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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诗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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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l
我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我没有阿谀过它腐臭的呼吸,
也不曾 忍从地屈膝,膜拜它的各种偶像;
我没有在脸上堆着笑,
更没有高声 叫嚷着,崇拜一种回音;
纷纭的世人不能把我看作他们一伙;
我站在人群中却不属于他们;
也没有把头脑放进那并非而又算作他们的思想的尸衣中,
一齐列队行进,因此才被压抑而致温顺。
我没有爱过这世界,
它对我也一样——
但是,尽管彼此敌视,让我们方方便便分手吧;
虽然我自己不曾看到,
在这世上
我相信或许有不骗人的希望,真实的语言,
也许还有些美德,它们的确怀有仁心,
并不给失败的人安排陷阱;
我还这样想:
当人们伤心的时候,有些人真的在伤心,
有那么一两个,几乎就是所表现的那样——
我还认为:善不只是说话,幸福并不只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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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土土
拜伦的一位老师回忆他说:“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是难以驾驭。”当然难以驾驭,你见过哪怕是最勇敢色水手驾驭一条奔流的大河吗?拜伦就是这样一条磅礴滔天的大河。
在写作这篇读后感的时候,我耳机里一直播放的是斯美塔那的伏尔塔瓦河,诗人拜伦的生命,正像这条奔流在古老欧罗巴大地上的河流,滔滔翻涌,冲破了所有阻塞河道的大地。阅读拜伦,让我们顺着这位天才诗人的生命之河逆流而上,从这首绝笔的On This Day I Complete My Thirty-Sixth Year开始,试图去理解他,去欣赏他,去诠释他。
此诗作于1824年1月22日,此时拜伦来到希腊领导独立战争已经半年多了,当年4月19日,拜伦于希腊解放战争中与世长辞。《唐璜》成为了伟大而遗憾的断章,幸好我们还拥有On This Day I Complete My Thirty-Sixth Year,依然能在今天领略那个在战争的风雨中成长起来了的拜伦。
’Tis time the heart should be unmoved, /Since others it hath ceased to move: /Yet, though I cannot be beloved,/ Still let me love!
诗篇开端诗人向我们呈现的是一颗即将死掉的心,它将不再跳动。拜伦的心灵是为诗歌而生的,他用他的诗句去感染他人的灵魂。一天,一旦他放下了诗笔,不能再使他人感动,他的心也便没有了跳动的意义。但是他仍然选择去爱,诗不过是播种爱的一种方式,真正使拜伦的心灵高贵的是他的爱,那种哪怕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爱我,而我依然要以爱来拥抱这个世界的永不熄灭的爱。
My days are in the yellow leaf; / The flowers and fruits of Love are gone; /The worm, the canker, and the grief /Are mine alone!
是的,这个世界真的已经不再给予他爱。那些芳草般清香的日子,早已离开。生命到了这样的一个新的阶段,只有蠕虫,溃烂,悔恨和孤独。
The fire that on my bosom preys/Is lone as some Volcanic isle;
No torch is kindled at its blaze— /A funeral pile.
然而他那燃烧翻滚如同烈焰的般的生命力却和他的爱一样从不寂灭。这束生命的火焰无时不撕咬着他的胸膛。而这颗燃烧的心灵四周却尽是颓败荒凉黑暗和腐旧。诗人是孤独的火山岛,在大海上绝望地等待着一只火把来点燃他那壮烈的葬礼,在那一刻摧枯拉朽的爆炸中结束这心灵无休止的痛苦与折磨。
But ’tis not thus—and ’tis not here—/Such thoughts should shake my soul nor now, /Where Glory decks the hero’s bier, /Or binds his brow./The Sword, the Banner, and the Field, /Glory and Greece, around me see! /The Spartan, borne upon his shield, /Was not more free.
Awake! (not Greece—she is awake!) /Awake, my spirit! Think through whom /Thy life-blood tracks its parent lake, /And then strike home!
但是,拜伦又不能容忍生命像这般终结。不能就这样结束,这样热烈的生命生来不该是为了死亡。不能在此刻终结,希腊的自由刚刚开始同邪恶战斗,那儿时故事里的荣光正爬上每一个为自由而牺牲的烈士的坟茔,使他们的眉宇闪闪发光。这才是伟大的时刻,这才是英雄的死亡,这是为了人类,这在大地上生生世世忍受着不幸、屈辱和苦难的人类的自由和光明。这才是属于拜伦的战场!
他向自己的灵魂发出最热烈的呼唤:“听吧!战争的号角正嘹亮!看吧!自由的旗帜正飘扬!斯巴达的勇士正扛起坚硬的盔甲!在无上光荣的时刻,醒醒吧!我的灵魂!”英雄的热血奔流向他所来自的湖泊,那是希腊,自由的故乡。现在,英雄将为你而战,就像保卫自己挚爱的母亲。
Tread those reviving passions down, /Unworthy manhood!—unto thee /Indifferent should the smile or frown /Of Beauty be.
此时的英雄说服自己淡漠了所有自私的柔情,他不再为美丽的爱人而停留,那里,不是拜伦的终点。那么,再见吧,亲爱的姑娘。我将奔赴战场。
If thou regret’st thy youth, why live? /The land of honourable death/ Is here:—up to the Field, and give /Away thy breath!/Seek out—less often sought than found— /A soldier’s grave, for thee the best; /Then look around, and choose thy ground, /And take thy Rest.
如果我们为青春而后悔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我们如果连最宝贵最丰满的生命阶段都不珍惜,我们那唯一的不复返的生命又干嘛要存在?那么就在这里,在这战争荣光的故土上,献出你的生命吧!让生命乘着你英勇的呼吸去寻找,寻找一块配得上英雄长眠的土地,尽管,不可能找到。但是,请环顾四周吧,去寻找你永眠的土地吧!在这希腊为自由而牺牲的沙场上。这才是拜伦所渴望的死亡,这才是属于英雄灵魂的归属。
在这首绝笔的诗歌中我们所读到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凛然正气和英雄气概,是英雄浩瀚无边的爱所成就了的反抗。我丝毫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拜伦式英雄的脱离群众,他明明把对自己的救赎,深深融化在了对希腊人民斗争的同情之中。
当拜伦还是一个小男孩儿时,他最喜欢读的就是发生在希腊、罗马的那些光荣英勇的历史故事。古老而辉煌的战争多少次激起小拜伦心中的梦想。他有一次对小伙伴说:“我总有一天会召集一支部队,士兵们身穿黑衣,骑着红马,他们将被称为‘拜伦的黑骑兵’,你们一定会听到我了不起的奇迹的。”小拜伦将他稚小和纯净的灵魂寄藏在洛钦纳珈,那苏格兰荒凉悲壮的高原上。他幼小的脚步天天在那里游荡,他戴着苏格兰帽子,穿着花格外套, 脑中冥想着一些久已逝去的族长, 信步漫游在那松林荫蔽的小道; 流连忘返,直到夕阳落山的霞光为灿烂的北极星的闪烁所替换, 古老的故事编制出最美丽的幻想。 那里英雄驾着长风,奔驰于他的高原的谷中! 那里铭记着自由与爱的创伤,回荡着洛屈纳珈苍凉悲壮的叹息。 这样的拜伦,他不要艳丽的风景和玫瑰的花园,只有洛屈纳珈的峻岩和那里安眠的永恒的积雪,才配得上他渴望着滔滔奔流的灵魂。(《洛钦纳珈》)
这样的拜伦,他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是安宁,而是生命的奔流;他重视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人类;他要探索的不只是自己的心,更是这个广袤的世界,和生存其上的芸芸众生。他是这般的广博,他为了自由而做了一个真正的斗士,他不是为了祖国,为了自己的民族,他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同整个浩淼无边的世界融化在了一起。所以他和其他所有的浪漫派诗人都不同。他不是济慈,只拥有自己内心的宁静和自由就足够了;他也不是华兹华斯,把心灵放在一片静谧的湖水中就足够了。甚至他同他的挚友雪莱都不同,当雪莱认为诗歌应该再现上帝完美无瑕无所不包的美德时,他则写出了离经叛道的《该隐》。他追求的自由是绝对的,是哪怕你是什么完美的上帝的也不能剥夺的!而为了夺回属于每个人的自由,他愿意牺牲一切。他是奔腾的河流,他要将一切腐败丑恶的堤坝冲决,他要自由地流淌在大地上,滋养每一块流经的土地。这样的拜伦怎么会是个人主义的?他的奔放不羁只不过是认真而奋力地使自己的生命焕发出最光辉的能量,挣破一切束缚生命的桎梏;他的孤独傲岸不过是因为他太难在矫揉造作的贵族中找到可以对话的灵魂;如果一定要说他所有的斗争都只不过是为了自我的实现,那他的自我也是和整个世界交融在一起的,这个自我甚至不再是一条河流,而是比海洋还要广阔!
1821年1月11日,他在日记中写到:“当整个民族的命运处在危险之中,即使我个人的事情进展顺利。我也感觉不到多少欢乐。如果有可能大大改善人民的处境(尤其是这些被压迫的意大利人),我绝不计较个人的得失。”1822年2月24日的日记中他又写到“我所能付出的一切——金钱、财产、甚至生命——我都可以付出,为了他们的解放。”
拜伦做到了。在1823年的希腊解放战争中,他真的献出了一切。他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产,将原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稿酬从出版商那里要回来,组织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配置了全套正规的武器装备,支援希腊独立,而他真的如儿时所说的那样成为了这支军队的总司令。 对军务的过度投入终于使他的体质垮了下来。希腊春天一场闷热的烈雨,使这疲倦到了尽头。 他想写的一百章的史诗,永远地停留在了十七章。最后,他告诉自己也告诉世界:“前进——前进——要勇敢!”
这样伟岸澎湃的灵魂是时代造就的。1822年5月4日,他在给司各特的信中写道:“我们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里,当一切都大规模地屈服于恶势力时,个人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渺小了。”在那个各种思想和情绪汇同新旧文化价值体系交替时代,西方社会的人类飘摇在一个无可依附的境遇里,没有神建的天国,也没有人间的乐土。人们怀疑、绝望、沉沦。拜伦就诞生在这样的时代中,古老而破败的贵族家庭,父亲在豪饮滥赌、花天酒地中无奈地苟活,母亲以乖戾暴躁、喜怒无常发泄这个世界压在她身上的所有悲哀和不幸。他诞生在重重罪恶与欲念的华美罗幕之下,这些五彩缤纷的绫罗缎带束缚着他,也催促着他的反抗和挣扎,他几乎是脱口而呼出了:“自由!”拜伦这一代人是命定要来反抗,反抗这个古老的必定要迎来新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拜伦成为了最最闪亮的启明星,他不因自身的渺小就甘心被时代践踏,而是以永不妥协的精神姿态跟整个社会对峙抗,这成就了他桀骜不驯、孤独傲岸,和所有的光荣。如果说浪漫主义是一曲激动人心的交响乐,那么拜伦毫无疑问 吹响了最最深沉高昂的号角;如果说浪漫主义是命运送给人类历史的一把利剑,向着古老腐败矫揉造作的世界砍去,那拜伦的诗篇正是利刃上最耀眼的光芒。
拜伦的墓志铭由他深爱的姐姐奥古斯塔起草:“他在1824年4月19日死于死于希腊西部的迈索隆吉翁,当时他正在英勇地奋斗,努力为希腊夺回她往日的自由和光荣。”这被祖国放逐的浪子,得到了另一个国度悲痛的国葬。 虽然这性如烈火的战士没有最后成为战场上的拿破仑,但,没有任何诗名比一个国家或许多国家的怀缅更具有传世的尊荣。
我们仿佛能够听到,他的灵魂一直在歌唱,歌唱着那首洛钦伊珈。他像他儿时崇拜的那些英雄一样,覆亡或许并没有赢得欢呼的胜利,但你们在泥土的永眠中仍旧快乐, 你们和族人在布瑞玛山穴一起安息; 那苏格兰风笛正在幽暗的山中高歌,高歌着一像拜伦一样奔流不绝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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