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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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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们提高音量把“活佛”二字说得缓慢而厚重,然后走了。


    虔诚的草原阿妈空落落地坐在帐篷外,不知如何是好。


    要说钱,要说人,要说这生机盎然的世界和这安宁稳当的生活,那都是谁给予的恩赐呢?不是佛祖谁有这样的无量之力来创造它!


    草原阿妈虽然不能分明地感受上面这样的觉悟,但是在她的心目中,活佛就是佛祖化身,信仰就是天地、生命与灵魂,没有理由的。


    第二天草原阿妈就强行带上女儿搬迁牧场了。女人没有太大能力把家搬得更远,只能拖着帐篷赶上家中仅有的牦牛走进多年前自己曾放牧的一个隐蔽的山沟。


    因为人手少行李多,母女俩一路搬迁得非常辛苦。不能一次性带走行李,她们就先赶上牦牛走过一段崎岖山路,然后把牛丢在路边山坡,再回头背运帐篷行李。等行李运到放牧处,又赶牛再往前走一段。如此重复地赶一段牛,搬一段行李,再赶牛,再搬行李,也不知走过多久,山路是越走越曲折,越走越险恶。


    姑娘不愿走啊!她一路走一路回望,等待。心想彭措知道不知道她们这样离开呢,如果他再次到草原上,看不见她的帐篷,是不是可以沿着她一路做下的标记找过来?


    可是现在姑娘在伤心地哭泣。因为山里刚刚下起一场瓢泼大雨,把她一路做过的标记给冲毁了!没有了标记,她想青年肯定是找不到她的,所以想返回草原去,在那里等待她的恋人。


冰山上开出雪莲(2)


    但是阿妈对女儿说:“你要是敢回去我们从此就不是母女,你再也见不到阿妈了!唉,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就要死在这个路上!”


    女儿泪水涟涟,说:“阿妈,现在不是你不行,我也不行了!”——因为大雨把姑娘全身浇得透湿,再是连日的搬迁疲累,还有相思,姑娘病倒了。


    阿妈只好停止搬迁。大雨中,女儿倒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下面感冒,发烧,近于昏迷状态。阿妈一个人在山坡下艰难地支撑帐篷,为生病的女儿搭个避雨的地方。她们的牛群散放在周边的山坡头,有些在埋头吃草,有些在雨中静静地站着,望着它们苦命的主人吃力地搭建帐篷。


    突然有两头牦牛从山坡的路口处跑起来,像有人随后追赶一样翘着尾巴狂奔。阿妈以为前方的山坡发生塌方,飞奔到女儿跟前一把抱起她,但昏迷中的女儿不知哪来一股子劲,推开阿妈竟然站了起来,眼睛突然变得雪亮,感动的泪水比雨水还淌得凶猛。


    原来是彭措青年沿着她们的足迹一路追赶过来!


    拉姆望着青年泪流满面,“你是怎么找过来?怎么知道这里?”


    青年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就陪你进过这个山沟里放牧,除了这里,我知道你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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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冰山上也会开出雪莲


    这首情歌说的是单身恋人之间的情感,遭到家庭反对,便有私奔意向。


    说起私奔,除一妻多夫家庭存在私奔现象,草原上单身恋人私奔的事儿也时有发生。一些青年真心相爱,但往往因为家庭背景不同,或违背传统等原因长辈们并不赞同。这时恋人们便会暗下商量一起离家出走。在外面过些年头或说怀上孩子之后再带回家来。一般家人看到木已成舟,便也息事宁人。


    这样的情感大多是忠诚可靠的,其结果也算圆满。


冰山上开出雪莲(1)


    早些年,草原上流传着一段感人的情爱故事,说的是半农半牧地区,农区青年彭措与牧区姑娘拉姆之间的爱情。


    彭措青年乃大喇嘛家侄儿,家庭环境优越,但在婚姻方面观念相对传统,自然彭措的亲事就得多多地由着长辈们安排了。


    他们家对彭措的安排是,等他长到二十岁,会和活佛家的侄女联姻,是指腹为婚的那种,门当户对,关系牢固得很。


    偏是这青年任着性儿在牧场上结交了一位心上人,是个单亲家庭的姑娘,并且在彭措之前这姑娘已经有过别的男孩,跟她的阿妈一样,属于“钻帐篷”的那种情感。


    但青年并不介意。他认为,过去的已成过去,重要的是当前能够相亲相爱就好。


    两个恋人只把相爱的消息早早地通知各自家庭。拉姆家自然万分乐意,但彭措家可就乱作一团——如此,活佛家的怎么交代呢?这是背信弃义。你们一无所有,将来怎么生活呢?这是现实。又是门不当户不对,姑娘先前还有过别的男孩,将来不惹得别人家笑话?这是难题。


    于是喇嘛全家竭力反对。


    但彭措青年爱姑娘,爱得执著而坚定,大有“我俩爱,谁也不能伐离”的决心。他向家人表决:我和拉姆是真心真意地相爱,相伴的决心早已经烙在彼此心间,就像岩石一样牢固。所以你们同意最好,不同意的话即使是把我们这两块岩石碾碎,那碎屑上也会长出松柏来的!意思是说,你们如果逼得太紧我俩就去私奔!


    青年这样的思想让家人无比震惊。他们再不敢明着阻止青年,只得暗下找到拉姆的阿妈,付之重金请求阿妈带上女儿搬家,让彭措从此见不到姑娘。


    拉姆阿妈万般犹豫,她其实并不为重金所惑——女人一辈子生活在这片草原上,她爱草原,并不想离开。也希望女儿与心爱的青年过上幸福生活,哪怕苦一点也行。这一切与金钱无关。


    所以最终阿妈拒绝了他们。


    彭措家人见金钱不能打动这位草原阿妈,就说,我们家与活佛家是早有联姻在先的,做人不能不守信用。现在你的孩子这样从中插进来,不但是为难我们家,也是为难了活佛。我们能这么安稳地生活,我们的孩子能长得这么健康,也是托菩萨的福,托-活-佛-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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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积子抬起头,一点也不害羞,“阿姐,我今生都不想找朋友了。”我很吃惊,问她为什么。她轻轻地说:“我要做觉母去。”


    要是别的女孩说这样话我还犹豫,但是积子说出来我就相信了。就她平时对寺庙的那番执著,我相信这是她的真实思想。


    可是积子把眼睛转向前方,眼神里充满迷幻,“能像伽伽扎巴那样,多光荣啊!”


    积子的话叫我发愣好一阵,然后我跟她打个招呼就走了。什么都不必说,刚才积子唱的情歌让我明白了一切:她爱上了年轻的伽伽扎巴!是的,是这样!


    后来有一天我在青稞地里与伽伽扎巴相遇。他朝我淡淡点头。年轻俊秀的伽伽扎巴身材高大,一身绛红色僧袍在大片大片的绿野丛中看起来既神圣又耀眼。他瞧我用相机拍他,回个头,笑一笑,我心头竟也荡漾了下——不怪情窦初开的积子那么疯狂,就是别的姑娘,也不能逃脱那种从心底震慑开来的冲动感应。


    我前后为积子小阿妹写过三首诗。我想这诗是从积子的眼神里淌出来的。


    《我的天堂》


    1.青年,我知道,在这样地方


    让你对我驻足长望的


    不是我柔情的目光


    是我走过的经房


    它送你转经的脚步


    远走他乡


    青年,我知道,在这样地方


    让你对我终身不忘的


    不是我明亮的笑脸


    是我面前的经墙


    它伴你朝佛的心灵


    踏遍千山


    2.转山转塔的路上


    桑烟弥漫


    无处不落下


    我凄凄步履蹒跚


    就这样!青年


    我总在乱乱地张望


    你过往的方向


    情愿也随你漂泊


    磕长头拥抱风霜


    (觉迟作)


    《蜀葵的忧伤》


    如果只是在菩提下相聚


    除了恭敬地仰望


    除了回眸的惆怅


    我不能像酥油花那样


    在神龛上开放


    我仅是一朵供奉的蜀葵


    香烟里


    献给神灵的祭物


    美丽的花


    在肃穆中忧伤


    (觉迟作)


    《他的山梁》


    此生的缘分


    是酥油做成的花


    你手织着芬芳


    暗自地香


    它却萦绕在经房


    此生的梦想


    是哈达堆成的山


    我手捻着柔情


    暗自地想


    能不能攀上他的山梁


    (觉迟作)


    7/私奔


    《冰山上开出雪莲》


    两心相悦的恋人


    像山岩上的松柏


    风霜虽有伐离的念头


    相爱的根基


    坚固在岩石里面


    即使岩石被年轮风化


    碎屑上也会长出杜鹃


    两心相卿的情侣


    像湖泊上的黄鸯


    冰雪虽有摧残的意向


    相伴的决心


    诺守在心尖里面


    即使心尖被霜寒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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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亲密地称她小阿妹。


    小阿妹是个虔诚信徒,生活中除劳动以外好像所有时间都待在寨子的寺庙里转经拜佛。


    有一回,冬天,她大哥因农区有急事,分派她顶替上牧区陪二哥看守牛场。此时适逢农区山寨里开大法会,积子特别不想走,但是大哥强制把她送上草原去。


    在寺庙开法会的这天清晨,我从学校里赶来参加法会。走过很长很远的山路,气喘吁吁的我站在小河坝上歇息。转眼望前方青稞田野,就望到宽阔的田野尽头,在清晨冷洌的风霜里有个像风一样飘忽的身影恍恍惚惚朝我这边走来。定神一望,竟是积子小阿妹!她不是在几座大山之外的高山牛场放牧吗?咋一大早又下来?


    我等待她。


    这时积子大哥赶马路过河坝,瞧见田野里自己的阿妹,只朝她嚷起来:“积子,你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


    积子也不答话,浑身冷得直哆嗦。她走到我们身旁时就挨着大核桃树坐下来,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大哥惊讶又迷惑,上前质问:“你说啊,你怎么这样就回来?马也没有骑一匹?”


    “二哥不让我走,就没了马,我是从山上走下来的。”积子说。


    山上在下雪,那么难走的路她是怎样走回来?我非常惊讶,问:“那你走了多久?”她说:“一天一夜。”又说,“我回来赶庙会。”


    大哥责备道:“你这淘气的丫头真是不要命!不如去当觉母好了,免得老叫人操心!”责备后大哥还是让马驮阿妹回家。我紧随其后。他们的阿妈在锅灶旁烧火,红红的牛粪火烤得积子阿妹满脸高原红紫得发亮。阿妹眼里闪隐着一种迷离、混乱又真切的矛盾神色。这目光并不在自己的阿妈、哥哥,或者我的身上,它穿过空气,投向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能看到的地方去。


有一些等待,叫人苍茫(8)


    谁也不能看到,我想。


    她阿妈眼里满含泪水,非常心疼地望已经生病的女儿——没有一个信徒会对追赶庙会的女孩子动气的,即使她为此付出危险的代价。所以她得到了全家人的原谅。


    后来积子如愿地参加法会。她却不坐在我们身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高深的寺庙台阶上,双手托着脸,目光似是流离,却始终处在众多的寺庙扎巴中间。


    我想她肯定浸沉于美好的观想状态,她一动不动。


    我看到众多年轻的扎巴中,有我熟悉的伽伽扎巴,灯巴扎巴,彩翁扎巴。他们一身穿戴非常庄严,看起来无比神圣。


    这个法会积子一直静静地坐着,没有挪过身子。


    第二年的春天,有一天,我远远地听到积子小阿妹在河边长腔拖拖地唱情歌,一首又一首。有时又像是唱哭了。我走过去。她望见我马上不唱了,朝我含羞地笑一下,低头。我上前去拍拍她,说:“小阿妹,草原上有几个青年要到寨子里来呢,你去见不?给你介绍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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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夜色深沉。东栙开始大把大把往嘴里塞药,没有水是硬吞下去的。


    小港看得无比震惊。


    东栙说:“没事,这是营养药,像吃糖果一样。医生说我的身体必须这样吃药才行,有一天我会葬在这个药里的。”


    “药有药香,情愿这样,总比葬在纸钱里好。”小港似是安慰地说。


    东栙却软绵绵地靠在树上。


    夜真的深了,远方雾气一阵阵扑过来。东栙抓住小港的手,说:“那个商人肯定是与那位女子一起私奔了!我也要离开,找个人一起到山里去生活!”


    小港说好,正有位女子在等着你呢。


    东栙四周望望,问:“她在哪里?”


    小港说:“你看——在那里。”


有一些等待,叫人苍茫(7)


    东栙就看到在山坡下的溪涧旁有一处静寂的小木屋。他甚是兴奋,提出要去看看。


    小港就无声地带着他走了。


    他们来到木屋前,看屋里有位穿花格子布衣的女子正坐在锅灶旁烧茶。见有人进来女子起身迎接,对东栙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喜欢清茶,这是家乡山间的云雾茶,我已经为你泡好了茶水。”


    东栙朝身旁的小港望望,问她:“这是真的吗?这是我的家?我真的回来了?”


    小港先有些无所适从,但紧接着就恍悟过来,对东栙说:“别问是真是假,怕就怕我们丢了岁月丢了家,连梦也丢了。记住东栙,只要我们经历了,即使是梦里的经历,也会很幸福。”


    东栙愣在那里,他想说我要留在这个幸福里,但他刚刚是因为药性的作用稍稍恍惚了片刻,只睡过几分钟的样子,稍纵即逝。


    醒来东栙摸摸自己的脸,泪已经浸湿脸面。


    6/酥油花


    《酥油花》


    是东山高


    还是西山高


    要看太阳先照在哪里


    是东湖净


    还是西湖净


    要看月亮先落在哪里


    是酥油花好


    还是蜀葵花好


    要看你的修行向着哪里


    酥油花,别样之花,只开在寒冬腊月,是精修的心灵浇灌之花,专供于佛堂。你的修行向着酥油花,便是出家、进去。


    蜀葵花,俗世之花,意为姑娘和美妙情事。人说生活也是一种修行,所以出入皆是修。只看你的修向着哪里,向着蜀葵花,便是入俗、出来。


    而精心修行的伽伽扎巴,他的心中也许一直开着酥油凝成的别样之花。


    这位年轻的小扎巴才有十九岁,但却是我一直敬重的青年。我从来不专门为他写日记。因为越是清朗之人越是不好叙述。所以我前前后后只为他的追随者、迷茫的积子小阿妹记过一些东西。


    积子是我认识的女孩当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十七岁,有一张非常有模有样的脸。不是很漂亮,但绝对的高原、阳光,又泼洒,一脸娇憨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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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5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小港本来在奔跑中那股子孩童般的天真顷刻间消失了,在东栙面前情绪陡然低落。为什么?每次在自己心情刚刚渗入一些激荡时东栙就会把这股子激荡不愠不火地给抹灭了?他那么克制地压迫着自己的情绪,到底是在控制情感,还是原本心境苍茫?


    他们因此互不理会,爬上山坡沉默地坐着,都忽视了落日。只从落日坐到夜幕,又坐到月亮出来。


    月亮出来,世界又不一般了。


    小港的脸色变得柔和许多。她开始对东栙苦口婆心:“东栙,我们不能这样生活是不是?”


    “那我们要怎样生活?”


    小港没直接回答,很久地瞧着东栙,“东栙,昨晚我给你讲月亮升起来的故事,今晚我再来说个故事,是月亮躲起来的故事。我曾在网上看到一位商人,是位成功的商人。开始他的创业也很艰难,是他善良的妻子与他同甘共苦慢慢把事业做大。后来这商人不知怎么在外面弄了个女人,即今天人们说得火热的小三。这小三特有心计,竟然为商人生下了孩子,然后就拿孩子要挟,要求商人与妻子离婚。但商人怎么可以置患难夫妻于不顾呢?于是小三天天闹个没完,吵得三人都很疲累,最终商人与妻子离婚把小三扶为正室。可是从此他良心备受煎熬,困惑在前妻与小三之间走不出来。情感已经相当痛苦,但小三并不能理解他,不懂得商人那番苦心,在扶正后天天跟踪他,怀疑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跟踪得相当厉害,商人被搅得忍无可忍,内心苦恼,找不到人诉说就在网上说给一位女子听。这女子对商人的处境充满同情。原本他俩就在一次商业交流会上认识了。这女子是位成功女商人,钱与事业两不缺,现在就少个知心人儿。于是他俩没日没夜地相互倾诉各自苦衷。他说他为家庭所困,她说她为前途所困。日子就这么过着。忽有一天,人们在商人的办公室里看到一张纸条,说,‘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为别人活着了,我要为自己活一回。’自此商人不知去向。同时,那位陪同他夜半长叙的女子也在相同的时间里从人间蒸发了。”


    小港说完,见东栙目光混沌,问他:“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感受?”


    东栙答非所问:“你看月亮,我多么喜欢它,可是它的光芒为什么那样清凉?”


    “因为你和它相距太远,它的温度早在路程中耗尽了。”


    “距离是事实,我们无法改变。”


    “是的,我们不能改变这样的路程,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速度,是不是可以走得更快一些,在温度散失之前的一刹那相互依靠呢?”


    东栙神色胡乱,说:“这需要时间,需要有个死心塌地等待的人,并且她不会计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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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4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回去?”东栙又套用她的话,“就是说,你方才说的‘今晚我要在这里坐一夜’,现在坐过半天终究是话锋一转,一句‘我们要回去’突然否定了一切,原来你前面说的只是个美丽的谎言,我这么苦尽甘来地盼着美好也只是幻觉……”


    小港撅起嘴,说好了东栙,我讨厌你这么认真,我说的什么话你都要记下来。


    东栙才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势来,道:“是啦丫头,夜已经深了,我们是该回去。”


    他们开始下山。路上的时候小港问东栙:“我们还有一天时间,明天可以再来吗?”


    东栙说:“可以,我们明天傍晚时分来看落日吧。”


    小港想了下,问:“那带不带你的同学呢?”


    忘了说,东栙这次来是带上同学一起过来,与小港同住一家宾馆。小港的左边是东栙房间,右边是东栙同学。就是说他们三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港怕东栙这样随着自己走会冷落那位兄弟。毕竟是他陪了生病的东栙一起来。


    东栙沉默片刻,说:“还是不带他吧,别让他知道我们。”


    小港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呢?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东栙解释道:“不是啊,其实一点也没什么。只是被他看到,他要把我俩想成什么,那就变成什么了。而万一哪天他不小心说漏嘴,也不知道家里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来,我最怕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港无语了。她隐隐感觉,东栙那么渴望圆满他的员工,或者说寻找他心中的那个家,估计难了。


    第二天傍晚他们相约又来到城市郊外。在山脚下东栙招呼小港停下,说小港我们来做个试验吧,你面向着前方的山跑起来,看会有什么发现。


    他们就朝着山跑。越是前跑,山越是后退。停在那里,山也停下来。跟着倒退,那山却是朝着人扑过来。


    东栙喘着粗气问前面的小港:“你感觉到了吗?”


    小港边跑边答非所问:“东栙,你知道吗,我喜欢奔跑的感觉,跑的时候身子有种飞翔起来的样子,它让人翩翩浮想,产生希望。”


    东栙在后面追她,气喘吁吁,“我跑不动了!”


    小港只好停下来。


    东栙追到她身边,说:“要是能直接跑回家去我就跑,不然就没有动力跑了。”


    “那就往家里跑呗。”


    “家?”东栙又像是陷入间歇性失忆当中了,“家在哪里呢?”他两眼起雾,“我意念中的家总是飘在远方。它让我在梦里望它,向它奔跑。就像这山,我在追赶,它却远了,我不追赶,它却时时扑在我面前。唉,我心中的那个家怕是找不到了!”


有一些等待,叫人苍茫(6)


    抬起头,东栙脸面上已经分不清是刚才奔跑时渗出的汗水,还是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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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4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小港的脸因此浮现出一些笑意,缓缓念起一首诗歌:


    月亮上升的时候


    阿卡我们就是夫妻了


    可是现在


    流星划破了夜空


    夜空破了


    月亮会不会从缝隙里漏掉


    流星那么灿烂


    却突然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


    还是我闭上了担心的眼睛


    她跟东栙解释:“你既然这么热爱诗歌,又热爱高原文化,我就附带这首诗歌说个故事给你听吧。这是一位诗人写的长诗里的故事,讲的是解放前高原上流传的爱情。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藏家姑娘,名叫央金,原本是个农奴。她爱上同样是农奴的藏家青年阿卡。但农奴之身由不得他俩相爱。因为农奴主从中百般刁难。他想拆散两个恋人,于是安排央金到遥远的地方做最艰苦的活计。主人说,央金,你只有把我分派给你的活计做完,回来时我才会同意你和阿卡结婚。渴望爱情的央金信以为真,她对主人充满信任,从此离开恋人到遥远的地方去,死心塌地为主人卖命做活。这其中经受多少痛苦多少磨难,就像天上的雨水一样多得数不清。但是为了爱,为了能尽快回到自己恋人身边,央金咬紧牙关默默地承受着。‘月亮上升的时候,阿卡,我们就是夫妻了。’每天夜里,无论多么累,做完活回来的央金都会望望天空,只要天上有月亮,她就会面对月亮说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在遥远的家乡,恋人阿卡此时肯定也在望着月亮。他们在同样的月光下数着日子,计算着还需要多久才能相聚。最后一夜,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央金终于做完了主人分派给她的活计,她回到了家乡。看到山寨前搭起了崭新的帐篷,帐篷里酥油灯像星星一样亮起来,心爱的恋人阿卡站在灯光下朝着她微笑。帐篷外面,参加婚礼的客人已经来临……


有一些等待,叫人苍茫(5)


    “‘现在,冻僵在雪地上的央金,在返回故乡的幻觉中,度过了她短短一生中,最后的时刻。’这是那位诗人原诗中最后的句子。似乎在经受无数苦难之后,央金的幸福爱情即将唾手可得。可当整首诗歌沉浮于幻觉中,美满到极致时,诗人却是笔锋一转,最后一句话突然否定了一切:原来前面所描述的‘帐篷里亮起酥油灯,恋人阿卡向央金微笑’,这一切苦尽甘来的美好,只是央金临终前的一种幻觉!她最终是累死在雪地里了!美到残酷处,真叫人伤痛不已啊。”


    沉默。两人因此陷入巨大空洞的苍茫里。


    过了很久,小港对东栙幽幽地道:“你瞧,月亮又落下去了。”


    “嗯,等月亮再次上升的时候,我们就是夫妻了!”东栙套用小港方才的故事这样说。


    小港脸面一热,但出口却是,“东栙你别贫嘴,我们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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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4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有一些等待,叫人苍茫(4)


    “找不到家,我也慢慢长大,开始创业。”东栙竭力从回忆的泥潭里爬出来,话锋一转愣头愣脑问小港,“你说多大失去父母的算是孤儿?”


    小港思索了下,说:“没有年龄限制,失去父母的人就是孤儿。因为心失去了依靠,它孤单了。”


    东栙满意地点点头,“嗯,那我是地道的孤儿。我四岁时没了父亲,十岁时母亲就走了。孤儿就是无依无靠,你想吧,我将如何创业?——我想那时属于我唯一的财富就是身体。那就硬拼吧。我开始在长江码头做搬运工,有些积蓄后就去路旁摆地摊。起早摸黑,地摊慢慢从三尺宽摆到六尺宽,然后就弄成店,再后来就是去做所谓的大生意,遇上我现在的妻子。虽然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的那种,但她是位好姑娘,在最贫困的日子里我们同甘共苦一起打拼,是患难夫妻。最终,我们打拼成今天这样的事业,但却又应了那句俗话,‘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幸福’。当今浮躁的社会风气深刻地影响到她。慢慢地她变得专横、多疑,越来越不可理喻。我们经常会撕心裂肺地吵架。吵到实在疲惫不堪时我就在想:与其这样不如离婚算了。但我是个传统的人,深刻地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不能完全责备她,可是我也无法忍受现实的疲惫啊!现在,我经常痛心和痴迷地怀念小时候那体弱多病的时光——母亲的担心,照顾,她的爱,那被浓荫覆盖的村庄……我情愿生活在那样的担心和贫困中,那时我感觉好幸福。我想即使真的挨不过冬天,有整个秋天的爱也足够了。我经常会问自己:为什么那个冬天走掉的人不是我呢?那秋天里的家又在哪里?我还能回家吗?”


    “好了,不说吧。”小港打断东栙,想让沦陷在伤感中的东栙缓口气,便把话题拉到自己身上来,“就听你这么没完没了地说,你也不想听听我的事?”


    东栙愣愣地望小港,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可是小港已经说开了:“其实在我的生命里有与你似曾相同的伤感。因为没有兄弟,我从小就渴望有个哥哥。他会大出我一些,是位年长的哥哥。聪明能干又为人正直,性格温和而踏实稳重。我不懂的事都可以问他,我苦恼的事也可以烦他。经常我也可以在他面前耍点小脾气、小无赖。他总是会让着我的,也总是会批评我教育我,带着我一路前行……”


    “这个我可以做到。”东栙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你?”小港垂下头,“你不像哥哥,像我的孩子!”


    “孩子?可是我做不了你的亲人。”


    “那能做什么?”小港跟着问。


    东栙就低头不说话了。


    小港抬头望天。天空中月亮已经从云层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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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5:47:4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佛?嗯,如果我将来出家了……”东栙仰面望天,“我经常在想,五十岁时我会不会出家?”


    小港有些吃惊,紧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这样地寻找家,时限最多在五十岁,过了这个阶段就不想再寻找了。想想那时生活对于我还有多少动力和意义?”


    他们说着走着,就来到一处卖唐装的街道。


    东栙说,我要买一件唐衫。我梦里时常看到自己身穿唐衫的样子。


    小港就拉他钻进人群中。


    在一个唐装店里,小港看东栙穿起唐衫的样子在那里迈步作秀。他身材清瘦,面色清凉,走起路来端正而优雅,好像上世纪自己祖父私塾里的文弱书生。她惊叹不已。不知道他怎么就能把唐衫穿出这样一身书生气息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又能走出这样一款标准的书香步。


    难道是天成的?


    小港突然对东栙的身世产生好奇。


    出来时东栙要脱下唐衫。小港说别脱吧就这么穿起来。东栙说好,其实穿上唐衫我感觉生活在遥远的时代里,身子轻盈得像要飘到月亮里去了。


    小港就抬头望望天。她看到天上有一轮模糊的月亮。


    东栙说:“城里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真正的明月在郊外的山上。”


    小港问他:“那我们今晚能不能去呢?”


    他们就这样走出来。满街的人撞来撞去。东栙非常爱惜身上新衣,总是刻意地避让着,于是走得有些乱,不知是心情乱还是脚步乱。他俩走出商业街拦上出租车出了城。


    夜慢慢深暗,月亮躲在云层里不出来。


    小港说,今晚我要在这里坐一夜,等月亮出来才回去。她开始问东栙:“东栙,别说我冒昧,你能跟我说说相关你的事吗?”


    东栙问:“我的什么事?是要告诉你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小港说:“什么都可以。”


    东栙的目光似乎沦陷了,“如果是我的身世,我想再也找不到了,包括我的姓名。我出生的地方,那是一片浓荫覆盖的村庄。村庄前有起伏的田野,丘陵与河流。母亲是位健康而勤劳的农妇,但是少年时期的我体弱多病。母亲对我充满怜爱。爱到深处时更是害怕,总担心这样的我不会长大。她经常会坐在秋日的树荫下望我,泪花盈盈,暗下纠心:这个孩子他还能过完这个冬天吗?是的,就像院子里那些小鸡崽儿——我们家年年秋天时会养一窝小鸡崽儿。有鸡崽儿一出世就病焉焉的,身上羽毛长不全,赤着翅膀。因为翅膀赤裸没有保护,所以一到冬天就在严寒中冻死了。母亲知道这样的鸡崽儿挨不过冬天,却要拼命给它喂食,对它叨唠:多吃点吧,吃多多的,这样就能挨过冬天,然后她眼睛湿润地望望我……这个似乎也挨不过冬天的孩子,他却在十岁那年的冬天里……送走了母亲。从此他就再也找不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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