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张拳老婆临死时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 蝌蚪:我不知道。 姑姑:她说,“万心,你不得好死!” 蝌蚪:这臭娘们,实在不像话。 姑姑:王仁美临死时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 蝌蚪:她说什么了? 姑姑:她说,“姑姑,我好冷……” 蝌蚪:(痛苦地)仁美,我也感到冷啊…… 姑姑:王胆临死时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 蝌蚪:我不知道。 姑姑:你想知道吗? 蝌蚪:当然……不过…… 姑姑:(神采飞扬地)她说,“姑姑,谢谢您救了我的孩子。”你说,是我救了她的孩子吗?? 蝌蚪:当然是您救了她的孩子。 姑姑:那么,我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蝌蚪:姑姑,您说错了,您应该说可以安心地去睡,好好地活着。 姑姑:一个有罪的人不能也没有权利去死,她必须活着,经受折磨,煎熬,像煎鱼一样翻来覆去地煎,像熬药一样咕嘟咕嘟地熬,用这样的方式来赎自己的罪,罪赎完了,才能一身轻松地去死。 从舞台上垂下一个巨大的黑绳套,姑姑上前将颈子套进去,踢翻脚下的凳子。 郝大手和秦河只顾捏自己的泥娃娃。 蝌蚪抄起一把刀,扶起凳子,跳上去,砍断绳子。姑姑落到地上。 蝌蚪:(扶起姑姑)姑姑!姑姑! |
秦河:你最好把我换成罗丹,或是米开朗基罗,他们的工作性质与我沾边。 姑姑:蝌蚪,演戏归演戏,现实归现实,我总觉得,你们——当然也少不了我——我们愧对了陈眉。最近,我的失眠症又犯了,那个讨债小鬼带着那群残疾青蛙每天夜里都来吵我,我不但能感觉到他们凉森森的肚皮,还能嗅到他们身上那股子又腥又冷的气味…… 郝大手:你这是神经衰弱导致的幻觉,全是幻觉。 蝌蚪:姑姑,我理解您的心情,这件事如此处理,我心中也感到愧疚,但不这样处理又能如何处理呢?不管怎么说,陈眉是疯子,而且是个严重毁容、面貌狰狞的疯子,我们将孩子交给她抚养,是对这孩子不负责任!而且,尽管我不是自愿的,但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我是孩子的父亲。当孩子母亲神志失常、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料理的情况下,孩子由父亲抚养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是到了最高人民法院,也会这样裁判。您说是不是? 姑姑:也许我们把孩子还给她,她就好了呢?母亲和孩子之间,那是可以产生奇迹的…… 蝌蚪:我们不能拿着孩子去做这种冒险的实验,精神病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姑姑:精神病人也是爱孩子的。 蝌蚪:但她的爱很可能给孩子带来伤害。姑姑,您千万不要为这事内疚。我们已经做到了仁至又尽。给了她双倍的补偿,还送她进医院治疗,包括陈鼻,我们也没亏待他。等到将来,她的病彻底好了,孩子大了,我们会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孩子真相——尽管告诉他真相只能给他带来痛苦。 姑姑:实话告诉你们,最近,我经常想到死—— 蝌蚪:姑姑,您千万别胡思乱想,您刚刚七十多岁,说您是正午十二点钟的太阳那是夸张了点,但说您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绝不是恭维您,下午两三点钟,离天黑还早着呢!再说,高密东北乡人民也离不开您啊! 姑姑:我当然不想死,人要是无病无灾,能吃能睡,谁愿意死?但我睡不着啊!半夜三更,所有的人都睡觉了,只有我和树上那只猫头鹰醒着。猫头鹰醒着是为了捉耗子,我醒着干什么? 蝌蚪:您可以吃片安眠药,许多大人物都有失眠的问题,他们都吃安眠药。 姑姑:安眠药对我不起作用了。 蝌蚪:吃点中药…… 姑姑:我是医生!我告诉你,这不是病,是报应的时辰到了,那些讨债鬼们,到了他们跟我算总账的时候了。每当夜深人静时,那只猫头鹰在树上哇哇叫的时候,他们就来了。他们浑身是血,哇哇号哭着,跟那些缺腿少爪的青蛙混在一起。他们的哭声与青蛙的叫声也混成一片,分不清彼此。他们追得我满院子逃跑。我不是怕他们咬我。我就是怕他们凉森森的肚皮,和他们身上那股腥冷的气味。你们说,姑姑这辈子怕过什么?老虎、豹子、狼、狐狸,对这些常人害怕的东西姑姑是一点不怕,但姑姑被这些蛙鬼们魇怕了。 蝌蚪:(对郝大手)要不要请个道士来禳解一下? 郝大手:她说的也是台词儿。 姑姑: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想,想自己的一生。从接生第一个孩子想起,一直想到接生最后一个孩子,一幕一幕,像演电影一样。按说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恶事……那些事儿……算不算恶事? 蝌蚪:姑姑,那些事算不算“恶事”,现在还很难定论,即便是定论为“恶事”,也不能由您来承担责任。姑姑,您不要自责,不要内疚,您是功臣,不是罪人。 姑姑:我真的不是罪人? 蝌蚪:让东北乡人民投票选举一个好人,得票最高的一定是您。 姑姑:我这两只手是干净的? 蝌蚪:不但是干净的,而且是神圣的。 姑姑:我睡不着的时候,会想到张拳老婆的死,王仁美的死,还有王胆的死…… 蝌蚪:都不能怨您!绝对不能。 |
第九幕 姑姑家院子场景如前。 郝大手和秦河还在捏着泥娃。 蝌蚪手捏一摞稿纸,站在一侧,高声朗诵。 蝌蚪:……如果有人问我,高密东北乡的主色彩是什么,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绿! 郝大手:(不满地嘟哝着)那么红呢?红高粱、红萝卜、红太阳、红棉袄、红辣椒、红苹果…… 秦河:黄土、黄大粪、黄牙、黄鼠狼,就是没有黄金…… 蝌蚪:如果有人问我,高密东北乡的主要声音是什么,我会骄傲地告诉他:蛙鸣! 郝大手: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奏河:娃娃的哭声值得骄傲。 蝌蚪:那像沉闷的小牛叫声的蛙鸣,那像忧伤的小羊叫声的蛙鸣,那像母鸡叫蛋一样清脆的蛙鸣,那像初生婴儿一样响亮和悲伤的蛙鸣啊…… 郝大手:那么狗叫呢?猫叫呢?驴叫呢? 蝌蚪:(恼怒地)你们这是跟我抬杠! 秦河:我看这话剧,本质上就是抬杠。 姑姑:(冷冷地)你方才念的这些话,是我说的吗? 蝌蚪:是剧中的人物“姑姑”说的。 姑姑:剧中的人物“姑姑”是我呢,还是不是我? 蝌蚪:既是您,又不是您。 姑姑:这话怎么说呢? 蝌蚪:这是艺术创作的一条普遍规律,就像他们捏的这些泥娃娃,既是从现实生活中取来的形象,又加上了他们自己的想象和创造。 姑姑:这戏真要搬上了舞台,你不怕带来麻烦?你用的可全都是真名真姓。 蝌蚪:这是草稿,姑姑,定稿时我会把人名全部换成外国人名,姑姑换成玛丽娅大婶,郝大手换成亨利。秦河换成阿连德,陈眉换成冬妮娅,陈鼻换成费加罗……连高密东北乡,也要换成马孔多小镇。 郝大手:亨利?这名字有趣。 |
高梦九:(问陈眉)是她为你接的生吗? 陈眉:大老爷,进产房前他们就给我蒙上了眼睛。 高梦九:这案子,本官看来是断不清楚了!你们去做DNA吧。 导演上去附耳对高梦丸说话。高梦九与之低声争辩。 高梦九:(长叹一声,唱)奇案奇案真奇案——让俺老高犯了难——孩子到底判给谁——一条妙计上心间——(下堂)我说各位听着,既然你们诉到本官堂下,本官就假戏真做,把这案子给断了!衙役们——! 众衙役:有! 高梦九:如有不听本官号令者,用鞋底子掌脸! 众衙役:是! 高梦九:陈眉、小狮子,你们两个各执一词,听上去似乎都合情合理。本官一时难以判断,因此,请小狮子将孩子先交到本官手里。 小狮子:我不…… 高梦丸:衙役们! 众衙役:(齐声)呜喂…… 导演附耳对蝌蚪说,蝌蚪戳了一下小狮子,示意她将孩子交给高梦九。 高梦九:(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果真是个好孩子,怪不得两家来抢。陈眉,小狮子,你们听着,本官无法判断孩子归谁,只能让你们从本官手中抢,谁抢到就是谁的,糊涂案咱就糊涂了吧!(将孩子举起来)开始! 陈眉和小狮子都向孩子扑去,两人拉扯着孩子,孩子哭起来。陈眉一把将孩子抢到怀里。 高梦九:众衙役!给我将陈眉拿下,将孩子夺回来。 众衙役将孩子夺回,交给高梦九。 高梦九:大胆陈眉,你谎称是孩子的母亲,但在抢夺孩子时毫无痛惜之心,分明是假冒人母。小狮子在争夺时,听到孩子痛哭,爱子情深,生怕孩子受到伤害,故而放手,此种案例,当年开封府包大人即用此法判决:放手者为亲母!因此,援例将孩子判归小狮子。陈眉抢人之子,编造谎言,本该抽你二十鞋底,但本官念你是残疾之人,故不加惩罚,下堂去吧! 高梦九将孩子交给小狮子。 陈眉挣扎喊叫,但被衙役们制住。 陈鼻:高梦九,你这个昏官! 李手:(戳戳陈鼻)老兄,就这样吧,我已经跟袁腮、蝌蚪说好了,让他们补偿陈眉十万元。 ——幕落 |
蝌蚪、袁腮簇拥着小狮子欲走。 高梦九:(鞋底拍案桌)不许走!本官尚未审理判决,哪个敢走!衙役们,把他们看住! 导演对高梦九打手势、使眼色,高佯装不见。 高梦九:民女陈眉,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孩子是你的,那么我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 陈眉:他是个大官,大款,大贵人。 高梦九:无论他多大的官,多大的款,多大的贵人,也应该有个名字吧? 陈眉:民女不知道他的名字。 高梦九:你跟他何时结婚? 陈眉:民女没结过婚。 高梦九:噢,非婚生子女。那你何时跟他……行过房事? 陈眉:大老爷,民女不懂。 高梦九:嗨,你何时跟他睡过觉,怎么说呢?做爱,你明白? 陈眉:大老爷啊,民女没跟什么男人睡觉,民女是处女。 高梦九:嗨,越讲越不清楚了。没跟男人睡觉,如何能怀孕,生孩子?你难道连这点生理常识都不懂吗? 陈眉:大老爷,民女句句是实,(指小狮子等)他们用玻璃管子给我…… 高梦九:试管婴儿。 陈眉:不是试管婴儿。 高梦九:我明白了,就像畜牧站人工授精一样。 陈眉:大老爷(跪下)求您开恩明断。民女本来想生出这个孩子,赚到代孕费替父还了医疗费就去跳河的,但民女自从怀上他,自从感觉到他在民女肚子里活动之后,民女就不想死了。同时与民女怀孕的还有好几个人呢,她们不爱肚子里的孩子,但民女爱。民女的脸上有伤,身上也有伤,每到阴天下雨。伤口就奇瘁奇痛,天气干燥时,还会崩裂出血。大老爷啊,民女怀胎十月,不容易啊。大老爷,民女忍受着说不尽的痛苦,小心翼翼,总算把孩子生出来了,可他们骗我说孩子死了……我知道孩子没死……我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我不要代孕费,给我一百万一千万我都不要,我只要孩子,大老爷,求您开恩把孩子断给我…… 高梦九:(对蝌蚪、小狮子)你们两位,是合法夫妻吗? 蝌蚪:结婚三十多年了。 高梦九:结婚三十多年一直没生孩子? 小狮子:(不满地)这不刚生了吗? 高梦九:看您这岁数,五十好几了吧? 小狮子:我知道你要这样问,(指姑姑)这是我们高密东北乡的妇科医生,接生过几千个孩子,治疗过无数例不孕症,没准连您都是她接生的吧?您可以问问姑姑,我从怀孕到分娩的整个过程,姑姑都可以作证。 高梦九:本官早就听说过姑姑的大名,您也算个乡贤了,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姑姑:这个孩子确实是我接生的。 |
陈眉:包大人,不能摘啊—— 高梦九:为什么不能摘? 陈眉:戴着面纱,民女是个人;摘下面纱,民女就成鬼了。 高梦九:我说陈眉,本官判案,是讲法律程序的。你戴着面纱,我知道你是谁啊? 陈眉:大人,你让他们都捂着眼睛。 高梦九:都捂上眼睛。 陈眉:大人,您可看好了。大人啊。民女命苦啊 (放下孩子)摘下面纱,又用双手遮脸。 高梦九对堂前示意,小狮子猛扑上去将孩子抱到怀里。 小狮子:(哭腔)宝宝,金娃,小金娃儿。快让妈妈看看……蝌蚪,你看,金娃这是怎么啦……这个狠心的疯子,把孩子摔死了啊! 陈眉:(一边喊叫着,一边疯狂地向小狮子扑去)我的孩子……大老爷啊,她抢了我的孩子…… 众衙役将陈眉制住。 姑姑缓缓上场。 蝌蚪:姑姑来了! 小狮子:姑姑,你看看金娃是怎么啦? 姑姑在孩子的某几个部位掐摸了凡下。孩子哭了起来。蝌蚪将一只奶瓶递给小狮子,小狮子将奶瓶喂到孩子嘴里,哭声停止。 陈眉:大老爷啊,不要让她给我的孩子喂牛奶啊,牛奶里有毒,大老爷,我自已有奶啊……不信。我挤给您看哪,大老爷…… 陈鼻、李手上。 陈鼻:(用拐杖捣着地)天地良心啊!天地良心啊…… 高梦九:(悲恻地)我说陈眉,你还是把脸蒙起来吧! 陈眉:(惶恐地摸到黑纱蒙上脸)大老爷,我吓着您了吧……对不起大老爷…… 高梦九:陈眉,你的案子既然落在本官手里,本官一定要问个明白。 陈眉:谢大老爷。 |
小狮子、蝌蚪等人陆续跟上。 原戏中扮演张、王两家的演员也掺杂其中,混乱上场。 导演:(气急败坏地)停!停!这是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剧务,剧务! 陈眉:(扑跪到大堂前)包大人,包青天,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高梦丸:本县不姓包,姓高。 陈眉:(在孩子的哭声申)包大人哪,民女有千古奇冤,您可要秉公审理啊! 袁腮和小表弟拉住导演,悄声地说着什么,导演连连点头。只能依稀听到袁腮说:我们公司赞助十万! 导演走到高梦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导演对摄影等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袁腮走到蝌蚪和小狮子身边对他们低声交代了几句。 高梦九:(拿起鞋底,猛拍案桌)堂前民女听着,本官今日法外开恩,加审一案,将你的姓氏、籍贯、所诉何事、所告何人,从实讲来,若有半句虚谎,你可知道本官的规矩? 陈眉:民女不知。 众衙役:(齐声)呜喂——! 高梦九:(抓起鞋底,猛拍案桌)若有半句谎言,本官就要用鞋底抽你的脸! 陈眉:民女知道! |
第八幕 电视戏曲片《高梦九》拍摄现场。 舞台布置成民国时期县衙大堂模样。虽有改革但基本上还是沿袭旧制。大堂正中高悬一块匾,匾上有“正大光明”四个大字。匾额两边悬挂一副大字对联。上联:一阵风一阵雨一阵青天;下联: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堂案上供着一只硕大的鞋子。 高梦九身穿黑色中山装,头戴礼帽,胸前口袋里露出怀表的银链子。舞台两侧站立着几个衙役,手持水火棍,但服装却改穿黑色中山装,看上去颇为滑稽。 导演、摄影、录音等电视剧工作人员在忙碌着。 导演: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高梦九:(抓起鞋底,猛拍案桌)呜呀呀呀……烦恼!(唱)高知县坐大堂审理疑案——有张王二家人争夺田产——张有理王有理家家有理——到底是谁有理还看本官!——本县,姓高名梦九,原本是天津卫宝坻县人氏,少年从军,跟随冯玉祥冯大帅转战南北,屡建奇功,被冯帅提拔为警卫营长。某日,部下一兵戴墨镜携妓女招摇过市,恰被冯帅瞧见,冯帅责高某治军不严。高某羞愧难当,深感辜负大帅栽培之恩,即辞职还乡。民国十九年,当年袍泽乡党韩复榘兄主席山东,三顾茅庐请高某出山,高某难却韩兄厚谊,赴鲁上任,先任省参议员,后任平原、曲阜县长,今春改任高密。此地民风刁顽,匪盗猖獗、game盛行、烟毒肆虐,社会治安相当糟糕。高某到任后,大刀阔斧,锐意改革,根绝匪患,提倡孝道,尤好微服私访,善断疑难案例,(悄声)当然也闹出了一些笑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贤就没过了吗?乡绅们送高某一副对联:一阵风一阵雨一阵青天,半是文半是武半是野蛮。写得好!好!他们还送了高某一个外号:高二鞋底!其源盖因高某好用鞋底打那些刁民泼妇的颜面也!(唱)乱世做官用重典 该野蛮时就野蛮 诡计诱杀众土匪 鞋底打出个高青天 我说伙计们—— 众衙役:有——! 高梦九:准备妥当了没有? 众衙役:妥当了! 高梦九:传原告被告两家上堂! 衙役甲:传原告被告两家上堂啰——! 陈眉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上。 陈眉:包大人,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陈眉:大人容禀。民女陈眉,系高密东北乡人氏。民女自幼丧母,跟随姐姐长大成人,后随姐去玩具厂打工。一场大火,烧死了民女的姐姐,又烧毁了民女的面容…… 高梦九:我说陈眉。你摘下面纱,让本县看看你的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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