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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在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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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3-6-18 21:52

正文摘要:

  《夏天在倒塌》讲述在地铁站里,她们互相靠着在绿色的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地铁已开出很远,开出了地面,远处低矮的工房里面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她们把脸扭向窗外,看见锦江乐园的摩天轮隐没在黑夜之中,恍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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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30

  她需要离开,她要立刻地离开,一个人待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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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9

  那是小俏第一次跟着大维回了他的家,她躺在大维的床上面,听到浴室里面的水声,风吹动梧桐树叶的声音,而她自己则立刻就在凉席上面睡过去了,继续做梦,梦到可可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和白色的吊带裙,头发根根竖起来,站在领操台上背着太阳跟她说话,很寂静,就她们两个人,可是她还是听不见可可在说什么。


  醒来的时候,发现大维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散发着洁净的肥皂味道,他在吻她的脖子,小俏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想要挣扎却被大维紧紧地压在身体下面,他的手臂那么用力而霸道地拢住她,从喉咙里面发出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柔,他吻她,可是小俏感到疼,皮肤都好像烧了起来一样,她挣扎,尖叫,却见房门紧闭,屋子里面只有静悄悄的冷气机的声音,连风声都已经没有了。大维粗暴地扯去了她的白色裙子,而疼痛就是这样地到来,排山倒海,小俏麻木地停止了挣扎,她看到大维的大腿上沾满了淡淡的血迹,而她自己的小肚子上面也沾了血迹,半透明的,空气里面充满了咸腥的味道,她想自己大概就要这样失血过度地死去了,她厌恶大维,她用手指甲狠狠地抓着大维的背,而血在继续汩汩地流出来。


  在疼痛越来越剧烈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叫出了可可的名字。于是一切都戛然而止,大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怒吼着:“你刚才说什么,你为什么在叫可可的名字,你认识她?”


  “她是我的小姐妹。”小俏害怕着颤抖着说,她把身体缩成很小一团,


  “我他妈的最讨厌被蒙在鼓里面了,你们讲好的嘛!”大维松开小俏,转了个身睡去,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大腿上沾染着的血迹,,小俏沿着床沿蜷缩起身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整个夏天都恍然如梦,而当她的手指上沾到血的时候,她哭,不知所措,这里可可曾经躺过,枕头上混杂着各种淡淡的香,可是都不是可可身上的气味,可可已经从这里彻底地消失了,那么她又在这里做什么。从小俏第一眼看到大维开始,她只是想做一些让可可难受的事情,而可可是不是真的已经抽身离去了,她想爬起来立刻离去,可是酒精叫她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清晨的时候,酒已经全醒了,头痛猛烈地涌上来,大维熟睡过去。小俏轻轻地爬起来,从地上拣起自己的裙子和内裤,她蹲下身体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一张照片,是可可的照片,被压在一堆杂物下面,她盘腿坐在沙发里面,手里面拿了一支烟,神情是小俏所熟悉的一种不知所措。小俏只想迅速地离开这里,她再也不想回到这间房间。


  外面是夏天少有的荫凉,风很大,却还没有太阳,阴沉着。裙子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大维的时候穿的那条,正面有很多的扣子,颗颗难解,而现在第一颗扣子已经落掉了,落在了那间房间里面,清晨的风通通都从领口灌进来,小俏用手捏了捏裙子的吊带,身体是空落落的,还在继续流血,这一天就这样流着血,从清晨一直流到傍晚。晚上,小俏在卫生间里面,把被弄脏了的内裤褪下来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筒里面,再没有温暖的血流出来,身体里面的那个伤口一定已经结起了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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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8

  不,可可不禁在心底呻吟起来,是丁城城,小俏说的那个暗恋男孩就是丁城城。


  可可记得小俏说那话时的神情,面孔在熄了灯的柜台后面是暗色的粉红,熠熠生辉,她默默地把手从丁城城的手掌心里面抽了出来,交叉在背后,小俏先走了,可可也跟着她走进了四季新村,新村里面四处弥漫着米饭和油煎带鱼的香味道,她们前前后后地走着,可可看到小俏走进她家的楼道里面,红色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慢慢隐没在阴影里面。为什么这次,又一次重蹈覆辙。


  刚才她还和丁城城靠得这么近,摩天轮上面,地面离他们那么遥远,都与他们无关。


  于是可可决定不再见丁城城。


  可可在这整个冗长的青春期里面,就只有小俏这么一个女朋友,她感到悲伤,当她离小俏越来越远的时候,也是一种真正的失恋的感觉,就好像突然被人硬生生的扯断了成长的纽带,硬生生地推到一个坚硬的世界里面去。其实有的时候,可可是那么地嫉妒小俏,她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她的妈妈慈眉善目,她的爸爸沉默寡言地宠爱着她,她从来不曾置身于一场争扰中,平静,有男孩子默默地喜欢她那么多年。可可想分享,想从她身边偷走这一切,可可的心里不时地有这样罪恶的念头冒出来,可是当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好像只有她们两个人了,她们是如此地平静,


  可可还记得第一次被大维甩掉,她一个人趴在小俏家的马桶上呕吐,小俏在外面敲着门,一边说着:“可可,开门,没有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就我们两个人,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


  可可不再接丁城城的电话,她把那个下午在摩天轮上发生的一切都通通忘记,离地面太远,一切都只是幻觉了。


  而小俏终于在那个夜晚喝多了。


  她趴在U2酒吧的桌子上面,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周围都是笑声,嘈杂的音乐声,渐渐远去。在梦里面她粉红色的兰蔻唇膏不见了,她在学校的操场上面四处寻找,低着头,最后她在领操台上面,看见了可可,看见可可穿着湖水绿色的印花裙子,嘴唇上面是她熟悉的粉色,可可笑着,张着她粉色的嘴唇,而小俏摸摸自己的嘴唇,突然裂了开来,疼,开始流血了





  小俏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从酒吧里面弄了出去,她撑在路边的梧桐树上面,开始呕吐,吐的时候翻江倒海,几乎是到了翻江倒海的地步了,大维说送她回家,她大声地说:“不,我不回家,不回家去,为什么她能够不回家,我一定要回家去。”小俏醉得厉害,她趴在大维的肩膀上面,吐得整个人都抽搐成很小的一团。可是还是很小心地不让呕吐物溅到红鞋子上面去,小俏明白只有可可知道她喜欢这样的高跟鞋,这是她们共同喜欢的一款高跟鞋。整个酒吧的人都朝她看,可是她以为,如果这双鞋子给可可穿,会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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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7

  “呵呵,你又撒谎了,我从不曾穿着那样的裙子在领操台上抽过烟。不过跟在你身边奔跑的女孩子呢?”


  “她失踪了,我出院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将近到达顶端的时候,可可和丁城城的手慢慢碰到一起,转过脸来,轻轻地接吻,又迅速地离开了。可可迅速地想起大维,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而这是不是爱情。


  他们慢慢降下,成群成群的建筑物慢慢地朝着眼睛扑过来,多像三年前青春期的时候做过的梦,摔落,绵延不绝地摔落,如此地缓慢,在地面触碰到脸的时候,突然醒过来。


  他们回家的时候,丁城城拉着可可的手,从锦江乐园出来,坐在地铁里面,过马路,走路,坐着,他们都拉着手。他们似乎走了很长的路,而手心里面也因为热而出汗,但是谁都不愿意放开,只是拉着,有时候轻轻地甩着。可可多么希望这个在摩天轮上亲吻她的男孩子能够把她从困境中救出来,是的,她在困境里面,她想重新去爱上一个人,再次勇敢起来,才能彻底地把大维所带来的小小伤害给忘记。


  在四季新村的门口,可可老远就看到胭脂店的边上,一个那么熟悉的叫她心头发热的身影,小俏,小俏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光脚穿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跟所有周围的人都不同,那双鞋子让她漂亮得几乎要不真实起来,可可心里略微地怅然了一下,那么沈涵是来过了,他终于来过了,并且把高跟鞋送给了小俏,而小俏已经穿在了脚上。小俏在胭脂店里买了一根雪糕,慢慢地剥开纸头,靠着胭脂店边的梧桐树上舔着,左右张望,她在等可可。


  可可朝她招手,拉着丁城城走到小俏的面前去,虽然这些日子两个人之间好像隔了很多东西,撞不开,但是她急于想与小俏分享自己的快乐,甜丝丝,如同女贞树的细小花朵一般,在不动声色的开放着,而越走越近,就看到小俏突然低下头,手里的雪糕也落在了地上化成一滩白色的雪泥。可可没有多想,走到她的身边,亲密地搂住她的肩膀,说:


  “小俏,这是丁城城。”


  “哦,我们认识,我们在一个物理补习班里上过课。”小俏尽量地不去看丁城城,却也不愿意去看可可,那个晚上可可匆促消失的身影和眼神叫她的心脏再次缩成一块坚硬的小石头,她低着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道:“那么,你们好了?”可可笑笑,右手依然放在丁城城的手掌里面。可是她突然看见小俏扭过了头,有一个瞬间她们的眼神相互接触,而小俏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焦灼、怅然、嫉妒和轻微的愤怒,他们都低头看着地上那滩化开来的雪泥,一小队蚂蚁正慢慢地爬过来。


  可可突然想起在一个多月前的晚上,在匹萨店打烊前,她和小俏坐在柜台后的角落里面吃南瓜蛋糕和水果布丁,小俏说,她最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每天都会从匹萨店门口的十字路口经过,他长得就好像一只兔子一般地敏感和温柔,她想起她第一次去赴丁城城在人民广场的约会,回家时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过时,扭头看了一眼小俏工作的匹萨店,霓虹灯突然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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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6

  丁城城还是去找可可了,因为他看到摩天轮,想起了爸爸。


  自从那个暴怒的傍晚把可可从阁楼里面轰出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她,可是思念却是这样地与日俱增。


  丁城城看到可可说的第一句就是:“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么?”可可在家门口被他拦截下来,觉得他不可理喻地断然回绝,她始终还是对上次被他暴怒着从阁楼里赶出来耿耿于怀,于是她甩了甩胳膊往搂道里走,被丁城城一把拽住胳膊,他说:“我没有爸爸!!我撒谎,是因为,我没有爸爸,没有什么他妈的狗屁的海员爸爸!!”可可停下了脚步,丁城城则在继续说着,从吼叫,变成了嘟囔:“从小我爸爸就离开了我,不,是他抛弃了我和妈妈,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小时候没有爸爸的男孩子是被别人看不起的,所以我说我的爸爸是海员,别人都相信我,也羡慕我,喜欢跟我在一起,听我讲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丁城城一鼓作气地说出了这些,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了实话,而且是一个女孩子,可可默不出声地听着,听他讲完之后,默默地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面,说:“我们去坐摩天轮,现在就去。”


  锦江乐园已经非常地残破了,所有的游乐设备都落了油漆,只有一点点的游人,跟小时候的记忆竟然有了那么大的偏差,那里的激流勇进,单轨滑车都已经显出戚戚的样子来,没有什么比一个破败的游乐场更叫人感到恍然,他们都记得小时候,坐在小小的船里面从激流勇进的顶端往下冲,浑身溅满快乐的水珠。


  整个摩天轮上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一个左右微微摇晃着的吊篮里面,慢慢地往上升,地面越来越远,单轨滑车、激流勇进、木马,都在慢慢地离去。可可想起来家里面,每次她回家的时候都在担心,爸爸是不是已经离去,她现在这颗脆弱得要死的心,在丁城城刚才的那番话之后,突然和他靠的如此的近。远处看到得灰蒙蒙的城市,成片成片的工房,和纵横交错的街道,高架桥,苏州河,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蒙蒙地叫人感动。丁城城看到那个小小的残破的小摩天轮,也依然在旋转,现在好像玩具一般,他想,小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面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越来越高,风大,整个吊篮都在晃动,想在风雨飘摇的夜晚来到这里,整个城市都已经暗了,高架上的车灯像条龙一样地绕着城市转圈,恍恍惚惚,而生命亦是如此脆弱。


  可可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站在医院门口抽烟,你被担架从救护车上面抬了下来,有个女孩子在你身边神情慌张的奔跑。”


  “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领操台上,穿着那条湖水绿色的印花裙子,抽烟,在很远的地方对着我笑。”丁城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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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5

失去了颜色般向前伸展着,他知道自己在克制着一种欲望,他把这种欲望深深地埋进了身体里面,紧紧地扎下一个根。


  就好像有一次站在马路的对面看一家极限用品商店的橱窗,有一个熟人突然站起来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可是他过不过去了,马路上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从他的跟前驶过去,把对面那个人的身体切割得支离破碎的,丁城城向前迈出一步,一辆摩托贴着他的身体擦过去,马路好像一下子暗了,因为路灯突然亮了起来,都是车灯,从头到尾地连接着,也看不到头,在城市过去繁忙的时候,红绿灯也只能彻底失去作用般地闪烁着,丁城城再向对过望去的时候,店里面也亮起了灯,橱窗的灯都亮了,那块滑板也被照亮了,刚才在门口聚集的年轻人,现在好像都已经进了店里面,向他招手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丁城城很沮丧,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地失去一种功能,慢慢变得残废,再也飞不起来。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竟然是清冷的,让丁城城感觉自己从这个城里消失了。朦胧之间,听到卡车的声音轰隆隆地近了,似乎是隔了几条街,那些卡车排成长长的队伍,一辆接着一辆绵延不绝地进来又离开,后来竟然变得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也没有人,卡车排着对开来又开走,变得悄无声息。丁城城从这个没有声响的梦里面醒来,于是再也睡不着,而清晨依然没有过去。搬场卡车的咯噔一下停下,几辆刹车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就人声鼎沸起来,指挥搬动家具的声音混杂着弄堂早晨的刷牙声,搪瓷脸盆的碰撞声,简直就是不绝于耳,于是丁城城爬起来,看见隔了两条街停着几辆搬场卡车,生了点锈的电冰箱,被叠在一起的脸盆,用做嫁妆用的大红色绣花被面,颜色陈旧的组合家具,最后几个男人扛着一张大床摇摇晃晃地从狭窄的弄堂里走出来。


  老房子第一批搬迁已经开始了。


  妈妈把丁城城拖去莘庄那里看过房子,整洁的两室一厅,客厅朝南,要坐地铁坐到最后一站,在地铁开到最后几站的时候,车厢慢慢地浮到地面上来,宛如去异乡的火车,丁城城看见锦江乐园巨大的摩天轮,在孤独地旋转着。他又想起爸爸,小的时候爸爸曾经带他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摩天轮,只有一个非常小的旧的,可是当他坐在里面转到顶端的时候,他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回来,从地铁站出来时,丁城城在路上点了根烟,而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不说什么,于是这是丁城城在妈妈面前抽的第一根烟,他觉得心里面很柔软,在把烟吐出去的时候都觉得柔软极了,轻柔地好像这个夏天傍晚的风,吹过他T恤衫洁净的领子。用自行车驮着妈妈回家,她在身后轻轻地哼着歌,这是妈妈这几年来少有的快乐和轻松,她对丁城城说,那间朝南的房间给他住,要去买张很大的沙发,一张舒服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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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4

  天很快就彻底暗了,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沈涵站起来踩灭了最后一个烟头。


  而远处,看见穿着浅绿色吊带裙的小俏走过来,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搂着她的腰,沈涵赶紧躲进了梧桐树的阴影里面,小俏越走越近,沈涵看见她在楼道口与那个男人告别拥抱,小俏把脸放在男人的肩膀上时,顿时整个脸都陷进了阴影里面,只很短暂的时间,她就从男人霸道的拥抱里面挣脱出来,也没有听见那男人说生日快乐,他就转身离去了,而小俏则在楼道口徘徊了一会儿。这时候沈涵突然想起,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还挂在信箱上面,没有拿下来。


  小俏转身看到,拿下来,捧到手里面,然后弯腰脱下脚上的一双跑鞋,踩进这双红色的高跟鞋里面,她整个人立刻雀跃起来,着细吊带连衣裙和红色高跟鞋的清瘦女孩子,小腿的线条还没有完全地充满,细细的带子缠绕着她细细的脚踝,因为脚跟被突然抬高,所以小腿紧紧地绷着,尖尖的红鞋头好像十四岁的少女洛丽塔一样,甜美,幸福。


  沈涵突然意识到小俏的幸福,她有个温暖的家庭,他见过她的爸爸妈妈,是非常和睦和登对的一对,她的身边不缺少关爱,她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阴影,她只被一些小事情所折磨,她的脸上是未经世事的透明,她是个宠儿,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真正的宠儿,可是到底前面还有多少的艰难,要怎么样穿着红色的高跟鞋一点点地走过。而这时候沈涵也是突然想起来,坐在商场门口的地板上大声哭泣和尖叫的可可,可可是个残破的娃娃,可可在睡觉的时候,身体就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毫不放松,她是个紧张的破娃娃,被勾破了丝袜,走投无路地在陌生人前哭出了声来,乱了脸上的妆。沈涵想起可可睡着的时候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不均匀的呼吸声,清晨蹑手蹑脚从他家消失掉的身影,她其实是那么的小心,惟恐惊扰了身边的人。她们俩是多么地不同,沈涵也只能在远处观望小俏,不再去惊扰她,也不去惊扰她们。


  沈涵从梧桐底下的阴影里面,匆匆地推着靠在边上在自行车离开,他骑了一段路,回看,看到小俏拎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四处张望着送鞋的人,脸蛋儿,还是宛若三年前,那个夏天的透明。


  他不知,小俏也想做个私奔的小人,只是丁城城已在那里路口消失。


悲伤摩天轮


  丁城城开始去二乔的车行里面打工了,车行在遥远的杨浦区,丁城城也就去过去搭个手,修车他修不来,他就在边上做帮工,因为可以每天看到很多过来修理的摩托车,各种型号的,所以说就算是工钱少了点他就不在乎了。车行里散养着一只绿颜色的小百灵鸟,没事情的时候就在地上走来走去,而丁城城闻着机油的味道确实感到顶顶地充实,看到狭小的工具房里面放满了各种零件他也感到兴奋,有几次趁着师傅不在时,他把橱窗里放着卖的头盔拿出来,戴上去,紧紧地扣住脑袋,耳朵几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眼睛里看出去的东西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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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3

  “沈涵,你醒过来之后就是小俏的生日了,这双鞋你送给她吧,当是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她的地址是四季新村12号楼502室。你们的可可。”


  沈涵醒过来就看到了纸条,他把红色的高跟鞋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腰里面别着的拷机又开始响个不停,在早饭摊子上买了油条和一碗暖烘烘的甜豆浆,他就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奔波,他骑车飞快,在车流中纵然向前,耳朵里面只听到风声,每天都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


为他们送过去各种各样的东西,看他们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沈涵熟悉上海的每一条小马路,他喜欢这里,尤其是清晨和夜幕低垂的时候,都显现出浓郁的市井气来,休息的时候,他就在小马路边上吃一碗菜饭,喝一碗黄豆猪爪汤,抽着烟和那些说着外乡口音的人坐在一起。


  这一天,他的最后一份工作就是把红色的高跟鞋送去小俏家。


  沈涵还记得黑色笔记本上面记着的话,此时他的心情激动,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这般地快乐过,在将近最后的日子里面,程建国写了一句话:“听说今天是宝贝的生日,祝宝贝生日快乐,我很想他。”这天正是沈涵的生日,那么程建国真的就是他的爸爸?虽然他恨爸爸,但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有除了妈妈之外的人称呼自己宝贝,事实上连妈妈都很少这么叫他,那么这就是爸爸,这可能就是他的爸爸。那已经是三年前的生日了,离妈妈的死也很近,其实沈涵早就应该嗅出死亡的味道来。


  那个生日,又是一次斗殴,沈涵记得他最好的兄弟,站在路边十字路口的路牌下面,手里面紧紧地握着一把西瓜刀,就这样狠狠地在风里面站着,他的面前是一群西区过来的流氓,等到沈涵他们听闻消息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起来,他就这样看着他的兄弟从背后被人用刀砍,沈涵发疯般地冲上去,大声地叫着提醒过,结果兄弟回过头来用手阻挡,一条手臂几乎被砍断,他哀号着倒在地上。


  之后就是一次发了狂的斗殴,沈涵被关进警车的时候衬衫上面已经都是血了。兄弟被送上了救护车,被抬上担架前还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这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他的左手被做了截肢手术,后来就吸毒,去年,听说他也死了。那个生日的夜晚,沈涵坐在警车里面,透过茶色的玻璃,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的光影移动着。没有想到他被妈妈从公安局领出来的一个星期后,妈妈就跳楼了,连个理由都没有留下来。


  沈涵在挂着红色高跟鞋的自行车上想起这些,路人都在看他,可是他突然什么都不看不见了,所有的往事都涌了上来,几乎把他卷进去,再出不来。


  傍晚的时候,沈涵就已经等在了小俏的家门前,她家那扇装着花窗帘的窗户紧紧地关闭着,显然她还没有回家来。于是沈涵把自行车靠在边上,然后把高跟鞋的系带挂在小俏家信箱的搭手上面,绿油油红艳艳地非常好看。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天越来越暗,很多人从他周围走过,由于这整整一天的努力工作,现在沈涵累得直想睡觉,可是他还是努力地阻止着自己的困意,用手掐着自己的手臂。他想对小俏说一句“生日快乐”,这大概是多年来哽在他嘴里的一句话,过去,他自卑地从来不愿意跟小俏走得太近,他身上私生子的名声叫他抬不起头,虽然他知道小俏的善良,可是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人关心的日子,反倒是他害怕与别人走得太近了,怕那种突然的背叛,突然的逃离,就好像妈妈一样,突然地从生活里面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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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问道标记书签 发表于 2013-7-20 07:28:22

  看到夜色很浓的时候,沈涵站起身来去上厕所,说:“去完厕所就回家了。”可可趁着他去厕所的间隙,翻到后面的那些空白页上,迅速地看了一遍自己写在上面的一段段的话,她冒了个念头想要撕去,却还是罢了手。


  沈涵要送可可回家,她不肯,她说那么晚了回去已经不方便了,对沈涵说:“带我去你家吧,我们好久没有聊聊天了。”沈涵看了看手表,想了一下,说:“好。”


  外婆早已经在亭子间里面睡去了,只到桌子上帮沈涵留了一大盆的西瓜,他们两个坐在木头的桌子边上大口大口地分吃掉,然后坐到床上面去聊天。沈涵的床单和薄毯子上面散发着浓烈的烟味,和潮湿的汗酸臭气,草席也因为几天没有擦洗过而显得蔫呼呼的,沈涵的手里面依然还是捧着那本黑色笔记本,他每一页都看,看得非常地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日期格子里面最最细小的字,旁若无人,完全忘记了可可的存在。而可可蜷缩在凉席上面,抽着烟,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近清晨,天微微地泛着红色,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涵熟睡的脸,靠着那么近,可以闻得到他呼吸的味道,他的小手指和她的小手指轻轻的靠在一起,因为可可是弓着身体睡觉的,所以沈涵只能把身体挺得直直的,在中间留着一条不宽不窄的间隙,他们俩就这样睡了整个晚上。可可坐起来,轻轻越过沈涵的身体,坐在床沿看着他,看得到他脸上细小的柔软的汗毛,和赤裸的背后很多伤疤,长长短短,她忍不住用手去摸,可可心怀感激,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沈涵如此近,就在他的身边。


  沈涵翻转一个身模糊地醒过来。


  “你现在有女朋友么?”可可突然问他,他迷糊着摇摇头,“那么你还喜欢小俏么?”可可要把这句话问出口是多么地艰难,她感到喉咙里面被哽住了。而这次沈涵不再摇头,他把身体扭转了过去,又继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转了个身就睡着了。


  可可站起来,拿一张柔软的餐巾纸把红色高跟鞋上沾着的灰尘擦去了,她最后一次穿上,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微微变形的镜子里面她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子,突然在镜子上贴着的无数张面目模糊的明星美女照中,她看到一张她和小俏的合影,那是在那年春游的公交车上别人帮她们拍的,小俏的脸明媚得就是一团春光,而可可则是心不在焉望着别处,后面有沈涵的半个后脑勺,可可突然又想起那天,他背后的温度,她就这样,在人群中间,隔着衬衫慢慢地靠着他。可可弯下腰,松开脚踝处的系带,光脚踩在冰冷的水门汀地面上,把红色的高跟鞋放在椅子上面,又写了张纸条,才静悄悄地拉着生了锈的铁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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