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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智慧 - 莫里斯·梅特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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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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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8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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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智慧 - 莫里斯·梅特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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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8 17:19 上传
梅特林克的随笔《花的智慧》把神秘主义和对自然界的兴趣冶为一炉,代表了象征主义者共有的对物质主义和机械论的反抗,涉及灵魂的永恒,死亡的本质和智慧的获得等问题.
关于一部作品应该划到文学还是科学的领域中,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不过我还是感觉这本书里面很偏重于科学,虽然作者的语言不乏优美,并且从植物的身上经常展开议论,引发出很多哲学的思考,却总是让人感觉距离文学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不过展现在梅特林克笔下的那些花儿们,真的好像具有魔力,她们并不是静态的等待别人观赏,而且能够运用自己的“智慧”去操控昆虫为她们传播后代,甚至能够运用“机械”的力量,让你不得不惊叹原来那些普通的植物中,竟然蕴藏着如此神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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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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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2
这里,我只是想强调所有植物学家都熟知的几个事实。我 没有什么新发现,我绵薄的贡献不过限于若干基本的观察。几 乎不消说,我无意于逐一评论有关植物赐予我们智慧的所有证 据。这些证据数不胜数、频繁不绝,尤其在花卉身上,就集中体 现了植物生命趋向光明和觉悟的努力。
尽管有些植物和花可能会表现笨拙或遭遇不幸,但没有一 棵植物、一朵花儿,会一无智慧和灵性。所有花卉树木都力行完 成它们的使命,无不以无穷繁衍自身特有生存形态的方式,雄心 勃勃地蔓延、征服这个星球的表面。为达到这个目的,由于存在 土壤束缚这个律条,它们必须克服比动物繁衍更大的困难。因 此大多数花卉树木都要借助于各种化合反应,某种装置①,乃至 某些圈套这些手段的使用,在诸如机械、弹道学、航空、昆虫 观察等方面,常常先于人类的发明创造。
有关花卉受精的重要系统②,也许没有必要多加描绘如雄 蕊和雌蕊的作用,芳香的诱惑,和谐、绚烂的色彩的魅力,花蜜的 酿造——花蜜之于花朵百无一用,它被制造出来,只是用来吸 引、挽留外部的自由者和爱情的使者,如蜜蜂、大黄蜂、苍蝇、蝴 蝶或者飞蛾,它们给花朵捎来了静止而无法望见的远方情人的亲吻……
①本书中常喻指植物体的某种特殊机制。
@指机体内由多个器官组成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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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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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2
这个植物世界,在我们看来似乎如此平静、如此温顺,仿佛 —切都显得默然而从、寂静无声、循规蹈矩而且冥然有思。但是 恰恰相反,在这个世界里,植物与命运的抗争其实却是最激烈、 最顽强的。植物最重要的器官亦即营养器官一~它的根部,把 它跟土壤紧紧联结在一起。在压制我们的那些重大律条中,倘 要找出最沉重的那一条来,是困难的但对于植物,最沉重的律 条无疑是判罚它从生到死,不得抽身走动。因此,它比我们更 懂得什么应是首先要起来反抗的,而我们却精力分散,没有轻 重。从黑暗之根出发,到黎明中成形、盛放,植物坚定不移的信 念力量就像一种无与伦比的奇观。这力量,全力以赴一个目标: 向上逃离地底下的命运,摆脱、反叛沉重而严峻的律条,解放自 我,打破逼仄的界域,创造或求助于翼瓣①,尽可能远地逃逸,克 服命运禁锢它的空间,向另一个王国接近,打入一个蓬勃向上、 富有活力的世界……事实是它最终抵达了目标,如果我们能成 功生活在受另一种命运支配的时代之外,或者进入到一个摆脱 了最沉重的物质律条的领域,这难道不同样令人惊奇吗?我们 会看到,花儿为人类确立了奇异的榜样——不屈不挠、勇敢无 畏、锲而不舍而且富有智谋。如果我们用上我们花园里任何一 朵小花儿显示的力量的一半,来消除痛苦、衰老、死亡之类种种 压迫我们的必然事物,那么我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相信我们的 际遇将与现状是多么的不同。
①即翼状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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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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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3
大多数植物这种对运动的需要,即对空间的渴望,可以在花 朵和果实身上得到证实。这种需要在果实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 得到解释,或者无论如何也会显露出哪怕一点点并不复杂的经 验和预见。和动物界里发生的情况截然不同,由于绝对不能抽 身走动这个可怕律条的存在,种子首要而且最为致命的敌人,怡 怡是它的家系。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古怪的世界:父母寸步 动弹不得,却明知它们被迫要使自己的子女挨饿或窒息。任何 一颗落在树脚或植株根部的种子,要么消失,要么注定在不幸中 萌芽。从此,需要以巨大的努力挣脱羁绊,征服空间。从此,我 们在森林里、平原上随处可见它们令人赞叹的传播、推进与飞行 方式,这里只顺便提及其中最奇特的几个例子:槭树的"空中螺 旋桨"或翅果®緞树的苞片@大鳍蓟③、蒲公英和波罗门参④的 "飞行器"汰戟的"爆鸣弹簧"%鲼瓜®的非凡"喷射器"錦状 毛叶植物的"吊钩",以及其他成千上万出人意料乃至令人惊愕 的生物机制——可以说,单颗种子无不创造了某种自己专用的 完美方式,以摆脱母体的阴影。
①一种干果,成熟时不开裂,翼状,通常只有单颗种子。
@指花梗基部的叶状体。
③属菊科植物(大部分为草本)。
④属菊科婆罗门参属草本植物。
⑤以"爆鸣弹簧"喻大戟科植物的花序
©原产欧洲南部,果实像个大黄瓜成熟后,生长着种子的多浆质的组织变 成黏性液体,挤满果实内部,强烈地膨压着果皮。这时果实如果受到触动,就会 "砰"的一声破裂。啧瓜的这股气很猛,可把种子及黏液啧射出+五六米远。因为 它力气大得像放炮,所以人们又叫它"铁炮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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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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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4
事实上,如果不稍微做点植物学方面的实践,人们不可能相 信:所有这些赏心悦目的青葱草木,确实是费尽了想像和天资 的。请想想,比如海绿①迷人的"种子锅”,凤仙花的五片瓣膜, 天竺葵爆裂的五颗蒴果。如有机会,请别忘了留意观察所有草 药医生那儿都能找到的、普普通通的罂粟蒴果。这颗优秀大脑 袋里隐藏着值得大加赞颂的精明和远见。我们知道,它含有成 千上万颗极其细小的黑色种子。它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快地撒播 这些种子,并到达尽可能远的地方。如果包含种子的蒴果开裂 掉落或底部打开,那么这些珍贵的黑色微粒就只能在梗的底部 化为一堆无用的废物。可事实上种子惟一的出路刚好设计在蒴 果顶端的缝隙:一待成熟,蒴果就低垂在花梗上,稍有轻风拂动, 就如香炉一般摆动,以一副十足播种者的姿态,把种子_板_眼 地撒向空间。
能否让我谈谈那些等待被飞鸟传播,为引诱飞鸟而蜷伏在 甜味果皮里的种子,如槲寄生②、杜松、花椒的种子我们看到, 这里显示出的能力是如此强大而理性,显示出的终极动机有着 如此非凡的理解力,以至于我们几乎不敢在这个主题上多加强 调,生怕重犯贝尔纳丹•德.圣彼埃尔的错误。然而这些事实 却无法有别的解释。因为事实上甜味果皮对于种子来说毫无用 处,就像花蜜,用来吸引蜜蜂,但对花朵却百无一用。飞鸟食用 果子是因为果子甜蜜,同时吞进难以消化的种子。它飞走,但过 不久就把种子原封不动地吐出,只是撕破了种壳,从而使种子有 机会远离出生地的危险,抽芽生长。
①属樱草科,又叫"玻璃繁缕"、"龙吐珠"、"火金姑"等。民间常用来治疗肝 脾肿大、水肿及蛇虫咬伤等。果实成熟后纵向开裂。
@_种常绿半寄生小灌木' 常寄生于榆树、桦树等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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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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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4
现在让我们转而看看花卉比较简单的一些智谋吧。当你在 路旁,从眼见的第一丛草中随意摘取一片草叶时,你会觉察到, 一种自主独立、不屈不挠又出人意料的小小智慧就在那儿发生 着作用。比如,现在有两种可怜的蔓生植物,你散步时曾看到过 千百次,随处可见,就连寸草不生、最令人生厌的角落,也成了它 们的落脚之处。这就是野生苜蓿①,词面上被贬称为"病莠野 草"。它有两个品种:一种长有浅红色花,另一种是豌豆大小的 黄色小花球。看到它们匍匐、隐藏在令人赞赏的草地里,人们从 未料想到,早在锡腊丘斯②那位杰出的几何学家和物理学家之 前,它们就已经发现了阿基米德螺旋③,并努力将它应用于飞行 艺术,而不是用于扬水之类。它们在种子上嵌入具有三四道回 旋的轻微螺线,如此绝妙构造,目的是推迟种子的降落,因此,借 助于风力,它们延缓了在空中的旅行。其中黄色苜蓿甚至还在 螺线边沿装上两排穗状物,改进了红苜蓿的装置。其明显意图 是希望在旅行途中钩住行人的衣服或动物的皮毛。显然,它希 望在拥有风这个媒体或风力传播的优势之外,额外享有绵状毛 叶植物的好处,也就是说通过绵羊山羊和兔子等等动物,传播 种子。
这种异乎寻常的努力最令人同情的一面是:徒劳无功。可
①豆科植物,可作优质饲料
@意大利西西里岛一港口城市。阿基米德诞生地。
③阿基米德非常重视试验,亲自动手制作各种仪器和机械。他一生设计、制 造了许多装置,除了杠杆系统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举重滑轮、灌地机、扬水机以及军 事上用的抛石机等。被称作"阿基米德螺旋"的扬水机至今仍在埃及等地使用。
怜的红苜蓿和黄苜蓿大大失策了。非凡的螺旋竟然对它们毫无 用处螺旋只有在某个高度,比如从某棵高大的树木或高高的禾 本科植物①顶部落下时,才会起作用可是,它们天生和草的高 度不相上下,在碰到地面之前,几乎连四分之一圈也没有转成。 这里,我们碰到了自然界几多错误、探索、试验和细小失算当中, —个奇特的例子不过只有那些研究过自然的人般才不会断 言自然是永不犯错的。
作者:
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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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5
让我们顺便考察一下没有采用这种飞行装置,而是坚持荚 果的原始传播方式的其他几种苜蓿——姑且不说红花草②,还 有一种蝶形花冠豆科植物几乎也和我们现在所说的苜蓿一模一 样。在一种叫香橙亚科苜蓿的身上,我们会很明显地察觉到从 螺旋形荚果到螺旋体或螺旋的转变。还有一种叫黄芩类苜蓿或 蜗牛苜蓿的③,则将螺旋变成球状。这样看来,我们似乎正在目 睹一个令人振奋的场面那里正进行着一项发明个命运未定 的家族正在进行种种探索,寻找一条确保其未来的最佳途径。 也许觉得选择螺旋是个错误,黄苜蓿于是另外长出了穗状物或 吊钩状物——在这样的探索过程中,黄苜蓿暗自思量,这样的思 量并非没有道理它的叶子吸引了绵羊,羊儿就会不可避免而且 理所当然地承担呵护苜蓿后代这一职责,难道不可能是这样吗? 最后,带黄花的苜蓿比更为茁壮的、带红花的表亲传播范围广泛 得多,这难道不多亏了它那崭新的努力和巧妙的念头吗?
①被子植物中的单子叶植物,如小麦等。
(2)也叫紫云英,一年生豆科植物。
③属冷季型可自我繁殖的一年生豆科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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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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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5
要是我们俯身片刻,细看它们卑微的劳作,我们就会发现: 不只是种子或花朵,甚至是整株植物,包括叶、茎、根,都显示出 深谋远虑而又聪慧敏捷的许多智慧迹象。请想想吧:受挫的枝 条是如何为赢得日光而进行了不起的斗争的,险境中的树木是 如何机智勇敢地搏斗的。对我本人来说,我将永远无法忘 怀——有—天在普罗旺斯,在蛮荒而美妙、充斥着紫罗兰芳香的 勒鲁峡谷,一棵巨大的百年月桂树使我看到了令人景仰的英雄 主义典范。人们很容易从它古怪歪扭的躯干上,读出它艰难、顽 强一生的全部戏剧。作为命运的主宰,鸟儿或风,曾经把种子带 到这块铁帘般陡峭的岩石的侧面,于是月桂树就在那儿诞生了, 在离激流二百米远的上方,在灼热而贫瘠的石头中间,望穿秋 水,孑然独立。从最初的时辰伊始,它就先行派遣自己盲目的树 根,开始漫长、痛苦的探索,找寻事实上并不稳定的水源和土壤。 不过,这还只是熟悉南方干旱的树种身上世袭的烦恼而已。而 这棵幼小的树干,还不得不解决更严重、也更意外的问题:它从 垂直的岩面出发,树头无法抬向空中,而只能俯首面朝山沟。尽 管树枝长得越来越粗,但它不得不调整一开始时的逃亡,顽强地 在贴近岩石的地方把窘迫的树干弯成肘状,就像头部后仰的游 泳者,凭借恒定不变的意志、张力和挛缩,支撑着树冠使之最终 在空中傲然挺起。
从此,这棵植物的全部神思、全部能量和全部自由不拘的自 觉才华,就都集中到这个支撑生命的树瘤上头了。畸形、肥肿的 树肘逐渐显露出某种思想上持续的焦虑不安——它懂得如何从 雨水和风暴的告诫中,获得有益的启示。年复一年,枝叶茂盛的 穹顶越来越重,它只是_心_意在光与热中伸展自己,但与此同 时,一种不易觉察的溃疡却在深入腐蚀支撑它屹立空中的臂膀。 于是两条茁壮的树根,犹如两条坚韧的缆绳,遵循着某种我所不 知道的本能法则,从树肘上面两尺①多高的树干上长出,把树干 系留在无情的岩壁上。这两条树根,难道真的是被这棵树的痛 苦不安所唤起的或者,可能它们从生命的开始起,就一直在深 谋远虑地等待这个关键的危难时刻,以提升它们帮助的价值? 难道这只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巧合?究竟有谁会亲眼看到——这 些于我们短暂人生来说过于漫长的、悄然上演的戏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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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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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5
在首创精神方面能给出最明显证据的那些植物当中,有些 植物堪称"生机勃勃"或"富有活力”值得细加研究。这里我只 想提及我们都熟知的羞怯的含羞草——这种敏感植物的可爱而 神经质的惊恐神态。其他各种具有自发运动特性的草,并不那 么有名,如表现很是躁动、令人惊奇的岩黄芪属③或"运动植物" 中,Hedysare就值得注意。这种小小的■科植物,原广孟加拉, 现在则常常在我们的温室里种植。它总是不断表演一种复杂的 舞蹈,似乎向阳光表示敬意。叶子分为三片小叶,其中一片宽叶 为顶生,另两片叶子较窄,长在第一片叶子的底边。每片叶子都
①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约为325毫米。
②让我们将另一树根的智慧行为与之作一下比较布兰迪斯在其著作中 曾叙述了它的英勇业绩。在扎入土壤过程中,它碰到了一只旧靴底:它是同类中最 早发现途中这一障碍的,为了穿越障碍,它把自己分成许多部分,结果就如绣花针, 在靴底上留下了许多窟窿;后来当障碍被克服,根又重新聚拢,接合所有分离的胚 根,就这样,最终成了一条独一无二的同质主根。 以上原注。
③豆科,草本。 有不同的动作,很有生气。它们总是生活在一种富有节奏、几乎 可以精确计时的持续颤动之中。它们对光线极为敏感,如果它 们凝望的天空一角上有云朵遮蔽或揭开,它们的舞蹈也会随之 放慢或加速。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才是真正的光度计,远远早 于克鲁克斯①先生所发现的天然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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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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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6
不过,这些植物(还应加上茅膏菜②捕蝇草③和许多其他植 物)都属于神经植物,它们已经有点越过了将植物同动物界区 分开来的、可能是假想性的神秘分水岭。也许没有必要追索到 这般高度。在我们正在思考的领域的另一头,在几乎难以将植 物同黏土或石头区别开来的洼地里,我们发现了同样的智慧和 几乎同样显而易见的自发性;我指的是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能加 以考察的隐花植物④这个神奇族类。由于不便观察,我们不妨 把这类植物撇在一边不谈,尽管菌类、蕨类植物,尤其木贼⑤或
①克鲁克斯(1832 -1919),英国化学家、物理学家,发现元素铊和克鲁克斯辐 射计原理
②俗称捕虫草。多年生草本。著名食虫植物。茅青菜有明显的茎,高10〜30 厘米。叶皆茎生,叶片圆形或扇状圆形,茎部具有长腺毛,可分泌腺液引诱昆虫前来 觅食。昆虫触到腺液时,腺毛立即收缩将昆虫捕住,然后将其消化。
③属茅膏菜科捕蝇草属小型食虫植物。
®人们有时把植物分为显花植物和隐花植物两类。隐花植物是指苔类、蕨 类、木贼、藓类等低等植物,和以针叶树为主的裸子植物。显花植物则是指会开花的 植物
⑤属蕨类植物,尤指冬木贼,旧时其枝作擦洗金属、木料之用 问荆①的孢子②活动,其灵敏性和创造性无可比拟。不过在水生 植物(原生沼泽和淤泥里的栖居者)当中,我们会看到不大隐秘 的奇迹上演。由于花朵无法在水下完成授粉,它们都各自想出 了不同的招式,以使通常在无水状态下的花粉传播得以进行。 于是,海草,亦即我们通常用来做床垫的、众所周知的大叶藻③, 小心翼翼地将花蕾包到匀称的"潜水钟〃 a里;睡莲则将花蕾送 到池塘水面上开放,通过可随水面升高而伸长的长长花梗,将它 托在顶端,并提供养料;假睡莲$没有可以伸长的花梗,只好任 由花儿长出水面,像泡泡_样开放;水栗子则靠_种鼓鼓胀胀的 浮水囊供给养料花蕾升上水面,绽放,而后,当授粉完毕,浮水 囊中的空气被一种比水重一些的黏液所替代,整个装置又沉回 到黏泥,果实就在那里成熟。
狸藻⑥的方式甚至更复杂。亨利•博克基伦先生在《植物 的生活》中曾对它作了如下描述:
"这些植物通常长在池塘、沟渠、水潭或泥炭®沼坑里, 冬天时躺在淤泥上,无法看到。在它们冗长、纤细、蔓生的 梗茎上缀满了仿佛被撕成枝杈一般、丝缕状的叶片。在这 样变形了的叶腋®上,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小小的梨形袋嚢
①问荆又名笔头菜、骨节草、节节草、土笔等,为木贼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其 孢子囊茎可食用。
②不用和另一个生殖细胞结合就能够发展成新个体的生殖细胞。
③一种海洋种子植物。
④内储空气,人在其中进行水下作业。文中显然是比喻的说法。
⑤酷似睡莲,开黄花。叶子为淡绿色,带有紫色斑点。
@ _种水中的食虫植物。
®又叫草炭,体轻、孔隙度大、有机质含量高,富含多种营养成分,腐熟后可培 育壮苗。
®叶柄与茎相交的内角处,叫叶腋。
及其尖顶上的一个缺口。缺口处有个只能从外往里开启的 阀门;缺口边缘长满杈枝般的茸毛;囊内覆盖着具有分泌作 用的另一种细小茸毛,使袋囊看起来就如丝绒一般。一旦 开花时刻来临,这个腋下胞囊就充满了空气:空气越想逃 跑,它就把阀门关得越紧。结果使植物获得了极为独特的 浮力,把它带往水面。这时迷人的小黄花才绽放开来,模样 就像奇特有趣的小嘴,唇部多少有点儿鼓凸,腭部长有橋黄 色或赭色的条纹。在6月、7月和8月间,它们优雅地露出 浑浊的水面,在周围的枯枝败叶中展示鲜艳的色彩。但在 授粉完成、果实开始发育后,所有这一切都将转换角色:周 围的水就会挤压胞囊的阀门,迫使它往里打开,水冲入洞 穴,使植株变重,使它重又落回淤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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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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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6
看到人类某些极有成效的新发明,如阀门或塞子的作用、液 压和气压以及人们广泛研究利用的阿基米德原理,就这样集中 在这个古老的小小装置上头,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吗?正如刚才引用的那位作者所注意到的:"最先把浮筏设备 装上沉船的工程师,几乎没有想到类似的方法已经用了几千 年。"在一个我们认为没有意识、缺乏智慧的天地里,我们起初 以为凭借最少的思想也能创造出新的组合和关系。但当我们细 加研究之后,看来很可能我们根本无法创造出任何东西来。我 们最迟降生在这个地球上,我们不过是发现了一直存在着的事 物,就像惊讶的孩子,重复走上生物早已在我们前头走过的道 路。毕竟,这种应当如此的事情是很合乎情理、也很令人欣慰 的。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回头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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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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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7
在结束水生植物这个话题之际,我们不得不简要提及所有 这类植物中最浪漫的生活富有传奇色彩的苦草①,这种水鳖科 植物②的婚礼,成了开花植物爱情史上最富悲剧性的一幕。苦 草是一种相当不起眼的草本植物,丝毫没有睡莲或某些水下序 缨③植物奇特的优雅。不过,大自然似乎非常乐意赋予它一种 美妙的思维。这种小小植物的全部生活一直在水底度过,处于 半睡眠状态,直至它渴望新的生活,举行婚礼的那个时刻。这时 雌花缓缓展开花梗上的长长螺旋,升起、露出在池塘水面上,浮 动,绽放。雄花们透过日光照射的池水看到了它,于是就从邻近 的草茎上跟着升腾起来,满怀希望,靠拢正在摇曳、等待它们,召 唤它们走向一个神奇世界的雌花。可是当走到半路,它们却突 然感到自己被什么阻止住了作为它们生命真正根源的花梗,却 太短了;它们永远也到达不了那个光明的寓所——只有在那个 地方,雄蕊和雌蕊的结合才能够完成……
自然界中是否还存在比这更残忍的疏忽或折磨呢?请想像 一下这种渴望的悲剧:如此近在咫尺却无法抵达丨显而易见的 厄运丨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又没有看得见的障碍丨要不是 一种出人意料的因素介入,事情也许就会无解,就像我们人世间 自己的悲剧那样。雄花们是否预见到了自己终将屈从于理想的 幻灭?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它们的心里蓄藏着一个气
①原产于地中海一带,是水鳖科的深水无茎草本。叶片长而扁平,绿色透明, 有利于水下进行光合作用。它还叫鞭子草、扁担草,都是因簇生的狭长叶而得名。
© 多年生浮水或沉水草本,主要分布于热带和亚热带地区。
③顶生花序的一串空苞。 泡,恰似我们的灵魂里藏着一个拼死解脱的念头。雄花们似乎 犹豫了片刻,然后,为了升向幸福之境,它们以极大的努力(这 是我在有关昆虫和花卉的记载中了解到的最美好、也最不可思 议的力量),从容不迫地挣断了维系生命的纽带。它们把自己 从花梗上撕开,以无可比拟的一跃,在快乐、晶莹的小水珠中,花 瓣飞升而起,破开水面。尽管伤可致命,但它们依然容光焕发、 自由自在,在粗心的新娘边上漂浮了一会,完成结合,然后这些 自我牺牲者就从那里漂走,萎谢与此同时,那位已做了母亲的 妻子,也合上仍存有生命最后一息的花冠,蜷起螺旋状花梗,重 又沉入水塘深处,好让无畏的亲吻之果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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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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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7
从采光一面观察,这幅迷人的图景是绝对精确无误的,我们 有必要偏偏从背光一面观察,"糟蹋"这幅美景吗?为什么不 呢?有时阴暗一面和明亮一面的真实情形,同样相当有趣。这 出动人的悲剧,只有当我们考虑物种整体的智慧和追求时,才是 完美的而当我们考察其个体时,却常常发现它们行为笨拙,在 理想的计划中误入歧途。雄花曾一度浮出水面,但这时附近却 没有带花蕊的雌花。在另一时间里,当浅水使它们轻而易举地 和爱侣会合时,它们却仍然机械而徒劳无功地挣断花梗。这里 我们再次证实了这样的事实所有创造性都存在于物种当中,存 在于生物或自然界当中,而个体几乎总是愚笨的。单就人类而 言,确实存在着两种智慧之间的真正竞争,存在一种越来越清 晰、越来越强烈的所谓平衡的趋势,而这种平衡本身即是我们未 来的巨大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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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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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7
寄生植物也同样呈现出奇特而富有心计的景象,如俗称金
丝草^令人惊奇的菟丝子功。它不长叶子;茎一旦长到数寸,它 就自愿放弃自己的根,以便缠绕选中的牺牲者,把吸根②插入, 从此一心一意依赖它的猎物而生活。聪颖使它避免受骗上当; 它拒绝任何不喜欢的靠山,如有必要,还会到远处寻找适合其脾 性和口味的大麻啤酒花藤③苜蓿或亚麻的茎梗。
菟丝子自然引起了我们对攀援植物的注意,这些攀援植物 有着非常引人注目的习性,值得我们说_上几句。我们当中那些 或多或少有过乡村生活的人,常会赞叹它们的本能——那是一 种看得见的力量,将五叶地锦④或旋花⑤的卷须引向倚墙而立的 耙子或铲子的把柄。如果你把耙子移动一下,第二天卷须就会 彻底转个身,再次找到耙子。叔本华在其论著《自然界中的意 志》中,有专章探讨植物生理学,对这一情形及其他许多情形的 大量观察、实验作了概述,在此转述可能会占去过长篇幅。因 此,我请读者自己参阅这一章节,从中你会发现许多为你提示的 原始资料和参考书目。近五六十年来,这方面的原始资料以不 可思议的速度激增,题材也几乎用之不竭,难道还需在下赘言? 在花卉如此众多而各异的创造发明、巧妙策略和预防措施 当中,让我们再举星状的欧洲稻槎菜©所表现出的深谋远虑作 为例子这种开小黄花的植物和蒲公英属植物颇为相像,常可以
①无根无叶寄生性一年生草本,喜欢在阳光充足的开阔环境中生长,常寄生 于蔓荆或马鞍藤上。
②或称寄生根,生长在寄主的维管束中,吸收寄主体内的养分和水分。
③啤酒花又叫酒花、忽布、唐草花和酵母花,是一种多年生桑科草本植物。花 中长有肉眼看不见的香脂腺,能够散发出芳香四溢、舒心诱人的气味。人类利用啤 酒花制作啤酒,已有较长的历史。
④又名"美国地锦",原产美国东部,为葡萄科爬山虎属落叶藤本植物。树皮 红褐色,茎有卷须和吸盘。性喜温暖向阳环境,可植于围墙、山石旁。
⑤别名箭叶旋花。属旋花科多年生缠绕草本植物。常生于路旁、田野、荒地。
⑥—种开小花的欧洲小草。 在里维埃拉海滨①的古老城墙上找到。为了同时保证品种传播 与品种稳定,它一体同时怀有两类种子:一类种子易脱落,长有 翅膀,可随风纵飞另一类种子没有翅膀,委身于花序,只有当花 序腐烂时才能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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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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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8
长剌的苍耳属植物这个例子,则显示出某些播种机制构 思会是何其巧妙而且富有成效。这是一种长满了粗野的棘剌、 令人讨厌的野草。不久前,它在西欧还无人知晓,自然也无人做 梦想到要引种它。它对空间的征服全仗长满在蒴果上的钩剌, 以抓住动物的皮毛。作为俄罗斯的原住民,它随着因俄罗斯人 脚步深入而进口的大捆大捆羊毛,来到我们这里,你不妨在地图 上追索一下这个占领了一个新世界的伟大移民者所走过的各个 阶段。
意大利捕蝇草③是一种朴实的小小白色花卉,常可以在橄 榄树下大量-地找到,但这种草动的脑筋却是逆向的。为了躲避 蛮缠、粗俗的昆虫的侵扰,它表面上非常胆怯,显得非常过敏,事 实却在茎上装备了带腺的剌毛,剌毛上渗出黏液,可成功捕获寄 生虫——正因为这一点,南方•农民干脆就把它养在家中,当做捕 蝇器。有些种类的捕蝇草,还富有创造性地简化了捕猎系统。 由于特别害怕蚂蚁,它们发现为了阻止蚂蚁过来,只消在每根茎 的关节下面设置一道较宽的黏质环,就万事大吉了。这种巧妙 方法,和园丁们为防止毛虫爬上苹果树,而在树干周围涂上一圈
①南欧沿地中海一地区,在法国东南部和意大利西北部,是假曰游憩胜地。
②一年生草本,果实具有多数钩刺,以附着动物或人的身体,散布种子。
③多年生草本。叶子构造特别,靠近根的部分同普通叶子相似,但到了叶端, 叶子长成了肉质,并且以中助为界分左右两半,仿佛两片"蚌壳"。这两片"蚌壳"就 是捕蝇的"机关"。每当苍蝇受到蜜汁的引诱飞落到叶子的"蚌壳"上时,只要进入 当中,触动了感应毛,两片"蚌壳"就会神速地闭合,使苍蝇关在叶子做的"牢笼"里, 再也飞不出来了。
焦油的做法,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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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8
这就把问题导向了对植物自卫方式的研究。亨利.库平先 生在一本优秀的普及读物《古怪的植物》中,曾仔细考察了其中 某些奇特、惊人的武器,我敬请那些希望了解更多细节的读者去 参阅一下。首先我们谈谈令人振奋的、有关棘剌的问题:巴黎大 学学生洛特里埃先生曾就棘剌做过一些有趣的试验,结果得出 结论认为,阴暗和潮湿会压制植物的长剌部位。另一方面,无论 何时,如果植物生长的地方既干燥又曰光强烈,它的尖剌就会坚 挺而且数量更多,仿佛它懂得:在荒凉砾石和灼热沙地里,它几 乎是惟一的幸存者,这样的情形要求它大力增强防卫,以抵抗在 猎物上不再有选择余地的敌人。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 大多数人类培植的具剌植物,却逐步放下了它们的武器,把安全 负责管理交给那个超脱了自然的保护者,由他收养在围上栅栏 的庭院里。®
某些植物,包括紫草科植物®,以非常坚硬的剌毛替代了棘
①在已经停止自卫的那些植物当中,生菜是最突出的例子:
"生菜处于野生状态时,”我在上文提到的作者这样说道,"如果我们撕开叶柄 或叶子,就会看到一种白色汁液渗出,我们称之为乳浆。它由各种成分组成,这些成 分能防止鼻涕虫的侵扰,有力保护植物自身。另一方面,人工培植的品种虽从野生 生菜发展而来,但乳浆几乎丧失殆尽,因此令园丁们心头黯然的是,这种植物已失去 了抵抗能力,只好等鼻涕虫来吃自己了。”
不过,下面这番补充说明仍然是正确的:除幼苗阶段外,这种乳浆其实很少匮 乏,生菜一旦长成"蔬菜〃,或成熟结籽,乳浆就会相当丰富。可是,在它生命刚开始 的时候,最初的嫩叶萌发的时候,正是植物特别需要自我保护的时候啊。你也许会 这样想,如果我可以这样表达的话:人工栽培的生菜大概有点神经错乱,它真是昏头 昏脑了 !——以上原注。
® 多年生草本植物,其中常见的紫草可入药,具凉血、活血、清热、解毒功效。 剌。其他植物如荨麻①,剌毛还含有毒汁老鹳草@、薄荷、芸香③ 等,为了不使动物接近,则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气味。不过最奇特 的还是那些机械自卫的植物。我只想提一下木贼:它的周围包 裏着一层由微小硅石组成的、名副其实的盔甲。此外,几乎所有 禾木科植物,都在身体的纤维组织里添加了石灰质,以阻止鼻涕 虫④和蜗牛贪婪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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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09:59
我们的花园里正在举行成千上万的婚典,在开始讨论杂交 授粉必需机制的复杂形式之前,让我们来谈谈某些非常简单的 花卉的巧妙主意。这些花雌雄一体,新娘、新郎在同一花冠里相 爱至死。我们都很熟悉下面这种典型的植物机制:通常比较脆 弱而数量较多的雄蕊或雄性器官,都群集在强壮、坚韧的雌蕊周 围一"嫁与娶都走向喜洋洋的洞房。"伟大的林奈⑤愉快地说 道。但这些器官的脾性、形状和习惯,则因花卉不同而不同 大自然似乎没有一成不变的想法,或者说,具有一种以永不重复 自己为自傲的想像力。花粉在成熟时,常从雄蕊顶部非常自然 地脱落到雌蕊上面;可是在很多情况下,雌蕊和雄蕊长得一般 高,或者后者离得太远,或者雌蕊反比雄蕊高一倍。这样它们得 费尽心机才能会合。有时雄蕊就像荨麻一样,蜷缩着蹲在花冠
①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小灌木,少数藤本,某些属有i刺痛毛。
© 多年生草本。茎直立或下部稍蔓生,有倒生柔毛。
@别名臭草。原产于巴尔干地区,属多年生丛生灌木。具有特殊的香味,大 都利用在驱虫或是消毒,尤其是用来防治蚂蚁很有效。可提炼精油做香水。
④学名蛞蝓,是一种危害农作物、尤其是小麦幼苗的害虫。
@林奈(Carolus Urmaeus, 1707-1778),瑞典博物学家,重要著作有《自然系
统》、《植物属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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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1
底部的茎上:授粉时,茎就像弹簧一般挺起,花药或花粉块把一 片粉末撒落在柱头上。有时则像只在晴天白曰时完婚的小檗属 植物,远离雌蕊的雄蕊在两只湿性腺体的重力下,靠向花的边 缘:太阳出来,蒸发它的水分,于是摇摇晃晃的雄蕊就一头扎到 柱头上。不过在别的场合,却又是不同的情形:例如报春花① 雌蕊有时比雄蕊长,有时又比它短。百合、郁金香及其他同类花 卉的雌蕊,却过于瘦长,只好尽力拢住花粉,使它不轻易撒落。 不过最独特离奇的,还是芸香的方式:它属于臭名昭著的通经 药®—类,是_种有点难闻的药草。安静、温顺的雄蕊在矮胖的 雌蕊周围排成一圈,在黄色花冠里等待着。到了结合时刻,雌蕊 仿佛发出召唤,呼唤谁的名字,于是雄蕊就听从了指令,开始有 一根动身接近并触摸雌蕊的柱头。然后是第三根、第五根、第七 根、第九根,直至所有奇数雄蕊都俯身效劳为止。然后轮到偶数 雄蕊,依次是第二根、第四根、第六根等等。这其实就是遵命式 的爱情丨这种会数数的花,在我看来真是太离奇了,以至于当初 我连植物学家也不信了,于是我打定主意反复核实它的感觉能 力,结果不得不承认。现在我可以肯定:它很少会出错。
反复举这些例子也许是多余的。只要随意漫步在树林或田 野,谁都能在这方面做无数次的考察,每次都会像植物学家陈述 的那样相当新奇。不过,在结束这一章节之前,我想再谈一种花 卉:这并非因为它显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想像力,而是由于它的 爱情行动有着令人愉悦、容易察觉的优雅。我想说的例子就是
①"报春花",顾名思义,它给人们带来春天的喜讯。其生长环境不需要特殊 的条件,只要有立锥之地便可生存。本属植物基本上均为多年生草本。叶全部基 生,形成莲座状叶丛。蒴果球状或圆柱形。种子数多而形小。
②使月经到来之药叫做通经药。如果用它来打胎,十分危险。这种药通常会 引起大出血,甚至造成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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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2
黒种草中其俗称很是迷人,如"雾中情人"、"灌木丛里的魔女"、 "蓬头淑女”,民间诗歌还竭尽所能,以愉悦、动人的笔墨描绘了 这种讨人喜欢的小小花卉。在南方,在路旁,在橄榄树下,我们 都能见到这种野生状态的植物,如今则常常种植于北方的老式 花园里。它的花呈淡蓝色,就像早期绘画里的小花那样朴实无 华。在法国,维纳斯的头发"或"蓬头乱发"都是这位"蓬头淑 女"的俗称,指它轻盈、脆薄、杂乱的叶子,这些叶子围拱着带有 一簇蓬松、轻柔、葱绿"毛发"的花冠。花的底部有五根极为细 长的雌蕊,紧紧围绕在天蓝色王冠的中央,俨如五位身披绿袍的 王后,高傲而冷漠。王后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群毫无指望的恋 人那些雄蕊连王后的膝盖都够不着。于是,在天蓝色或青 绿色的王宫深处,在快乐的夏曰里,开始了一场也许有人期待中 的没有言词、没有波澜的戏剧,一场惟有无力、无助、静静等待的 戏剧。然而流逝的晨昏,就是花朵的春秋:它的光彩渐渐褪色, 花瓣脱落,高贵的王后的骄傲似乎也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终于变 得顺从。在某个特定时刻,王后们仿佛服从了爱情神秘而不可 抗拒的命令(因为爱情认为考验的时间持续够长了),便以协调 一致的动作,好似五股水流的喷泉落入水池那和谐的抛物线,优 雅地后仰,在卑微的情人们的嘴唇上,采集新婚之吻的金色粉 ^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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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2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个领域里存在大量的意外情况。因此,不妨写一部有关植物智慧的大部头著作,正像罗马尼斯①撰 写的有关动物智慧的著作那样。不过眼下这本草草之作,是毫 不奢望要成为这方面的指南的一我只是想引发人们关注发生 在我们身旁的一些趣事,这样的趣事就发生在我们有点过于自 负地以为享有特权的世界里。这些事情都不是蓄意选择的,而 是作为观察与环境的随机结果,作为例子引用的。不过,我打算 首先通过这些简短的笔记来关注花卉,因为正是在花卉身上,表 现出了伟大的奇迹。我暂时撇开茅膏菜、忘忧药@草和瓶子草③ 等食虫植物(这些植物接近动物界,可能需要广泛、专门的研 究)不谈,好让自己专心研究真正的花卉,严格意义上的花卉, 也就是我们通常认为无知觉、无生命的花卉。
①毛茛科黑种草属植物,原产南欧及北非。较耐寒,喜向阳,宜疏松的肥沃土 壤。黑种草枝叶秀丽,花色淡雅
为把事实和理论区分开来,我们谈到花卉时,姑且认为花所 实现的一切,都能以人类的方式预见并理解。以后我们会认识 到多少东西,我们得为它留下多少东西,我们应当从它的身上 吸取。如今,它就像一位具有理性和意志的、光彩照人的公主, 就让它兀自站在舞台上吧。毋庸置疑它兼有这些品质,要想从 它身上剥夺掉这些品质,除非我们借助极为含混的无端猜测。 而此刻,它正端坐在花梗之上,在灿烂的帐篷里庇护着植物的繁 殖器官。看得出来,它只是想让雄蕊和雌蕊的神秘结合在这爱 的帐篷里圆满完成——许多花卉都给了雄蕊和雌蕊这样的默 许,可是对其他许多花卉来说,却面临极大的可怕威胁,面临正
①罗马尼斯(George Romanes, 1848 - 1894),英国博物学家,著有《动物的智
慧》等。
②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忘忧药被海伦用来调酒,以驱除心中的悲伤与愤
怒。
③主产地为北美大陆。叶变态为筒状或瓶状,"瓶"内有液体,捕获的昆虫能 被液体消化。 常情况下无法解决的交叉授粉难题。经过多少无法追忆的试 验,这些花卉最后是否留意到自株传粉(由包在同一花冠里的 花药落下的花粉,完成柱头授粉)会很快引起种属退化呢?它 们丝毫没有留意到,也没有吸取任何经验教训——这就是我们 被告知的事实。万物的力量将那些因自株传粉而退化的植物, 非常简单地逐渐淘汰掉了。很快,只有那些因雄蕊长得出奇等 原因,而意外不能接近花药,因而无法自己授粉的花卉,最终幸 存了下来。历经无数次重大变化,只有这些例外者存活了下来。 遗传最终肯定了偶然性的成果,但正常的物种却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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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3
不久我们就会认识到上述阐释所揭示的意义。让我们暂且 再次走进花园或田野,以便更深入地研究花卉的才华带来的两 三种奇异的创造。我们用不着远离这所蜜蜂经常出入的房子, 这里就有一位极为老练的机械师住在芳香的花团中。没有人, 即便是极少有过乡村生活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出色的鼠尾草属 植物①。这是一种毫不做作的唇形科植物,长有朴实无华的花 朵,花朵就如饥饿的嘴极力张开,捕捉经过的阳光。它还产生了 大量变种,不过不是所有变种都采纳了我们就要着手考察的授 粉系统,或将授粉系统提高到完美的程度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 细节。这里我只想谈谈最普通不过的鼠尾草属植物:就在此刻, 仿佛为了庆祝春天的旅行,它正用紫色的帷幕,覆盖了我的橄榄 木露台的所有墙壁。我敢向你们保证,辉煌的大理石王宫里专
①唇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地为地中海沿岸地方。曾经被利用来治疗 霍乱或赤痢,在药用香草中最为珍贵。在药效方面,除了具有防腐、抗菌、抗炎的效 果外,还可以安定神经,改善多汗症,也有美肤的效果。 候国王到来的阳台,也不比我的露台装扮得更豪华、更令人愉 悦、更芳香。当酷曰当头、正午来临,你似乎觉得这就是阳光的 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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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3
现在来谈谈若干细节吧——柱头或雌性器官就包裏在风帽 状的上唇瓣里,那里还有两只雄蕊或雄性器官。这只柱头为了 阻止雄蕊传粉给栖居在同一婚房的自己,因而长到雄蕊的两倍 之高,使它们毫无希望企及。为了避免一切意外,花卉还让雄蕊 的成熟早于雌蕊,这样,当雌蕊刚好能受孕,雄蕊却已经凋零。 因此通过外部力量的介入,把外来花粉运送到被遗弃的柱头上, 以完成结合,就必不可少了。有些花卉,比如风媒花,就是托风 的关照。但鼠尾草属植物的情况却是非常普通的,它是虫媒的, 也就是说,它喜爱昆虫而且只有靠它们的合作。它还了解很多 事情——它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生活在一个不宜期望任何同情、 任何仁慈援助的世界里。因此它不会枉费时间,徒劳地乞求蜜 蜂的恩惠。就像我们这个世界上一切和死亡抗争的生物一样, 蜜蜂也只是为自己、为它的种属而生存,决不会为养育它的花卉 而热心效劳。怎样才能使蜜蜂不由自主,至少不知不觉地完成 婚姻方面的职责呢?请观察一下鼠尾草设计的神奇爱情陷阱 吧:就在它那紫色丝线织成的帷幕后面,它分泌出了几滴花 蜜——这就是诱饵。可是有两根有点像荷兰吊桥直柱的平行 "杆子"树立着,挡住了通往甜蜜液体的入口。每根"杆子"顶 端,都长有一只大袋子,这就是花药,里面盛满了花粉底部有两 只较小的袋子,则起到平衡锤的作用。蜜蜂在栖落花中时,必须 用脑袋推开这两只小袋子,才能接触到花蜜。围绕中轴线转动 的两根"杆子"立马倒下,顶端的两袋花药便全部掉落,碰到蜜 蜂躯体两侧,将花粉撒落,并覆盖了蜜蜂的全身。一旦蜜蜂离 开,两根有弹性的枢轴就立即弹回,使这个机械装置恢复原状,准备为下个来访者做同样的工作。
不过,这仅仅是戏的前半场,后面部分则在另一场景中上 演。附近有一朵花,雄蕊刚刚萎谢,这时,等待花粉的雌蕊就登 上了戏台。它从风帽中缓缓钻出,伸展、俯身、弯曲,然后长成叉 状,堵住帐篷入口。蜜蜂采蜜时,脑袋在悬挂的叉子下可以自由 通行,而叉子擦过的蜜蜂背部和两侧,正是雄蕊接触过的地方。 二分的柱头贪婪地吸收银色的花粉,完成受孕。还有,如果插入 一截麦轩或火柴头,也很容易使这个装置活动起来,并能仔细观 察到它的动作组合和精确性是多么引人注目而且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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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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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4
鼠尾草属植物品种极其繁多,大抵有五百种,如草地鼠尾 草、香蜂草(我们花园里的鼠尾草)、红顶鼠尾草、野丹参、香茶 菜、快乐鼠尾草、锥脚杯、天青、一串红(我们花篮里美丽动人的 鼠尾草)®,等等。它们的学名并不总是美妙动人的,其中大部 分学名恕我不一一列举了。也许,这些品种中没有一种改变了 我们刚才考察的装置的某个细节。有些品种使雌蕊长到通常长 度的两倍,有时还长到三倍,使雌蕊不仅探出了风帽,还在花朵 入口前像羽毛一样极度弯曲。这样的"进步",我以为是值得怀 疑的。尽管这样可以避免完全可能发生的一种危险,即柱头通 过同一花冠中的花药授粉的危险,但另一方面,假如雄蕊早熟现 象偏离常轨,那么当蜜蜂离开花朵时,它就完全可能把与柱头同 居一室的花药上面的花粉留在了柱头上。另一些品种的鼠尾草 则借助杠杆运动,在更大范围内撒播花药,以便更准确地击中这 个小生灵的体侧。最后,还有一些鼠尾草,却没有能好好安排或 成功调整装置的每个组件。比如,就在离我那株紫色鼠尾草不
①上述鼠尾草属品种译名仅供参考,其原文分别为 Salvia pratensis,officinalis, Horminum, Horminoides,Glutinosa, Sclarea,Roemeri,Azurea, Pitcheri, splendens0
远的水井旁,在一丛夹竹桃①下,我发现了带有淡紫色的一种白 花。这些花看不出丝毫有关杠杆运动的暗示或迹象。雄蕊和柱 头混杂在花冠中央挤做一堆。仿佛一切都出于偶然,杂乱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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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4
从我眼前白色鼠尾草花的原始紊乱,到草地鼠尾草的晚近 革新,来重建完整的历史,追踪创新的每个阶段,这对于广为搜 罗这种唇形科花卉品种的人来说,应是可能的,对此我并不怀 疑。我们还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呢?芳香植物@的类似机制是否 还处于实验阶段?者如红豆草科植物③的"阿基米德螺旋桨"是 否摆脱了 "模型和试航"阶段?难道自动杠杆的优越性还没有 获得一致认可?那么,难道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或预先安排的? 在我们认为具有命定、有机规律性的世界里,有些人不是还在探 讨、试验吗―该
①常绿大灌木,无毛。叶3-4枚轮生。花期几乎全年,以夏、秋季最盛,果期 冬、春季。
②芳香植物是兼有药用植物和香料植物共有属性的植物类群。芳香植物除 了它的药用价值外,它还含有香气成分。常见的芳香植物有薰衣草、罗勒、百里香、 香草和薄荷等。
③红豆草又名驴食豆、驴食草,豆属多年生牧草。
④本人曾花了若千年时间,在鼠尾草杂交方面做了一系列实验,对花卉机制 达到完善高级阶段的一个变种实行人工受精,使之接受了一个非常落后的变种的花 粉(开始时采取常规防范措施,避免风或昆虫的任何千扰);反之亦然。不过我的观 察次数不够充分,容不得我在这里作详细的说明。然而从中显然可推断出一个通 则,那就是:落后的鼠尾草总是乐意采纳高级一些的品种的长处,而后者却往往难以 轻易接受前者的缺陷之处。这或许能向我们提供:当大自然处于生殖力的高峰之 际,它的活动、习惯、偏好以及趣味方面的侧面情况。但由于搜集不同的鼠尾草品种 比较耗时,这些实验在取得无数例证和必要的反证等方面,必须是缓慢而长期的。 因此目前就想从中得出哪怕小小的结论,也是为时过早的。——以上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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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4
不管怎么样,大多数鼠尾草品种的花,都为交叉授粉这个重 大问题,提出了富有吸引力的解决办法。正如人类世界中一项 新发明很快会被一群不辞辛劳的卑微追求者所采用、简化或改 进一样,在这个我们也许认为机械刻板的花卉世界里,鼠尾草的 专利发明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在许多细节方面得到了不可思 议的完善。在小树林或灌木丛的荫庇处,你肯定留意过马先 篙①这种可爱的普通玄参科植物②,它就推行了一些极为巧妙的 变革。它的花冠和鼠尾草花冠的形状几乎一样,柱头和两个花 药都一齐包在上面的风帽里。只有雌蕊潮湿的小小末梢探出风 帽,而花药却被严加囚禁。因此,两性器官在这丝绸般的帐篷里 挨得很近,甚至可以直接接触,但幸亏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于鼠尾 草的设置,使得自动授粉完全失去了可能性。花药实际上形成 了装满花粉的两只囊,每只囊都有一个口子,口子并置在一起, 结果却重合了,相互堵塞了。它们长在弯曲、富有弹性的花梗上 面,被一种齿状物强行幽禁在风帽里边。进入花中采蜜的蜜蜂 或大黄蜂,就必须把这些齿状物推到一旁;这样,两个囊一等它 们飞起,便立刻获得释放,抛到外面,飞落在昆虫的背上。
然而花卉的才智和远见却绝不仅限于此。赫尔曼•缪勒是 第一个全面研究马先篙属植物奇妙机制的人,他这样认为(引 自一个内容概要):
①植株披有软毛,叶片椭圆形,花茎由顶部抽出,花冠唇形。
②属草本植物。
"雄蕊如果在维持自身相对位置的状况下拍击昆虫, 那么没有一粒花粉会脱离得了它们,因为它们的洞口是相 互堵死的。不过有一种既简单又巧妙的发明装置却能克服 这个困难。花冠的下唇瓣并不是对称、水平的,而是不规 则、倾斜的,一边比另一边高出若干毫米。大黄蜂停在上 面,必须保持倾斜姿态,这样就会使它的脑袋反复撞在花冠 不同的凸起部位上。于是雄蕊接二连三松动起来,一旦那 些洞口打开,它们反复撞击昆虫,就能把花粉撒播到昆虫身 上。
"当大黄蜂接着飞到另一朵花上时,它就不可避免地 使这朵花儿受粉了,因为它把脑袋钻进花冠入口时首先碰 到的是柱头(这个细节我是故意遗漏掉的),柱头擦过它的 地方,正好就是过会儿雄蕊拍击到它的地方——确切地说, 也就是它最后离开的那朵花的雄蕊触摸过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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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5
这样的例子也许不胜枚举。每一种花都有它自己的思想、 机制,以及后天获得并借以利用的经验。当我们深入考察它们 小小的创造和形形色色的手段时,我们就会想起那些有趣迷人、 充分展示了人类机械方面创造才能的机械工具博览会。但是我 们机械方面的才能还刚刚开始,而花卉的机械装置却已运转了 成千上万年。当花卉在地球上现身时,它们的周围还没有可以 模仿的楷模,因而它们不得不从自己身上来获得这一切。当我 们还在使用大头棒、弓箭或连枷棍①的古代,或者当我们构想出 手纺车、滑轮、辘轳、夯锤的晚近时代,或者不久前(可以说是去 年),当我们的杰作还只是弹射器②、时钟和织布机的时候,鼠尾 草属植物却已经设计出了精密杠杆的立柱和平衡锤,而马先篙, 仿佛要做一次科学试验一样将花粉囊密封起来,持续松动它的 弹簧,并拼合那些斜面。一百年前,谁会想到螺旋桨的特性?可 槭树和椴树一经长成就能利用这个特性。什么时候,我们也能 成功造出像蒲公英一样坚固、轻盈、灵巧而又安全的降落伞或飞 行器呢?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找到把一块非常脆弱的料子剪裁 成丝绸花瓣的秘诀,找到一根能像西班牙金雀花③一样把金色 花粉弹射到空中的、柔韧有力的弹簧?至于我在这本微薄之作 的开头提及的喷瓜④,谁又能告诉我们它具有这般神奇力量的 奥秘?你了解喷瓜吗?这是一种地中海沿岸极为常见的普通葫 芦科植物。多剌的果实很像一种小黄瓜,却有着奇异的活力和 能量。当它成熟时,你只需触摸它一下,它就会因痉挛性的收 缩,突然脱离花梗,从脱离时产生的裂口喷射出一股混合着大量 种子的黏液流,力量惊人,足可把种子带到离原植株四五码远的 地方。作个类比,如果我们也能以一个痉挛的动作把自己的身 体掏空,把所有器官、内脏和血液送到离皮肤骨骼半公里远的地 方,这无疑是离奇的。
此外,还有大量种子拥有射弹技术,并能利用对我们来说多 少有点陌生的某些能源。比如,请想一想油菜籽和杜鹃花属植
①古代从农具转化而来的一种兵器。连枷,脱粒用的农具。
②这里应指飞机的弹射器。
@灌木。树型球形。株高和冠幅都为1~2米喜贫瘠沙壤土
④参见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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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5
物浆果发出的嘛啪爆裂之声吧。大戟①就是一位操纵植物大炮 的大师。它是适于我们地区生长的_种大戟科植物,_种颇具 装饰性的所谓"杂草",常常长得比人还高。此刻,我的桌子上 就有一根大戟树枝插在水杯里。它长有三裂片的淡绿色浆果, 浆果里含有种子。这些浆果中不时就有一颗响亮地发出噼啪之 声,爆裂开来;种子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初速度,四处打在家具和 墙壁上。如果有一粒种子击中了你的脸部,你会以为被虫子叮 了一口,这些不过针头大小的种子竟然有着如此非凡的穿透力。 仔细观察浆果,寻找赋予其活力的源泉,然而你无法找到这股力 量的奥秘,因为它和我们的神经一样,肉眼是探测不到的。
西班牙金雀花不仅长有荚果,还长有装着"弹簧"的花朵。 也许你留意过这种令人赞赏的植物。它是富有活力的金雀花属 植物中最值得骄傲的代表酷爱生活、谦卑、持重、强壮,不对任 何土壤挑挑拣拣,不畏惧任何艰难困苦,在小路旁、南方山区中 长成高大、丛生的球状灌木,有时高达三米五六月间,树头到处 绽开绚丽的纯金色花朵,花香中掺合着它的老邻居杜鹃花的芬 芳在热烈、盛大的阳光下,它们尽情展露着欢悦——这般欢悦, 除了想像天国的露珠、极乐世界的泉水、宜人的溪流以及幽碧洞 天里星光透亮闪烁等等诸如此类的事物之外,一概无法描述。
这种金雀花属植物的花朵,形似所有蝶形豆科植物的花朵, 和我们园子里的豌豆花酷似;下花瓣组合的形状好似一艘古战 舰的铁嘴,里面密封着雄蕊和雌蕊。只要花没有成熟,前来探访 的蜜蜂就以为它是无法穿透的。但是一旦被幽禁的新娘和新郎 的青春期来临,铁嘴就会因停落其上的昆虫的重力作用而下垂; 金色的花粉室性感地爆裂开来,猛力向远处投射出一片闪亮的
①可参阅第三章相关注释。
花粉,撒落在这位造访者身上,撒落在附近的花卉身上,这时,形 如遮棚的一片宽大花瓣格外小心地俯下身来,落在就要受精的 柱头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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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6
我建议那些愿意深入研究这些问题的人,去参阅一下克里 斯蒂安•康拉德.斯普兰盖尔的著作,他是第_个分析兰科植 物不同器官之作用的人,早在1793年他那本奇特的著作《大自 然中发现的奥秘》中,就已经分析到。接下来,不妨阅读查尔 斯•达尔文、赫尔曼.缪勒博士、希尔德勃朗特、意大利人戴尔 比诺、威廉•霍克先生、罗伯特•布朗以及其他人的许多著作。
我们可以在兰科植物中,看到植物智慧最完美和谐的表现。 正是在这些盘曲、奇异的花卉身上,植物的才华才达到了极点, 并以非凡的热情突破动植物界之间的屏障。此外,兰花这个名 字不应误导我们或使我们认为这里只是谈及某些稀少、珍奇的 花卉,只是谈及那些似乎只要金器商关注而无须园丁护理的温 室王后。我们当地的野生植物群(包括所有朴实无华的"杂 草”就计有超过二十五种兰科植物,其中就有最灵巧、最复杂 的品种。这些兰科植物正是查尔斯•达尔文在《论昆虫授粉兰 科植物的各种创造才能》一书中研究的对象,此书记述了花卉 以无上英勇之精神奋斗的精彩历史。在此以三言两语来概括这 部内容丰富、如同仙子般美妙的传记是不可能的。然而既然我 们谈的是花的智慧,那我就有必要说说兰花的智慧方法和精神 习惯——这种花能强使蜜蜂或蝴蝶按指定方式和时间、按兰花 所期望的目标行事,这方面的艺术其他花卉无可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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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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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6
不用图解来说明兰花异常复杂的植物机制,并不是件容易 的事。不过我会借助多少算是近似比较的方法,尽力予以充分 说明,同时尽量避开着粉腺、唇瓣、蕊喙①之类术语的运用,毕竟 这些术语难以激发起对植物学生疏的人心中准确的形象。
让我们选一种在我们这些地区分布最广的兰科植物来说说 吧,比如红门兰,因其形状较大,比较容易找到,不如干脆就叫阔 叶兰,阔叶沼兰,俗称草地火箭。这是一种多年生植物,可以长 到不下三十厘米之高。树林和潮湿的草地里相当常见。花在五 六月间开,为粉色小花,长有聚伞圆锥花序。是兰科植物中典型 的花,酷似中国龙怪诞的龇牙大嘴。下唇很长,形似参差不齐或 齿状的围裙下垂,供蜜蜂做落脚点用。上唇圆成风帽状,遮蔽着 主要器官沘外,在花朵背面,花柄一侧,下垂着一种花距或长长 的尖角,里面装着花蜜。大多数花卉的柱头或雌性器官,好似一 个多少有些黏性的小墩子。小墩子就长在脆弱花茎的顶端,耐 心等待花粉的到来。但在兰科植物中,这种传统的装置却变得 难以辨识。在口腔深处,喉部小舌所在的位置上,有两个紧密粘 连的柱头,上面耸出第三个柱头,这是一个变形的奇特器官。这 个柱头顶端长有一种小袋子,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酒杯,这就 是所谓的"蕊喙"。酒杯里盛满一种黏液,里面浸泡着两只小 球;这些小球上长出两根短茎,短茎上端压着一只小包,里面小 心包扎着花粉颗粒。
①通常认为蕊喙是由柱头的一部分变态而来,亦即属于雌性器官的一部分 蕊喙通常为舌状,位于柱头上方,在昆虫传粉时黏着于昆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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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6
现在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当一只昆虫闯入花朵时,会发生什 么事情。它降落在舒展开来迎候它光临的下唇瓣上,由于花蜜 芳香的吸引,它试图探到正好放在底部的、那个装有花蜜的角状 容器。但是那条通道却有意造得非常狭窄,昆虫前行时脑袋必 然碰着了酒杯。不堪一击的酒杯当即就沿着一条合适的线路裂 开,使浸泡在黏液中的两只小球裸露了出来。这些小球当即和 来访者的脑瓜接触,扣在脑瓜上,并被牢牢粘住这样,当昆虫离 开花卉时,它就把这两个小球,连同小球上长出的两根茎以及茎 顶端上包扎着的花粉包,一概带走。这时昆虫看起来就像戴上 了两只挺直的瓶子形状的角。这位无意中完成了 一项难活的工 匠,接着又去拜访附近一朵花儿啦。这两只角如果保持坚挺,那 么它们就会用携带的花粉块,去碰击浸泡在警觉的酒杯中的其 他花粉块,这样,花粉混和在一起就不会出什么意外。就在这 里,兰花的才能、经验和远见显示出来了。它精确地计算出了昆 虫吮吸花蜜后前往下一朵花所需要的时间——它断定这样一般 需要三十秒钟。我们已经看到,花粉包是由两根插入黏性小球 的短茎携带的。就在每根茎下面的插入点上,有一只薄膜小圆 盘,它的惟一功能就是:到第三十秒钟时,收缩短茎,使之前冲, 弯曲成九十度的弧形。这是新的计算的结果,但不是时间上的, 而是空间上的。两只戴在月下老人头上的花粉角,如今已成了 水平,指向脑袋的前方。因此,当昆虫进入另一朵花时,两只角 就会正好击中下垂的酒杯下粘连在一起的两个柱头。
这还不是全部,兰花还没有用尽它的全部预见,以展示自己 的才能。受到花粉包撞击的柱头,被涂上了一种黏性物质。假 如这种物质和酒杯里的物质一样具有强烈的黏性,那么短茎断 开之后,花粉块就会和它粘连在一起,将它完全固定住,这样的 话,花粉块的目标就会落空。事情不应是这番情形。花粉的成 功机会不能在仅仅一次的冒险中就被耗尽,而应该增加到最大 限度,这是很重要的。善于精确计算时间、测量线路的兰花还是 一位化学家,能提炼出两种胶来一种胶黏性极强,一碰到空气 就硬化,能把花粉角粘在昆虫的脑袋上另一种胶的黏性则大大 减弱,适于柱头操作。后一种胶的把握能力怡到好处,足以解开 或搅乱包扎花粉颗粒的、纤细而柔韧的丝线。有些花粉颗粒就 粘在胶的上面,但花粉块并没有毁坏;昆虫在拜访别的花朵时, 还会继续授粉工作,几乎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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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7
我是否已阐述了全部的奇迹呢?没有。我还得提醒大家注 意许多忽略掉的细节,其中小酒杯的活动就是一例当它的薄膜 破裂,露出黏性小球时,它便立即提起下边的边缘部分,好让昆 虫没运走的花粉包在黏液中维持良好状态。此外,我们还应注 意到昆虫脑袋上面连着花粉的短茎,有一种非常奇妙地化合而 成的辐散,这和所有植物共有的某些化学措施是一样的;加斯 顿•博尼埃先生最近做的实验,似乎证实了每_种花卉都能分 泌毒素,破坏或抵消任何外来花药,以保持自身种属的完整性。 上述情况大致就是我们看到的一切;不过正如在任何其他情形 中一样,在这里,我们的目力所到达的极限,也就是真正的伟大 奇迹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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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7
刚才,我在橄榄园尚未翻种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支绚烂 的羊臭兰,我不知道达尔文为什么疏忽了对这个品种的研究,也 许是它在英国极为少见的缘故。这个品种确实是我们当地所有 兰科植物中最值得注意、最奇特也最令人惊奇的。假如它能长 成美国兰那样高,你也许就会断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奇异的植物 存在了。你不妨想像一下它的聚伞圆锥花序,就像风信子①的 那种,不过比它要稍高一点。花序上对称地装饰着其貌不扬、长 有三只角的花朵,花色浅绿,点缀着几许淡紫。下花瓣生出的地 方,饰有古铜色的种阜®、大把的胡须和模样不祥的淋巴结这 花瓣,肆意乃至夸张地伸得非常冗长,形如一条螺旋形的带子, 其颜色令人想起河中浸泡了一个月之久的溺尸。这种花卉不禁 令人想起最可怖的疾病,似乎绽开在某个充满讪笑的梦魇和魔 法的不明地带它浑身就像令人厌恶的山羊,散发出强烈而糟糕 至极的恶臭,臭味熏得老远,以证明自己古怪的存在。这里我指 出并描绘这种令人恶心的兰花,是因为它在法国相当常见,根据 它的高度和器官清晰度容易将它识别出来,很适于作为实验之 用。事实上,我们只要将火柴尖探入花朵,小心探到底部的蜜 腺,就可用肉眼看到授粉的连续变化过程。蕊喙因火柴棒经过 时的碰擦而垂落下来,露出支撑两根花粉茎的一个黏性小圆盘 (羊臭兰只有一个这样的小圆盘)。火柴头一被小圆盘紧紧抓 住,两只含有花粉球的花粉囊就会纵向打开;火柴棒一旦抽回, 火柴头上就会牢牢戴上两只分叉的硬角,每只角的末梢都长有 一只金色小球。可惜的是,就像阔叶兰的实验一样,这里我们也 不能欣赏到这两只角精确而逐渐倾斜的迷人景象。为什么它们 并不下垂昵?现在我们只要把戴着花粉角的火柴探到附近一个 蜜腺中去,就会证实这样的举动无济于事——这花比阔叶兰的 花要大一些,当背着花粉块的昆虫进入巧妙布置的花蜜角时,这 些花粉块却能刚好够着柱头的水平高度,使之受孕。
附带说一下,为使实验成功,选择一朵比较成熟的花是很重
①被誉为"西洋水仙",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株高约半尺。花能散发出阵 阵香味。
@外种皮延伸形成的突起
要的。我们不懂得花朵什么时候成熟,但昆虫和花卉却能领会 得到,因为花卉只有当自己所有的装置准备投入运行的时候,才 摆出花蜜,邀请它需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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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7
上述授粉方式是我们这些地区的兰科植物所采用的基本方 式。不过这种植物的每一个种、每一个科,都会根据自己特殊的 经验、心理和利益,来改变、完善授粉方式的细节。比如兰科植 物中最聪明的一种——红门兰,它的下唇瓣上额外长有两个小 小的隆脊,可以引领昆虫的喙嘴伸向蜜腺,诱使它准确完成自己 期待的一切。达尔文非常怡当地把这个巧妙的附件,比作引线 穿过小小针眼的小巧工具。这里还有一项很有趣的改进:两只 携带花粉茎、浸泡在酒杯里的小球,却被一只独特的马鞍状黏性 圆盘所取代。如果我们把一根针尖或刷子毛,顺着昆虫喙嘴推 进的线路探入花朵,就会观察到这种比较简单但更为实用的设 置的优越之处。刷子毛刚碰到酒杯,酒杯就会沿一条对称线裂 开,露出马鞍形圆盘,而圆盘则粘住了刷子毛。如果你迅速抽走 刷子毛,你就会有机会看到这个马鞍子美妙的动作它坐在刷子 毛或针头上,往里收起两个侧翼,以便抱紧托住它的物体。这个 动作的目的是加强鞍子的粘力,尤其是确保花粉茎必不可少的 分叉——这个分叉要比阔叶兰精确得多。一旦马鞍子抱住了刷 子毛,长在上面的花粉茎则因马鞍子的收缩而分离开来,于是花 粉茎就开始了第二个动作,俯身冲向刷子毛的一端,这种方式和 我们已经研究过的兰科植物的情形是一样的。上述两个组合动 作,一般在三十至三十四秒钟内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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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8
人类的发明创造,不正是通过不断革新和修正的方式,点点 滴滴取得进步的吗在新近的机械工业方面,如点火装置①、燃 料汽化、离合器、变速器,我们就完全取得了许多细小但却持续 不断的改进。看来花卉的思维和我们确乎是一样的。它们在同 样的黑暗中摸索,遇到同样的障碍、同样的敌意和同样的未知。 它们拥有同样的规律、同样的失望以及同样艰难而缓慢来临的 胜利。它们仿佛具有和我们同样的耐心、毅力和自爱,具有同样 多彩多样的智慧,怀有几乎同样的希望和理想。和我们一样,它 们也同巨大的惰性力量作斗争,而结果,这种惰性力量反而成全 了它们。它们富于创造性的想像力,不仅追求同样细致入微而 深谋远虑的方法,摸索同样令人疲倦、狭窄而蜿蜒的道路,而且 同样有着不可预期的跨越和跃进——在突然之间,把某种不确 定的发现确定下来。比如兰科植物中一个由大发明家组成的家 族就是这样的:卡塔塞蒂兰,一个奇特而丰富多彩的美洲种族, 出于某种强烈的灵感,就在一夜之间,改变了对它来说无疑显得 过于原始的一系列习惯。首先,性的区别毫不含糊:每一种性 别,都有其特定的花卉。其次,花粉块或花粉包不再把茎浸泡在 盛满胶汁的小酒杯里,不再有点呆板地或者被动地坐等良机,好 让它固定到昆虫头上,而是在所谓的子房小室里往后弯曲,坐在 一根有力的弹簧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昆虫特地前来这个小 室。令人骄傲的卡塔塞蒂兰和普通兰科植物一样,也不依赖于 来访者这样或那样的动作:你尽可以认为这样的动作是精确制
①指内燃机的发电火系统。 导的,但毕竟是不可预测的。不,昆虫闯入的不再只是一种具有 令人赞赏的装置的花儿,而是一种富有活力、简直可以说具有灵 敏感觉的花儿。一旦昆虫降落到华丽的、紫铜色丝绸的外庭,它 无法避开的、敏感的细长触须,就会对整个宫廷发出警报。子房 小室立即裂成数块,里面的花粉块则分为两个花粉包——花粉 块被囚禁在向后弯曲的花粉茎„上,而花粉茎则被一个黏性大圆 盘支撑着。这时,由于突然被解放,花粉茎就像弹簧一样挺起, 两个花粉包和一个黏性圆盘随之拖走,被猛烈地弹射到外面。 由于经过了弹道学方面严谨的计算,圆盘始终飞在前面,去拍击 并最终粘住昆虫。昆虫被打得晕头转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全 速逃离这个攻击性的花冠,到附近的花朵里去避难。而这,正好 中了这种美洲兰花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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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9
此外,我是否可以描述一下另一种引进的兰科植物——杓 兰①,它对整体机制所做的有趣而实用的简化工作?这里举个 有趣的反证,让我们继续铭记人类发明创造的迂回曲折性吧。 想像有一天,一名装配工在发动机房里,或者,一名配药师或学 生在实验室里,对他的头头或指导老师说:
"如果我们试着倒过来做怎么样?如果我们反过来操作怎 么样?如果我们颠倒顺序混合液体怎么样? ”
就这样,试着再做了 一次,结果出人意料的事情却突然从未 知中产生了。
也许你会轻易相信所有杓兰之间都会有同样的交流。我们都了解杓兰(俗称贵妇人的便鞋):长着鞋状的大下巴,一副刻 薄、恶毒的模样,它是我们温室里最有特点的花卉,看上去是最 典型的兰花。杓兰大胆地废除了所有复杂而敏感的装置:富有 弹性的花粉块、分叉的花粉茎、黏性的圆盘和灵巧的胶汁等等。 木屐状的下巴和光秃秃、盾牌状的花粉挡住了入口,迫使昆虫的 喙嘴经过两小堆花粉。这还不是重要的地方,事情完全出人意 料而且异乎寻常的则是:不再是柱头这种雌性器官,而是花粉本 身才是黏性的,这和我们观察到的其他所有兰科植物品种的情 况刚好相反;花粉的颗粒也不是粉状的,而是穿上了一件可以拉 长成细线的胶质外套。这种新颖的构造究竟有何利弊呢? 一方 面,令人担心的是,被昆虫运走的花粉将会粘住任何物体,而不 只是柱头;另一方面,好处在于柱头再也用不着分泌旨在使任何 外来花粉失去作用的液体了。但不管怎样,这个问题需要专门 的研究。同样,杓兰还有一些创造发明,其功用我们一时也无法 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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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9
在结束兰科植物这个奇特族类之前,我们还得就一种附属 器官说几句。我指的是蜜腺,是它启动了整个装置的运行。正 由于此,它成了物种体现自身才能,开展探索、尝试和实验的对 象。这样的探索行为,和不断改变基本器官组织的行为一样,都 是充满才智而丰富多彩的。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蜜腺基本上是一种类似于花距的 修长器官,一种修长、带尖的角刚好敞开在花的底部、花梗旁 边,多少对花冠起着平衡作用。它含有的甜汁——花蜜,是蝴 蝶、甲虫或其他昆虫的食物,蜜蜂享用后就变成蜂蜜。因此,它 的任务就是吸引那些必不可少的客人。它必得迎合昆虫的身 材、习惯和口味,总是按一定方式行事,使昆虫只有细致、成功地 执行了花卉有机规律所规定的所有正当要求后,才能插入或抽
回喙嘴。
我们已对兰科植物的神奇特性和想像力作了充分了解,可 以预见它们富于创造、注重实用、善于观察和不断探索的精神, 本身就给这种精神带来了自由拓展的空间——这不是_时一地 的,适应性更强的器官往往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灵活性。比如 其中一种叫万带兰①的,可能因为努力失败,无法合成能较快硬 化以使花粉块粘到昆虫头上的黏液,便只好尽可能延缓来访昆 虫的喙嘴在通往花蜜狭窄通道上耽搁的时间,以克服这种困难。 花卉设计的迷宫如此复杂,以至达尔文那位技巧娴熟的插图画 家——鲍尔,也不得不认输,放弃绘图的打算。
有些花卉从简化即是改善这一绝妙原则出发,勇敢地取消 了花蜜的角状物,代之以一些奇形怪状、明显多汁的肉质赘生 物,让昆虫来啃咬。这些赘生物随时待命,等待客人前来大饱口 福,从而不可避免地启动花粉的全部装置,这一点,是否有必要 再作补充说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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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09
还是让我们研究一下拉美大花兰的"诱饵"来结束这些神 话般的故事吧,而不再继续在兰花数目繁多、形形色色的小小机 谋上绕来绕去。实际上,我们已难以笃定,自己到底在跟什么样 的生命打交道了。这种令人吃惊的兰花做了这样的设计:下唇
①兰科多年生附生草本,是世界上栽培较多和最受欢迎的热带兰花之_。
瓣长成大吊桶状,接受来自上方两只角分泌的、几乎是纯净的、 不断滴落的水滴;一旦吊桶快盛满水时,水便通过旁边的一条边 沟或滑槽流走。整个水利设备本身非常引人注目,但这个组合 装置却产生了可怕的,我甚至认为是残忍的一面。角分泌出来 的液体聚集在缎子般的水盆里,但这种液体不是花蜜,也根本不 是用来吸引昆虫的,而是有着更为微妙的作用——奇特的兰花 确实诡计多端。我上面提到的肉质赘生物散发出一种甜蜜的芬 芳,诱使天真的昆虫落到陷阱之中。这些赘生物长在吊桶上方, 犹如房间,两侧有洞门作为入口。来访的大蜜蜂开始啃嚼美味 的种阜一这种大个子花卉几乎只引诱最笨重的膜翅目昆虫, 仿佛其他昆虫都有点羞于进入如此高大、华丽的厅堂。如果蜜 蜂单独前来,用餐完毕,它就会静悄悄地飞走,连碰也不碰一下 盛水的吊桶、柱头和花粉;这样,兰花指望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然而聪明的兰花却注意到了周遭骚动的活力。它知道蜜蜂是个 数目庞大、贪婪而忙碌的群体,经常在阳光明媚时成千上万地飞 出,只要芳香犹如轻吻一般颤悠在敞开的花朵的门口,就会诱使 它们成群结队地赶赴新婚帐篷里准备的宴席。于是甜蜜的花室 里就会有三两只争着采蜜的蜜蜂:空间是狭窄的,墙壁是打滑 的,而客人们却是粗鲁的。它们相互挤作一团,争抢美味,结果 总有_只蜜蜂跌进等在危险餐宴下面的吊桶。跌进吊桶的蜜蜂 得到了一次意外的沐浴,不小心弄湿晶亮、轻盈的翅膀,但无论 多么努力,也无法振翅重飞。这就是这种诡异的兰花埋伏以待 的地方。要想离开神奇的吊桶,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相当于废 水管、用于排水的边沟。边沟宽度正好适宜昆虫通过,昆虫背部 首先接触到柱头的黏性表面,然后碰到花粉块——这些黏性腺 体正沿着拱顶在等待它呢。这样,它就带着黏着的花粉逃脱了 飞到附近另一朵花中,重又上演宴会、推挤、跌落、沐浴、逃跑的
悲剧,从而必定使携带进来的花粉与贪婪的柱头发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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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0
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熟悉并善于利用昆虫激情的一种花 卉。兴许有人认为,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多少有点罗曼蒂克的解 释。不,这些事实都是作了精确而科学的观察的,以另一种方式 解释这种花卉不同器官的用途和设置是不可能的。我们应当接 受这明摆着的事儿。这种难以置信而又灵验的机谋,并不试图 满足直接而急迫的饮食需求(最迟钝的智力也会因这种需要而 变得敏锐),因而更为令人惊奇;它只有一个遥远而可见的理 想种属的传播。
不过,我们也许会遭到质疑:为什么这些奇异的复杂装置结 果只会带来风险机会的增加呢?对此我们不必急于作出判断和 回答。我们对这种植物的种种理性行为一无所知。我们理解这 种花卉在逻辑和简化方面遇到的障碍吗?我们完全理解它的生 存和生长——哪怕只是一种有机规律了吗?当我们竭力要征服 空间,假使有人正从火星或金星的高度观察我们,或许他会发 问:
"模仿飞鸟,装上两只够用的翅膀就可以了,事情就这么简 单,可为什么还要那些奇形怪状、丑陋不堪的装置气球、飞 机、降落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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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0
出于有点幼稚的自负,人类常常会用传统的见解反驳这些 智慧的明证是的,它们创造了奇迹,可这些奇迹,永远是守旧不 变的。花卉的每个种与变种,都有自己的体系,一代又一代,没 有明显的改进。自我们观察花卉以来,也就是说在过去五十年 里,我们并没有看到拉美大花兰或卡塔塞蒂兰对"陷阱"装置的 改进,这确是事实——这就是我们所能说的一切,但这实在是不 够的。我们是否差不多把最基础的实验都做完了?还有,如果 我们把那些令人惊奇、诱使蜜蜂洗澡的兰花放到截然不同的环 境里,放到并不适应的昆虫当中,一个世纪之后,它们的后代又 会做些什么呢?此外,我们给予目种、变种的命名,也会最终骗 了我们自己。我们就这样"创造"我们自以为固定不变的、想像 的种类,然而它们很可能只是随缓慢变化的环境持续缓慢改变 自身器官的、同一种花卉的代表而已。
花卉先于昆虫降生在大地上,因此当昆虫出现,花卉不得不 以全新的构造系统,适应这些意外造访的合作者的习性。在我 们一无所知的一切事物当中,就这么一个地质学上无可辩驳的 事实,也足以证实了什么是"进化"——这个含义有点模糊的词 语,在根本上,难道不正意味着适应、变化和智力的发展吗?
再说,就是不借助这一史前发生的事情,搜集大量能证实适 应环境、智力改善之能力并非人类独有这样的事实,也并非难 事。这里无须重读我曾经就这个主题在《蜜蜂的生活》中写作 的详细章节,我只想简单回忆一下三两个其中提到的、跟这一主 题有关的细节比如蜜蜂创造蜂箱这件事。蜜蜂在处于野生原 始状态,还在它们诞生的故土上生活时,它们都是露天工作的。 由于我们北方季候既不稳定又寒冷,蜜蜂只好在岩洞或树洞中 寻找庇护,但这个聪明的想法,却使原先围着蜂巢不动以保持必 要热量的蜜蜂,恢复了争先恐后采蜜的工作,并有时间照看蜂 卵。在异常温暖的夏天,蜜蜂重又回复它们祖先的热带生活方式,这样的事并非是不常见的,特别是在南方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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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0
另一个事实黑蜜蜂被转移到澳大利亚或加利福尼亚后,就 完全改变了习性。过了 一年或两年后,它发现常年都是夏天,花 儿常开不败,于是天天只是采集日常所需的花蜜与花粉对这些 新特点的认真观察,使它抛开了代代相传的经验,因而它不再事 先储备过冬的粮食。布科纳提出了一个类似的事实,同样证明 蜜蜂对环境的适应不是缓慢、长期、无意识而且消极待命的,而 是迅即的、有意识的在巴巴多斯® ,群居在提炼厂厂区中心的 蜜蜂由于在这里常年能找到大量食糖,因而完全用不着去拜访 花卉了。
最后让我们回忆一下蜜蜂向两位博学的英国昆虫学家科尔 比和斯潘思先生提出的有趣反驳。这两位学者这样说道:
"请向我们出示哪怕一个这样的证据,即蜜蜂受情势所迫, 产生了用黏土或灰浆代替蜂蜡或蜂胶的念头;只要向我们出示 这个证据,我们就会承认蜜蜂具有思考的能力。"
他们刚刚表达了这个有点骄横的意愿,另一位名叫安德 烈•科奈特的博物学家,就把_种蜡和松脂调成的混合物涂到
①我刚写完这些字句时,也正是布维耶先生在科学院宣读一篇论文的时候。 论文主题是有关在巴黎观察到的两只露天营巢:一只巢筑在日本槐树上,另一只巢 则筑在七叶树上。后一只巢挂在一根小树枝上,小树枝的两个枝杈靠得很近。后者 对特别艰难的环境表现出了明显而灵活的适应性,因而在这两个例子当中比较突 出。
"这些蜜蜂,〃德.帕维尔在1906年5月31日《争鸣日报》科学专栏的一个提要 中写道,"立起结实的柱子,采取确实非常巧妙的保护措施,最后把七叶树的两个枝 杈变成坚实的顶盖。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为躲避雨水,它们安装了篱笆,还搭建加厚的顶棚或遮蔽物,用于遮阳。现在 这两只营巢都在博物馆里,你也许并不了解蜜蜂完美的劳作,除非你亲眼仔细看了 这些巢是如何搭建的。〃——以上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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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1
®拉丁美洲一国家。 了树皮上,发现他的蜜蜂全都彻底放弃了蜂胶的采集,而只是利 用这种在它们住所附近随处可见、现成的、尽管尚未了解的新东 西。此外,在养蜂实践中,一旦缺少花粉,养蜂人就只好放几撮 面粉供它们享用,使它们当即就知道面粉尽管味道、气味、颜色 完全不同,但同样有用,能起到花粉的同样作用。
我想,我刚才就蜜蜂所阐述的事实,只要稍加必要的改变, 同样可以在花卉王国里得到证实。我在上文曾提到自己对鼠尾 草属植物众多品种所做的简陋实验,它们令人赞赏的进化努力 成果,就值得更有条理的考察。与此同时,在其他许多容易搜集 到的、有关这种迹象的资料当中,我不妨提一下巴比内有关谷类 植物的一项有趣研究,这项研究告诉我们:某些移植的植物在远 离了习惯的气候之后,正如蜜蜂那样善于观察、利用新的环境。. 因此,在亚洲、非洲和美洲的最炎热地区,小麦不会遭到_年_ 度的冬天的破坏,而是重新恢复老样子.成为像草一样终年生长 的植物,始终绿莹莹的,通过根系繁殖,不再结穗或长出麦粒。 进一步说,如果把它从热带故土上移植开,使之适应我们这些寒 冷的地区,它就不得不打乱原有的习性,创造出新的繁殖模式。 正如巴比内充分指出的那样:
"由于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植物的机体似乎预见到必须 经过种子阶段,才能避免自己在严酷的季节里彻底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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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1
我在上面谈到的反对论调①已经使我们离题太远,但不管 怎样,为推翻这种论调,只要证实,哪怕存在一种人类之外的智
(J见第二十三章开头。
力进步行为,就足够了。可是除了反驳一个实在没有意义、过时 的观点,从中获得快意之外,花卉、昆虫或飞鸟所具有的人的智 慧,终究却是多么无足轻重啊丨假使同样谈到兰花和蜜蜂,我们 总会说这是大自然,而不是这种植物或这种长翅膀的昆虫,具有 盘算、组合、装扮、发明、思考的能力,可结果又会怎么样呢这 样的区分我们从中又会得到什么好处呢?一个更为高远、更值 得我们热切注意的问题,超过了这些细枝末节,我们所要做的是 努力理解这种普遍智慧的特点、品质、习性甚或目的,因为它是 地球上进行的一切智慧行为发生的根源。正是从这个观点出 发,对这些生物的研究,特别是蚂蚁和蜜蜂的研究,才成为我们 所能理解的、最奇妙的事情之一——在人的形式之外,这些生物 身上的智力进步与理想表现得极为明显。按照我们所证实的一 切来看,这些趋向、这些智力方式,在兰花身上至少和群居的膜 翅目昆虫同样复杂、同样先进、同样惊人。附带说明一下,尽管 我们能轻易理解生性安静的花卉身上所有悄无声息的动机和所 有睿智而坚定的论证,但这些骚动不安的昆虫身上还有很多动 机和部分推理,由于不便观察,至今依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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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1
唔,当我们感知大自然,感受在兰花世界里一直发生作用 的、这种普遍的智慧或宇宙的才华(名称倒无关紧要)时,我们 又察觉到了什么昵?确实有不少东西。由于这个课题能为漫长 的研究提供若干便利,眼下只为了附带一提,我们首先得明确: 兰花有关美与快乐的观念、诱惑的手段、审美的趣味,其实同我 们非常相近。不,是我们和兰花取得了一致,这样表述无疑更确 切一些。事实上很难断定的是:我们是否已经创造出了一种为
我们所特有的美。我们所有建筑和音乐方面的动机,色彩和光 线的协调,都直接借鉴于自然。一个人就算对大海、山峦、天空、 黑夜和晨昏没有记忆,可又怎么会,譬如对树木的美,没有一词 可说昵?我指的不仅仅是森林中的树,这样的树被认为是大地 的一种力量,甚或是我们的本能和宇宙意识的主要源泉,我还指 的是树木本身棵单生的树,历尽岁月沧桑却老而弥坚、青枝 勃发。这些印象就在我们不知不觉之中,成了人生的安宁谷地, 也许就是整个生存幸福安宁的基土,我们当中又有谁没有对几 棵美丽的树木留有印象昵?当一个人走过人生的一半,当他到 达令人惊叹的人生某阶段的顶点,当他几乎览尽岁月众生的艺 术才能和奢华给予我们的所有景象,在体验和比较过众多事物 之后,他又会回到非常简朴的记忆。这些简朴的记忆在纯净的 天际树立起三两幅纯洁、恒定而清新的画面 要是这些图画 中真有一幅能够跨越隔开两个世界的门槛,他就会希望带着它 一起长眠。不过就我本人而言,我既无法想像天堂,也无法设想 死后的生活,不管它可能多么辉煌——那里应该非常散漫地长 着一种宏伟的山毛榉,或者是佛罗伦萨或我住处附近一块迷人 幽僻之地上的柏树或伞松,但不管是哪一种树,都能给过往行人 提供所有下面这些重要姿态的典范,那就是必要的忍耐力,沉 着的勇敢,昂扬,严肃,不事声张的胜利,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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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2
不过我已离题太远——关于花卉,我只想指出,当大自然希 望变得美丽、宜人、快活,表明自己是幸福的时候,它几乎同样会 有人的表现,它的奇异之处仿佛可以任由我们消受。我知道,我 这样说,有点像主教的口气,因为主教过去往往惊叹上帝总是让 大江大河流经大城市的附近;不过,从不同于人类的角度看待这 些事物,毕竟是件困难的事。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不妨认 为:如果我们不了解花卉,我们就会对幸福的种种征象或表现知 之甚少。为了较好评判花卉美与快乐的力量,你得住在花卉主 宰、成片生长的某处乡村,比如普罗旺斯省的一个角落,在西亚 涅河和勒卢河之间,也就是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地方。这里, 花卉确实是山冈和山谷惟一的君主。当地农民已经没有了种小 麦的习惯,他们现在似乎只满足于做一种感觉更加细腻的人,只 以甜美的芳香和美味鲜果维持生活。田野成为不断更新的巨大 花束,接踵而来的芳香仿佛在蔚蓝的岁月里跳着轮舞①,长年不 休。银莲花、紫罗兰、含羞草花、堇菜花、石竹花、水仙花、风信 子、长寿花、木犀草花、茉莉花、晚香玉,抢占了白天与夜晚、冬夏 与春秋。不过,辉煌的时刻则属于五月的玫瑰。那时,极目远 眺,你会看到:从山坡到平原洼地,在葡萄树林和橄榄树林的土 堤之间,玫瑰花就像花瓣的河流到处流淌,房屋和树木从中浮 现;这是一条我们献给青春、健康与欢乐的色彩的河流。这芳 香,热烈而清新,令人心旷神怡,人们也许以为这种芳香开启了 天国,直接来自至福的源泉。大路和小径,仿佛图案,雕在花瓤 里,刻在名副其实的、天堂的物料上头。人们仿佛平生第一回拥 有一饱眼福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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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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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2
还是从我们人类的角度出发,为坚持必要的梦幻,让我们对 第一个意见再补充一点不那么冒险,但具有广泛意义,或许富有
①一种舞蹈者围成圆圈跳的民间舞蹈。
成效的意见吧:地球的智慧很可能就是整个世界的智慧,在生存 斗争中,其表现恰恰就和人的行动一样。它采用同样的方法,同 样的逻辑。它利用我们运用的手段达到目的:它摸索、犹豫,反 复纠正自己,就如我们处在它的位置上也会做的那样,它常常累 加、制约、辨识并修正自己的错误。它总是竭力而为,常常采用 我们工场里的工程师和工匠的做法,艰难、逐步地取得创造发 明。它也和我们一样,在生存中同大量沉重、巨大和阴暗的东西 作斗争。它并不比我们更清楚前行的目标,但总是不断寻找,逐 步找到自我。它有理想,尽管通常模糊不清,但我们可以从中发 现许多重要的路径——走向更富于热情、复杂的、令人振奋的、 精神性的生存形式。在物质上,它支配着无穷的资源,了解种种 巨大力量的奥秘,而我们却对这些力量一无所知。但在理智上, 严格地说,它似乎只是占有我们的星球。到目前为止,我们无法 证明它已经跨越了自身的界限;要是它没有从这个星球以外攫 取任何东西的企图,是否就意味着外边不存在任何生命呢?是 否就意味着人类精神的方式是惟一可能的方式?意味着人类没 有作恶?意味着人类既不是例外,也不是怪物,而是宇宙表达重 大愿望的生灵,最强烈地显示重大意志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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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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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2
这就产生了我们意识的检验标准问题,尽管这个问题来得 缓慢而勉强。也许柏拉图有名的比喻已不再令人满意:我指的
是上面有墙的那个洞穴①,墙上未知的人与物体的阴影投射到 下面的洞穴里不过,即使我们试图用新的、更准确的比喻形象 来代替它,或许也让人感觉好不到哪儿去。现在请设想一下柏 拉图的洞穴逐渐扩大。永远没有一束亮光落到洞里。除了光与 火,有人给这个洞穴小心翼翼地提供了我们的文明所允准的一 切;而人们则从一生下来就被囚禁在这个洞穴里。他们不会怀 念光明,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光明他们不会成为盲人,他们的 眼睛不会消亡,因为不需要看见任何东西,眼睛可能变成了最敏 感的触觉器官。
为了从他们的行为中识别出我们自己,让我们描述一下这 些生活在黑暗之中、被大量未知物体包围在中间的不幸的人们 吧。多少匪夷所思的错误,多少难以置信的偏差,多少令人震惊 的误解,偏偏会出现丨然而,他们创造了并非用于黑暗的事物, 他们对于这些事物的利用是多么令人感动,往往又是多么巧妙! 多少次,他们会有正确的推测?他们曾经竭力使自己的用具和 装置适应黑暗的无常,一旦他们在白日的亮光下,猛然发现它们 的本来性质和用途,他们又怎么会不大为惊愕昵?
然而对照一下我们自身,他们的处境看起来似乎是单纯的、
①参见柏拉图《理想国》第七卷:"接下来让我们把受过教育的人与没受过教 育的人的本质比作下述情形。让我们想像一个洞穴式的地下室,它有一长长通道通 向外面,可让和洞穴一样宽的一路亮光照进来。有一些人从小就住在这洞穴里,头 颈和腿脚都绑着,不能走动也不能转头,只能向前看着洞穴后壁让我们再想像在 他们背后远处高些的地方有东西燃烧着发出火光。在火光和这些被囚禁者之间,在 洞外上面有一条路。沿着路边已筑有一带矮墙。矮墙的作用像傀儡戏演员在自己 和观众之间设的一道屏障,他们把木偶举到屏障上头去表演";"接下来让我们想像 有一些人拿着各种器物举过墙头,从墙后面走过,有的还举着用木料、石料或其他材 料制作的假人和假兽而这些过路人,你可以料到有的在说话,有的不在说话";
''……这些囚徒除了火光投射到他们对面洞壁上的阴影而外,他们还能看到自己的 或同伴们的什么呢?……
毫不费力的。他们在生存的谜团中匍匐行进,这样的谜团似乎 是有限的。他们被剥夺的仅仅是一种感觉,而我们缺失的东西 在数量上却是难以估摸的。他们错误的原因只有一个,而我们 却是不计其数。
既然我们也生活在这样一种洞穴里,那么,证实一下使我们 置身洞穴的力量经常在起作用,并且在某些重要问题上甚至跟 人自身的表现_模_样,那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如此说来, 我们在地下洞穴里得到的微光,倒使我们明白我们并没有弄错 洞穴中找到的所有物件的用途还有这些微光,其中有一些,就 是昆虫和花卉带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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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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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2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怀有某种相当愚蠢的骄傲,以为我们自 己是一种神奇的、独一无二的、极其偶然的生命存在,可能来自 于另一个世界,和其他生命没有任何确定的联系,而且无论怎 样,拥有一种非凡的、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不过,还是少一点 这样的神奇为妙,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到:在大自然的正常演化 中,奇迹的东西往往难以持久。发现我们遵循着和这巨大世界 的灵魂同样的轨迹,发现我们和这个灵魂有着同样的理想、同样 的希望、同样的痛苦和同样的情感,确实是件非常令人欣慰的事 情,尽管它并不适合我们在正义和怜悯方面的具体理想。在开 发、支配未征服的未知领域方面,它所采用的办法,常常为我们 仿效,借以改善我们的命运,并利用各种力量、机遇和物质规律;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别的方法我们就生活在真实当中,生活 在这个宇宙中某个怡如其分的位置上,充满未知物质的宇宙就 是我们的安顿之所,它的思想并非难以理解、不有敌意,而是和
我们的思想相似或者_致——确信以上种种事实,确实是件非 常令人宽慰的事情。
如果大自然无所不晓,如果它从不出错,如果它在任何地 方、任何事务中开始就能表现得完美无缺、绝对可靠,如果在 所有事情上它都能显示出一种远远超越我们的智慧,这倒是一 件使人恐惧、丧胆的事儿。我们会觉得自己是一种奇特力量的 牺牲品和猎物,而我们则毫无希望去了解或揣度这种力量。相 信这种力量至少从智力角度来看和我们的能力是非常相似的, 这或许更好一些。我们的智力和大自然的智力一样,利用的是 同样的储备资源。我们属于同样的世界,我们几乎是平等的事 物。和我们发生联系的,并不是无法接近的神灵,而是种种隐而 不露s兄弟般亲近的意志——在偶然中发现这些意志,并加以引 导,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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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无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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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0:13
有人坚持认为,与其说存在或多或少具有智慧的生物,不如 说存在一种散布的、普遍的智慧,一种宇宙的流体,根据它遇到 的有机体在悟性上的好差,以不同的方式渗入有机体——我想, 这样的观点并不是很冒失的。如此说来,人类或许就是迄今为 止这个地球上生命典型的代表,因为他对这种流体,即宗教所谓 的"神”阻力最小。我们的神经可能就是传导这股更为微妙的 电流的线路。我们大脑中的脑回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会形成感应 线圈,电流的力量在线圈中加强,但这种电流不可能是另一种性 质的电流,也不会源自别的地方,而是流经石头、星星、花卉或者 动物的一种电流。
不过,由于我们不具备可能接收到答案的器官,这些问题也 就成了秘密,而探索这些秘密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们不妨满足于对这种智慧在人类以外产生的若干表现所作的 观察。我们在自身上观察到的一切,是很有理由值得怀疑的:我 们既是审判官,又是起诉者,我们过于热衷于使自己的世界充满 美妙的幻想和希望。还是让我们珍视、珍惜外部哪怕最微弱的 智慧迹象吧。和山脉、大海、星星的启示相比,花卉提供给我们 的,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们却可以从中发现它们生命的秘 密。这些秘密使我们有了更大的信心认为,使万物获得生命力 或从万物中散发出来的精气,在本质上和赋予我们肉体以活力 的精气是一样的。如果这种精气和我们的类似,如果我们的精 气也同样与之相仿,如果它包含的一切我们也同样拥有,如果它 运用我们的方法,如果它也拥有我们的种种习惯、成见、特性以 及对更美好事物的渴望,那么,既然几乎可以肯定它也希望拥有 同样的东西,它希望获得我们本能地、不可克制地希求的那一 切,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合乎逻辑吗?当我们发现了生活中广 为流布、总量如此浩繁的一种智慧,这生活是否可能不应对这种 智慧插手呢?也就是说,不应把追求幸福、完美以及战胜湮 灭——即我们所谓的邪恶、死亡、黑暗、毁灭等——作为一个目 标。湮灭,或许只是生活正面的阴影,或者就是生活本身的睡 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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