因为洞口东侧已经凿出粗陋阶梯，通到人类也可徒手攀爬的崖坡。这一年慢慢过去，既无危机，也无警报。但当白昼渐渐缩短，池塘变得灰暗冰冷，白桦树也掉光叶子，阵阵大雨再度袭来，他们被迫在洞穴中熬过越来越长的时间。人们很快厌倦了黑咕隆咚的山洞，或是灯火昏黄的洞厅；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能够摆脱密姆，日子会变得更加舒服。


  


　　他们时常以为矮人待在别的地方，却突然发现他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或是巷道冒出来。每当密姆靠近，匪徒们连聊天都觉得很不自在。他们最终习惯于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但最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图林却没有这种感觉。他对老矮人变得非常友善，而且越来越乐意听从他的劝告。在此后来临的冬季中，图林常和密姆促膝长谈，听他讲生平故事和各种口耳相传的知识。即便老矮人对艾达精灵语出不敬，图林都不会指责训斥。密姆似乎也很高兴，对图林表现出很大好感。他打铁时，单只允许图林偶尔进入那个房间，两人会在里面轻声交谈。等到秋风消散，寒冷的冬季硬生生降临在他们面前。年关未至，大雪已从北方袭来，比他们在河谷见识过的猛烈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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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严冬在贝尔兰肆虐，安格班的势力愈发增强。阿蒙茹斯上盖满厚厚积雪，只有最坚忍刚强的汉子敢外出活动。有些人害了病，而且所有人都在忍饥挨饿。到了仲冬时节，在一个薄暮昏昏的傍晚，突然有一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人看来身材魁伟、膀大腰圆，身披白色斗篷，还戴着兜帽。他避过了匪帮的哨兵，静悄悄走到火炉跟前。看到众人惊得窜起身来，他放声大笑，把兜帽往后一甩。他们这才看清，来者竟是强弓毕雷格。他在宽大的斗篷下面背了偌大一个包裹，里面装有各种对匪帮有用的物资。毕雷格就这样违背了自己的判断力，屈服于友爱亲情，回到图林身边。图林大喜过望，因为他常常为自己的顽固后悔。如今他心中的愿望得以满足，而且还不需要向别人低头或是违背自己的意志。虽说图林很高兴，但安德罗格和其他几个同伴却不尽然。


  


　　在他们看来，毕雷格和这位首领显然是有约会在先，而首领一直瞒着他们。安德罗格看到他们避开人群亲密交谈，心中不免妒意丛生。毕雷格随身带来了哈多之盔。他希望这件礼物能重新激起图林的雄心，让他不甘于待在荒郊野外，当个小团伙的首领。"我把你自己的东西带来给你，"


他拿出头盔时对图林说，"这物什我一直保管在北方边境，但我想应该还没被忘记。"           


第46节：矮人密姆(9)         


　　"也相去不远了，" 图林说，"但今后再也不会。"     


　　他没再多说，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直到瞥见毕雷格拿在手中的另一件东西。那正是梅丽安的礼物，但银叶在火光中变得绯红，图林看见封蜡时，目光阴沉下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仍旧爱你的人所能赠送的最珍贵的礼物，" 毕雷格答道，"这是兰巴斯，艾达族的干粮，还没有任何人类曾经尝过。"     


　　"祖先留下的头盔我会收下，并感谢你替我保存，" 图林说，"但我不会接受任何来自多瑞亚斯的礼物。"     


　　"那就把你的利剑和盔甲送回去，"


毕雷格说，"把你儿时接受的教导和养育之恩也送回去。就让这些（你自称）忠心耿耿的部下死在荒野，好满足你骄纵任性的脾气！更何况这些干粮是梅丽安给我的礼物，不是给你的，我可以任意处置。如果它卡在你的喉咙里咽不下去，那就别吃，其他人可能饿得更厉害，也不那么骄傲自满。"


   


　　图林眼中寒光四射，但他看着毕雷格的脸庞，眸子里的怒火渐渐平息，最终变得灰暗起来。他用几乎难以听到的声音说："朋友啊，我想知道你为何会屈尊回到如此粗鲁无礼的人身边。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会仔细聆听，哪怕是责备呵斥。从今往后，无论什么问题，都请你向我提出忠告，除了返回多瑞亚斯的路途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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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弓与盔之地(1)         


　　第八章   


　　弓与盔之地     


　　在此后的日子里，毕雷格为了这个团体劳心费力。他替那些伤者和病人精心治疗，让他们得以很快痊愈。   


　　在彼时，灰精灵仍是强盛的族群，身负超凡异能，而且熟悉所有生灵，精通医理，深谙生命之道。尽管在手艺锻造和学养知识方面，他们比起维林诺的诺多族还有所不及，但也具备许多人类望尘莫及的本领。更何况强弓毕雷格在多瑞亚斯也算出类拔萃的英杰，他身强力壮、坚韧不拔，心思与目光一般深邃；临到紧要关头，还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仅凭强弓利箭著称于世，手中名剑安格拉赫尔也令敌人闻风丧胆。但越是如此，密姆心中的恨意就越加滋长。


  


　　前面已经说过，他痛恨所有精灵，看到图林对毕雷格的友爱亲情更是非常妒忌。待到冬季已尽，万物萌动，春日来临，匪帮很快发现有更严峻的任务在等待他们。魔苟斯的势力涌动不息，大军先锋如一只暗中摸索的大手，伸出长指刺探通往贝尔兰的道路。谁知道魔苟斯如今有何计划？谁又能看透他的思虑究竟有多深？这曾被唤作梅尔寇的黑大王，在唱颂宏歌的埃努中也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如今他坐在北境黑王座上，怀着怨毒之心权衡由探马或叛徒从四方汇集而来的消息。他的心眼所见之广，对敌人们的行动和意图了解之深，就连精灵和人类中的最智慧者也远料不及。只有王后梅丽安不在此列；魔苟斯时常催动意念向她刺探，但却屡屡受挫。


  


　　因此到了这一年，他将心中恶念转向西瑞安河西方的土地，那里仍有些势力与他为敌。贡多林屹立不倒，但笼罩在迷雾之中。多瑞亚斯是明显的威胁，但暂时还难以侵入。再往远看是纳国斯隆德的疆土，芬罗德的人民隐藏实力居住在那里；魔苟斯的爪牙们还没找到通向彼方的道路，这个名号为他们所惧怕。南方很远的地方，在宁伯希尔的白桦林之外，从阿佛尼恩海岸到西瑞安河口，据说有片众船之港。除非把所有疆土尽收掌中，否则他无法到达那里。所以兽人们以前所未有的军力从北方涌出。它们穿越阿纳赫隘口，夺下迪姆巴，在多瑞亚斯的整个北方边境肆虐。它们自古道南下，沿长长的西瑞安隘路进军，路过芬罗德的米那斯提力斯曾屹立的岛屿，穿越玛尔杜因河和西瑞安河之间的土地，经过贝西尔森林边缘来到泰戈林河渡口。


  


　　古道由此进入守卫平原，进而从阿蒙茹斯俯瞰的高原脚下通过，延伸至纳罗戈河谷，最终来到纳国斯隆德。但兽人还没沿古道抵达那么远，因为如今荒野中隐藏着一个煞星，红山上也有警惕的眼眸，这些情况兽人们此前没有提防。这年春天图林重新戴上哈多之盔，毕雷格心中不胜喜悦。起初他们的队伍只有不到五十人，但凭借毕雷格的野外技能和图林的勇武善战，敌人觉得他们仿佛一支大军。兽人的斥候被逐个扑杀，营地也遭到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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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如果它们集结兵力，行军通过某些狭窄关口，高大凶狠的龙盔和手下人马就会从岩石缝隙间或树木阴影里突然杀出。没过多久，只要听见他的号角声从山坡传来，兽人将领就魂飞魄散；不等流矢飞掠、利剑出鞘，大军便会四散奔逃。前面说过，密姆把自己在阿蒙茹斯的藏身地献给图林一伙时，曾要求放箭杀死他儿子的人必须折断自己的弓矢，放在金姆脚下。这人便是安德罗格，尽管很不情愿，他还是按照密姆的要求做了。老矮人又要求安德罗格从此以后不得佩带弓矢，并对他施加了一个诅咒：倘若他不遵守约定，就要因此而死。到了那年春天，安德罗格触犯了密姆的戒条，有次从巴尔·恩·堂威斯出发去突袭时，重又拿起一张长弓。


  


　　在这场战斗中，他被一支兽人毒箭射倒，抬回营地时已经疼得奄奄一息。但毕雷格帮他治好了伤。如此一来，密姆对精灵的恨意愈发强烈，因为毕雷格破除了他的诅咒。但老矮人说：它不会就此甘休。"


   


　　这一年中，消息传遍了贝尔兰的每个角落，无论林中溪水旁，还是山间隘道上，人们都在纷纷谈论，据说（被认为）在迪姆巴陨落的弓和盔不可思议地再度出现。由于诸次大战失败再加上土地荒芜，不少精灵和人类变得无家可归、群龙无首，但勇敢顽强的性情未减，这个消息让他们重又振作起来。尽管弓与盔的要塞位置无人知晓，但还是有许多勇士前来寻找两名首领。图林乐于接纳所有投奔而来的人，但还是听从毕雷格的劝告，没有让任何新人进入阿蒙茹斯上的避难所（此处现在被称作忠诚营地）。


  


　　进山的路只有老匪帮的人知道，没有透露给其他任何人。但他们在周围建起了数个守备森严的营地和堡垒：有的在东方森林，有的在高地，或是南方沼泽里。在纳罗戈河与西瑞安河之间这片一度肥沃的土地上，从泰戈林河渡口南方的梅瑟德·恩·格拉德（树林尽头），到阿蒙茹斯南面几里格远的巴尔伊瑞博，都设下了他们的营盘。人们从这些地方都能够看到阿蒙茹斯山顶，可以通过信号接收情报和命令。就这样，在夏天结束之前，图林的队伍扩充成一支强大军队，安格班的攻势被挡了回去。这个消息甚至传到纳国斯隆德，很多人因此按捺不住，都说如果一个亡命徒就能对大敌造成这等挫伤，纳罗戈河的君主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呢。但纳国斯隆德的欧洛佳斯王不想改变自己的计划。


        


第48节：弓与盔之地(2)         


　　他在各个方面都以辛格尔为榜样，并通过秘密途径与之交换信息。而且对智者们来说，他是一位睿智的君王。这些人首先考虑的是本国的人民，只求他们能保住生命和财富，免遭来自北方的贪欲吞噬。因此欧洛佳斯王不允许任何子民前去协助图林，而且还派出信使对图林说，无论他在战斗中怎样行事谋划，都不许踏上纳国斯隆德的土地，也不准将兽人赶到这儿来。但如果他们真有需要，欧洛佳斯答应向两位首领提供武力以外的援助（在这一点上，据认为他是被辛格尔和梅丽安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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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苟斯被迫缩回手去，但却时常发动佯攻，好用这些轻而易举的胜利让反抗军志得意满，产生轻敌情绪。事实也正是如此。图林将泰戈林河和多瑞亚斯西部边境之间的所有土地命名为多尔库尔索，自封为领主，并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唤作戈索尔，"恐怖之盔"


。   


　　他的心气空前高涨。但在毕雷格看来，龙盔对图林产生的影响已经背离了当初的希望，他不禁对今后的日子充满忧虑。一天暑热正浓，他和图林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行军作战，坐在忠诚营地休息。图林对毕雷格说：你为何心事重重，面有忧色？自打你回到我身边以来，不是诸事都很顺利吗？难道我的计划没有得到完满结果？"


   


　　"目前的确顺风顺水，" 毕雷格说，敌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气来，依旧心存忌惮。还有段时日可供咱们休整喘息--暂时。"     


　　"那么之后呢？"     


　　图林说。"冬季来临，" 毕雷格说，"之后又是新的一年，那些活着的人还能看到春暖花开。"     


　　"再然后呢？"     


　　"安格班的怒火。我们烫到了黑手的指尖，仅此而已。它不会就这样缩回去。"     


　　"但安格班的怒火不正是咱们希望见到的结果？"     


　　图林说，"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呢？"     


　　"你自己心知肚明，"


毕雷格说，你早就禁止我提起那条路。但你现在听我说。一位君王或是大军统帅有很多方面的需求。他必须有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必须聚集一笔财富，还要有许多并非战士的部下。人数一多，对食物的需求也随之增加，光靠荒野对猎人们的恩赐远远不够。而且我们的秘密也无法保守。阿蒙茹斯对人数不多的队伍是个理想场所，它四周都有耳目。但此地绝然孤立，从远方就能看到，用不了太多人马就能将它包围，除非在这儿驻扎一支大军，人数远远超过咱们现在的兵力，或是日后可能拥有的人马。"


   


　　"无论如何，我要统领自己的部队，" 图林说道，"如果我会倒下，那就倒下好了。我将固守此地，阻挡魔苟斯的去路。只要我还站着，他就别想踏上去往南方的路途。"   


  


　　龙盔在西瑞安河西方再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魔苟斯的耳朵里。他开怀大笑，因为很久以来始终隐匿不出藏在梅丽安掩蔽之下的图林，终又显现在他面前。但魔苟斯也开始担心，生怕图林会聚集起强大势力，令自己加诸于他的诅咒失效，最终逃脱早已为他设好的末日；或是撤回多瑞亚斯，再度消失于魔王的视野之外。


        


第49节：弓与盔之地(3)         


　　因此魔苟斯打定主意要活捉图林，折磨他，奴役他，令他承受超过胡林的痛苦。毕雷格对图林说他们不过烫伤了黑手的指尖，它不会就此抽回，这话一点没错。但魔苟斯隐藏了自己的图谋，暂时只是派出最有能力的斥候四下打探。阿蒙茹斯很快被他的探马包围，这些人隐藏在荒野之中，从不对进进出出的队伍下手，也很难被发现。但密姆却察觉到阿蒙茹斯周围的兽人踪迹，对毕雷格的仇恨令他心灵扭曲，最终拿定一个险恶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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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秋风袭来之季，有一天密姆对巴尔·恩·堂威斯的人们说，他要跟儿子伊本出去搜寻根薯，以备过冬之用；但他的真实意图，却是去寻找魔苟斯的爪牙，把他们领到图林的藏身之所。①


   


　　他试图跟兽人们谈定某种条件，但却遭到耻笑。密姆说如果它们以为对小矮人严刑拷打，就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那可真是愚昧无知。于是兽人问他想要什么条件，密姆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它们每俘虏或是杀死一个人，就要付他与此人等重的铁锭，①


  


　　但根据另一个传说，密姆并非有意找上魔苟斯的爪牙，只是因为他的儿子被俘，兽人们威胁说要对他施以酷刑，这才导致了密姆的背叛。但图林和毕雷格则以金子抵偿；等它们击败图林和他的部属后，要把那洞窟留给密姆，不准再来骚扰；还需将毕雷格捆绑起来，留给密姆亲手料理；图林则应释放。魔苟斯的使者们很快应允了这些条件，但根本无意兑现头两条。兽人首领觉得大可以把毕雷格的命运交在密姆手中；释放图林则是白日做梦，它接到的命令是将图林"活捉至安格班"


。   


　　答应了这些条件后，它们坚持要把伊本扣下作为人质。密姆开始感到担心，试图收回自己的承诺，或是干脆溜之大吉。但兽人们拿住了他的儿子，密姆只得被迫引领安格班军去往巴尔·恩·堂威斯。赎金之居就这样被出卖。已经交待过，阿蒙茹斯的冠帽山巅是一整块巨大岩石，上面是光秃秃的平顶。尽管四周陡峭险峻，人们还是可以经由一道从岩壁上凿出的石阶，从密姆家宅入口前的岩架或露台登上顶峰。峰顶有哨兵瞭望，一有敌人的踪影就会发出警报。但兽人们还是在密姆的带领下，偷偷摸到大门前的平坦岩架，图林和毕雷格被迫退向巴尔·恩·堂威斯的入口。有些人试图通过岩壁石阶上山，但都被兽人的弓弩一一射落。图林和毕雷格退入洞穴，推倒一块大石挡住通道。


  


　　临到危机关头，安德罗格终于把他迷路时发现的秘道告诉众人，前已讲过，这道楼梯可以直通阿蒙茹斯的平坦山顶。图林、毕雷格和许多部下通过这条楼梯来到山顶，突袭了从岩壁石阶爬上来的少数几个兽人，把它们赶下悬崖。众人一度挡住了兽人上山的道路，但光秃秃的顶峰上没有任何掩体，很多人被下方射来的毒箭击中。这些人中最勇猛的当属安德罗格，他受了致命伤，被外侧石阶飞来的一箭射中头部。图林、毕雷格和剩下的十个人退到峰顶中央，在一块立石周围站成一圈拼死抵抗，最终全部牺牲，只有图林和毕雷格被兽人投来的大网罩住。图林被五花大绑，直接押走。受了伤的毕雷格同样身负绑绳，手腕脚踝被捆在钉入岩石的铁橛上，牢牢拴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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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人发现了秘密楼梯的入口，由此离开峰顶，进入巴尔·恩·堂威斯，大肆破坏并将其洗劫一空；但它们没有找到潜藏在洞穴中的密姆。等兽人离开阿蒙茹斯，老矮人来到峰顶，走到一动不动俯卧在地的毕雷格面前。他得意洋洋地盯着精灵，打磨起一柄尖刀。但在这石头顶峰上的活物并非只有密姆和毕雷格。安德罗格尽管伤重难愈，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向他们，抓起一柄长剑向矮人刺去。密姆吓得惊叫一声，跑向悬崖边缘，就此消失不见：矮人沿一条山羊踏出的小道跑下山去，这条路险峻难行，只有他自己知道。安德罗格鼓起最后的力量，砍断捆住毕雷格的手铐脚镣，将精灵解放。他临死前只说：咱伤势太重，怕是连你也无力回天了。"


         


第50节：毕雷格之死(1)         


　　第九章   


　　毕雷格之死     


　　毕雷格在死人堆里寻找图林的尸体，想要将他埋葬，但却始终无法找到，这才明白胡林之子尚在人世，正被押往安格班。但他必须暂时留在巴尔·恩·堂威斯，直到伤势痊愈。养好伤后，毕雷格抱着渺茫的希望出发北行，试图找到兽人留下的痕迹，结果在泰戈林河渡口附近发现了它们的行踪。兽人的队伍在这里兵分两路，一股沿贝西尔森林边缘去往布雷塞阿赫浅滩，另一股则转向西方。毕雷格觉得明显应当追踪那队以最快速度赶往阿纳赫隘口，直接返回安格班的兽人。因此他取道穿过迪姆巴，前往位于戈埚洛斯山脉（恐怖山脉）的阿纳赫隘口，继而赶到高原地带，进入浮阴森林，此处充满可怖和黑暗的迷障，尽是徘徊与绝望。毕雷格在这片恶土赶路到天黑，碰巧看到前面有一点微光闪现，连忙走了过去，却发现是个精灵躺在一株参天枯树下昏睡。他脑袋旁边有盏灯，盖布已然滑脱，这才显出光亮。毕雷格唤醒那打盹者，给他吃了些兰巴斯，又问是何等厄运将他引到这险恶的森林。那精灵自称是古林之子葛温多。


  


　　毕雷格满怀伤悲地看着他，这位参加了泪雨之战的纳国斯隆德贵族，曾催马直捣安格班的城门，并在那里激斗被俘；如今的他弯腰驼背、畏畏缩缩，与当年那雄姿英发的精灵相比，不过是个黯淡褪色的影子。魔苟斯很少处死俘虏来的诺多精灵，因为他们具备开采金属和宝石的高超本领。葛温多没有死于囚牢，而是被丢进北地矿坑作苦力。被俘的诺多精灵拥有不少费诺灯，这种提灯中有许多碎晶石编在一张精致锁链网上，晶石内部会放射出永恒不灭的蓝色辉光，最适合在夜幕下或是巷道中寻找道路；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提灯的奥秘。


  


　　许多精灵因此得以钻出条条地道，逃离黑暗矿坑。葛温多从一个在锻造房做工的精灵那里得到一柄短剑，在一处石窟干活时，突然向卫兵们发起攻击。他最终逃出矿洞，但却丢了一只手，因此才会精疲力竭地躺在浮阴森林的参天松树林中。葛温多告诉毕雷格说自己在躲避一小股兽人，它们就在前头不远。这支队伍没带俘虏，行动十分迅速，也许是兽人的前哨，要回安格班汇报战果。听到这个消息，毕雷格顿觉心灰意冷：他推测此前在泰戈林河渡口转而西进的那条踪迹才是主力部队，它们是按照兽人的习惯到那片土地进行劫掠，搜集食物和战利品，也许此时正从"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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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毕雷格之死(2)         


　　返回安格班。所谓窄地，也就是西瑞安的隘路，位于更靠西方的地域。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迅速回到布雷塞阿赫浅滩，然后北上赶往西瑞安岛。但他刚刚打定主意，就听到一阵嘈杂声响从南方传来，显然有大队人马正穿越丛林。


  


　　他俩藏身在一株大树的枝干上，看到魔苟斯的爪牙从下面走过，带了许多战利品和俘虏，行动迟钝缓慢，还有狼群围在四周。他们还看到图林双手绑着镣铐，被用鞭子抽打驱赶。毕雷格向葛温多透露了自己到浮阴森林来的目的。纳国斯隆德的精灵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打算，认定他只会落得和图林一样下场，惨遭折磨。但毕雷格不肯放弃图林，他虽然自己都感到绝望，但还是在葛温多心中重新点燃希望的火花。他俩一道出发，追踪兽人的踪迹，一路出了森林，来到向下倾斜的高坡地，前面便是安佛格利斯的贫瘠沙丘。兽人们在一处可以望见安戈洛坠姆峰巅的荒凉谷地中安营扎寨，又在四周布下恶狼作为哨兵。他们在这里狂欢作乐，拿出战利品大吃大喝，又折磨起随行的囚犯。


  


　　没过多久，大部分兽人都醉醺醺地倒头昏睡。   


　　此时白日将尽，夜色浓重黑沉。一场大暴风雨自西方奔涌而来，远处雷声滚滚。毕雷格和葛温多趁此机会，偷偷摸向敌营。等营地里所有人都睡着后，毕雷格拿出长弓，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将南侧四只狼兵一一射死。然后他俩身犯奇险进入营地，发现图林被捆手缚脚绑在树上。身后的树干扎了很多兽人抛来的匕首，但他没有受伤，只是暂时不省人事，也不知是药物导致的昏迷，还是极度疲倦造成的酣睡。毕雷格和葛温多砍断他身上的绑绳，把图林背出营地。但他体重太沉，背不了多远，他们只能暂时躲到营地上方的山坡，藏身于一丛高高的荆棘树中，把图林放在地上。暴风雨渐渐逼近，闪电照亮了安戈洛坠姆的山峦。毕雷格抽出宝剑安格拉赫尔，用它砍断图林脚上的铁镣。


  


　　但正所谓造化弄人，黯精灵伊欧打造的利剑在他手中滑了一下，刺中图林的脚。图林霎时间清醒过来，怀着满腔怒火与恐惧，只见到夜色下有个人影弯腰凑近自己，手里擎着明晃晃的利剑。他发一声喊，暴跳起来，认定是兽人们又来折磨自己。图林劈手夺下安格拉赫尔剑，误以为面前站的是个敌人，便在黑暗中一剑杀死了毕雷格·库萨理安。但等他稳住身形，发现自己重获自由，正准备跟想象中的敌人拼命时，忽然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借着电光，图林低头看清了毕雷格的面目。他如木雕泥塑般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这幕惨剧，心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闪电不断在周围劈下，照亮图林脸上可怖的表情，葛温多吓得蜷缩在地，不敢抬起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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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下方的兽人营地已被雷电和刚才的喊声惊动，它们发现图林不见了，但却没有展开搜捕。因为兽人害怕从西方而来的雷电，以为这是海洋彼岸的大敌派来攻击它们的武器。接着又是一阵狂风刮起，暴雨倾盆而落，湍流从浮阴森林的高地上奔泻下来。尽管葛温多冲图林拼命叫喊，警告他危险迫在眉睫，但他还是不理不问，仍旧呆若木鸡地坐在毕雷格的尸首旁，既不动，也不哭。强弓毕雷格啊，竟然是在为图林砍断镣铐枷锁时，被他亲手杀死在这黑沉沉的森林里。等到黎明来临，暴风雨朝东方的洛斯兰恩移去，秋日骄阳升上天空，又热又亮。


        


第52节：毕雷格之死(3)         


　　但兽人们对艳阳天的痛恨不逊于雷电暴雨，而且它们认定图林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所有逃亡的痕迹也被雨水冲掉。它们匆匆拔营起寨，急于返回安格班。葛温多远远看到那帮家伙向北方进发，穿过热气蒸腾的安佛格利斯沙漠。兽人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到了魔苟斯的巢穴，将胡林之子抛在身后；任由他若痴若狂地坐在浮阴森林的山坡上，承受比兽人枷锁还要沉重的负担。葛温多唤起图林，让他帮助自己掩埋毕雷格。他站起身来，仿佛梦游一般。他俩一道将毕雷格放进挖好的浅坑，紫杉木制成的大黑弓贝尔斯隆丁就摆在他身旁。但葛温多留下了可怕的利剑安格拉赫尔，还说用它向魔苟斯的爪牙报仇雪恨，要比埋进土里有用得多。


  


　　他也留下了梅丽安的兰巴斯，好让他们在荒郊野外保持体力。强弓毕雷格，上古时代居住在贝尔兰森林的精灵中，数他本领最强，对待朋友也最真诚。他就这样死了，死在此生最爱的人手中。彻骨哀伤从此刻在图林脸上，终其一生也未消退。勇气和力量重新回到纳国斯隆德的葛温多身上，他带领图林离开浮阴森林。在这段漫长艰苦的路途上，图林再没说过一个字，就像具行尸走肉，心中不存任何目标与希望。这年渐渐过完，冬季笼罩在北方大地。葛温多每时每刻都陪在图林身边保护他，引导他。


  


　　他俩就这样西行穿越西瑞安河，最终来到美丽池沼和艾佛林泉，纳罗戈河就发源于阴影山脉下的这处泉水。葛温多在这里对图林说：醒醒吧，胡林之子图林！在艾佛林湖畔只有无尽欢笑。她源自永不枯竭的水晶泉，众水之王乌欧莫在岁月之初造就了她的美丽，从此精心看护使她免受污染。"


   


　　图林跪在湖边，捧起水来喝了两口，然后突然扑倒在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就这样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图林在这里为毕雷格作了一首歌，并称之为莱尔·库·毕雷格，"强弓之歌"


；又全然不顾被敌人发现的危险，大声唱咏出来。葛温多将宝剑安格拉赫尔交到他手中，图林立刻感到这柄剑沉重、强韧，蕴藏莫大威力；但它的剑身却晦暗发黑，连剑刃都是钝的。葛温多开口说道："这是一柄奇怪的兵刃，跟我过去在中土见过的所有武器都不相同。它和你一样在为毕雷格哀悼。放宽心吧，我要返回费纳芬家族辖下的纳国斯隆德，我在那里出生成长，直到落入黑大王手中。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在那里恢复身心。"

小宇宙大心灵

   


　　"你是谁？"     


　　图林说。"一个在荒野游荡的精灵，一名侥幸逃脱的奴隶，毕雷格遇到了我，给我以安慰。"     


　　葛温多说，"但我过去是古林之子葛温多，纳国斯隆德的贵族，直到去参加尼南斯·阿农迪亚德战役，在安格班被敌人生擒。"     


　　"如此说来你见过多尔露明的武士、高多之子胡林了？"     


　　图林问道。"我没见过他，" 葛温多说，"但谣言传遍了整个安格班，说他公然冒犯魔苟斯；黑暗大敌在他和他的所有亲族身上施加了一个诅咒。"     


　　"这我完全相信。"     


　　图林说。他们俩站起身来，离开艾佛林泉，沿纳罗戈河岸边向南进发，最终遇到在附近巡逻的精灵，被当成囚犯带回隐秘要塞。图林便如此来到了纳国斯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