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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四)——古龍精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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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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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18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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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四)——古龍精品集
◎一部笑中帶淚、高潮迭起的武俠經典,曾多次改編為戲劇作品,膾炙人口!
◎在新武俠的百花園裡,《絕代雙驕》是一部大得稱許、讀者眾多的;在古龍寫作史上,其又是一部承前啟後、風格一新的書。
書中創造了幾個鮮活真摯的人物形象,如小魚兒與花無缺,是一部漸脫舊武俠窠臼、值得一讀的書。一個是古靈精怪的「天下第一聰明人」,一個是風度翩翩的少年英俠。他們本是同胞兄弟,卻不得不變成仇敵,他們要如何才能擺脫兄弟相殘的惡運?
《絕代雙驕》是古龍的經典名作之一,曾多次被改編成電視、電影,均大受歡迎。古龍以花無缺和小魚兒在本書中一莊一諧的個性,加上曲折離奇的情節安排,交織出一部笑中帶淚、高潮迭起的武俠經典。
絕代雙驕(四)——古龍精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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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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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9 23:33
备注:第三十五章和第三十八章处可能由于分章出错,故上面没有,但内容均能连上。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一章 名剑香花>>
古龙《绝代双娇》
第一章 名剑香花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见过“玉郎”江枫和燕南天这两人的名字;江湖中
有眼睛的人,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江枫的绝世风采和燕南天的绝代神功。
只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
能抵挡燕南天的轻轻一剑!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剑非但能在百万军中取主帅之首级,也
能将一根头发分成两根,而江枫的笑,却可今少女的心碎。
但此刻,这出生帝富世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却穿着件粗俗的衣衫,赶着辆破旧的马
车,勿勿行驶在一条久已荒废的旧道上。
此刻若有人见到他,谁也不会相信他便是那倚马斜桥、一掷千金的风流公子。
七月,夕阳如火,烈日的余威仍在。
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但江枫手里的鞭子,仍不停经片着马。
马车飞驶,将道路的荒草,都辗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经为江枫着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声鸡啼,撕裂了天地的沉闷。
但黄昏时,旧道上哪里来的鸡啼?江枫面色变了,明锐的目光,自压在眉际上的破帽边
没望过去,只见一只大公鸡站在道旁残柳的树干上,就像钉在上面似的动也不动,那雄丽的
鸡冠,多彩的羽毛,在夕阳下闪动着令人眩目的金光。
公鸡的眼睛里竟也似有种恶毒的、妖异的光芒。
江枫的面色变得更苍白,突然勒住了车马。
健马长嘶,车缓缓停下,车厢中有个甜美丽温柔的语声问道:“什么事?”
江枫微一一迟疑,苦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走错路了”拨转马头,兜了半个圈子,
竟又向来路奔回,只听那公鸡又是一声长嘶却像是在对他冷笑。
江枫打马更急,路上的荒草已被辗平,车马自是走得更快了,但还未奔出四十丈,道上
竟又有样东西挡住了去路。
这久已荒废、久无人迹的旧道上,此刻竟突然有只巨大的肥猪横卧在路中,又有谁能猜
透这只猪是哪里来的?马车方才还驶过这条路,这条路上,方才明明连半斤猪肉都没有,而
此刻却有了整整一只猪。
江枫再次变色,再次勒住马车。
只见那只猪在地上翻滚着,但全身上下,却被洗得干干净净,那紧密的猪毛,在夕阳下
就像是金丝织成的毯子一样。
门窗紧闭的车厢里,又传出人语道:“什么事?江枫语塞:“我……我……”那甜美温
柔的人语轻叹着道:“你又何苦瞒我?我早已知道”江枫失声道:“你早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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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听见那声鸡啼,便已猜出必定是‘十二星相’中人找上咱们了,你怕我担心一
所以才瞒着我,是么?”
江枫长叹一声,道:“奇怪……你我此行如此秘密,他们怎会知道?但……但你只管放
心,什么事都有我来抵挡”车厢中人柔声道:“你又错了,自从那天……那天我准备和“你
共生共死,无论有什么危险艰难,也该由咱们俩共同承当。”
“但你现在……”“没关系,现在我觉得很好。”
江枫咬了咬牙,道:“好,你还能下车走么?道路两头都已有警象,看来咱们也只有弃
下车马,穿过这一片荒野……”““为什么要弃下车马呢?他们既已盯上咱们,反正已难脱
身,。
倒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十二星相’虽有凶名,但咱们也未必怕他。
们!”
“我……我只是怕你……”“你放心,我没关系。”
“江枫面上忽又现出温柔的笑容,轻轻道:“我能找着你,真是。
最幸运的事。”
他在夕阳下笑着,连夕阳都似失却了颜色。
车厢人娇笑道:“幸运的该是我才对,我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羡慕我,
妒忌我,只是她们……”语声未了,健马突然仰道惊嘶起来──暮风中方自透出新凉,这匹
马却似突然出了什么惊人的警兆!一阵风吹过,猪,在地。
上翻了个身,远处隐隐传来鸡啼,荒草在风中摇舞,夕阳,黔淡了。
下来,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种不祥的气氛所笼罩,这七月夕阳下的郊野,竟突然显得说不
出的凄凉、萧瑟!江枫变色道:“他们似已来了!”
”突然马车后有人喋喋笑道:“不错,咱们已来了!”
这笑声竟也如鸡啼一般,尖锐、刺耳、短促,江枫一生之中,当真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
笑声。
他大惊转身,轻叱道:“谁?!”
鸡啼般的笑声不绝,马车后已转出七八个人来。
第一个人,身长不足五尺,瘦小枯干,却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那模样正有说不出的诡
秘,说不出的猥琐。
第二个人,身长却赫然在九尺开外,高大魁伟,黄衣黄冠,那满脸全无表情的横肉,看
来比铁还硬。
后面踉着四个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块块五颜六色。
的绸锻缝成的,竟像是戏台上乞丐穿着的富贫衣。
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却都是满面凶光、行动骠悍的汉子,举手投足,也是一模一
样,谁也不快上一分,谁也不慢上一分。
还有个人远远跟在后面,前面七个人加起来,也末见会比这人重上儿斤,整整一匹料
子,也未见能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
实在已快走不动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气,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热,热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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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汗珠,随着他颤动的肥肉不住地流下来。
江枫跃下马车,强作镇定,抱拳道:“来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与黑面君
么?”
红衣人格格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们不过是一只。
鸡、一只猪而已,司晨客、黑面君,这些好听的名字,不过是江湖中人胡乱取的,咱们
担当不起。
“江枫目光闪动道:“阁下想必就是~”红衣人截口笑道:“红的是鸡冠,黄的是鸡
胸,花的是鸡尾,至于后面那位,你瞧他的模样像什么,他就是什么。
江枫道:“几位不知有何见教?”
红衣鸡冠道:“闻得江公子有了新宠,咱兄弟都忍不住想来瞧瞧这位能令玉郎心动的美
人儿究竟美到什么地步,再者,咱兄弟还想来向公子讨件东西”江枫暗中变色,口中却仍然
沉声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勿勿出门,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诸位名家法
眼”鸡冠人喋喋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将家财完全变卖,咱们虽不知为的是什么,也不想
知道,但江公子以田庄换来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该知道咱们‘十二星相’向来贼
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赏给咱们吧。
“江枫突也大笑道:“好,好,原来你们倒竟也打听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
相’从来不轻易出手,出手后从不空回,但……”鸡冠人道:“但什么,你不答应?”
江枫冷笑道:“若要我答应,只有……”语声未了,闪闪银光,已到了他胸口。
这鸡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间,手中已多了件银光闪闪的奇形兵刃,似花锄,如钢啄,
闪电般击向江枫,眨眼间已攻出七招,那诡异的招式,看来正如公鸡啄米一般,沿着江枫手
足少阴经俞府、神法、灵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枫平地跃起,凌空一个翻身,堪堪避过了七啄,但这时却又有四对鸡爪镰在地上等
着。
鸡枫一动,鸡尾立应,那四个花衣鸡尾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红衣鸡冠之下,四对鸡
爪镰刀,正也是江湖罕暑的外门功夫,一个啄,四个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一个
人生着九只手,呼应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江枫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但应付这五件外门兵刃,应付这从来未见的奇诡招式,已是左
支右拙,大感吃力、何况还有个满脸横肉、目光闪动的黄衣鸡胸正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瞪着
他,只等着他破绽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儿们,加油,咱们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对这小子生出怜香惜玉的
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车子里的小美人儿。
“江枫怒喝道:“站住!”
他虽想冲过去,怎奈那九件兵刃却围得他风雨不透,而这时黑面君已蹒跚地走向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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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拉门。
就在这时,车窗突然开了一线,里面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那纤柔、毫无瑶疵的手指
中,却夹者只梅花。
黑色的梅花!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况是黑色的梅花?!白的手,黑的梅花,衬
托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车厢中甜美的语声一字字缓缓道:“你们瞧瞧这是什
么?”
黑面君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那只正在拉门的手,也突然不会动了,鸡嘴啄、鸡爪镰,
更都在半空顿住!这六个凶名震动江溺的巨盗,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个人的手、脚、面
目,都似已突然被冻结。
黑面君嘎声道:“绣玉谷,移花宫…”车厢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错。”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齿打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厢人柔声道:“你们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还不走!”
这句话还末说完,红的、黄的、花的、黑的,全部飞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脚步也不再
蹒跚,口中也不喘气了,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么胖的人会有如此轻灵的身法。
江枫一步窜到车窗前,道:“你……你没事么了”车厢人笑道,“我只不过招丁招手而
已。
“江枫松了口气,叹道:“不想你竟从宫中带出了朵墨玉梅花。
连‘十二星相’这样的凶人,竟也对她们如此惧怕。”
车厢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们有多可怕,咱们还是快走吧,别的人来了都不要
紧,但若是……“突然间,只听“嗖嗖嗖”衣袂破风之声骤响,方才逃了的人,此刻竟又全
部回来了,来的竟比去时还快。
黑面君格格笑道:“咱们险些上当了,车子里若真是‘移花宫’中的人,方才还能活着
走么?你几时听说过‘移花宫’手下留得有活口?”
车厢中人道:“我饶了你,你竟还……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货,出来吧!”
突然出手一举,那车门竟被一拳击碎!车厢里坐着的乃是个云鬓蓬乱、面带病容的妇
人,却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他眼睛并不十分媚秀,鼻子并不十分挺刺。
嘴唇也不十分娇小,但这些凑在一起,却教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里所包涵的情感、了解与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只是她的腹部却高高横起,原来竟已身怀六甲。
黑面君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原来是个大肚婆娘,居然还敢冒充移花官的……”话
末说完,那少妇身子突然飞了出来,黑面君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脸上已“□□啪啪”被她
掴了几个耳光。
那少妇身子又已掠回,轻笑道:“这大肚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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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君怒吼一声,道:“暗算偷袭,又算得了什么?”
一拳击了出去,这身子虽臃肿,但这一拳击出,却是又狠、又快、又辣!那少妇面上仍
带着微笑,纤手轻轻一引、一拨,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黑面君这一拳竟被她拨了回去,
“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头上,竞偏偏不能收住,也不能闪避,他一拳击碎车门,是何
等气力,这一拳竞自己将自己打得痛吼着跃倒在地上。
鸡冠鸡尾本也跃跃欲试,但此刻却又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瞧着这少妇,连手指都不
敢动一动。
黑面君颤声道:“移花接玉,神鬼莫敌……”那少妇道:“你既然知道,便也该知道我
是不是冒充的。”
黑面君道:“小……小人该死,该死!……”抡起手来,正反掴了自己十几个耳括子,
打得他那张脸更黑胖了。
那少妇叹了口气,道:“我要为孩子积点阴德,你们……你们快走吧。”
这一次他们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间便逃得踪影不见,但暮色苍茫中,远处却有条鬼魅般
的人影一闪,向他们追了过去。
江柯瞧见他们去远,才又松了口气,叹道,“幸亏你还有这一手,又将他们骇佳,否
则……“突然发现那少妇面上已变了颜色,身子颤抖着,满头冷汗。
滚滚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枫大惊道:“你怎么了”那少妇道:“我……发动了胎气……只怕……只怕已……快
要……”她话还没说完,江柯已慌得乱了手脚,跺足道“这如何是好?”
那少妇嘶声道:“你快将车子赶到路旁……快……快……快!”
江枫手忙脚乱地将车子赶到路旁长草里,健马不住长嘶着,江枫不停地抹汗,终于一头
钻进车厢里。
破了的车门,被长衫挡了起来。
大约数盏茶的时间,车厢中突然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过了半响,又听到江枫狂喜呼道:“两个……是双胞胎!。
“又过了两盏茶时分,满头大汗,满面兴奋的江枫,一头钻出车厢,但目光所及,整个
人却又被惊得呆住了!方才鼠窜而逃的黑面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车厢前,六只冷冰冰
的目光,正眨也不眨地瞧着他!江枫想再作镇定,但面容也不禁骤然变了颜色,失声道:
“你……你们又回来了?”
鸡冠人诡笑道:“公子吃惊了么了”江枫大声道:“你们莫非要送死不成?!”
黑面君哈哈大笑道:“送死?…”江枫厉声道:“瞧你们并非孤陋寡闻之辈,绣玉谷,
移花官的厉害,你们难道不知道?!”
他平日虽然风流蕴藉,温文尔雅,但此刻却连眼睛都红了。
黑面君大笑道:“姓江的,你还装什么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宫的两位官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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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想要的是你们两人的命,可不是我们。
汗珠,已沿着江枫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却干得发裂,他舐了舐嘴唇,纵
声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疯了,移花官的宫主会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道现在车
子里的人是谁?”
鸡冠人冷冷道:“现在车子里的,不过是移花官的花奴、丫头,只不过是自移花宫逃出
来的叛徒!”
江枫身子一震,虽然想强作笑声,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面君格格笑道,“江公子又吃惊了吧?江公子又怕还要问,这种事咱们又怎会知道
的?嘿嘿,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远也猜不到”这的确是件秘密,江枫弃家而逃,为的正是
要逃避移花官那二位官主的追魂毒手!但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绝无别人知道,此刻
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们是怎会知道的?江枫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车厢中产妇在呻吟,
婴儿在啼哭,车厢外站者的却是些杀人不眨限的恶徒!他身子突然箭一般窜了出去,只见眼
前刀光一闪,黄衣鸡胸掌中一对快刀,已挡住了他去路!江枫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
中穿过去,闪电般托住黄衣人的手腕,一拧一扭,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飞起一脚,踢向黄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开了鸡冠人的钢刀,身子却从鸡爪镰窜
了过去,刀光直劈黑面君!这几招使得当真是又狠又准,又快又险!刀光、钢啄、鸡爪,无
一件不是擦着他衣衫而过。
黑面君虽拧身避过了这一刀,但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抽空还击二拳,口中大喝:
“留神!这小子拼上命了!”
这些身经百战的恶徒,自然知道一个人若是拼起命来,任何人也难撄其锋,瞧见江枫刀
光,竟不硬接,只是游斗!江枫左劈一刀,右击一招,虽然刀刀狠辣,刀刀拼命,边却刀刀
落空,黑面君不住狂笑,黄衣人双刀虽只是剩下一柄,但左手刀专走偏锋,不时削来一刀,
叫人难以避内,四对鸡爪镰配合无间,攻击时锐不可当,防守时密如蛛网,就只这些已足以
守人魂魄!更何况还有那红衣鸡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红衣飘飘,倏来忽去,钢啄闪闪,
所取处无一不是江枫的要穴!江枫发髻已蓬乱,吼声已嘶裂,为了他心爱人的生命,这风流
公子此刻看来已如疯狂的野兽!但他纵然拼命,却也无用了,狮已入陷,虎已被困,纵然拼
命,也不过只是无用的挣扎而已。
暮云四合,暮色凄迷。
这一场恶战虽然惊心动魄,却也悲惨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换来的不过是敌
人疯狂的讪笑。
车厢中又传出人语,呻吟着呼道:“玉郎,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们绝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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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敌手!黑面君突然一步窜过去,一把撕开衣,狞笑道:唷,这小子福气不错,居然还是个
双胞胎!”
江枫嘶声呼道:“恶贼,滚开!”
他冲过去,被挡回来,又冲过去,又被挡回来,再冲过去,再被挡回来,他目毗尽裂,
已裂出鲜血!那少妇紧拥着她的两个小孩子,嘶声道:”恶贼,你……你……”黑面君格格
笑过:“小美人儿,你放心,现在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但等你好了,我却要……哈哈,哈
哈……一江枫狂吼道:“恶贼,只要你敢动她……”黑而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妇脸上摸了摸,
狞笑道:“我就动她,你又能怎样?”
江枫狂吼一声,刀法一乱,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进。
他肩头、前胸、后背,立刻多了无数条血口!那少妇颤声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面君大笑道:“你的玉朗就要变成玉鬼了!”
江枫满身鲜血,狂吼道:“恶贼,我纵成厉鬼,也不挠你”充满忿怒的喝声,得意的笑
声,悲惨的狂叫,婴儿的啼哭,混成一种令铁石人也要心碎的声音。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二章 刀下遗孤>>
古龙《绝代双娇》
第二章 刀下遗孤
血!江枫脸上、身上,已无一处不是鲜血!那少妇嘶声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抛下孩子,向黑面君扑去,十指指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挡,就将她挡了回
去!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儿,你方才的厉害哪里去了……女人,可怜的女人,你们为什么
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妇突又扑了上来,黑面君再次挥掌,她却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他
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声,鲜血已沾着她的樱唇流出来。
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这腥吴的血流过她齿颊,她却感觉到一阵快意,复仇的快意!
黑面君痛极之下,一拳击出,那少妇便飞了出去,撞上车厢,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尝过了。
她凄然笑容,流着泪呼道:“玉郎,你走吧……走走吧,不要管我们只要我死了,宫主
姐妹仍然不会对你不好的……”江枫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冲过去,刀、爪、啄,雨点般击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横
飞!只是他还末冲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那少妇惨呼一声,挣扎着爬过去,他也挣
扎着爬过去,他们已别无所求,只要死在一起!他们的手终于握住了对方的手,但黑面君却
一脚踩了下去,把两只手骨全都踩碎了!那少妇嘶声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狞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狠么!”
江枫狂吼道:“我什么都给你……都给你,只求你能让我们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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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说这话,已太迟了……嘿嘿,你们方才骗我、打我时,想必
开心得很,此刻我就让你们慢慢地死,让你们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妇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如此做法,只因为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他叫我不要让你
们两人死在一起。”
江枫道,“谁?……这人是谁?……”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那黄衣鸡突然
过来,那赤面横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
绝无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斩草除根,这两人的孽种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黄衣人再也不答话,抬起手,一刀向车中婴儿砍下。
江枫狂吼,他妻子连声音都已发不出来。
哪知就在这时,那柄闪电般劈下的钢刀,突然“喀”一声,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所为二!
黄友人大惊之下,连退七步,喝道:“谁?!…什么人?”
除了他们自己与地上垂死的人外,别无人影。
但这有炼精钢的快刀,又怎还□空断了?鸡冠人变色道:“怎么回事?”
黄衣人道:“见鬼……鬼才知道。”
突叉窜了过去,用半截钢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声,这半截钢刀,竟又一断为二,这许多双眼睛都在留神看着,竞无一
人看出刀是如何断的。
黄衣人的面色终于变了,颤声道,“莫非真的遇见鬼了?”
黑面君沉吟半晌,突然道:“我来!”
轻轻一脚挑选了江枫跃落的钢刀,抓在手中,狞笑着一刀向车厢里劈下,这一刀劈得更
急、更快!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错落……只听“当”的一声,他韧刀虽未打
断,却多了个缺口!鸡冠人变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来了,颤声道:“这暗器我等既然不见,想必十分细小,此人能以我等
瞧不见的暗器击断钢刀,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法,何等惊人的腕力!”黄衣人道:“世
上哪有这样的人!其非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竟不敢将那“鬼”字再说出口来。
垂死的江枫,也似惊得呆了,口中哺哺道:“她来了……必定是他来了……”黑面君
道:“谁?……莫非是燕南天?”
突听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么东西?”
语声灵巧、活泼,仿佛带着种天真的椎气,但在这无人的荒郊里,骤然听得这种语声,
却更令人吃惊。
江枫夫妇不用抬头,已知道是谁来了,两人俱都惨然变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
惊,扭首望去,只见风吹长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人影纤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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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条的女子人影!以他们的耳目,竟丝毫觉不出她是自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的人
影,忽然到了面前。
听得那天真稚气的语声,谁都会以为她必定是个豆蔻年华、稚气未脱、既美丽、又娇甜
的少女。
但此刻,来到他们面前的,却是至少已有二十多岁的妇人,她身上穿的是云震般的锦绣
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她那双灵活的眼波中,非
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满了稚气──不是她这种年龄该有的稚气。
无论是谁,只要瞧她一眼,便会知道这是个性格极为复杂的人,谁也休想猜着她的丝毫
心事。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被她这惊人的绝色所惊,但却忍不住要对她生出些怜
惜之心。
这绝代的丽人,竟是个天生的残废,那流云长袖,及地长裙,也掩不了她左手与左足的
畸形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虽现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惊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问
道:“来的可是移花宫的二宫主”宫装丽人笑道:“你认得我?”
”怜星宫主的大名,天下谁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错,很会事承人嘛。”
“不敢。”
”怜星宫主眨了眨眼睛,轻笑道:“看来你倒不怕我”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
是……”怜星宫主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居然还不怕我,这倒是一件奇事,你难道不
知道我立刻就要你们的命么!”
黑面君面色骤然大变,但仍强笑着道:“宫主在说笑了”怜星宫主嫣然笑道:“说笑,
你伤了我花奴宫主,我若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谁会踉你们这样的人说笑?”
黑面君失声道:“但……但这是邀月宫主……”语末说完,只听“□□啪啪”一阵响,
他脸上已着了十几掌,情况正和他方才被江枫夫人所掴时一样,但却重得多了,十几掌掴
过,他已满嘴是血,哪里还能再说得出一个字来。
怜星宫主仍站在那里,长裙飘飘神态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没有动过,但面上那动人的笑
容却已不见,冷冷道:“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鸡冠、鸡胸、鸡尾也早已赅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鸡冠人颤声道:“但……但这的确是邀……”这次他连“月”字和未出口,脸。
上也照样被掴了十几个耳光。
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几乎飞了出去。
怜星宫主笑道:“奇怪,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会要你的命么?……唉……”轻轻一声叹
息,叹息声中,突然围着黄衣人那高大的身于一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也未瞧见她是否已
出手,但黄衣人已静静地倒了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未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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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衣人中一个悄悄俯下身去瞧了瞧,突然嘶声惊呼道:“死了,老二死了……”怜星宫
主笑道,“现在,你总相信了吧…”那花衣人嘶声道:“你好……好狠。”
”怜星宫主道:“死个人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自己杀的人,难道还不够多么?你们
现在死,也蛮值得了。”
鸡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个手式,剩下叁双鸡爪镰,立刻泼风般向怜星宫主卷
了过去。
只听“叮咯、呼噜、哎呀……一一连串声响,只见那纤弱的人影在满天银光中一转。
叁个花衣人已倒下两个,剩下的一个竟急退八尺,双于已空空如也,别人是如何击倒他
同伴,如何闪开他一击,又如何夺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刹那间,他竟似糊
糊涂涂地做了一场噩梦!怜星宫主长袖一抖,五柄鸡爪镰“哗啦啦”落了一地,她手里还拿
着一柄,瞧了瞧,笑道:“原来是双鸡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启樱口,在鸡爪镰上咬了一口,但闻“喀”的一响,这精钢所铸、江湖中闻名丧胆的
外门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断。
怜星宫主摇头道:“哎呀,这鸡爪子不好吃!”
“啐”的一口,轻轻将嘴里半截铁爪吐了出来,银光一闪,风声微响,剩下的一个花衣
人突然惨呼一声,双手掩面,满地打滚。
鲜血,不断自指缝间流出,滚了几滚,再也不会动了。”
他手掌也刚刚松开,暮色中,只见他面容狰狞,血肉模糊,那半截的爪,竟将他的头骨
全部击碎了!黑面君突然噗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宫主饶命……饶命怜星宫主却不理他,反
而瞧着那鸡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鸡冠人道:“宫……宫主的武功,我……个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小人简直连做梦都未
想到世上有这样的武功。
怜屋宫主道:“你怕不怕?”
鸡冠人一生中当真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人问出这种问小孩的话,而此刻被人问了,他竟然
也只有乖乖地回答,道,“怕……怕……怕得很。”
怜星宫主笑道:“既然也害怕,为何不求饶命?”
鸡冠人终于噗地跪下,哭丧者脸,道,“宫主饶命……”怜星宫主眼皮转了转,笑道,
“你们要我饶命,也简单得很。
只要你们一人打我一拳…”鸡冠人道:“小人不敢……”黑面君道:“小人天大的胆子
也不敢。”
怜星宫主眼睛一瞪,道:“你们不要命了吗?”
鸡冠人、黑面君两人,一生中也不知被多少人问过这样的话,平时他们只觉这句话当真
是问得狗而屁之,根本用不着回答,要回答也不过只是一记拳头,几声狂笑,接着刀就亮了
出去。
但此刻,这同样的一句话,自怜星宫主口中问出来,两人却知道非要乖乖地回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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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两人齐声道:“个人要命的。”
怜星宫主道:“若是要命,就快动手。”
两人对望一眼,终于勉强走过去。
怜星宫主笑道,“嗯,这样才是,你们只管放心打吧,打得越重越好,打得重了,我绝
不回手,若是打轻了……哼!”
鸡冠人暗道:“她既是如此吩咐,我何不将计就计,重重给她一啄,若是得手,岂非天
幸,纵不得手,也没什么…”黑面君暗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可怪不得我,你纵有天大
的本领,铁打的身子,只要不还手,我一举也可以打扁你。”
两人心中突现生机,虽在暗中大喜欲狂,也面上却更是作出悉眉苦脸的模样!齐地垂首
道:”是。”
怜星宫主笑道:“来呀,还等什么…”黑面君身形暴起,双拳连环击出,那虎虎的拳
风,再加上他那百多斤的身子,这一击之威,端的可观!但他双拳之势,却是灵动飘忽,变
化无方,直到最后,方自定得方向,直捣怜星宫主的胸腔!这正是他一生武功的精华,“神
猪化象”,就只这一拳之威,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粉身碎骨。
鸡冠人身形也飞一般窜出,鸡嘴啄已化为点点银光,有如星雨般洒向怜星宫主前胸八处
大穴。
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关时不轻易使出的煞手!“晨鸡啼屋”,据说这一招曾今“威
武镖局”八大镖师同时丧生掌下!怜星宫主笑道:“嗯,果然卖力了。”
笑语声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银雨拳风中轻轻一飘、一引,鸡冠人、黑面人突然觉得自
己全力击出的一招,竞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准头,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听自己的使唤,要它
往东它偏要住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听“呼、哧”两响,紧跟着两声惨呼。
怜星宫主仍然笑哈哈地站着,动也未动,黑面君身子却已倒下,而鸡冠人的身子竟已落
入八尺外的草丛中。
草丛中呻吟两声,再无声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却插着鸡冠人的钢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铜啄,鲜血像涌泉般流
出来,颤声道:“你……你……”怜星宫主笑道,“我可没动手伤你,唉,你们自己打自
己,何必呢。”
黑面君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仅是想说什么,却-个字也未说出──永远也
说不出了。
怜星宫主叹道:“你们若不想杀我,下手轻些,也许就不会死了,我总算给了你们一个
活命的机会,是么!”
她问的话,永远也没有人回答了。
马,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车也翻了。
江枫夫妇,正挣扎着想进入车厢,抱出车厢里哭声欲裂的婴儿,两人的手,已刚刚摸着
襁褓里的婴儿。
但忽然间,一只手将婴儿推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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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
白。
江枫嘶声道:“给我……给我。”
那少妇颤声道:“二宫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怜星宫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
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惊、幽怨,而且满含怨毒。
那少妇花月奴道:“宫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
们吧…”怜星宫主目光出神地瞧着那一对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若是我的
多好……’眼睛突然望向江枫,目光中满含怨毒、怀恨,也满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
幽瞎:“江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江枫道:“没什么,只因我爱她。
“怜星宫主嘶声道:“你爱她……我姐姐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我姐姐救你回来,
百般照顾你,她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但……但她对你却是那样好,你,你……
你……竟跟她的丫头偷偷跑了。”
江枫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就告诉你,你姐姐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
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而她……“目光望着他妻子,立刻变得
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
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
怜星宫主突然一拿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
江枫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
怜星宫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纵然
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声音渐说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花月奴失声道:“二宫主,原来你……你也……”怜星宫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
好了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残废……但残废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
高不可攀。
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
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流泪,江枫、花月奴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禁
呆住。
过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宫主,反正我已活不长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
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还能救活他。”
怜星宫主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活,就像是箭一般射人她心里。
江枫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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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充血的目光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
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丁解我?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
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
们又该怎么办?”
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紧紧捏着江枫的手,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
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江柯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花月奴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
了孩子,你必须活着。”
江枫泪流满面,似已痴了,喃喃道:“我必须活着?……我真的必须活着?……“花月
奴道:“二宫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具有一份爱他的心,你就不能眼
见他死在你面前。”
”怜星宫主悠悠道:“是么?……”花月奴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
他的”怜星宫主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
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
么清柔、娇美,摄人魂魄。
世上也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满天夕阳,也似就
因这句话而失却颜色。
江枫身子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的脸,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容
貌,却无人能以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谪在上,
令人不可仰视!怜星宫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邀月宫主悠悠道:“我来了,你可是想不到。
怜星宫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邀月宫主道:“我来的并不太早,只是已早得足以听见许多别人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江枫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你……你……你……原来你早已来了,那鸡冠人与黑
面君敢去而复返,莫非是你叫他们回来的,那所有的秘密,莫非是你告诉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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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宫主道:“你现在才想到,岂非已大迟了?”
江枫目毗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邀月宫主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
花耳奴忍不住惨呼道:“大宫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您不能怪他,”邀月宫主
语声突然变得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你还敢在此说话?”
花月奴匍匐在地,颠声道:“我……我……”邀月宫主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己
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花月奴见她,怕得连眼泪都已不敢流下,此刻早已阖起了眼来,耳语般颤声道:“多谢
宫主。”
张开眼睛,瞧了瞧江枫,又瞧了瞧孩子,──她只是轻轻一瞥,也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
感,却深于海水。
江枫心也碎了,大呼道:“月奴,你不能死……不能死……”花月奴柔声道:“我先走
了……我会等你……“她再次阖起眼,这一次,她眼再也不会张开了。
江枫嘶声呼道:“月奴!你再等等,我陪着你……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
起来,向月奴仆了过去,但他身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般劲风击倒。
邀月宫主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江枫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
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邀月宫道道:“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
江枫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
若是怒火也会燃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邀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江枫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宫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
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
狂笑声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伏面在地,狂笑渐浙微弱,终于消寂。
怜星宫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身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怜星宫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
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宫主面
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
邀月宫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
怜星宫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
过使他们更相爱!使他们更恨你!”
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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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宫主倒退几步,手后着脸,颤声道:“你……你;…,你……“邀月宫主道:“你
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血来……”突然卷起衣袖,
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月光下,她晶莹的玉臂,竟满是点点血斑。
怜星宫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邀月宫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刺的,
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
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
动、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晌,泪流满面,纵身扑入她姐姐的怀里,颤声
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宫主轻轻抱住了她肩头,仰视着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
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妒……”“…月光,照着她们
拥抱的娇躯,如云的柔发……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江湖、咸震天下的女魔头,而只
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宫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姐姐……姐姐……我现在才知道……”邀月宫主突然重重
推开了她,道:“站好!”
怜星宫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
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邀月宫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
怜星宫主道:“动手……向谁动手了!邀月宫主道:“孩子!”
怜星宫主失声道:“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一…真要……”邀月宫主道:
“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
苦,我一辈予都会痛苦!”
怜星宫主道:“但我……”…邀月宫主道:“你不愿出手?”
怜星宫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宫主道:“好!我来!”
”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柄刀闪电般向那熟捶中
的孩子划去。
怜星宫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
惊醒丁。
邀月宫主怒道:“你敢拦我?”
怜星宫主道:“我……我……”邀月宫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
怜星宫主突能笑道:“姐姐,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
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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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宫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
怜星宫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真算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
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
邀月宫主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今他们终生痛苦!”
”怜星宫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
邀月宫主一时间竞摸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意,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宫主道:“哼!废话!”
怜星宫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友,他本已约好要在
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怜星宫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
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
将自己一生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母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
枫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宫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
是移花宫,是么?”
邀月宫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宫中唯一的男
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身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
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他们弟兄间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怜星宫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要杀死弟
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勾心斗争,互相争杀,
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
邀月宫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这岂非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
“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者的一个,那时……他面色瞧来
也想必有趣得很。”
怜星宫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
邀月宫主突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
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除了你!”
“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姐姐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
事,我会不等着瞧么?”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
主意,你既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
怜星宫主笑道:“这主意虽古怪,但却必定有用得很,最妙的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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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有一个脸上已受伤,将来长大了。
模样就必定不会相同了,那时,天下有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竟是同胞兄
弟!”
那受伤的孩子一哭声竟也停住,他似乎也被刻骨的仇恨,这恶毒的计谋骇得呆住了。
他睁着一双无邪的,但却受惊的眼睛。
似乎已预见来日的种种灾难,种种痛苦,似乎已预见自己一生的不幸!邀月宫主俯首瞄
了他们一眼,喃喃道,“十七年……最少还要等十六年……“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叁章 第一神剑>>
古龙《绝代双娇》
第叁章 第一神剑
干净的石板街,简朴的房屋,淳善的人面……这是个平凡的小镇。
六月的阳光,照着这小镇唯一的长街,照着这条街上唯一酒铺的青布招牌,照着这残旧
酒招上斗大的“太白居”叁个字。
酒舍里哪有什么生意,那歪戴着帽子的酒保,正伏在桌上打盹儿,不错,那边桌上是坐
着位客人。
但这样的客人,他却懒得招呼,两叁天来,这客人天天来喝酒,但除了最便宜的酒外,
他连一文钱菜都没叫。
这客人的确太穷,穷得连脚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此刻他将脚跷在桌上,使露出鞋底两
个大洞。
但他却毫不在乎,他靠着墙,跷着脚,眯着眼睛,那八尺长躯,坐在这小酒店的角落
中,就像是条懒睡的猛虎。
阳光,自外面斜斜地照进来,照着他两条发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着他
满脸青惨惨的胡渣子直发光。
他皱了皱眉头,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抓者柄已锈得快烂的铁剑,竟
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才过正午不久,安静的小镇上,突有几匹健马急驰而过,鲜衣怒马,马行如龙,街
道旁人人侧目。
几匹马到了酒铺前。
竟一齐停下,几条锦衣大汉,一窝蜂挤进了那个小的酒铺,几乎将店都拆散了。
当先一条大汉腰悬宝剑,趾高气扬,就连那一脸大麻子,都似乎在一粒粒发着光,一走
进酒铺,便纵声大笑着:“太白居,这破屋子、烂摊子也可叫做太白居么?”
他身后一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身上虽也挂着剑,看来却像是个布店掌柜的,接着
笑道:“雷老大,你可错了,李太白的几首诗虽写得蛮不错,但却也是个没钱役势的穷小
子,住在这种地方正合适…”那雷老大仰首笑道:“可惜那李太白早死了好多年,不然咱们
可请他喝两杯……喂,卖酒的,好酒好菜,快拿上来!”
几杯酒下肚,几个人笑声更响了,角落那条大汉,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终于坐直
了,喃喃道:“臭不可闻,俗不可耐……”突然一拍桌子,道:“快拿酒来,解解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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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大喝,竟像是半空中打了个响雷,将那几条锦衣大双骇得几乎从桌上跳了起
来。
那雷老大瞧了瞧,脸色已变了,身子已站起,但却被那个瘦小枯干、满面精悍的汉予拉
住,低声道:“总镖头就要来了,咱们何必多事?”
雷老大“哼”了声,终又坐下,喝了杯酒,又道:“孙老叁,老总说的可是这地方了你
听错没有?”
那瘦脸笑道:“错不了的,钱二哥也听见了……”圆脸汉子截口笑道:“不错!就是这
儿,老总这次来,听说要来见一位大英雄,所以要咱们先将礼物带来,在这里等着!”
雷老大道:“你知道老总要见的是谁么?”
钱二微微一笑,低低说了个名字。
雷老大立刻失声道:“是他?原来是他?他也会来这里?!”
钱二道:“他若不来,老总怎会来”几个人立刻老实了,笑声也小了,但酒喝得更多,
嘴里也不停地在吱吱喳喳,低声谈论着。
“听说那主儿掌中一口剑,是神仙给的,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剑光在半夜里比灯还大。
““嗯!不错,若没有这祥的宝剑,怎会在半盏茶工夫里,就把阴山那群恶鬼的脑袋都
砍了下来?”
说到这里,几个人情个自禁,都将膝里挂着的剑解了下来,有的还抽出来,用衣角不停
地擦。
雷老大笑道:“我这口剑也算不错了,但比起人家那柄,想来还是差着点儿,否则我也
能像他那样出名了!”
钱二摇头道:“不然不然,你纵有那样的剑也不成,不说别的,就说人家那身轻功……
嘿!北京城可算高吧,人家跺跺脚就过去了。”
雷老大吐了吐舌头,道:“真的么?”
钱二道:“可不是真的,听说他天黑时还在北京城喝酒,天没亮就到了阴山,,阴山群
鬼只瞧见剑光一闪,脑袋就都掉下来了……嘿!听说那剑光,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闪电一样,
连阴山外几百里的人都能瞧见。”
角落中那穷汉,也在用衣角擦着那柄锈剑,擦两下,喝口酒,此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道:“世上哪有那样的人!那样的剑!”
雷老大脸色立刻变了,拍着桌子,怒吼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快给我滚过来!”
那穷汉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还是在擦着那口锈剑,还是在喝着酒,方才那句话,似乎
根本不是他说的。
雷老大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向他冲过去,但却被钱二拉住,先向雷老大使了个脸色,
然后自己摇摇摆摆走过去,笑道:“看来朋友你也是练剑的,所以听人说这话,就难免有些
不服气,但朋友可知道咱们说的是谁么?”
那穷双懒洋洋抬起头来龇牙一笑,道,“谁?”
钱二道:“燕大侠,燕南天,燕神剑……哈哈,朋友你若真的是练剑的,听到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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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总该服气了吧!”
那穷汉却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南天是谁?”
钱二抚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你连燕大侠的名字都未听过,还算是练剑的么?”那穷
汉笑道:“如此说来,你想必是认得他的了,他长得是何模样,他那柄剑……”雷老大终于
还是冲了过来,“啪”的一拍桌子,吼道:“咱们纵不认得他,但却也知道他是长得远比你
这□帅得多了,他那柄剑更不知要比你这口强胜千百倍。”
那穷汉大笑道:“瞧你也是个保镖的达官,怎地眼力如此不济,某家长得虽不英俊,但
这口剑么,却是……”雷老大仰天打了个哈哈,截口道,“你这口破剑难道还是什么神物利
器不成?”
“某家这口剑,正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这句话还未说完,别人已哄堂大笑起来。
又听雷老大道:“你这口剑若能削铁如泥,咱家不但要好好请你喝一顿,而且……”那
穷汉霍然长身而起,道:“好,抽出你的到来试试!”
他坐在那里倒也罢了,此番一站将起来,雷老大竟不由自主被骇得倒退两步,钱二虽是
胖子,但和他那雄伟的躯干一比,突然觉得自己已变成小瘦子。
只见他虽然生无余肉,也骨骼长大,双肩宽阔,一双大手垂下来,竟几乎已将垂到膝盖
之下。
这时酒铺里悄然走进个面色惨白、青衣小帽的少年,瞧见这情况,倚在柜台前,忍不住
嘻嘻地笑。
雷老大终于抽出了他那柄精钢长剑,终于又挺起了胸膛,大吼道:“好!就让你试
试。”
那穷汉道:“你只管用力砍过来就是…”雷老大龇牙笑道:“小心些,伤了你可莫怪
我。”
手腕一抖,精钢剑当头劈了下来。
那穷汉左手持杯而饮,右手撩起锈剑,向上一迎,只听“当”的一声,雷老大又倒退两
步,手中剑竟已只剩下半截,众人全都呆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穷汉子手抚锈剑,哈哈大笑道:“如何?”
雷老大张口结舌,呐呐道,好……好剑,果然好剑。
那穷汉却长叹了一声,道:“如此好剑,只可惜在我手里糟塌了…”雷老大眼睛突然亮
了起来,道:“不……不知朋友可……可有意出让?”
那穷汉叹道:“虽然有意,怎奈难遇买主…”雷老大大喜,喜动颜色道:‘我……我这
买主,你看如何?”
那穷汉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颔首道:“看你们也有些英雄气概,也可配得上这口宝剑
了,只是……你眼力既差,却不知出手如何?”
雷老大喜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特他叁个朋友都拉在一边,叽叽咕咕商量
了一阵,接着,只瞧见四个人都在掏腰包,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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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穷汉箕踞桌旁,瞧也不瞧,只是不住喝酒。
过了半晌,雷老大逡巡走过来,嗫嚅着道:“不知五百两。
。
。”
那穷汉眼睛一瞪,道:“多少?”
雷老大赶紧笑道:“不知一千两够不够,不瞒兄台说,咱们四个人掏空腰包,也只能凑
出这么多了…”那穷汉沉吟半晌,缓缓道:“此剑本是无价之宝,但常言说得好,红粉赠佳
人,宝剑赠英雄……好,一千两卖给你也罢。”
雷老大再也想不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生怕他又改变主意,赶紧将一大包银子双手奉
上,陪笑道:“一知两全在这儿请点点。”
那穷汉一手提了起来,笑道:“不用点了,错不了的……那。
剑在这里,神兵利器,唯有德者佩之,你以后可要小心谦虚,否则这种神兵利器怕也会
变顽铁……“雷老大连声道:“是,是!……”双手将剑接过,当真是大喜欲狂,如获异
宝。
那穷汉从布袋里摸出锭银子,“咯”的抛在桌上,长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笑
道:“某家去了,这里的酒帐,全算我的”竟头也不回,迈开大步走了出去,那面色惨白的
少年,瞧着雷老大等人一笑,也随后跟出。
这里雷老大已高兴得几乎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钱二笑道:“咱们雷老大得了这口剑,可当真是如虎添翼了,日后走江湖,还怕不是咱
们雷老大的天下。
雷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还不是各位兄弟捧场……哈哈,想来我雷老大只怕
已时来运至,否则又怎能有此良缘巧遇。”
钱二道,“雷老大有了这口剑,非但连燕南天都要大为失色,咱们镖局的总镖头,只怕
也得让让贤了。”
雷老大笑得满脸麻子都开了花,道:“日后咱家若真能如此,还能忘得了各位兄弟
么?”
他手里捧着那柄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顶在头上,又怕跌
下。
突听有人笑道:“各位什么事如此高兴?”
笑声中,一个短小精悍、目光如炬的锦衣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虽瘦小,但气派
却不小,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般不凡之威傲,让人一眼瞧见,便知道此人平日必定发号施令
惯了。
钱二等人俱都迎上来,躬身陪笑道:“总镖头……”几个人七嘴入舌,将方才的奇遇说
了出来。
那总镖头目光闪动,笑道:“真的么?那可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雷老大也早已陪笑迎了上去,但突然觉得自己得了这口宝剑,身份已是大不同了,是以
又退了回来。
此番睥睨一笑,道:“总……沈兄说的好,这不过是小弟偶然走运而已。”
他变得当真不慢,居然连称呼也改了,那沈总镖头却直如未觉,瞧着他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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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各位,如此利器,我倒真是从未见过,不知雷兄可能让我开开眼界。”
雷老大哈哈笑道,“这个容易,沈兄一试便知。
沈总镖头道:“钱兄,请借剑一用。”
接过钱二的剑,微微挽了挽袖子,微笑道:“雷兄小心了。”
话犹未了,“刷”的一剑削下,雷老大也想学那穷汉的模样,左手也端起酒杯,但酒杯
刚端起,剑光已削下,他哪里还顾得喝酒,慌慌张张,反手一剑撩了上去。
又听“当、当、当、砰”四声响*???挥邪虢亟5?诘厣希??皇巧蜃茱谕氛*中之
剑,却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宝剑”!那第一声响是双剑相击,第二声响是剑尖落地,第叁声
响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声响却是雷老大整个人跌在地上。
这一来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别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作声
不得。
沈总镖头顺手抛了长剑,冷笑道:“这也算是宝剑么?”
雷老大哭丧着脸,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总镖头冷冷道:“方才明明是
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雷老大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帐……“沈总镖头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又听话了,乖乖地停下脚步,道:“总……总镖头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称呼,这沈总镖头还是直如不觉,只是冷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样?”
雷老大道:“是个无赖穷汉,只不过生得高大些…”沈总镖头沉吟半晌,突然变色道:
“那人双眉可是特别浓重?骨骼特别大?一双眼睛平时永远半张半闭,仿佛有好几天未睡觉
的模样。”
雷老大道:“正是,总镖头莫非认得他?”
沈总镖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钱二,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只叹你们随我多年,不
想竟还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里还敢抬起头来,只有连声道:“是……是……”沈总镖头道:“你们可知道
此人是谁么?”
众人面南相觑,齐声道,“他是谁?”
沈总镖头一字字缓缓道:“他便是当今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专程来拜
见的人!”
不是沈总镖头掌中之剑,却竟是雷老大的那柄“宝剑”!那第一声响是双剑相击,第二
声响是剑尖落地,第叁声响是酒杯摔得粉碎,第四声响却是雷老大整个人跌在地上。
这一来不但雷者大面如死灰,别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作声
不得。
沈总镖头顺手抛了长剑,冷笑道:“这也算是宝剑么?”
雷老大哭丧着脸,道:“但方才明明……明明是……”沈总镖头冷冷道:“方才明明是
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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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大突然跳了起来,大吼道:“我去找那□算帐……“沈总镖头叱道:“且慢!”
雷老大此刻又听话了,乖乖地停下脚步,道:“总……总镖头有何吩咐?”
他又改了称呼,这沈总镖头还是直如不觉,只是冷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何模样?”
雷老大道:“是个无赖穷汉,只不过生得高大些…”沈总镖头沉吟半晌,突然变色道:
“那人双眉可是特别浓重?骨骼特别大?一双眼睛平时永远半张半闭,仿佛有好几天未睡觉
的模样。”
雷老大道:“正是,总镖头莫非认得他?”
沈总镖头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钱二,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只叹你们随我多年,不
想竟还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雷老大哪里还敢抬起头来,只有连声道:“是……是……”沈总镖头道:“你们可知道
此人是谁么?”
众人面南相觑,齐声道,“他是谁?”
沈总镖头一字字缓缓道:“他便是当今江湖第一神剑,燕南天!也就是我此番专程来拜
见的人!”
话未说完,雷老大已又一个跟斗栽在地上!那面色惨白的青衣少年跟着走出,两人大步
而行,走尽长街,少年方自追上去,悄声道:“是燕大爷么?”
燕海天龙行虎步,头也不回口中沉声道:“你可是我江二弟差来的?”
那少年道:“小人正是江二爷的书童江琴…”燕甫天霍然回首,厉声道:“你怎地此时
才来?”
他双目一张,那目光当真有如夜空中击下的闪电一般,那江琴竟不由自主打丁个寒噤,
垂手道:“小人……个人生怕行踪落在别人眼里,是以只敢在夜间行事,而……而小人虽从
小跟着公子,轻身功夫却可怜得很。”
燕南天神色大见和缓,又缓缓垂下眼,道:“你家公子令人送来书信,要我在此相候,
信中却不说明原因,便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密……这究竟是什么事?”
江琴道:“我家公子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将家人全都遣散了,只留下小人,然后又令小
人到这里来见大爷,请大爷由这条废道上去接他,有什么话等到当面再说,看情形……我家
公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强仇大敌。”
燕南天动容道:“哦?有这等事!他为何不早说?……唉,二弟做事总是如此糊涂,纵
是强仇大敌,我兄弟难道还怕了他们!”
江琴躬身道:“大爷说的是。
“。
“你家公子已动身多久?”
“计算时日,此刻只怕已在道上。”
“你本该早些进来才是,万一……”突听有人大呼道:“燕大侠……燕大侠……。
几个人急步奔了过来,当先一人,身法矫健,步履轻灵,自然正是那精明强悍的沈总镖
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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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无微微皱眉,沉声道:“来的可是威远、镇达、宁远叁大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
‘飞花满天,落地无声’的沈轻虹么?”
沈轻虹躬身拜道:“不敢,正是小人……弟子们有眼无珠,不认得燕大侠……“燕南天
大笑道:“我听得他们竟敢说要请诗仙喝酒,便觉有气,但瞧在你家镖主面上,也不能揍他
们一顿,若不取他们几文银子,怎出得了气?”
沈轻虹躬身道,“是,是,原是他们该死…”燕南天笑声突顿,道:“你可是来寻找
的。
“晚辈正是专程前来拜见燕大侠。”
燕南天厉声道:“你怎知我在这*铮俊*“晚辈正值走投无路,幸得一位前蜚的指点,说
是燕大侠这两天必在此间等人,是以晚辈才赶来。”
燕南天展颜笑道:“原来又是那醉鬼多口……”转眼一望,望见了垂头丧气,站在那
里,手里还提着那半截锈剑的雷老大,不禁又笑道:“想来你此刻心里还糊涂得很。”
雷老大垂首道:“晚辈……这口剑……实在……”沈轻虹叱道:“你还要丢人现眼,你
莫非不知道燕大侠掌中无剑,亦胜有剑,无论什么顽铁,到了燕大侠手里,也成了削铁如泥
的利器!”
燕南天笑道:“你如此捧我,想必有求于我。”
沈轻虹叹道:“不瞒前辈,晚辈接着一票红货,价值可说无法估计,此事本做得十分隐
秘,哪知不知怎地,这风声竟走漏到‘十二星相”的耳里,竟令人送来‘星辰贴”,明言劫
镖,晚辈自然不敢再走镖上路……”燕甫天道:”你莫非是要我来为你保镖不成?”
“晚辈不敢……晚辈知道前辈在此,是已将‘十二星相’约在左近,只求前辈抽空一
行,只要前辈吩咐两句,“十二星相’纵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再不敢来打这票红货的主
意…”燕南天沉声道:“你既无力护镖,为何又要接下?”
“晚辈该死,只求前辈……”“‘十二星相’恶名久着,若非他们行踪委实隐秘,我早
已将之除去,此事我本非不愿出手助你……”沈轻虹大喜道,“多谢前辈…”燕南天道:
“你莫谢我,我虽有心肋你,怎奈我此刻却另有急事,那是片刻也延误不得的…”话犹未
了,便待转身。
沈轻虹惶声道:“前辈留步。”
挥了挥手,钱二已送上了箱子,箱子里竟满是耀眼的黄金,沈轻虹躬身再拜,恭身道,
“晚辈久已知道前辈挥手千金,是以送上……“燕甫天仰天狂笑,厉声道:“沈轻虹,你纵
将天下所有的黄金都送到我面同前,也不能将我与二弟相见的时候耽误片刻……”伸手一拍
江琴肩头,喝道:“我先去了,你跟着来!”
八个字说完,人已远在十丈外!沈轻虹面色立刻如土,钱二喃喃道:“这人倒当真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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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几十两银予,他也要骗,但别人真送上巨额黄金时,他却又不要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四章 赤手歼魔>>
古龙《绝代双娇》
第四章 赤手歼魔
暮霭苍茫。
苍茫的暮色中,燕南天的身形,几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他身形掠过时,最多也不过只
能见到淡淡的灰影一闪。
旧道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既不闻人声,亦不闻马蹄,天畔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见掩
去这其间的萧索之意。
燕奋天身形不停,口中喃喃道:“奇怪,二弟已在道上,我怎地听不见……”突见眼前
黑影一闪,两点黑影,飞了过去,月光下瞧得清楚。
前面飞的是弱燕,后面追的却是只苍鹰。
那燕子似已飞得力竭,双翼摆动,已渐缓慢,那苍鹰雄翼拍风,眼见已将追及,燕子已
难逃爪下。
燕南天喝道,“兀那恶鹰,你难道也做人间恶徒一般,欺凌弱小……”只觉一股怒气直
冲上来,身子一拧」竟箭一般向那苍鹰射了出去。
那苍鹰双翅一展,燕南天便扑了个空。
只听燕子一声哀啼。
已落入苍鹰爪下,苍鹰得志,便待一飞冲天,燕甫天怒喝一声道:“好恶鹰,你逃得过
燕某之手,算你有种!”
喝声中,他身形再度窜起,一股劲风,先已射出,那苍鹰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终于
落了下来。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瞧瞧我赤手落鹰的威风!”
身形展动,接住了苍鹰,自鹰爪中救出了弱燕。
但燕子受伤不轻了,竟已再难飞起,燕南天喃喃道:“好燕儿,乖燕儿,忍者些,你不
会死的……”在长草间坐了下来,自怀中取出金创药,轻敷在燕子身上。
燕南天轻轻敷药,小心呵护,过了半盏茶时分,那燕子双翅已渐渐能在燕南天掌中展
动。
燕南天嘴角露出笑容,道:“燕儿呀燕儿,你已耽误我不少时候,你若能飞,就快快去
吧。”
那燕子展动双翅,终于飞起,却在燕南天头上飞了个圈子,才投入暮色中。
燕南天大笑道:“万两黄金,不能令我耽误片刻,不想这小燕子却能拖住我了。”
开怀得意的笑声中,他再次展动身形,如飞掠去。
突然间,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燕南天大喜道:“莫非二弟已有了宝宝?”
他身形更急,掠向哭声传来处,于是,那满地的尸身,那惨绝人寰景象,便赫然呈现在
他眼前!燕南天身形早已不见,甚至连那江琴都已去远了,但沈轻虹还是木立在那里,动弹
不得。
钱二嗫嚅着道:“不知总镖头和那“十二星相’约在何时,”沈轻虹道:“就是今日黄
昏钱二变色道:“今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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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面!”
“他……他们有多少人?”
””星辰贴上具名的,乃是黑面、司晨、献果、迎客、偷泉…””难……难道,鸡、
猪、猴、狗一齐出手?”
“不错!”
钱二声音早已变了,颤声道,“总镖头,咱们还是走吧,凭咱们,只……又怕……”沈
轻虹冷哼道:“你们走吧,“总镖头你……””镖主以义待我,沈经虹岂能无义报之,你
们……”突然顿住语声,头也不回大步走去钱二呼道:”总镖头……”追了一步,又复驻足
雷老大道:“怎么?你不去么?”
钱二悄声道,”让他从容就义去吧咱们可犯不着去送死。”
雷老大勃然变色,怒骂道:“畜牲……你们作畜牲,我雷啸虎可不能陪你们作畜牲。”
钱二道:”好,好,我是畜牲,你是义士…”雷啸虎道:“畜牲,畜牲,我今日才算认
得你们……”一路大骂,一路追了过去。
沈轻虹缓步而行,走向暮色笼罩的荒野,他轻灵的脚步,已变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
脚下都似有千钧之物。
听得身后有脚步赶来,他头未回,道:“是雷啸虎么?”
雷啸虎道:“总镖头,是我…”沈轻虹叹道:“我早已知道只有你一人会来的…””听
总镖头这句话,雷啸虎死也甘心,我雷啸虎虽然是呆子,却非无耻的畜牲,但……但总镖
头,你……你这次……””你是奇怪我为何不多约人来么?”
”正是有些奇怪…”“十二星相’,各有奇功,江湖友辈中能胜过他们的人并不多,我
若约了朋友,别人为了义气虽想不来,也不能不来,但我又怎忍心令朋友们为难,送死?”
雷啸虎仰天长啸道:“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我雷啸虎纵然有总镖头这样的武功,也休
想能做得上叁大镖局的总镖头,我。
。
,“话犹未了,突听一声狗吠。
荒郊黄昏,有狗吠月,本非奇事,但这声狗吠却分外与众不同,这狗吠声竟似有种妖异
之气。
雷啸虎耸然失色道:“莫非来……”“了”字还未出口,满镇狗吠,已一声连着一声响
了起来,眨眼之间,两人耳中除了狗吠外,已听不到别的声音。
雷啸虎平日胆子虽大,此刻手足却也不禁微微发抖,但瞧见沈轻虹神色竟未变,他也壮
起胆子,强笑道:“这‘十二星相’果然邪门……”沈轻虹沉声道:“‘十二星相’专喜诡
异,为的却是先声夺人。
先寒敌胆,咯们确实被他骇住了,便折了锐气!”
雷啸虎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不怕,谁怕谁就是孙子!”
他口中虽说不怕,其实声音也有些岔了,月夜荒郊,这狗吠如哭;如狼嚎,的确摄人魂
魄!沈轻虹双拳微抱,朗声道:“十二星相’在哪里?洛阳沈轻虹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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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虽瘦小,但此刻的声音竟自狼嗥鬼哭般时狗吠声中直穿了出去,一个字、一个字
传送到远方。
苍茫的暮色中,突然跃出团黑影,骤见仿佛一人一马,却是只金丝猿猴骑在只白牙森森
的大狼狗上。
这只狗,虎躯狗头,竟比平常狗大了一倍,喉中不断发出低吼,已足令人丧胆,这只金
丝猿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妖异之气,一猴一狗,竟仿佛不是人间之物,而
是来自妖魔地狱。
等这一猴一狗走过来,金丝猴“吱”的一叫,突然将只桃子送到地面前。
沈轻虹冷笑道:“好一个‘神犬迎客,灵猴献果’,但是沈轻虹会的是‘十二星相’中
的人,却不是这些畜牲!”
那金丝猿仿佛懂得人言,“吱”的又是一叫,凌空在狗背上翻了个筋斗,手中竟然又多
了条白拆,上面写者:“你若敢吃下去,自有人来会你。
“沈轻虹冷笑道:“‘十二星相’若是鸩人的鼠辈,沈轻虹今日也不会来了……沈轻虹
信得过你们,纵是毒药,也要吃下!”
他方待伸手去拿桃子,哪知雷啸虎却抢了过来,叁口两口连桃核都吞了下去,大笑道:
“不要钱的桃子,不吃岂非冤枉!”
只听一人阴森森笑道:“好,无怪‘叁远镖旗’能畅行大河两岸,镖局中果然还有两个
有胆子的好汉……”八条人影,随着笑声走了出来。
沈轻虹身形已算十分瘦小,但此刻当先走出的一人,却比沈轻虹还瘦,身上穿着件金光
闪闪的袍子,脸上凸颧尖腮,双目如火,笑起来嘴角几乎直裂到耳根,此人若还有叁分像
人,便也七分是猴的模样。
另外六七人却全是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闪闪的眼睛,宛如鬼限瞅人。
沈轻虹道:“来的想必是……”那金袍人喀咯笑道,“咱们的模样,你自然一瞧就知
道,还用得着说么?”
沈轻虹冷笑道:“在下只是奇怪,怎地少了黑面君与司晨客了”金猿星怪笑道,“他两
人去做另一票买卖去了,有我们这几人,你还嫌不够么?”沈轻虹朗声大笑道:“沈轻虹今
日反正是一个人来的,反正已没打算活者回去,能多瞧见几位‘十二星相’的真面目,固然
不错,少瞧见几个,也不觉遗憾。”
金猿星狞笑道:“我知道你胆子不小,却不知道你口才竟也不错,但你辛辛苦苦爬上总
镖头的宝座并不容易,死了岂非冤枉?”
沈轻虹厉喝道:“沈轻虹此来并非与你逞口舌之利。”“你想打?”
“正是!沈某若胜,只望各位休想再打镖货的主意……”“败了又如何了将镖货双手送
上么?”
沈轻虹哈哈大笑道:“那批红货早已由我家副总镖头‘双鞭,宋德扬加急送上去了,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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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此来,不过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已…”金猿星抬了抬手,身后的黑狗星立刻送上个小
小的檀木匣子。
金猿星打开匣子,阴森森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匣子里的,竟赫然是颗人头!“双鞭”宋德扬的人头!沈轻虹面容惨变,嘶声道:
“你……你竟……”金猿星喀喀大笑道:“‘十二星相’若是常常被骗的人,江湖中人也不
会瞧见咱们那么头疼了……老实告诉你,那批红货,早已落入咱们手中,咱们此来,只不过
是要你的命罢了:”突又挥了挥手,呼啸道:“上去!”
一声呼啸,那金丝猿已凌空跃了起来,扑向沈轻虹,一双猿爪,闪电般直取沈虹双目!
那巨大却厉吼着扑向雷啸虎,雷啸虎惊吼闪避,哪知这巨犬身子虽大,动作却出奇灵敏,一
掀,一剪!雷啸虎竟再也闪避不及,生生扑倒在地,只见一排森森白牙,直往他咽喉咬了过
去!雷啸虎拼命抵住狗颚,一人一狗,竟在地上翻滚起来,狗嗥不绝,雷啸虎吼声也不绝,
他竟似也变成野兽!那边沈轻虹已攻出数招,但那金丝猿却是纵跃如飞,一双金光闪闪的爪
子,始终不离沈轻虹双目叁寸处!金猿星怪笑道:“不想叁远镖局的大镖头们,竟连两只畜
牲也打不过!”
语犹未了,突见沈轻虹伸手一探,一条九尺银丝长鞭,已在手中,满天银光洒起,金丝
猿立被迫退。
沈轻虹厉叱道:“哪里走!”
数十点银星,突然自那满天银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那金丝猿,却有大半击向那金猴
黑狗,那金丝猿虽然通灵,究竟是个畜牲,怎能避得过这大河两岸最着名的镖客所发出的杀
手暗器…银星击出,这灵猿便已惨嗥倒地。
一余猿,七黑狗,八条人影,却已冲天飞起。
金狼星大喝澄:“好个‘飞花漫天’,果然有两下于广儿条人影,全都向沈轻虹扑下,
沈轻虹纵有叁头六臂,也是敌不过这八人凌空击下的一着!。
只见他身形就地一滚,银鞭护体,化做一团银光滚了出去,但金猿黑狗却已占得先机,
他还能往哪里走?!”
那边巨犬已一口咬住雷啸虎的肩喉处,雷啸虎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鲜血满地,一人
一犬都在在血泊中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人凌空飞坠,
宛若雷神天降!众人齐被这喝声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都住手,只见一条大汉,身长八
尺,头发蓬乱,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满布血丝,面上那悲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
寒,那神情之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胆碎,但奇怪的是,这大汉身后却背着个襁褓婴儿!沈
轻虹亦是满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侠来了!”
金猿星变色道:“莫非是燕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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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厉喝道:“‘十二星相’,你们的死期到了:”金猿星道:“‘十二星相’与你
无冤无仇,你为何……”他话还没说完,燕南天已冲了过来,一条黑犬首当其冲,大惊之
下,双拳齐出,急如电闪,“砰、砰”两拳,俱都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甫天丝毫不动,
那黑大双腕却已生生折断!惨呼一声尚未出口,燕南天铁掌已抓住他胸膛,他情急反噬,拼
死一脚飞出。
这一脚乃是北派“无影腿”的真传,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不知怎地,这无影无踪
的一脚,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听一声霹雳般大喝,那黑犬星一个人已被血淋
淋撕成两半!鲜血射出,落花般沾满了燕南天的衣服。
黑狗群的眼睛红了,惊呼,怒吼,纷纷扑了上去。
这七人一个个分开来,武功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练得有一套联手进
击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此刻七个人虽只剩下六个,但招式发动开来,仍是配合无间,流
水不漏。
沈轻虹忍不住脱口轻呼道:“燕大侠小心了。
“呼声未了,燕南天身子已冲了进去,竟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掌中两片尸身,化做满天
血雨!六个人已倒下五个。
剩下的最后一人瞧着燕南天不备,突然,向他背后背着的那婴儿扑了过去,自是想抢得
婴儿作为人质。
哪知燕南天背后似生着眼睛,虎吼道:“站住!”
燕甫天手里剩下的半片尸身,已向他当头摔了下来。
血雨纷飞,洒得满头满脸,他灵魂早已出窍,竟骇得忘了闪避,那半片尸身已如万钧铁
锥般摔在他头上。
他整个人竟像是铁钉般被钉得短了一半!沈轻虹全身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那金猿星
虽是杀人如草芥的党徒,此刻却也被这股杀气惊得呆了。
燕南天喝道,“你还要某家动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为什么?……”燕南天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江枫是某家的
什么人?”
金猿星失声道:“莫非那……那只猪已……”燕南天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
何趣味,纳命来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到了金猿星面前,铁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
燕南天手掌一紧,五指俱都插人金猿星肉里。
金猿星竟还是挺胸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燕南天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某家也能饶你一命,但
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却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你个子虽大,却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这一生行事,虽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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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这句活,某家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金猿星大声截道:“你老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燕南天道,“为何不该杀你?我二弟江枫……”金猿星再次大声截止道:“这就对了,
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
我无活可说,但你若为江枫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难道未*?晕叶?芙?愠鍪郑俊*金猿星道:“不错,
‘十二星相’确曾向江枫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强盗,这一点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劫人
钱财,本是份内之’事,既是份内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来通风报讯,要:‘十
二星相’向江枫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
他是谁么?”
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气壮,燕南天虽是满腔怒火,此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
突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讯的,莫非是江琴那个畜牲?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
一个人知:道…”金猿星面色微变,但瞬即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四肢发达,头脑也
不简单,江枫的确是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卖了,叁千两银子就卖了。”
燕南天目□尽裂,嘶声道:“畜牲……畜牲……”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那
里,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
“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金猿星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燕南天吼道:“他在哪
里?说!”
金猿星身子虽被他恳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他若说要把金
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块,金猿星仍不害怕,因为金猿星明知他还未打听出江琴的下落之
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此时他说的是这句话,金猿星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道:
“我……我说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沈轻虹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他还
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金猿星想必定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哪知他心念还末转变,金猿
星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也就罢了。”
燕南天道:“说吧!”
金猿星道:“只要我说出了,你也未必敢去。
“燕南天怒道:“普天之下,还没有燕某不敢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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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猿星眼睛半睁半闭,脸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那江琴不是呆子,明知我‘十二星
相’杀人不过如同睬死只蚂蚁,他拿了‘十二星相’的银子,难道不怕脑袋搬家?他如此大
胆,只因他早已有投奔之地,拿这银子,正是要用做路费。
而他那投奔之地,‘十二星相’加在一起,也不敢走近那地方半步。”
燕南天厉声狂笑道:“移花宫?……某家正要去的。”
金猿星道:“当今天下,也未必只有‘移花宫’是武林禁地。”
“除了‘移花宫’还有哪里?”
“吕仑山‘恶人谷’……”他这六个字还只说出五个,站在一旁出神倾听的沈轻虹,便
神色大变,身子也已颤抖,大声道:“燕大侠,你……你去不得!”
燕南天须发皆张,日光逼视金猿星,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话已说出,信不信却由得你了。”
沈轻虹颤声道:“那‘恶人谷”乃是天下恶人聚集之地,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十恶不
赦、满手血腥,没有一个不是被江湖中人恨之人骨,但那许多恶人聚在一起,别人纵然恨不
得吃他们的肉,也没有人敢走近‘恶人谷”一步,就连“昆仑七剑’、‘少林四神僧’、
‘江南剑客’风啸雨,都也……也不敢……”燕甫天沉声道:“燕南天既非少林神僧,也非
江南剑客!”
沈轻虹道:“我知道燕大侠你剑术当代无双,但那‘恶人谷’……那谷中成千成百,也
不知究竟有多少恶人……”燕南天大喝道:“义之所在,燕某何惧赴汤蹈火。”
沈轻虹大声道:“但说不定这根本是金猿星故意骗你的,他已对你恨之入骨,所以要你
到那恶人谷去送……送……”他虽未将“死”字说出口来,其实也等于说出了一样。
燕南天仰天笑道:“恶人谷纵是刀山火海,也未必能要了燕南天的命!”
沈轻虹怔了一怔,苦叹一声,黯然无语。
金猿星亦自叹道:好!燕南天果然是英雄!竟连‘恶人谷’也敢闯上一闯,你此去纵然
有去无还,也必将博得天下武林佩服!”
燕南天道:“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道,“没有了,拿我的眼珠去吧!”
一声惨呼,金猿星一双精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燕南天随手将他抛在沈轻
虹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
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那雷啸虎横卧在血泊中,身于下压者那条巨犬,一人一犬,都已奄奄一息,连指头都不
会动了。
沈轻虹瞧了瞧他,目光移向金猿星,恨声道:“你金猿星纵然一世聪明,今日却做了件
笨事。
“金猿星方才虽已疼得昏过去,片刻却已醒来,就像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他似的,他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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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疼,自怀中摸出一包药,塞在眼眶中,口中还能说话,颤声道:“我笨?”
“燕南天虽未取你性命,但将你送到我手中,我还会饶你?……你此刻纵有灵药治伤,
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我死不了的!”
“还有谁能救你?”
“我自己。”
“沈某倒要瞧瞧你如何能救你自己……”喝声中,手拿直拍金猿星天灵。
金猿星大声道:“那镖银你不想要了么?”
沈轻虹手掌立刻在空中顿住。
金猿星咬紧牙关,喀喀大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不敢动手杀我的,你若想要镖银,只有
我能给你,除非你有这胆子*灰?谝?!*沈轻虹手掌不停颤动,几次想要击下,儿次都顿
住,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手掌,道:“算你赢了,”这一批镖银委实关系整个叁远镖
局的命运,沈轻虹一生从不负人,又怎能负对他义重如山的叁远镖局?金猿星疯狂般笑道:
“沈轻虹,如今你可知道”了吧!无论谁想杀我,都没有那么容易!”
夜色已深,小镇上灯火阑珊,就连那“太白居”中的酒鬼,都已踉跄着脚步,互相携扶
着散步去了。
那酒保揉者发红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门突然间,只见一辆马车自街头走过来,拉车的却
不是马,而是个人──正是那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大汉。
自门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望未,只见这大汉满身鲜血,满面杀气,看来有几分似恶
鬼,又有儿分似天神!这酒保骇得脸都白了,方自躲回去,这大汉已拉着车到了门口,要两
匹马才拖得动的大车,在他手里,竟似轻若无物燕南天将大车靠在墙上,怀抱熟睡的婴儿大
步走进店里,那店伙壮起胆子,陪笑道:“大……大爷要……要什么酒?”
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
么?”
燕南天道:“米汤!”
酒保更证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燕南天”叭”的一拍桌子,大声
道:“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敢说“不’字。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
他一眼。
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不到盏茶时分,燕南天已用大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那酒
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突见燕南天摸出两锭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去替我买些东西来…”“大……大爷
要买什么?”
“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骇得几乎一个筋头跌了下去,虽张开了嘴,却过了半晌还说不出话,他几乎不相
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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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又一拍桌子,两锭银子突然跳了起来,竟不偏不倚。
跳进他怀里,燕南天喝道,“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听到了么?”
“听……听……听,…““听到了还不快去!”
那酒保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八碗酒时,他已乖乖地将棺材运了回
来。
燕南天红着眼睛,自车厢中将江枫和月奴尸身捧出来,捧入棺材里,每件事他都是亲手
做的。
他不许别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
然后,以赤手钉起了棺盖。
他将一枚枚铁钉钉科木头里,就像是钉入豆腐里似的。
那酒保眼睛更发直了,也不知今天撞见的是神是鬼?面对棺木,燕南天又连尽七碗。
他没有流泪,但那神情…却比流泪还要悲哀。
手里端着最后一碗酒,他呆呆地站着,直过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然后,燕南天终于缓缓
道:“二弟,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亲眼瞧着我将你的仇人一个个杀死!”
夕阳满天,照着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叁个大金字,闪闪发者光,这叁个
字是:“千里香”“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个个都知道,“千里香”卖出来的香
料,那是绝不会有半分掺假的。
黄昏后,“千里香”铺子里十来个伙计,正吃着饭,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正是是热闹
的时候。
突然一辆大车直驰而来,驶过长衔,赶车的一声吆喝,宛如霹雳,这大车已笔直闯入
“千里香”店铺里。
伙计们惊怒之下,纷纷扑了过来,只见那赶车的大汉一跃而来,也不知怎地,十来个伙
计但觉身子一麻,全都不能动了;眼睁睁瞧着他将一坛坛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两口棺材里
去。
片刻后那大汉便又赶着车子急驶而出,口中喝道:“半个时辰后你等便可无碍,香料银
价,来日加倍奉还!”
大街上的人,竟都被这大汉的神气所慑。
满街人竟没有一人敢拦住这辆马车。
下午,瓜田里散发出象征着丰收的清香。
一个农家少妇。
懒洋洋的坐在瓜田旁,树荫下。
她半敞着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里的瓜还要成熟的胸膛,正以比瓜汁还甜的乳什,喂着
怀抱中的婴儿。
凉风入怀,她似乎已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胸膛。
农村中本也有不少轻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有了的人,哪里还会
在乎这些,但此刻,她和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分外不同。
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又见旁边一株树下,果然有个陌生的大汉,这大汉身躯并不甚雄
壮,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间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来却威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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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这条大汉,怀里却抱者个婴儿。”
这少妇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理会,又自垂下了头,只听那大汉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啼
哭起来,哭声倒也洪亮。
她才做妈妈没多久,心中正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听得这哭声,忍不住又抬起头,这一次
她便发觉那大汉盯着她胸膛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色迷述的神情,却充满恳求之意,不
禁一笑,道:“这孩子的娘不在么?”
那大汉摇头道:“不在”少妇沉吟半晌,道:“看来他是饿了。
那大汉点头道:“是饿了。”
少妇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婴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吧,我来喂他,反正这几
天我吃了两只鸡,奶水正足,咱们小妞儿也吃不了。
“那大汉*?涞拿嫔*,立刻露出喜色,赶紧道:“多谢。”
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见这孩子胎毛未落,出生最多也不过儿天,那细皮嫩肉的小脸上,却已有了条刀痕。
那少妇不禁皱眉道:“你们带孩子真该小心些,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
交给你一个大男人”那大汉惨然谁,“这孩子的娘已死了。”
少扫楞了一楞,伸手抚摸者这孩子的小脸,黯然叹道:“从小就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
怜。”
那大汉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垂目望向孩予,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怜
惜。
这孩子生来似乎就带着噩运,初生的第一天,就遇着那么多凶杀、死亡,他这一生的命
运,似乎也注定要充满灾难,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张小脸上,反似充满了幸福
的微笑。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五章 恶人之谷>>
古龙《绝代双娇》
第五章 恶人之谷
和阗河液滚的河水,在六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哈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
奔腾的浪花。
沿着玉龙哈什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也犹未落,玉龙峰下,已宛如深秋,风在呼号,却也吹不开那
阴森凄迷的云雾。
燕南天终于来到了玉龙烽下,人既憔悴马再疲乏,就连车轮滚动在崎呕的山路上,也似
乎滚不动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压在车马上。
燕南天左手提着□绳,右手怀抱着婴儿,一阵阵恼人的香气自车厢中传出来,刺得他几
乎想吐。
婴儿却又已沉睡了,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已习惯了奔波困苦。
燕南天无限怜惜地瞧着他,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微笑,喃喃道:“孩子,这一路上你可真
是吃了不少人的奶,从中原,一路吃到这里,除了你,大概没有别的孩子能……”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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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字,语声突热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身子离开车座的那一刹那间,只听
“笃、哧、噗”十几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式各异的暗器,俱都钉入了他方才坐过的地
方。
燕南天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车马,人却藏到了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
怀抱中的婴儿。
这一跃,一翻,一翻一勒,一藏,当真是矫如游龙,快若惊鸿,山麓阴影中,已有人忍
不住失声道:“”好功夫!”
燕南天怒喝道:“暗箭伤人的是……””谁”字还未出口,那匹马突然惊嘶、一声,人
立而起,马身上箭也似的喷出了十儿股鲜血。
燕南天想也不想,铁掌扫出,“砰、砰”两响,套马的车轭立断,负伤的马,笔直窜了
出去,燕南天跟着又是一拳击出,又是”砰”的一响,车厢生生被击破个大洞,健马长嘶未
绝,他左手儿自洞中送到车厢里去,又是数十点寒光,已暴雨般射向他身上!他身子也已冲
天而起,又听“哧、哧、哧”,风声不绝数十点暗器,俱都自他足底扫过。
应变若有丝毫之差,自己纵不负伤,那婴儿也难免丧命,婴儿纵不丧命,大车也难免要
被那匹马带得自他身上辗过」健马倒地,燕南天身形犹在空中一只见银光乍起,七八道剑
光,有如天际长虹般,自暑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
哪知他身在空中,力道竟仍末消竭,双臂一振,身于突然又向上窜起了七尺,剑光又自
他脚底擦过但闻“叮铛”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剑收势不及,俱都撞在一起,剑光一合便
分,七人个人都远远落到一旁,暮色中虽瞧不清楚,但朦胧望去,这七八人中,竟有四个是
出家的道人。
-燕奋天双足一蹬,方自掠到车顶,竟又箭也似的窜了出去双掌如风,当头向一个蓝衫
道人击下!他眼见这几个人话也不说,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不肯留情,这双掌击
下,力道何止千钧!那道人本待举剑迎上,但心念一转,面色实然大变,身形后仰,竟不敢
招架,向后倒窜而去。”
燕南天剑光竟似绵绵不尽,跟着身子追去。
那人心胆皆丧,拼命一剑迎上。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两口剑本是同炉所炼,但不知怎的,那人掌中的的剑,
竟已被燕南天砍成两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几滚,燕南天高吭长啸,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
威,当真可惊天动地!满天银光突又飞来,接着,“呛”的一声震耳龙吟只见叁个蓝衣道
人,单足跪地,叁柄剑交叉架起,替那人挡住了燕南天的一剑,那人却已骇得晕了过去!燕
南天虎立当地,须眉皆张,厉声谁:“接剑的四鹫?还是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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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人道:“四鹫,足下怎知……”燕南天厉声笑道:“当今天下,除了昆仑七剑外,
还有几人能接得住某家这一剑?!”
那道人道:“当今天下,除了燕南天大侠外,只怕也再无一人能令贫道兄弟叁人,同时
出手抬架的一剑!”
燕南天笑声突顿,喝道:“但昆仑七剑为何要向燕某下如此毒手,却令燕某不解…”那
道人苦笑道:“贫道等守在这里,本是为阻挡一个投奔‘恶人谷’的人,贫道委实想不到燕
大侠也会到这‘恶人谷来。”
燕南天这才收回长剑,他长剑方自收回,那叁个道人掌中剑便已“当”的垂落在地,双
臂似再也难以提起。
“你等要阻挡的人是谁?”
昆仑道人道,“司马烟。”
“你等怎知这恶贼要来此间””川中八义一路将他追到这里,这叁位便是‘川中八义,
中*拇笠迨垦钇剑??*士海长波,七义士海金波……”“川中八义”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
名,燕南天转目望去,只见这叁人果然风骨棱棱,气宇轩昂──虽然方自地上爬起,却无狼
狈之态。
那川中八义之首杨平,国字脸,通天鼻,双眉斜飞人鬓,更是英气逼人,此刻微一抱
拳,躬身道:“晚辈们直将那恶贼迫到和阗河畔,才将他追丢了,若是被他逃入‘恶人谷’
去,晚辈们实是心有不甘,是以才将四位道长请了出来,守在这里,哪知……哪知却……遇
见燕大侠。”
海长波苦笑道:“晚辈们方才虽已瞧出前辈形貌不同,但素知那□精于易容,晚辈们实
将此人恨之人骨,是以……“燕南天颔首道:“难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对付这恶贼,出手
的确是越毒越好。”
昆仑四子之首藏翼子忍不住问道:“但……但燕大侠却不知怎会来到这里。”
燕南天道:“某家正是要到恶人谷’去!”
昆仑四子,川中叁义齐地一怔。
藏翼子动容道:”燕大侠豪气干云,晚辈们久已深知,只是……”恶人谷,恶人云集,
古往今来,只怕从未有过那许多恶人聚在一起,更从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对那许多恶人,燕
大侠……还望叁思。”
燕南天目光火炬一般,遥注云雾凄迷的山谷,沉声道:“男儿立生于世,若能做几桩别
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
昆仑四子对望一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杨平道:“但……据在下所知,这二十年来,在江湖中凶名最着的十大魔头,最少有四
人确实已投奔谷中……”海长波道:“只怕还不止四个……‘血手’杜杀,‘笑里藏刀’,
‘小弥陀’哈哈儿,‘不男不女’屠娇娇,‘不吃人头李大嘴……”燕南天皱眉道,“李大
嘴?……可是那专嗜人肉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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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长波道:正是那□,别人叫他‘不吃人头’,正是说他除了人头外,什么都吃,
他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说他其实连人头都吃的”燕南天怒道,“如此恶徒,岂能再让他活
着!”
海长波道:“除了这四人外,那自命轻身功夫天下无双,从来不肯与人正面对敌,专门
在暗中下毒手的阴九幽,据说也逃奔人谷…”燕南天动穿道:“哦!‘半人半鬼’阴九幽也
在谷中么?他暗算少林俗家弟子李大元后,不是已被少林护法长老们下手除去了么?”
海长波道:“不错,江湖中是有此一传说,但据深悉内幕之人言道,少林护法虽已将这
‘半人半鬼’的恶魔困在‘阴冥谷,底,但还是被他逃了出去,此事自然有陨少林派声威,
是以少林弟子从来绝口不提。”
燕南天长叹道:“昔日领袖武林的少林派,如今日渐没落,只怕就正是因为少林弟子一
个个委实太爱面子。”
藏翼子慨然道“要保持一派的声名不坠谈何容易?”
他这话自然是有感而发──昆仑派又何尝不日渐凋零?杨平又道:“这几个无一不是极
难对付的人,尤其是那‘不男不女’屠娇矫,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易容之术已臻化境,明明
是你身畔最亲近的人,但说不定突然就变成了他的此身,此人之逃奔入谷,据说并非全因避
仇,还另有原因…”燕南天道:“无论他为了什么事逃人“恶人谷’,无论他易容多么巧
妙,反正某家此次入谷,乃是孤身一人,无论他扮成什么人的模样,都害不到我……哈哈,
难道他能扮成出世不到半个月的婴儿不成?“杨平展颜笑道:“不错,此番燕大陕孤身入
谷,他纵有通天的。
手段,只怕也是无所用其计了,但……不过……”燕南天不等他再说话,抱拳道:“各
位今日一番话,的确使燕某人获益匪浅,但无论如何,燕某人却是势在必行……燕某就此别
过。”
众人齐地脱口道:“燕大快,你……”但燕南天却再也不瞧他们一眼一边挽过大车,立
刻放步而”行。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良久。
藏翼子终于叹道:“常听人言道燕南天武功之强强绝天下,贫道还不深信,但今日一
见……唉,唉……”杨平动容道:“他武功虽高,还不足深佩,小弟最佩服的乃是他的干云
豪气,凛然大义,当真令我愧煞”。
海长波望者燕南天身段消失处,喃喃道:“但愿他此番人谷还能再出来与我等相见……
山路更见崎岖,但燕南天拉着辆大车放足而行,竟仍毫不费。
力,他臂上何止有千斤之力?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天中,突然现出一席灯火。
那是盏青“灯制成的孔明灯,巧妙地嵌在山石间避风处在这阴冥的穷山恶谷中,碧磷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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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来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着两行字!“入谷如登天。
来人走这边”两行字下,有只箭头,指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用尽目力,便可瞧出这条
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昆仑山山势虽险绝,但这条路却巧妙地穿过群山。
那“恶人谷”便正是群山围绕的谷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向上,而且渐行向下,到后来燕南天根本已不必拉车,反倒
似车在推他。
山路越来越曲折,目力难见一丈之外。
但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四面穷山中,突然奇迹般现出了一片灯火,有如万点明星,
眩人眼目。
’江湖人心目中所想象的“恶人谷”,自然是说不出的阴森、黑暗,而此刻,“恶人
谷”中竟是一片辉煌的灯火。
但这灯火非但未使“恶人谷”的神秘减少,反而使“恶人谷”更增加了说不出的诡异。
“恶人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燕南天但觉自己的心,跳动也有些加速,这世上所有
好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他立刻就要知道谜底了。
灯光下,只见,一方石牌立在道旁。
“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过了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灯火下简直如镜子一般,光可鉴人,但燕南天却也知
道,这平坦的道路正也是世上最最险恶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距离危险与死亡便也近了一
步。
没有门没有塔,也没有栏栅。
这“恶人谷”看来竟是个山村模样,一栋栋房屋,在灯火的照耀下,竟显得那么安静、
平和。
在这安静平和的山村中,究竞藏有多少害人陷阱,多少杀人的毒手?燕南天挽着大车,
已淌着汗珠,他此刻已入了“恶人谷”,随时都可能有致命的杀手向他击出!道路两旁,已
有房舍,每一栋屋,建造得极精巧,紧闭的门窗中,送出明亮的灯火。
突然间,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过来。
燕南天知道,就在这瞬息之间,便将有源源不绝的毒手,血战到来!哪知走过的两个
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两人衣着都是极为华丽,竟扬长自燕南天身旁走过。
燕南天的眼睛都红了,也未瞧清他们的面容,只见道路上人已越来越多,但竟没有一个
人瞧他一眼!他走入这天下武林中人视为禁地的“恶人谷”,竟和走入一繁华而平静的镇市
毫无不同!燕南天脑中一片迷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凶险疑难之事,何止千
百,却从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乱!他平生所闯过的龙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
无论多凶险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这安静平和的“恶人谷”。
车厢中,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燕南天深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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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心神,便瞧见前面有扇门是开着的。
门里,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
燕南天大步走了进去。
雅致的厅房中,摆着五六张雅致的桌子,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几人浅浅饮酒,低低谈
笑。
这开着的门里,竟似个酒店的模样,只是看来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前精致高雅得多。
燕南天抱着婴儿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只见这酒店里竟也毫无异样,饮酒的那几人,
衣衫华丽,谈笑从容,哪里像是逃亡在穷山中的穷凶恶极之辈,燕南天更是奇怪,却不知越
是大奸大恶之人,表面上越是瞧不出的。
若是满脸凶相,别人一见便要提防。
哪里还能做出真正的恶事?突见门启动,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矮矮胖胖,笑脸圆圆,
正是和气生财的酒店掌柜。
燕南天沉住了气,端坐不动。
这圆脸胖子已笑嘻嘻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兄台远来辛苦了。”
燕南天道:“嗯。”
那圆脸胖子笑道,“叁年前闻得兄台与川中唐门结怨,在下等便已盼望兄台到来,不想
兄台却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
燕南天道:“哦?”
这时他心里才知道这些人已将自己错认为“穿肠剑”司马烟了,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
色。
那圆脸胖子挥了挥手,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绿衣少女,姗姗走了过来,秋波向燕南
天一瞟,万福道,“您好?”
燕南天道:“哼,好。”
那圆脸胖子大笑道:“司马先生远来,没有心情与你说笑,还不快去为司马先生热酒,
再去为这位小朋友来碗浓浓的米汤。”
那少女娇笑道:“好可爱的孩子……”眼皮转动,又向燕南天瞟了一眼,燕子般轻盈,
娇笑道走了。
燕南天目光凝注着那圆脸胖子,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笑里藏刀’小弥陀……瞧他笑
容如此亲切,对孩子也如此体贴,又有谁想得到他一夜之间,便将他恩师满门杀死!为的耳
不过他那师。
妹骂了他一声‘胖猪’而已!”
思念之间一那少女竟又燕子般飞来,已拿来了一盘酒莱,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分外
精美。
那圆脸胖子笑道:“兄台远来,想必饿了,快请用些酒莱,再谈正事…”燕南天道:
“嗯”他口里虽答应,但手也不抬──他若是抬手,便是要杀人,而绝不会是为着要喝酒吃
菜。
那圆脸胖子笑道:“别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却不知有这许多聪明才智
之士在一起,怎会吃苦,此间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难吃到,这做菜的人是谁,只怕
兄台万万想不到的…”圆脸胖子道:“兄台可曾听说,昔日丐帮中有位‘天吃星’,曾在半
个时辰中,毒死了他本门丐帮七大长老……”“啪”的一拍桌子,大笑道,“这当真是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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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呀、大豪杰,做菜的人便是他!”
燕南天暗中吃惊,面上却淡淡道:”噢”那圆脸胖子突然大笑道:“司马兄果然不愧我
辈好手,未弄清楚前,绝不动箸,其实司马兄你未来之前,在下等已将司马兄视为我辈兄弟
一般……”举起筷子,对每样菜都吃了一口,笑道:“喏……司马兄还不放心么?”
燕南天暗中忖道:“他们既然将我认做司马烟,正是我大好机会,我得利用此良机,先
将那恶贼江琴的下落打听确实,再出手也不迟。
此刻我若坚持不吃,岂非要使人怀疑,何况,他们既将我当作司马烟,就绝不会下手毒
害我。”
此刻他算来算去,都是吃比不吃的好,当下动起筷子,道:“好!”
立刻就大吃起来。
几样菜果然做得美味绝伦,燕南天立刻就吃得干干净净──一想到吃饱也好动手,他吃
得自然更快。
那圆脸胖子笑道:“‘天吃星’手艺如何?”
“好。”
“这位小朋友的米汤想必也快来了,”“越快越好。”
“等这位小朋友吃完米汤,燕大侠你就可出手了”燕南天僵然变色,道:“你……你说
什么?”
那圆脸胖子哈哈大笑道:“燕大侠名满天下,又生得如此异像,我哈哈儿纵是瞎子,也
认得出燕大侠的,哈哈,方才我故意认错,只不过是先稳住燕大侠,否则燕大侠又怎肯放心
吃‘天吃星’以独门迷药作配料酒菜,哈哈……”燕南天怒喝道:“好个恶贼!”
飞起一脚,将整张桌子都踢得飞了出去。
那哈哈儿身子一缩,已在一丈开外,大笑道:“燕大侠还是莫要动手的好,否则药性发
作得更快一哈哈,哈哈……”燕南天只觉身子豪无异状,还怕他是危言耸听,但暗中一提
气,一口真气果然懒懒地提不起。
他又惊又怒,飞扑了过去,铁掌挥出。
那哈哈儿却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燕南天铁掌还未挥出,身子便已跌落下来,四肢竟突然变得软绵绵,那千斤神力却不
知到哪里去了,他耳畔只听得哈哈儿得意的笑声,那婴儿悲哀的啼哭……笑声与哭声却似乎
离他越来越远……渐渐,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六章 毒人毒计>>
古龙《绝代双娇》
第六章 毒人毒计
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
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
动弹。
他头疼如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
──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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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
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
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
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几乎如冰一般变
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
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
了。
“第六章毒人毒计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
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
动弹。
他头疼如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
──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
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
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
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
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几乎如冰一般变
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
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
了。
“成如此模样……””正是不可再让燕大侠生气,人一生气,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
究所得,各位不可不知。”
哈哈儿又道:“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娇娇……”那娇美的语音截口笑道:“我方才
还替燕大侠端过菜倒过酒,燕大侠早已认得我了,还用你来介绍什么!”
燕南天心头一凛,暗道:“原来方才那绿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这恶
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想竟还能如此神似。”
杜杀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这一代名侠吃惊,但屠娇娇这鬼神不知的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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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当真令他变了颜色!突听一人道:“哈哈儿怎地如此噜嗦,难道要将谷中人全介绍给他
不成,还不快些问话,问完了也好到阴间来与我作伴。”
话声缥缥缈缈,断断续续,第一句话明明在左边说的,第二句话听来便象是在右边,别
人说话纵然阴阳怪气,一口中气总是有的,但此人说话却是阳气全无一既像是大病垂死,更
像是死人在棺材里说出来。
就连燕南天都不禁听得寒毛直竖,暗道:“好一个‘半人半鬼阴九幽,真的连说话都有
七分鬼气。”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阴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侠既已来了,你还怕他不去陪
你!”
阴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话声未了,燕南天突觉一只手掌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脖子,这只手简直比冰还冷,燕南天
被这只手轻轻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阴老九,拿开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这肉还能吃么!”
阴九幽咯咯笑道:“你来动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杀突然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他!”
屠桥娇笑道:“问呀,又没有人拦着你…”杜杀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为杜某才到
这里来的?”
燕南天道:“你还不配!”
杜杀居然也不动气,冷冷道:“杜某不配,谁配?”
“江琴”“江琴?谁听说这名字?”
哈哈儿道:“哈哈,‘恶人谷’中可没有这样的无名小卒。”
燕南天切齿道:“这斯虽无名,但却比你们还要坏上十倍,只要你们将这□交出,燕某
今日便放过你们!”
哈哈儿大笑道:“妙极妙极,各位可听到燕大侠说的话了么?燕大侠说今日要饶了咱
们,咱们还不赶紧谢谢。”
话未说完,咯咯、哈哈、嘻嘻、吃吃,各式各样的笑声,全都响起,一个比一个笑得难
听。
燕南天沉声道:“各位如此好笑么?”
屠娇娇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们用十叁道牛索线捆住,又被杜老大点了四处穴道,你
不求咱们饶你,反说要饶咱们,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么。”
燕南天道:“哼!”
屠娇娇道:“但我也不妨告诉你,谷中的确没有江琴这个人。
你必定是被人骗了,那人想必是叫你道死的…”哈哈儿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听信
了那人的话,哈哈!燕南天活了这么大,不想竟像个小孩子!”
突的燕南天是喝一声,道:“好恶贼”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里击下个霹雳!众人耳朵
都被震麻了,屠娇娇失声道:“不好,这□中气又足了起来,莫非杜老大的点穴手法,已被
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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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起来,双臂振处,捆在他身上的十叁道牛筋铁线,一寸寸断
落,落了满地。
阴九幽呼啸道:“不好,死鬼还魂了!”
短短七个字说完,话声已在十余丈外,此人自夸轻功第一。
逃得果然不慢,却苦了别人。
只听“咕呼”一声,哈哈儿撞倒了桌子,在地上连滚几滚,突然不见了,原来已滚入了
地道。
屠桥娇呼道,“好女不跟男斗,我要脱衣裳了!”
竟真的脱下件衣裳,抛向燕南天,燕南天挥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见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奋天,李某且来和你较量较量!”嘴里
说着话,突然一闪身,到了杜杀身后,道:“不过还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和老大争
锋!”
其实燕南天人虽站起,真气尚未凝聚,这几人若是同心协力,齐地出手,燕南天还是难
逃活命!但他算准了这些人欺软怕硬!自私自利。
若要他们齐来吃肉,那是容易得很,若是要他们齐来拼命,却是难如登天。
但见阴九幽、屠娇娇、哈哈儿、李大嘴。
果然一个个全都逃得于干净净,只留下杜杀木头般站在那里。
燕南天真气已聚,目光逼视,却仍未出手,只是厉声道:“你为何不逃?”
“杜某一生对敌,从未逃过!”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
话声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飘飘,有如一团雪花,但雪花中却闪动者两只血红的掌影!
追魂血手!无论招式如何,这声势已先夺人!燕南天狂笑道:“来得好!”
奋起双拳,直向那两只血手击回去!杜杀心头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
只因他手掌上戴着的,乃是一双以百毒之血淬金炼成的手套!这手套遍布芒刺,只要划破别
人身上一丝肉皮,那人便再也体想活过半个时辰,当真是见血封喉,其毒绝伦!而此刻,燕
南天竟以赤手来接,这岂非有如送死!”
一声暴喝,一声惊呼!接着,“喀嚓”一响!燕南天双拳明明是迎着“血掌”击出哪知
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变的招式,居然变了,杜杀掌力突然失了消泄之处,这
感觉正如行路时突然一足踏空,心里又是惊惶,又觉飘飘忽忽!就在这里,他双腕已被捉
住,“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喀嚓”声响,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断!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
一把抓住他衣襟,厉声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咬紧牙关,嘶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那孩子在何处?”
”不……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怜你也算是条硬汉,饶你一命!”
手掌一震,将杜杀抛了出去!好杜杀,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时此刻,犹自能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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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空一个翻身,飘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
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满是血花,左手捧着右手,嘶声道:“此刻你饶我,片刻后我却不会
饶你!“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几时要人饶过!”
杜杀跺脚道:“好!”
转身踉跄去了。
燕南天厉声喝道,“先还我的孩子来,否则燕某将此谷毁得干干净净!”
喝声直上云霄,四下却寂无应声。
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脚将桌上踢得粉碎,“咚”他一拳,将粉壁击穿了大洞。
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墙壁、门窗,无论什么,只要他拳脚一到,立刻就变得
粉碎。
方才那精致雅观的房子,立刻就变得一塌糊涂,不成模样,但“恶人谷”里的人却像已
全死光了,没有一个露头的。
燕南天历喝道,”好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冲出门!身形一转,飞起一脚,旁边的一“扇门也倒了,门里有两个人,瞧见他凶神般
撞进来,转身就逃。
燕南天一个箭步窜出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背。
那人一身武功也还不弱,但不知怎的,此刻竟丝毫也施展不出,竟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
提起。
暴喝声中,反臂一抡,那人脑袋撞上墙壁,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像是画满了桃花。
另一人骇得脚都软了,虽还在逃,但未逃出两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
起。
那人突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他还当这人要说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
哪知这人却道:“我等与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恶人谷中,俱是万恶之徒,杀光“了也不冤枉!”
”不错,我万春流昔年确是恶人,但却早已改过自新你为何还要杀我?……你凭什么还
要杀我广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为何要多杀无辜了我为何不能容人改过?‘恶人
谷’虽尽是恶人,也并非全无改过自新之辈?”
手掌刚刚放松,轻叱道:“去吧!”
那人挣扎着爬起,头也不回,一拐一拐地去了。
燕面天瞧着他走出了门,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多杀无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
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遗孤,你若不定下心神,熟思对策,你若还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
要绝后了,那时你纵然杀尽了‘恶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一念至此,但觉火气全
消,于是他也就发现了此间的许多奇异之处。
这是间极大的房子,四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药草,占据了屋子十之五大,其余地方,放了
十几具火炉,炉火俱都烧得正旺,炉子上烧着的有的是铜壶,有的是用锅,还有的是奇形怪
状,说不出各自的紫铜器,每一件铜器中,都有一阵阵浓烈的药香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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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仅见多识厂,而且对医药颇有研究,闲时荒山采药,也曾配制
过几种独门伤药。
但此间,这屋子里的药草,无论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壶里的也好,燕南天是多也不
过认得其中二叁。
他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万春流医道如此高明,幸好我未杀他,他若未改过,又怎会致
力于济世活人的医术?”
浓烈的药香,化做一团团蒸气,弥漫了屋子,有如迷雾一般,凭添了这屋子的神秘。
突然间,一条人影被月光投落进来,月光下,一条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进来,走
入了迷雾。
他脚步比猫还轻,动作比猫还灵,那一双眼睛,也比猫更狡黠,更邪异,更灵活,更明
亮。
燕南天沉住了气,凝注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人居然走进了这屋子,居然站在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闪动者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带
着狡黠的微笑。
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侠,你好…”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肠剑’司马烟!”
“原来是你!原来你已来了!”
“燕大侠还未来,在下便已来了,但燕大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闻,所以燕大侠一
来,此间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着他,瞪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之久,突然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燕某不敢
杀你?这倒有些奇怪,”司马烟笑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燕南天皱眉道:“你是谁的使者?”
”在下奉命而来,要请问燕大侠的一句话。”
燕南天动容道:“可是有关那孩子?”
“不错!”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孩子在那里了”司马烟也不答话,只是含笑瞧着燕
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终于放松了手掌,司马烟这才笑道:“在下奉命来请问燕大
侠,若是他们将孩子交回,又当如何?”
燕南天一震,道:“这个!……“。
“燕大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来,“为了孩子,我答应你!”
“一言既出!…”,““燕某说出来的话,永无更改!”
“好!燕大侠侠随我来!”
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夜色正静静地笼罩着这“恶人谷”,月光下的“恶人谷”,
看来更是平和、安静。
司马烟走在洒满银光的街道上,脚步更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他脚步不停,走到街尽头一
栋孤立的小屋。
屋门半掩,有灯光透出。
司马烟道:“那孩子便在屋里,也望燕大侠抱出了孩子后,立刻原路退回,燕大侠乘来
的马车,已在谷口相候。”
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话说完,就箭步窜了进去!屋子的中央,有张圆桌,那孩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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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在圆桌上。
燕南天热血如沸,一步窜过去,抱起孩子,惨然道:“孩子,苦了!”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将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恶贼!’孩子,这哪里是什
么孩子,这只是个木偶!但燕南天发觉已太迟了,满屋风声骤响,数百点银光乌芒,已四面
八方,暴雨般向他射了过来!暗器风声,又尖锐,又迅急,又强劲,显然这数百点暗器,无
一不是高手所发,正是必欲将燕南天置之死地!这些暗器将屋子每一个角落全都占满,当真
已算准了燕南天委实再没有可以闪避之地!哪知燕南天狂啸一声,身子拔起,只听“哗啦
啦”一声暴响,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屋子四周暗影中,惊呼不绝,十余条人
影,四下飞奔逃命,燕南天狂啸声中,身形如神龙天矫,凌空而转!但听“咚、砰,噗”几
响,几声惨呼,一人被他撞上屋脊一人被他抛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叁人俱都是脑袋崩裂,血浆四溅,立时毙命,但别的人还是逃了开去,眨眼间便逃得踪
影不见!燕南天跃落街心,厉声狂吼道:“如此暗算,岂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某的命,
何妨出来动手!”
吼声远达四山,四山回音不绝,只听“何妨出来动手……出来动手!动手!”
之声良久不息。
燕南天龙行虎步,走过长街,叫骂不绝。
但“恶人谷”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探出脑袋!孤身一人的燕南天一竟骇得“恶人谷”所有
恶人没有一个敢出头,这是何等威风!何等豪气!但燕南天心中却无丝毫得意,他心中有的
只是焦急、痛苦、悲愤!他脚步虽轻,心情却无比沉重!谷中的灯光,不知在何时全都熄
了。
虽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胆欲裂。
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
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甫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
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
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咯”,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
刀砍下了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都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
取下钢刀,抛和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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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条人影,他看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他铜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
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
光……“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突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
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一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一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
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
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
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
已满是冷汗!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
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
不休,和他们拼到底?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于我,我难道
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的恶人,也再
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
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衅“恶
人”怎不胆战心惊?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
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竟!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
乎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
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突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
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细皮嫩肉,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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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住,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一也可替杜老大出口
气。”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
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
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
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
过,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零乱而无
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
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难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
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的放回棺材去。
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这尸身竞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只听”
砰!砰!砰!砰!”
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俱都着着实实中中了燕南天的身子!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
雄,纵有无故的武功,无故的机智,却再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他惊呼尚未出口,左
肩“中府”,右胁“灵墟”,前胸“巨阙”,腹下“冲门”四处大穴已被击中!这一代英雄
终于仰天倒了下去!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
手段!”
得意的笑声中,随手在头上扯了儿扯,扯下了一堆乱发,月光,照着他的脸,那不是屠
娇娇是谁!灯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阴九幽、司马烟全都现身而出,纵然是在灯
光下,这几人的模样还是和恶鬼相差不多。
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咱们的么?……哈哈,这不过是咱们
的妙计而已,好都你自己送上门来。”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咱们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过是咱们知道
你必已难逃性命,又何苦费力与你动手!”
儿个人言来语去,得意的笑声,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叹息一声,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难逃毒手的了!只听阴九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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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他再跳起来?”
屠娇娇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杀他,该我来动手才是。”
阴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听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里还需费这许多手脚,我瞧你
们还是让我动手吧。”
李大嘴大声道:“不行,你们不会杀人,一个杀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还
是该我动手方是”几个人七嘴八舌要争着动手──能令天下第一剑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
极大的荣耀。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七章 漏网之鱼>>
古龙《绝代双娇》
第七章 漏网之鱼
哈哈儿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体,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争了,我有了好主意!屠
娇娇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儿道:”咱们若让燕大侠痛快地死了,岂非辜负燕大侠一番美意?自然要请燕大快
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侠结交咱们一场!阴九幽不等他说完,便已桀桀笑
道:“妙极,果然妙计,我正好要他尝尝阴风搜魂手,的滋昧,保险他直到下辈子投胎还忘
不了…”屠娇娇道:“我”销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利骨刀’难道就差了么?”
眉娇娇笑道:“还是杜老大来,他的‘血手钻心’和咱们哈哈儿的”伐髓洗脑”,这两
种滋味才真是要人难以消受的。”
哈哈儿道:“哈哈!既是如此,谁先动手?”
屠娇娇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动手吧!”
哈哈儿大笑道:“好!”
笑声中伸出手掌,向燕南天脑后轻轻抚摸过去。
夜色更深,生龙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忍
描叙他此刻的模样。
」哈哈儿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现在又轮到李兄了。
“李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
哈哈儿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认输了”李大嘴怒道:”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纵然是才
出世的婴儿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啦,你为何要我出手?”
阴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
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出手吧”阴九幽道:“轮到我时我自会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轮不到你了,你……“。
哈哈儿又笑道:两位也莫要争执,不妨先找咱们那万神医来鉴定鉴定,瞧瞧这燕南天是
否已再也出不得一丝气力。”
阴九幽冷笑道:“找谁来鉴定都无妨。”
李大嘴道:“我去找。”
片刻间他便将万春流带了回来,又见万寿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绝无任
何表情。
他走进来后,微微点头,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的侧身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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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总算才将燕南天由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灵巧的手指,竟似
未沾着燕南天的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样?”
万春流缓缓道:“此人肺经、脾经、心经、肾经、心包络经、叁焦经、胆经、肝经,俱
已残坏,十四经脉,已毁其八,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奇迹…”季大嘴笑道:“你瞧怎样?”
阴九幽道:“他只怕错了”万春流道:”武功我虽不及你,但对医道却有自信。”
阴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医道,开封城一夕间也不会暴死九十七人,那
些人是谁害了的?你忘了么?”
万寿流冷冷道:“我杀的人虽多,但这几年来在此间救的人也不少,阁下刚来时,若非
有万某在这里,只怕也活不到今日…”阴九幽目中虽已射出火,但口中却说不出话来,他逃
来此地,确是已伤重垂危,确是万春流救了他的性命。”
恶人谷”的确是少不了万春流的。
哈哈儿立刻笑道,“万神医法眼鉴定,自是不会错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家一
齐动手将燕南天杀了也罢。”
万寿湿沉声道:“且慢,在下正要请各位留下他的性命。”
阴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
万春流神色不动,缓缓道:“伤势如此沉重而不死的人,我生平还未见过,这样的人对
各位完全无用,对在下却大有用处…”李大嘴道:“有什么用处,难道你也想吃他!”
万春流道:“此人身上伤残不下叁十处,正好作为我试验药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试验
成功,对各位也大有好处,”阴九幽冷笑道,“纵有用处,但你试验成功,岂非也就将燕南
天救活了,等到他伤势痊愈,你就该来救咱们了。”
万春流淡淡道:此人纵被救活,也势必要成残废、白痴,各位若要取他性命,还是随时
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阴九幽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司马烟更从来未说话,只是望着哈哈儿,哈哈儿望着屠娇
娇,屠娇娇笑道:“万神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春流冷冷道,“此人的叁十处伤,最少可试出叁十种药草之性能,这叁十种药草,说
不定就有一种将来能救各位的命。”
屠娇娇笑道:“万神医,你还等什么了这燕南天从头到脚,已全是你的了”万春流脸上
也没有半分高兴之色,淡淡道:“多谢。”
自怀中取出几粒药丸,塞入燕南天嘴里,让燕南天的唾沫将之化开,然后再慢慢流下
去。
突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对了!还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着阴九幽,道:“如何?”
阴九幽道:“杀!”
屠娇娇突然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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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嘴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屠娇娇道:“这孩子也杀不得!”
哈哈儿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这孩子留下也是个祸胎,倒不如斩草除根,落
个干净。”
屠娇娇也不答话,却反问道:“我且请教各位,咱们虽然都是恶人,但世上最凶最毒最
恶的人究竟是谁,各位可知道么?”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若论天下最恶的人,自然便得算小屠了…”屠娇娇笑道,“过
奖!过奖!但……”她还末说出下面的一句话,李大嘴已怒道:“他算是什么?会玩两手不
男不女的花样,也可算是天下最恶的人?哼,他连人肉都不敢吃!”
屠娇娇笑道:“他说我不是天下最恶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几斤人肉就算是天下最
恶的人么?我昔年瞧见一个赶骡车的,也能吃得下几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说来,天下最恶的人是谁?”
哈哈儿道:“哈哈!对了,阴老九!”
屠娇娇道,“阴老九的确够阴、够狠、够毒,但他的凶恶已全摆在脸上,别人一瞧就知
他是恶人,已先对他提防叁分…”哈哈儿道:“如此说来,他也不算!”
屠娇娇笑道,“自然不算的,否则他能学到笑里藏刀的本事,要能在一面嘴里叫哥哥,
一面在腰里掏家伙……”哈哈儿道:“笑里藏刀……哈哈!小屠在说我了。”
屠娇桥笑道:“不错!哈哈兄生得一副弥陀怫的模样,当真是谁也瞧不出他是恶人,他
就算将人卖了,别人还不知是被谁卖的。”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我若真是天下最凶最恶之人,倒也不错,只可惜我一
瞧杜老大就害怕,看来还是他比我恶得多。”
哈哈儿瞧了司马烟一眼,道:“对了,还有司马兄,哈哈,‘穿肠毒药剑,来人如捣
蒜’,这句话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
司马烟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虽也落有恶名,但在‘十大恶人’面前,小弟却是麻绳穿
豆腐,提也提不起起的”屠娇娇道:“是呀‘十大恶人’中,还有五个呢?”
司马烟笑道:“也以个弟看来,那五位也未必能比这五位恶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狮’
铁战,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恶人’之一”。
屠娇娇道:“狂狮若是狂起来,当真是大亲不认,见人就打,就连他的儿子,都被逼得
非和他打一场不可,但真被打死,却没有半个,何况他还有不狂的时候…”哈哈儿笑道:
“狂狮不行,那‘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
她迷上,也会把老子娘全部卖了的。”
屠娇娇道,“萧咪咪的迷汤功夫虽到家,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过都是些十七十八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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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她若遇见李大嘴,还不是一口将她吃了。
“李大嘴冷冷道:“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
哈哈儿赶紧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大庙
里的老和尚不成?”
屠娇娇笑道,“咱们这些人,论凶、论毒、论恶,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想强过谁,所
以说,到目衣为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算是最恶的!”
李大嘴道:”哼!说了半天,原来是废话…”屠娇娇也不理他,自管接着道:”现在虽
没有,但马上就要有了…”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竟忍不住问道:”谁?”
屠娇娇眼珠一转,缓缓道:”就是那正哭的孩子…”这名话说出来,每个人又不禁为之
一愣…李大嘴终于哈哈笑道:”你说他是天下最凶最恶的人?…………哈哈嘻嘻!嘿
嘿!……………呸!”
屠屠娇娇还是不理他,还是自管接着道:”这孩子是现在什么都不懂,咱们告诉他什
么,他就听什么,嗅们若说乌鸦是白的,他也不会说不是,是么?”
李大嘴道:”哼!又是废话!”
屠娇娇道:”他从小跟着咱们,眼睛瞧见的都是咱们做的事,耳朵听见的,都是咱们说
的话,他长大了不但是个大坏蛋,而且是世上最大的坏蛋!你们不妨想想,他若将这恶人谷
中每个人的坏花样全学会了,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凶,更毒,更恶!”
哈哈儿笑道:“这样的人,只怕连鬼见了都要害怕…”。
屠娇娇道:“这就对了,连鬼见都怕的人,若是到了江湖中去,又当如何?”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哈哈!那不搞得天下大乱才怪。”
屠娇娇缓缓道:“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乱,咱们被人逼到这里。
谁没有一肚子气,这孩子正是天赐给咱们,要他来为咱们出气的!”
“听到这里,就连阴九幽面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笑容,点着头。
道:“好主意!”
哈哈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拍掌道:“哈哈!除了小屠”外,还有谁能想出这么好
的主意!。
于是“恶人谷”中就多了个小孩子。
每个人都将他唤作“小鱼儿”:“因为他的确是条漏网的小鱼。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八章 近墨者黑>>
古龙《绝代双娇》
第八章 近墨者黑
小鱼儿渐渐长大了。
小鱼儿最最亲近的人,有杜伯伯、笑伯伯、阴叔叔、李叔叔、万叔叔,还有位叔叔,
哦!不对,屠姑姑。
“小鱼儿就是跟着这些人长大的,他跟每个人过一个月──”一月是杜怕伯,二月是笑
伯伯,叁月是阴叔叔……这样到了七月,就又跟着杜伯伯。
小鱼儿跟着杜伯伯时最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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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一只手断了的杜伯伯,脸。
上从来没有笑容。
他教小鱼儿武功时,小鱼儿只要有一招学慢了,屁股就得吃板子,小鱼儿屁股本来常常
肿,但到后来肿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小鱼儿跟着笑伯伯时最开心。
这位笑伯伯不但自己笑,还要他跟着笑,最苦的是,小鱼儿屁股肿着时,笑伯伯也逼着
他笑,不“笑不行。”
小鱼儿跟着阴叔叔时最害怕。
这位阴叔叔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气,就是六月天,小鱼儿只要在他身旁,就会从心里觉得
发冷。
小鱼儿踉笑伯怕一个月,连脸上的肉都笑疼了,跟着阴叔叔正好乘机休息休息。
“就算心里有最开心的事,但只要一见阴叔叔,再也笑不出了,见着阴叔叔,没有人笑
得出的。
小鱼儿跟着李叔叔时最难受。
这位李叔叔总是在他身上乱嗅,嗅得他全身不舒服。
小鱼儿跟着屠姑姑时最奇怪。
这位屠“姑姑”忽然是男的,忽然又变成女的,他实在弄不清这究竟是“姑姑”了还是
“叔叔”了最特别的时候,是跟着万叔叔。
这位万叔叔脸上虽也没有笑容,但却比那杜伯伯看起来和气得多了,说话也没有那么难
听。
但这位万叔叔却总是喂小鱼儿吃药,还将个鱼儿整个泡在药水里,这却令小鱼儿有些受
不了。
万叔叔的屋子里,还有位“药罐子”叔叔。
这位“药罐子”叔叔,像是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不动,每天只是吃药,吃药,不断地
吃药。
他吃的药实在比小鱼儿还多几十倍,小鱼儿对他非常同情,只因为小鱼儿自己深知吃药
的苦。
只是这位“药罐子”叔叔从来不诉苦──!他根本从来没有说过话,他甚至连眼睛都像
是张不开似的。
此外,还有许多位叔叔伯伯,有一个会捏泥人的叔叔,小鱼儿本来很喜欢他,但有一
天,突然不见了。
小鱼儿到处找他不着,他去向别人,别人也不知道,他去问屠姑姑,屠姑姑却指着李叔
叔的肚子说:“在李大嘴的肚子里。”
一个人怎会在李叔叔的肚子里?小鱼儿不懂。
其实李叔叔也失踪过一次。
那天李叔叔大叫大嚷道:“我憋死了,我受不了!”
然后他就失踪了。
但过了半个月,他却又从谷外回来,只是回来时已满身是伤,简直差一点就没有命了。
个鱼儿五岁还不到时,有一天,杜杀将他带到屋子里,屋子里有一条狗,杜杀给他一把
小刀。
小鱼儿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刀……做什么用?”
杜杀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也是杀狗的!”
小鱼儿道:“还可以用来切菜,切红烧肉,是么?”
杜杀冷冷道:“这不是切菜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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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道:“我不要这把刀,我要切菜的……一杜杀道:“莫要多话,去将这条狗杀
了!”
小鱼儿道:“这狗若不听话,打它屁股好了,何必杀它?杜杀怒道:“叫你杀,你就
杀!”
小鱼儿简直要哭了,道:“我……不要……”杜杀道,“你不杀?好!”
突然出了屋子,“喀嚓!“一声,把门反扣起来。
小鱼儿大嚷道:”杜伯伯,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杜杀却在门外道:“杀了狗才准出来。”
:小鱼儿叫道:“我杀不了它,我打不过……”杜杀逍:“你打不过它,就让它吃了你
也罢。
小鱼儿在里面哭,在里面叫,他哭肿了眼睛,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他,杜杀像是根本走
开了。
小鱼儿也不哭了。
小鱼儿只有瞪着那只狗瞧,那只狗也在瞧他,这只狗虽不大,也样子却凶得很,小鱼儿
实在有些害怕。
他握着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很久,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那狗也“汪汪”叫了起
来,他才记起还没吃过晚饭。
他饿得发慌,莫非那狗也饿得发慌。
小鱼儿道:“小狗小狗,你莫要叫,我也没有吃。”
那狗却叫得更厉害,一条红舌头,不住往小鱼儿这边伸过来,小鱼儿更害怕,握紧了
刀,道:“个狗小狗,我饿了不想吃你,你饿了可也不准想吃我。”
那狗“汪”的一声,扑了过来。
小鱼儿大叫道,“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杜杀插手站在门外,只听那狗吠声越
来载响,越来越凄厉。
但突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过了半晌,杜杀缓缓开了门。
只见小鱼儿手里握着刀,爬在地上,也像是只小狗似的,他满身是血,狗也满身是血,
只是他还活着,狗却已死了。
小鱼儿在万春流处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能走路,他脸上本已有条伤痕,此刻身上又添了
许多。
过了几天,杜杀又将他找去,还是将他关在那屋子里,屋子里又有条狗,但却比那条大
了许多。
杜杀道:“那柄刀你可带着了”小鱼儿只是点头,脸都白了,也说不出话。
杜杀道:“好!将这狗也杀了!”
小鱼儿道:“但这狗……好……好大。”
…杜杀道,“你害怕么?”
个鱼儿拼命点头,道:“怕……怕的。”
杜杀怒道:“没出息!”
突又转身走了出去,“喀嚓”一声,又将门反扣上。
过了许久,门里狗又叫得厉害,叫了盎茶工夫,便又无声音,杜杀开了门,狗死了,小
鱼儿还活着。
这次他虽也满身是血,但却已能站在那里,眼睛里虽有眼泪,但却咬着嘴唇,大声道:
“我又杀了它,十六刀。”
杜杀道:“你还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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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道:“狗死了,我当然不怕了,但刚刚……”杜杀道:“你方才怕又有何用?你
害怕,我还是要你杀它,你害怕,它还是要吃你,这道理你明不明白?”
小鱼儿点头道:“明白了。”
杜杀道:“你可知道你怎会受伤?”
小鱼儿垂下了头,道:“因为我害怕,所以不敢先动手。
杜杀道:“既是如此,你下次还怕不怕?”
小鱼儿捍紧拳头,道:“不怕了”。
杜杀瞧着他,嘴角又泛起一丝微笑。
这一次小鱼儿伤就好得较快了,但他的伤一好,杜杀就又将他关到那屋子里去,屋子里
的狗也越来越凶,越来越大。
但小鱼儿受的伤却越来越轻,好得也越来超快。
到第六次,杜杀开了门──屋子里已不再是狗。
屋子里已是条小狼!于是小鱼儿又到床上,吃药,不断的吃药。
有一天,哈哈儿来了,小屋儿想笑,但笑不出。
哈哈儿笑,“小鱼儿果然还躺在这里,哈哈!狼果然是不吃小鱼的。”
小鱼儿道,“笑伯伯,你莫要生气好么?”
哈哈儿道:“生什么气?”
小鱼儿道:“我实在想笑的,只是……」我一笑全身都疼,实在笑不出。”
哈吹儿大笑道:“傻孩子,告诉你,笑伯伯我在笑的时候,身上有时也在疼的,但我身
上越疼,就越笑得凶。”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灵药,也是武器……最好的武器,我简直从未发现过
一样比笑更好的武器”小鱼儿睁大眼睛,道:“武器……笑也能杀狼么?”
哈哈儿道:“哈哈,不但能杀狼,还能杀人!”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不懂!”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受伤?”
小鱼儿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功夫
不好,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哈哈儿道:“你为什么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小鱼儿道,“因为我的功夫……”哈哈儿笑道:“不只因为你的功夫,而且因为你没有
笑,那些狗,那些狼,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有懂事的,你一走进屋里,它们就知道你对它们
没有怀好意,就在提防着你,所以纵然先下手也没有用…”小钍儿听得眼睛都圆了,不住点
头道:“对极了!”
哈哈儿大笑道:“所以下次你进屋子时,无论见着的是狼是狗,甚至是老虎都没关系,
你脸上都要堆满笑,让它以你对它没有恶意,只要它不提防你,将你当作朋友,你就可一刀
杀死它!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却是最有用了!”
小鱼儿道:“那么以后我就不会受伤了。
:。
哈哈儿道:“正是,无论是狼是狗,还是人,都不会伤害一个对他全无恶意的人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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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笑,不停地笑,直到你己将刀插进他身子,还是在笑,让他那临死前还不会提防你,那
你就不会受伤了。”
小鱼儿道:“但……但这是不是不够英雄?……”哈哈儿大笑道:“傻孩子,它既要杀
你,你就该先杀它,你既然一定要杀他,用什么手段,岂非都是一样么了?”
小钍儿展颜笑道:“不错!我懂了。
一哈哈儿大笑道:“好孩子!哈哈,这才是好孩子。”
小鱼儿果然不大再受伤了。
他已杀了五条狗,四只狼,两只小山猫,一条小老虎,他身上的伤疤,数一数已有二十
多条。
这时他才不过六岁。
有一天,他突然问屠娇娇:“屠姑姑,别人都说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你究竟是不
是了”屠娇娇咯咯笑道:“这是谁说的?……但那人可真说对了…”小鱼儿道:“你是不是
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屠娇娇笑道:“你这个鬼,在转什么鬼心思?”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假如我替你出气,你肯不肯送件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屠娇
娇道,“我要你这小鬼出什么气?,小鱼儿笑道:“我看季叔叔总是惹你生气,但你却对他
没法子……”屠娇娇惊笑道:“难道你这小鬼已有法子对他?”
小鱼儿点头笑道:“嗯。
“屠娇娇道:“你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道:“只要屠姑姑你先给我一种药就行了”屠娇娇*溃?耙?磕悴蝗フ彝虼毫饕
??蠢凑椅乙?俊*小鱼儿道:“这种药他是没有的,但屠姑姑你却一定有有屠娇娇摇头笑
道:“你这小鬼,简直把我都弄糊涂了,好!什么药,你说吧!”
小鱼儿笑道:“臭药,越臭越好。”
屠桥桥瞧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小鬼,我知道了。”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
屠娇娇笑道:“小鬼,你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你讨厌李大嘴嗅你,就想弄包臭药
藏在身上,让他嗅嗅,但你却又有些怕他,所以就绕着圈子,把我也绕进去,这样你不但有
了靠山,还可以向我讨好卖乖。
“小鱼儿脸有些红了,笑道:“屠姑姑果然聪明。”
屠娇娇道:“你也不笨呀…”小鱼儿道:“但我比起姑姑来……”屠娇娇笑道:“小鱼
儿!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才几岁?到你有我这么样的年龄时,那还得了……可爱的孩子,总算
姑姑我没有白疼你。”
小鱼儿低着头,道:“那药……”屠娇娇笑道:“药自然有的,足可臭得死人。”
李大嘴再也不敢在小鱼儿身上乱嗅了──他足足吐了半个时辰,足足有一天一夜吃不下
东西。
第二天,他一把抓住小鱼儿,道,“臭鱼儿,那药可是屠娇娇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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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只是嘻嘻地笑。
李大嘴狠狠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臭鱼儿的肉不好吃”李大嘴笑骂道:“好!小鬼,我也不吃你,
也不打你,只要你也去整那屠娇娇一次,我还有件好东西给你!”
小鱼儿道:“真的?”
李大嘴道:”自然是真的”到了黄昏时,小鱼儿和屠娇娇一齐吃饭,桌上有碗红烧肉。
小鱼儿拼命将肉往屠娇娇碗里夹,笑道:“这是姑姑是喜欢吃的莱,姑姑多吃些…”屠
娇娇笑道:“小鬼,你倒会拍马屁…”小鱼儿道:“姑姑对我好,我自然要对姑姑好。
’屠娇娇道:“你怎地不吃…”小鱼儿道:“我舍不得吃。”
屠娇娇笑道:“傻孩子,有何舍不得,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但这碗肉特别好,”屠娇娇道:“为什么了”小鱼儿道:
“这碗肉是我特地从李叔叔那里拿来的,听说是……”他话未完,屠娇娇脸已白了,道:
“这……这就是昨天他杀的……”-小鱼儿满脸天使般的笑容,点头道:“好像是的。”
屠娇娇道:“你……你这小鬼……。
话未说完,已一口吐了出来。
“她也足足吐了半个时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饭。
杜杀住的地方,在”恶人谷”的边缘,他屋后便是荒山──他屋子里其实也和荒山相差
无几。
就连他的卧室里,都绝无陈设,可说是“恶人谷”中最最简陋的屋子,小鱼儿每次从屠
娇娇的屋子里走到他屋子里,总觉得特别不舒服,更何况他屋子里总有个吃人的野兽在等
着,但小鱼儿不来却又不行。
这一天,小鱼儿又榜摇晃晃地来了。
杜杀笔直地坐在屋角,动也不动,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阴暗的屋子里看来,就好像
是雪堆成的。
小鱼儿每次来,都瞧见杜杀这样坐着,姿势从来末曾改变过,小鱼儿每次走到他面前,
都不敢说话。
杜杀冷冷瞧着他,瞄了半晌,突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小小的箱子”小鱼儿低着头,
道:“嗯。”
杜杀道:“听说你箱子里的东西已越来越多了”“-小鱼儿道:“嗯…”杜杀道:“有
什么东西?说出来!”
小鱼儿也不敢抬头,嗫嚅着道:“有……有一包很臭的药,有一根可长可短时棍子,还
可打出许多钉子,还有一瓶药可以把人的骨头和肉部化成水,还有……“杜杀冷冷截口道:
“这些东西,可都是屠娇娇和李大嘴给你的。”
小鱼儿道:“嗯!”
杜杀道:”听说他两人都已上过你不少次当了,你拿了屠娇娇的东西,就去害李大嘴,
拿了李大嘴的,就去害屠娇娇,是么?”
小鱼儿道:“嗯”杜杀道:“你不怕他们一怒之下杀了你”小鱼儿道:“我……我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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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怕的,但我后来发现,我越坏,害得他们越凶,他们就越高兴,尤其是屠姑姑,她有时根
本就是故意被我害的。”
杜杀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长身而起,道:“随我来!”
还没走过那间可怕的屋子,小鱼儿已听见一阵阵吼声,令人听得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吼
声。
小鱼儿失声道,“是只大老虎?”
杜杀道:“哼”将门开了一线,叱道:“快进去!”
小鱼儿拔出了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杜杀背手站在门口。
他有种本事,可以站上四五个时辰都不动。但这一次,小鱼儿进去不久,虎吼声就没有
了。
过了半晌,便听得小鱼儿轻唤道:“杜伯伯,开门!”
杜杀奇道:“如此之快?”
小鱼儿道:“这还不是杜伯伯教给我的本事?”
杜杀道:“哼:”将门开了一线。
突听一声虎吼,一只斑斓猛虎直扑了出来!杜杀委实做梦也未想到自那里出来的是猛虎
而非小鱼儿,大惊之下,闪得慢了些,肩竟被虎爪抓破条血口。
那饿虎嗅得血腥气,性子更猛,一扑后又是一剪,变化之快。
竟比武林高手之变招还快儿分,声势之猛,更非普天下任何招式与之能比拟,只见满室
腥风大作,斑斓虎影流动,但“血手”杜杀又是何等人物,身法虽缓不乱,拧身一跃,已掠
上虎背,百忙中竟还不忘放声呼道:“小鱼儿你可受伤了?”
猛虎未死,死的自然是小鱼儿了。
」哪知却听小鱼儿嘻嘻笑道:“小鱼儿没有受伤,小鱼儿在这里。”
杜杀不由自主回头一望,只见门梢上笑嘻嘻地坐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孩子,嘴里还在嚼
着半只苹果。
一时间杜杀也不知道是惊是怒,微一疏神,那猛虎乘势一掀,竟将他身子掀得滚下虎
背。
小鱼儿轻呼道:“杜伯伯,小心!”
呼声中那猛虎已翻过身子,向杜杀直扑而下。
这一扑似是十拿九稳,杜杀似是再也逃不过虎爪,哪知他身子一缩,竟自虎腹下窜出,
左手向上一抬,只听一声凄厉断肠的虎吼,鲜血就像是雨点般四下飞溅出来。
那猛虎左冲右撞,突然倒地,不会动了。
四面的墙,到处都染满血花,到处都被撞得一塌糊涂,杜杀站起来时,左边已成了半个
血人。
原来他左手被燕南天齐腕折断后,便装上个锋利的钢钩,方才他便是以这只钢钩,洞穿
了虎腹。
小鱼儿手里的半个苹果也骇掉了,手拍着胸口,吐着舌头道:“好厉害,吓死我了”杜
杀木立当地,注视着他,面上既不动怒,也未生气,简直全无丝毫表情,只是冷冷道,“下
来”小鱼儿两只手抱着门框,坐滑梯般滑了下来,笑嘻嘻道:“老虎虽厉害,杜伯伯更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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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杜杀道:“叫你杀虎,你为何不杀?”
他半边脸染着鲜血,半边脸苍白如死,在这腥风未息虎尸狼籍的屋子里,那模样教人看
来委实恐怖。
但小鱼儿竟似完全不怕,眨着眼睛笑道:“杜伯伯总是要小鱼儿杀虎,小鱼儿总想瞧瞧
杜伯伯杀虎的本事。”
杜杀道:“你想害我?”
他左边脸上的虎血已自凝成紫色,右边脸却越来越青,地狱中的魔鬼若来和他比比,可
怕的一个必定是他。
小鱼儿却笑嘻嘻地瞧着他的脸,笑道:“小鱼儿怎敢害杜伯伯,老虎是杜伯伯抓来的,
杜伯伯怎会杀不了老虎……这道理小鱼儿早就懂了。”
杜杀冷冷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简直已说不出话。
盛夏,在这阴瞑的昆仑山谷里,天气虽不炎热,但太阳照在人身上,仍使人觉得懒洋洋
的。
正午,是阳光能照进“恶人谷”唯一的时候,幸好“恶人谷”中的人本就不喜欢阳光,
太阳露面的时候越少越好,一只猫懒懒地在屋顶上晒太阳,一只苍蝇懒懒地飞过……这就是
盛夏正午时,“恶人谷”中唯一在动的东西。
但就在这时,谷外却有个人飞奔而来。
他身后几百丈外都没有人,但他却似背后附者鬼似的,虽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敢
停下来歇歇,他轻功倒也不弱,只是气力十分不济,像是因为连日来奔波劳碌,又象是因为
已有许久未吃饭了。
他长得倒也不难看,只是脸当中却生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
敌人一瞧他就觉得讨厌。
他身上衣衫本极华丽,而且显然是裁缝名手裁成的,但此刻布已变得七零八落,又脏又
臭。
太阳照着他的脸,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着他那鹰钩鼻子流下来,流进他的嘴,他也似
全无感觉。
直到瞧见了“恶人谷”叁个字,他才透了口气,但脚下跑得更快,笔直跑进了那条青石
板的街道。
阳光照得屋顶上闪闪发光,每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关着的,瞧不见一个人,听不到一丝声
音;这人显然也大为奇怪,东瞧西望,提心吊胆地一步步走过去,又想呼唤两声,却又有些
不敢。
突听左面屋檐下有人轻唤道:“喂!”
声音虽不大,但这人却当真吓了一跳,本已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惊弓之鸟,听见琴弦
的声音都害怕的。
他扭过头望去,只见屋檐的阴影里摆着张竹椅,一个十叁四岁的少年,眯着眼斜卧在那
里。
这少年赤着上身,身上横七坚八也不知有多少伤疤,他脸上有条刀疤几乎由眼角直到嘴
角。
他满头黑发也未梳,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个结,他伸直了四肢,斜卧在竹椅上,像是天
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
但不知怎地,这又懒、又顽皮、又是满身刀疤的少年,身上却似有着奇异的魅力,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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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魅力。
尤其他那张脸,脸上虽有道刀疤,这刀疤却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
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又懒、又顽皮、又满是刀疤的少年,给人的第一个印象,竟是个美少年,绝顶的美少
年。
鹰鼻汉子瞧了他一眼,竟瞧得呆住了──男人瞧他已是如此,若是女孩子瞧见他,那还
得了?这少年似乎想招招手,却连手也懒得抬起,只是笑道,“你发什么呆?过来呀。
“鹰鼻汉子果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轻咳一声,陪笑道:“小哥你好。”
少年笑道:“你认不认得我?”
鹰鼻汉子道:“不……不认得。”
少年道:“你不认得我,为何要问我好。
鹰鼻汉子怔了证,呐呐道:“这……这……”少年哈哈笑道:告诉你,我叫小鱼儿,你
呢?”
”那鹰鼻汉子终于挺了挺胸,道:“在下‘杀虎太岁’巴蜀东,小鱼儿嘻嘻笑道,“杀
虎太岁……嗯,这名字不错,你杀过几只老虎呀!”
巴蜀东又是一怔,道:“这……这……”小鱼儿大笑道:“我杀过好几尺老虎,都未叫
‘杀虎太岁’,你一只老虎未杀,却叫‘杀虎太岁’,这岂非太不公平了么?”
巴蜀东愣在那里,简直哭笑不得,若非这里就是“恶人谷”,这小鱼儿若非在“恶人
谷”中,他早已砍下他的脑袋。
小鱼儿道:“瞧你这祥害怕,你得罪的人,必定来头不小,武功不弱,那□竟是些什么
人?你也说来听听。”
巴蜀东沉吟半晌,终于道:“我得罪的人可不只一个,那其中有‘江甫双剑’丁家兄
弟,‘病虎’常风,‘江北一条龙’田八……”小鱼儿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这些
人……这些人的名字我倒也都听过,但却都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巴蜀东咬了咬牙,
道,“这些人纵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其中还有一个,却当真可说是人人见了,人人头疼。”
小鱼儿道:“那莫非是大头鬼么?”
巴蜀东不理他,自言接道:“提起此人,在今日江湖中当其是大大有名。”
小鱼儿道:“他叫什么?”
巴蜀东道:小仙女张菁。”
小鱼儿笑道:“小仙女?……听这名字,她该是个小美人儿才是,别人见了喜欢还来不
及,又怎会头疼?”
巴蜀东咬牙道:“这丫头长得虽不错,但心肠之狠,手段之毒,下手之辣,纵是昔年之
‘血手’杜杀,也未必比得上她!”
小鱼儿道:“哦,有这样的人?”
」巴蜀东牙齿咬得“吱吱”响,接道:“我五个兄弟,在一夜之间全被她杀了,‘虎林
七太岁’,到如今只剩下巴某一个。”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我倒真想瞧瞧。
“巴蜀东道:“你瞄见她时,便要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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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道:“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巴蜀东怒道:“你问的事怎地如此多?小鱼儿笑道:“这是规矩。”
巴蜀东瞪着眼睛愣了半晌,终于笑道:“好,我说,只因我兄弟将昔年‘叁远镇局’总
镖头‘飞花满天,落地无声’沈轻虹的寡妇和妹妹好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九章 青出于蓝>>
古龙《绝代双娇》
第九章 青出于蓝
小鱼儿望了巴蜀东一眼道:“这也算坏事么?…一嘿,这种坏事简直只有赶骡车的粗汉
才会做的。”
巴蜀东怒道:“不错,这本算不得什么,但那沈轻虹昔年虽然丢了漂银,自己虽也失
踪,但江湖中人对他的纂妇和妹妹却尊敬得很,所以……”小鱼儿摇头笑道:”无论你怎样
说,假如你做的只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坏事,你还不够资格进‘恶人谷’除非……”“除非怎
样?”
小鱼儿笑道:“除非你先孝敬两样希奇的东西给我。
巴蜀东道:“我来得如此匆忙,哪有什么希奇之物。
小鱼儿道:“你若没有东西,就露两手成名的绝技给我瞧瞧。”
巴蜀东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怔了半晌,□着脚道:好:”他伸手一抄,便已自腰间抽
出柄缅铁软刀,迎风抖得笔直,刀光闪动,“刷、刷、刷”露了叁招。
这叁招果然是他成名绝技,号称“杀虎叁绝手”,刀法果然是于净利落,又快又稳又
狠!小鱼儿却摇头笑道:“这也算是绝技么……这简直和你做的事一样,完全见不得人,我
看,你若想进‘恶人谷’还得另想法子。”
巴蜀东道,“还……还有什么法子?!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你只有跪在地
上,向我磕叁个响头,喊我叁声‘小祖宗’,然后双手将这把刀送给我。”
巴蜀东道:“这也是规矩?”
小鱼儿道:“不错,这也是规矩!”
巴蜀东嘶声道:“我……我从未听过‘恶人谷’有这样的规矩。”
小鱼儿笑道,“谁说这是‘恶人谷’的规矩?”
巴蜀东又怔住了,道:“那……那么这……”小名儿笑嘻嘻道:“这是我的规矩。”
巴蜀东气得连身子都抖了起来,突然大喝道:“好,给你!”
一刀向小鱼儿砍了下去!哪知这方才手指都懒得动的小鱼儿此刻却真像是鱼似的,轻轻
一动,整个人都滑了出去。
巴蜀东这一刀虽快如闪电,却劈了个空。
“喀嚓”一声,那竹椅已被他生生砍成两半。
巴蜀东大惊,又听身后有人笑道:“我在这里,你瞧不见么?”
巴蜀东猛一翻身削去,哪知身后还是空空的,那笑声却从屋檐上传了下来,嘻嘻笑道:
“别着急,慢慢来,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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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东气得简直快疯了,正待再扑上去。
突听一人大呼道:“那边的是巴二弟么?”
一人大步奔来,只见他和巴蜀东差不多年龄,四十出头,不到五十,但身法却比巴蜀东
轻灵得多。
他身子瘦长,嘴角下垂,生得一脸凶狠之相,但右边的袖子却是空荡荡的束在腰里,右
臂竟已断去。
巴蜀东瞧了两眼,大喜呼道:”闷雷刀宋叁哥,你!你果然在这里!可找死小弟
了…………小弟此番正是投奔叁哥来的…”小鱼儿笑道:”原来你们两把刀是朋友…”巴蜀
东瞧见他,脸色立刻又变了,恨声道:”宋叁哥,这小鬼…………”话设说完,已被宋叁一
把拉了开去,笑道:”二弟既来了,我就先带你见…………”小鱼儿嘻嘻笑道:”慢来慢
来,你要带他走也可以,但叫他先赔我的椅子来再说…”巴蜀东怒道:”你…………”一个
字出口,又被宋叁截住笑道:”自然自然,椅子自然要赔的,却不知如何赔法?”
小鱼儿笑道:”瞧在你面上,就叫他拿刀充数吧…”巴蜀东怒喝道:”这把破竹椅子,
也要我宝刀…………”话未说完,手中刀已被宋叁抢了去,交给小鱼儿,巴蜀东还想说话,
但宋叁却拉了他就跑两人走出很远,宋叁方自叹道:”二弟你怎地一入谷就得罪了那小魔
星?”
巴蜀东又惊又奇,道:”叁哥为何如此怕他?”
宋叁苦笑道:”岂只我怕他,这谷中谁不怕他?这几年来,这小魔星可真使人人的头都
大了叁倍,谁若得*锪怂??怀鋈?欤?家?姑埂?*巴蜀东惊得目瞪口呆,道:这小鬼有如
此厉害?”
宋叁叹道:”二弟,不是我说,你栽在这小鬼手上,可一点也不冤,你且想想,这恶人
谷中可有一个好的,他小小年纪,就能在恶人谷中称霸,他是怎么样的人,他有多厉害,你
总可知道了…”巴蜀东呐呐道:”不能相信,………小弟简直不能相信…”忽然看及宋叁那
条空空的长袖,忍不住又道:”叁哥这…………这难道也是……………”宋叁苦笑道:”这
虽不是他,也和他有些关系…”他长叹一声,俯首望着断臂,接道:”这正是他入谷那日断
去的,十四年,已有十四年了,燕南天那么厉害的身手,若非我当机立断,只怕已活不到今
日…”巴蜀东失声道:”燕南天?这小鬼是燕南天的………”突然惨呼一声,噗地仆倒,背
后已赫然多了个碗大的血洞,鲜血涌泉般往外流了出来…宋叁大骇转身,只见一人鬼魅般人
在身后,一身惨灰色的衣服飘飘荡荡,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宋叁面色惨变,颤声
道:”阴………阴公,你………”阴九幽龀牙一笑,阴森森道:”在本谷之中,谁也不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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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小鱼儿和姓燕的事,你忘了?”
宋叁道:”我…………我还未来得及向他说…”阴九幽狞笑道:”你还未来得及说,我
便已宰了他,你不服是么?”
宋叁身子直往后退道:”我…………我…………”身子突然跳了起来,跳起两丈高,笔
直摔在地上身子虽无伤痕,但却再也不能动了!就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却站着个笑眯
眯的老太婆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笑咪咪地道:”阴老九现在怎地也慈悲起来了,这□
方才说这一句话,你已该将他宰了的,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阴九幽道:”我正要留给你…”那老太婆笑道:”留给我?我许久没杀人,怕我手痒
么?”
阴九幽冷冷道:”我要瞧瞧你那销魂掌可有进步?”
那老太婆咯咯笑道:”进步了又怎样?你也想销魂销魂?”
她苍老的语声,突然变得柔媚入骨,这赫然正是屠娇娇的声音…屠娇娇笑道:”我问
你,这两人方才说话的时候,那小鬼头在哪里?他可听见了么?”
阴九幽道:”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突听小鱼儿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笑着道:”醋坛子,皱鼻子,娶个老婆生儿子,儿子
儿子没鼻子………”屠娇娇笑道:”老西又倒霉了,小鬼又找上了他…”阴九幽道:”他既
在老西那里,想必不会听到…”突又听得一人笑道:”两位在这里说话,却有一男一女,一
人一鬼两个加在一起,竟变成了四个,你说奇怪不奇怪…”屠娇娇头也不回,舌道:”李大
嘴,这里有两个死人,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李大嘴笑道:”死在你两人手下的,我还没胃口哩…”阴九幽道:”你倒可是也要去杜
老大处?”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儿突然要咱们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叁个人一起走向杜杀居处,但彼此间却都走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接近到另外那人身体
一丈之内…杜杀还是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人都已来齐了,哈哈儿道:”哈哈,哈哈,咱
们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阴九幽冷冷道:”我最恨的就是热闹,你将我找来,若没话说,
我…………”哈哈儿赶紧拱手,截口笑道:”莫骇我,我胆子小…”屠娇娇道:”你找咱们
来,莫非为了那小鱼儿…”哈哈儿道:”哈哈,还是小屠聪明…”阴九幽道:”为了那小
鬼,为那小鬼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一个教他杀人,一个教他害人,一个教他哭,一个教他
笑,………好了…他现在不是全学会了么…”哈哈儿道:”就因为全学会了,所以我才请各
位来…”李大嘴道:”为啥?哈哈儿叹了口气,道:”我受不了啦…”屠娇娇笑道:”哈哈
儿居然也会叹息,想来是真的受不了啦…”李大嘴苦着脸道:”谁受得了谁是孩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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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道:”如今这位小太爷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谁也不敢惹他,惹了他
就倒霉,恶人谷可真受够了,这几个月来至少叁十个人向我诉苦,每人至少诉过八次…””
穿肠剑”司马烟叹道:”这小鬼委实越来越厉害了,如今他和我说话,我至少要想上六七次
才也回答,否则就要上当…”李大嘴苦笑道:”你还好,我简直瞧见他就怕,若有哪一天他
不来找我,我哪天真是走了运了,哪天我才能好好睡一天觉,否则我睡觉时都得提防着
他…”哈哈儿道:”咱们害人,多少还有个目的,这小鬼害人却只是为了好玩…”屠娇娇
道:”咱们本来不就正希望他如此么…?”
哈哈儿道:”咱们本来希望他害的是别人呀,哪知这小鬼竟是六亲不认,见人就害,这
其中恐怕只有小屠舒服些…”屠娇娇道:”我舒服?我舒服个屁,我那几手,这小鬼简直全
学会了,而且简直学得比我自己还道地…”哈哈儿道:”杜老大怎样?”
杜杀道:”嗯…”屠娇娇笑道:”嗯是什么意思?”
杜杀默然半晌,终于缓缓道:”此刻若将他与我关在一个屋子里那活着出来的人,必定
是他…”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好了,恶人谷都已受不了他,何况别人,现在只
怕已是请他出去的时候…………”李大嘴赶紧截口道:”是极是极,他害咱们*押?涣耍?
?萌盟?ズ?Ρ鹑肆耍*现在幸好咱们联手还能制他,等到一日,若是咱们加起来也制不住
他是,就完蛋了…”阴九幽道:”要送他走,越快越好…”杜杀道:”就是今朝!”
哈哈儿道:”哈哈,江湖中的各位朋友们,黑道的朋友们…白道的朋友们,山上的朋友
们,水里的朋友们,你们受罪的日子已到了…”李大嘴以手加额,笑道:”这小鬼一走,我
老李一个月不吃人肉…”黄昏后,恶人谷才渐渐有了生气…小鱼儿左逛逛,右逛逛,,终于
逛到万春流之处,万春流将七种药放在瓦罐里熬,此刻正在观察着药色的变化,瞧见小鱼儿
进来,将垂下的眼皮一抬,道:”今日有何收获?”
小鱼儿笑道:”弄了把缅刀,倒也不错…”万春流道:”刀在哪里?”
小鱼儿道:”送给醋坛子老西了…”万春流以筷子搅动着药汤,浓浓的水雾,使他的脸
看仿佛有些神秘,他道:”你那小箱子呢?”
小鱼儿笑道:”小箱子早就丢了,里面的东西都送了人…”万春流道:”你辛苦弄来,
为何要送人?”
小鱼儿笑道:”这些一拿来玩玩倒蛮好的,但若要保留它,可就费神了,又怕它丢,又
怕它被偷,又怕它被抢,你说多麻烦…”万春流道:”好…”小鱼儿笑道:”但若将这些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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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送人,这些麻烦就全是人家的了,听说世上有些人专门喜爱聚宝钱财,却又舍不得花…这
些想必都是呆子…”:万春流道:”若没有这些呆子,怎显得你我之快乐…”突然站了起
来,道:”拿起这药罐,随我来…”这间药香弥漫的大屋子后面,有一排叁部小房子,这叁
间屋子里既没门,也没窗户…这就是万春流的病房…”万春流在这些病房中时,谁也不会前
来打扰,因为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自已都有睡到这病房中来的可能…没有灯光的病房,正如
万春流的面容一般,显得十分神秘,角落中的小床上,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像
是亘古以来,他就是这样坐在那里的这正是别人口中所说的药罐子…一入病房万春流立刻紧
紧关起了门,这病人病房就立刻变成一个单独的世界,似乎变得和恶人谷全无关系…小鱼儿
神情也立刻变了,拉着万春流的手,轻声道:”燕伯伯的病,可有起色?”
万春流神秘而冷漠的面容竟也变得充满焦虑与关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黯然摇头
道:”这五年来,竟无丝毫变化,我已几乎将所有的药都试遍了,我我累得很…”沉重地坐
在椅子上,似是再也不愿站起…小鱼儿呆呆地出了半天神,突然道:”我今天听见有人提起
燕伯伯的名字…”万春流动容道:”哦,什么人?”
小鱼儿道:”死人!说话的人已死了…”万春流一把抓住小鱼儿的肩头,沉声道:”可
有人知道你听到了他们的话?”
小鱼儿笑道:”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听了这话,立刻远远地溜了,溜到醋坛子那里去,
故意大声骂了他一顿,所以我就将那柄刀送给了他…”万春流缓缓放松了手,默然垂
首,:”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虽是小小年纪,但五年来,你竟能将这秘密保守得如此严
密…”他抬头瞧了小鱼儿一眼,苦笑道:”这秘密若是泄露出去,我们叁个人,都休想再活
半个时辰,你你要特别小心,莫把别人都当做呆子…”小鱼儿点头道:”我知道…万叔叔冒
了生命的危险来救燕伯伯我我难道不感激,别人就算砍下我脑袋,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说着说着,他眼圈竟已红了…万春流叹息着道:“说实话,我本不敢相信你的,哪知你虽然
-生长在这环境里,却还没有失去良心,还是个好孩子。”
小鱼儿展颜笑道:“个鱼儿坏起来可也真够坏的,只是,那却要看对付什么人,而且,
自从我知道燕伯伯和我的关系后,我就变得更……更乖了广万春流竟也展颜一笑,道:“但
五年前那天晚上,你突然跑来对我说,你已知道‘药罐子”叔叔是什么人,你已知道这秘密
时。
:我可当真吓了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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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垂头笑道,“对不起”万春流默然半晌,笑着又皱眉道:“你再想想,对你说出
这秘密的人,究竟在谁?”
小鱼儿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是睡在杜杀外面的屋子里。
半夜里,我突然觉得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来……”那时你未叫喊?”
小色鱼道:“我喊也喊不出,何况,那时我还以为是杜杀又不知在用什么花样对付我
了,根本没想到是别人。
“-万春流叹道,“的确是想不到的…”小鱼儿道:“我只觉得那人身法快得简直骇
人,我躺在他怀里,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片刻间,就远远离开了‘恶人谷’,万春流道:
“那时你真的不怕?”小鱼儿道,“老虎我都不怕,怎会怕人”万春流喃喃道:“你以后就
会知道人有时比起老虎可怕得多”小鱼儿道:“那人将我放到地上,就问我:“你姓什
么?’我说“不知道。
’?侨司吐钗壹蛑焙托笊?谎???帐裁炊疾恢?馈?万春流道“然后,他就告诉你你姓
江…”小鱼儿道:“嗯,他还说我爹爹叫江枫,是被‘移花官“中的人害死的,他叫我千万
莫忘了这仇恨,长大一定要找‘移花宫’的人复仇。”
万春流道,“他真的没有提起‘江琴’这名字?”
小鱼儿道:“没有。”
万春流道:奇怪,你燕伯伯到“恶人谷来,本为的是要找个叫”江琴”的人,为的也正
是要替你爹爹报仇。”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耙残斫?僖彩俏页鹑酥?弧??“嗯……“。”
“然后,他又告诉我,有关燕伯伯的事,我想问他究竟是谁,哪知他却像是一阵风似
的,突然就消失了”万春流叹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鱼儿道:“那天晚上很黑,
我只瞧见他穿着一件黑袍子,头上也戴着个黑布罩,两只眼睛,又亮又大又怕人……这双眼
睛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万春流道:“以后你再见到这双眼睛还能认得么?”
」小鱼儿道,”一定认得的。”
万春流道:“这双眼睛不是谷中的人?”
小鱼儿道:“绝不是,谷中无论是谁的眼睛,都没有这双眼睛那么亮,屠娇娇的眼睛虽
也亮,。
但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睁眼瞎子。”
万春流叹道:“此人竟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如而他又知道这许多秘密,唉!他究竟
是谁,实在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道:“想必是个武功很高的人。
“…万寿流道:“那是自然,江瑚中能随意进出口恶人谷’的人,除了你燕伯伯外,我
简直想不出还有几个?”
小鱼儿道:“一个都没有了么?”
万春流道:“还有的就是‘移花宫’中的大小两位官主,但这人既然要你找‘移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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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人报仇,又怎会是这两位宫主?”
小鱼儿突然拍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万春流赶紧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小鱼儿道:“那人是女的”万春流动容道:“女的?”
小鱼儿道:“嗯,她虽然蒙着脸,而且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扮得很粗,但看她的举动,却
必定是个女的…”万春流道:“什么举动?”
小鱼儿道:“比如……她头上虽然戴着布罩,但在无意中却还不时去摸头发,还有,她
虽然将我抱在怀里,但总是不让我碰到她的胸……”万春流道:“她是女的,可就更难猜
了,江湖中女子除了邀月、怜星两人外,我简直再也想不出有一人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
如。”
”小鱼儿道:“但总是有个人的,第一,馊巳系梦业???踩系醚嗖??5诙??这人
对我爹爹死的原因知道得很清楚”万春流道:“想必如此!”
小鱼儿过:“第叁,这人不但知道我家的仇恨,而且,还很关心。
第四,这人的武功很高。
第五,这人必定和移花官,有些过不去。
第六,这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别人的眼睛简直完全不同……”万春流叹道:“不想你
小个年纪,分析事情,已有如此清楚,,小鱼儿道:“但……但我要去找她,第一先得走出
这恶人谷’,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
万春流长叹道:“这就难说了,但愿……“突听外面有人大呼道:“万神医,小鱼儿可
是在这里么?”
万春流变色道:“屠娇娇来找你了,快出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十章 谷外风光>>
古龙《绝代双娇》
第十章 谷外风光
一离开这屋子,两人就又变了。
万春流又回复成那冷漠而不动情感的“神医”,小鱼儿回复成那精灵古怪的顽皮小孩。
屠娇娇斜倚着门,娇笑道,“你们一老一少在干什么?”
小鱼儿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害你…”屠娇娇笑道:“哎呀,你这小
鬼,你们若商量着害人,也该商量如何才能做出一种最臭的药来,臭死李大嘴才是,怎么能
害我。”
小鱼儿笑嘻嘻道,“李叔叔太容易上当了,害他也没意思。”
屠娇娇笑道:“哎呀,你听,这小鬼好大的口气,小心李大嘴吃了你。
“小鱼儿道:“屠姑姑来找我,究竟为的什么事?”
屠娇娇道:“你笑伯伯弄了几样菜,李大嘴弄了两坛酒,我……我烧了好大一锅笋烧
肉,大家今天晚上要请你宵夜。”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屠娇娇道:“你吃过就知道了。”
小鱼儿摇头笑道:“屠姑姑若不说出原因,这顿饭我可不敢吃,否则我吃过,说不定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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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上吐下泻,叁天赶不了床。”
屠娇娇笑骂过:“小鬼,好大的疑心病。”
小鱼儿笑道:这可是跟屠姑姑你学的。”
屠娇娇道:好,我告诉你,大家请你吃宵夜,只是为了要替你送行”小鱼儿这真吓了一
跳,失声道:“送行……替我送行。”
屠娇娇笑道:“小鬼,这次你可想不到了吧?”
小鱼儿道:“为……为什么要替我送行?”
屠娇娇道:“只因为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小鱼儿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我要到哪里去?”
屠娇娇道:“外面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难过不想去瞧瞧么?”
小鱼儿摸着脑袋,道:“我……我……”屠娇娇咯咯笑道:“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
也该出去找个老婆了……唉,像你这样的小鬼,出去后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
他拉起小鱼儿的手,又笑道:“万神医,你难道不来为小鱼儿送行么?”
万春流木立当地,默然良久冷冷道:“请恕在下不将大好时间浪费在此等事上两位请走
吧。”
转过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屠娇娇轻呼道:“这人一脑门子里,除了他那些破树皮、烂草根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他亲爹要走,他都不会送行的。”
两坛酒一个时辰里就光了。
李大嘴的脸越喝越红,杜杀的脸超喝越青,哈哈儿超喝笑声越大,屠娇娇越喝越像女
人。
只有小鱼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却是面不改色。
哈哈儿道:“哈哈,这小鱼儿的酒量真不错,喝起酒来,简直就像喝水…”小鱼儿笑
道:“老是喝水,我可喝不下这么多。”
阴九幽冷笑道:“喝酒又非什么好事,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屠娇娇笑道:“鬼自然是不喝酒的,但人,人却得喝两杯……小鱼儿呀个鱼儿,你可知
道,除了一样事外,别的坏事你可都学全了”李大嘴怒道:“什么坏事!这全都是好事!一
个人活在世上,若不学会这些好事,可真是等于白活了一辈子。”
他说的得意,就想喝酒,但才端起酒杯,“叮”的,整只酒杯突然粉碎,阴九幽冷冷
道:“酒是不能再喝了!”
李大嘴怒道:“为什么?你凭什么打碎我的酒杯?”
阴九幽道:“再喝,小鱼儿就走不成了”李大田狠狠瞪着他,瞪了半天,突然飞起一
脚,将酒坛踢带飞出去,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灌几坛酒到你肚子里,让你做鬼也得
成个醉鬼。”
小鱼儿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笑嘻嘻道:“各位叔叔们这么急者要赶我走,为什么?”
屠娇娇道:“小鬼,疑心病,谁急着要赶你走?”
小鱼儿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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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娇娇道:“你知道?好,你说来听听。”
小鱼儿道“因为小鱼儿越变越坏了,已坏得令各位叔叔伯伯都头痛了,都吃不消了,所
以赶紧要送瘟神似的把我送走,好去害别人。”
屠娇娇格格笑道:“无论如何,你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对了的。”
小鱼儿道:“你们要我走可以,要我去害别人可以,但这都是为了你们自己,我又有什
么好处?你们总得也让我得些好处才行。
“哈哈儿道:“哈哈,问得好,你能问出这句话来,也不枉咱们教了你这么多年……若
没有好处的事,我亲爹叫我做,我也不做的,何况叔叔伯伯?”
小鱼儿拍掌笑道:对了,笑伯伯的话,正说进我心里去了。”
李大嘴道:“你放心,我们自然都有东西送给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那却要先拿来让我瞧瞧,东西好不好,我欢喜不欢喜,否则,我就
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屠娇娇道:“小鬼,算你厉害,杜老大,就拿给他瞧吧。”
杜杀提着的包袱里,有一套藏青色的锦衣,一件腥红的斗篷,一顶绣着条金鱼的帽子,
一双柔软的皮靴。
小鱼儿道:还有什么?”
屠娇娇笑道:“还有……你瞧瞧?”
她打开另一个包袱,包袱里竟是一大叠金叶子,世上能一次瞧见这么多金子的人,只怕
没几个。
小鱼儿却皱眉道:“这算什么好东西,饿了既不能拿它当饭吃,渴了也不能拿它当水
喝,带在身上又重……这东西我不要。”
屠娇娇笑骂道:“小笨蛋,这东西虽不好,但只要有它,你随便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它打得头破血流,你还不要?!”
小鱼儿摇头道:“我不要,我又不是那种呆子”李大嘴两根指头夹了一小块金叶子,笑
道:“你可知道,就只这一小块,就可以买你身上穿的这种衣服至少叁套,普通人家就可以
吃两年。”
哈哈儿道:“你不是喜欢马么!就只这一个块,就可以买一匹上好的藏马,这东西若不
好,世上就没有好东西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们既将它说得这么好……好吧,我就马马虎虎收下来也罢,
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屠娇娇道,“哎哟,小鬼,你还想要?你的心倒是真黑,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好东西,
这些年来早已被你刮光了,哪里还有什么!”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提起包袱,站起来就走。
李大嘴道:“喂喂,你干什么?”
小鱼儿道:“干什么?……走呀。
李大嘴道:“你说走就走?”
小鱼儿道:“还等什么?酒也不准喝了,东西也没有了……”李大嘴道:“你要到哪里
去?”
小鱼儿道:“出了谷,我就一直往东南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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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嘴道:“你想干什么?”
小鱼儿道:“什么也不干,遇见顺限的,我就跟他喝两杯,遇见不顺限的,我就害他一
害,让他哭笑不得。”
杜杀突然道:“你……还回不回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将外面的人都害光了,就快回来了,回来再害你们。
哈哈儿道:“哈哈,妙极妙极,你若真的将外面的人都害得痛哭流涕,咱们欢迎你回
来,情愿被你害也没关系。”
小鱼儿援了搓手,港:“再见,我祖炔就会回来的。”
竟夭的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鱼儿穿春新在,提者包袱,走过那条街,新皮批在地上定得“壳壳”作响,在深夜里
传得分外远。
他一路大叫大嚷道,“各位,小鱼儿这就走了,各位从此可出安心睡觉了。
“两边的屋子,有的开了窗,有的开了门,一个个脑袋伸了出来,眼睛都睁得圆圆的瞧
着小鱼儿。
小鱼儿道:。
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你们还不赶紧拍掌欢送我……你们若不拍掌,我可就留下来不走
了。”
他话未说完,大家已一齐鼓起掌来小鱼儿哈哈大笑,只有在走过万春流门口时,他笑声
顿了顿,瞧了万春流一流……只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万春流也没有说话,有些事是用不着说出来的。
小鱼儿终于走出了“恶人谷”!星光满天,天高得很,虽然是夏夜,但在这藏边的阴山
穷谷中,晚风中仍带者刺骨的寒意。
小鱼儿围起了斗篷,仰视着满天星光,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如此星辰,他以后虽然还会
时常瞧见,但却不是站在这里瞧了。
他立刻要走到一个陌生的天地中,他怕?他不怕的!他心里只是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滋
味,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没有回头,他笔直走了出去。
黄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
雾渐渐落下山腰穹苍灰黯,苍苍茫茫,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
有羊嗥、牛啸、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合围而
来。
这是幅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支哀宛而苍凉的恋歌。
黑的牛,黄的马,白的羊,浩浩荡荡奔驰在蓝山绿草间,正如十万大军长驱挺进!小鱼
儿远远地瞧着,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
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黄昏,由黄昏,至黑夜,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心胸己似突
然开阔了许多。
兽群终于远去,远处却传来了歌声,歌声是那么高亢而清越,但小鱼儿却听不出唱的究
竟是什么。
他又听出歌曲的起端总是“阿位……”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游牧回民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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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的神祗。
他只是朝歌声传来处走了过去。
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鱼儿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才瞧
见几顶白色的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是那么渺小,却又是
那么富有诗意。
小鱼儿脚步更紧,大步奔了过去。
帐篷前,有营火,藏女们正在唱歌。
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束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
肩。
她们的身子娇小,满身缀着环佩,焕发着珠光宝气的金银色彩,她们的头上,都戴着顶
小巧而鲜艳的呢帽。
小鱼儿瞧得呆了,痴痴地走过去,走到她们面前。
藏女们瞧见了他,竟齐歇下了歌声,拥了过来,吃吃地笑着,摸着他的衣服,说些他听
不懂的话。
藏女们本就天真、多情而爽朗。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们说的什么?”
一个辫子最长、眼睛最大、笑起来最甜的少女甜笑着道:“我们说的是藏语,你……你
是汉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大眼睛抿着嘴娇笑道:“我的名字用汉语来说,是叫做桃花,因为,他们许多人都说我
的脸……我的脸像桃花。”
这时帐篷中又走出许多男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瞧着小鱼儿,他们的身子虽不高大但
却都结实得很。
小免儿道:“我要走了。”
桃花道:“你莫要怕,他们虽瞪着眼睛,却没有恶意。”
小鱼儿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要走了。”
桃花大眼睛转动着,咬着嘴唇,轻道,“你不要走,明天……明天早上,会有很多像你
一样的汉人到这里来的,那一定热闹得很,好玩得狠。
“小鱼儿道:“很多人…我这一路上简直没有见过十个人。”
桃花道:“真的,我不骗你。”
小鱼儿道:“那么,今天晚上……”桃花垂首笑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帐篷里,
我陪你说话,她比小鱼儿还高些,风吹起她的发辫,吹到小鱼儿脸上,她的眼睛亮如星光。
,这一夜,小鱼儿睡得舒服得狠,他平日虽然惊醒,但这一夜却故意睡得很沉,故意不
被任何声音吵醒。
他醒来时,桃花已不在了,却留了瓶羊奶在枕旁。
小鱼儿喝了羊乳,穿好衣服,走出去,便瞧见两丈外已多了一圈帐蓬,这边的人已全部
走到那边。
他远远就瞧见林花站在一群藏人和汉人的中间,甜甜地笑着,吱吱喳喳像小鸟般说着
话。
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头动来动去,她的脸在阳光下看来更像是桃花,怕的只是世上没有
这么美的桃花。
她每说几句话,就有个藏人和一个汉人走出来,握一握手,显然是做成了一笔交易,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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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成一笔交易,她的笑也就更甜。
小鱼儿走过去,也没有叫她,只是四下逛着,只见每座帐篷门口,都摆着珍奇的玩物,
奇巧的首饰。
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汉人,就守在这些摊子旁,另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藏
人,指手划脚地向他们买东西。
小鱼儿瞧得很有趣,他觉得这些人都愚蠢得很,他忽然发现世上愚蠢的人远比聪明的人
多得多。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牵着匹健壮的小马走了过来,雪白的马鬃在风中飞舞着,吸引了
小鱼儿的目光。
小鱼儿忍不住走过去,问道:“这匹马卖不卖?”
那瘦子上下瞧了他两眼,道:“你要买?叫你家的大人来吧。”
小鱼儿笑道:“何必还要叫大人,有银子的就是大人…”那瘦子笑了,道,“你有银
子?”
小鱼儿拍了拍腰,道:“银子不多,金子却不少。”
那瘦子嘴笑得更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腰带上系着的包袱,手摸着那匹幼马的柔毛,知
道:“这马可是匹好马,价钱可以高些。
“。
小鱼儿笑道:“随便什么价钱,你只管说吧”那瘦子眼睛闪着光,吱唔着道:“这匹马
要一百……至少要一百九十两银子。”
小鱼儿想了想,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瘦子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沉着脸道:“怎么不对?你更知道,这是匹宝马,这最
少……”」‘小鱼儿笑道:“这既然是匹宝马,所以至少该值叁百八十两银子,一百九十两
简直太少了,简直少得不像话…”那瘦子楞住了,突又怒道:“你在开玩笑?”
小鱼儿笑道:“金子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一两金子是六十两银子,叁百八十两合金子
六两叁钱叁分叁,这块金叶子大概是七两,喏,拿去。”
那瘦子这才真的愣住了,迷迷糊糊地接过金子,迷迷糊糊地递过马□,若不是手抓得
紧,连金子都要掉到地上。
小鱼儿笑嘻嘻地牵着马,逛来逛去。
他发现这些人不但愚蠢的比聪明的多,丑的也比俊的多,只有个白衣少年,模样和这些
人全都不同。
这少年远远地站在一边,似是不屑与别人为伍。
他负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是昆仑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
夜草原上的星光。
小鱼儿的大眼睛不觉多瞧了他两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着”小鱼儿,小鱼儿朝他笑笑,
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小鱼儿朝他皱了皱鼻子,伸了伸舌头,做了鬼脸,他却将头转过
去,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
小鱼儿喃喃道:“你神气什么,你不睬我,我难道还要睬你!”
他故意特声音说得很大,故意要让那少年听见。
那少年却偏偏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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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就走过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摊子上,摊子上的膺品首饰,也在闪着光,像是
只等着别人来上当…小鱼儿拈起朵珠花,眼睛瞧着少年,小声道:“这卖不卖?”
答话的却不是那少年,而是个戴着高帽子的矮胖子,笑得满脸肥肉都像是长草般起了波
浪。
他嘻嘻笑道:“小少爷眼光真不错,这种上好的珍珠,市面上可真不多。”
他眼睛也瞧着小鱼儿腰里的包袱,他方才已瞧见小鱼儿买马的情况。
小鱼儿道:“多少?”
那胖子道,“四……五……七十两。”
小鱼儿叫道:“七十两?”
那胖子吓了一跳,道:“七……七十两不多吧。”
小鱼儿道:“但这珠子是假的呀。
“那胖子道:“假的,谁说是假的,这……简直……是侮辱我。”
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像是堆死肉。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从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用珍珠当弹子打,这珍珠是真是假,我只
要用鼻子嗅嗅也知道的。”
那胖子暗中几乎气破了肚子:“这小子怎地突然变得精明起来了?”
脸上却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摸样。
道,“那……那么就六十两……”小鱼儿大笑道:“你又错了,真的珍珠,只要从海里
捞就有了,假的珍珠却要费许多工夫去做,而且做得这么像,那本该比真的贵才是。”
那胖子怔住了,结结巴巴,道:“这……那……嗯!”
小鱼儿道:“真的要六十两,假的最少要一百四十两,合金子二两多……”他就希望那
少年瞧他一眼,朝他笑笑。
谁知那少年非但不瞧他,还走开了。
小鱼儿赶紧将金子往地上一抛,道:“这里是叁两。”
他也不瞧瞧胖子那张吃惊得象是被人揍了一拳的脸,赶紧去追,但那少年却已不知到哪
里去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十一章 弄巧成拙>>
古龙《绝代双娇》
第十一章 弄巧成拙
小鱼儿觉得有些失望,正咬着嘴唇发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着他就跑,那柔软而温
暖的小手,正是桃花。
她拉着小鱼儿,小鱼儿拉着她,一路跑回她的帐蓬里,她的脸更红,轻轻喘着气,轻轻
跺着脚,娇嗔道:“你……你这小呆子,“要买东西,也不来找我,却去上人家的当,这匹
马连八十两都不值,这珍珠……”
小鱼儿道,这珍珠最多只值十两。”
桃花怔了怔,道:“你……你……你知道?”
小鱼儿笑道:“我这样聪明的人,还会不知道?”
桃花道:“你知道了还要上当?”
小鱼儿眨眨眼睛,笑道:“上当有时就是占便宜。”
桃花瞪着眼睛瞧着他,像是在瞧什么稀奋古怪的怪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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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一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奇怪的孩子。
小鱼儿将珠花插上她的鬓角,笑道:“好姐姐,莫要生气了,你瞧,你戴上这珠花多
美,就像是个公主,只可惜,这里却没有配得上公主的王子。”
桃花“噗哧”一笑,道,“你不就是个傻王子么!”
小鱼儿又眨眨眼睛,道:“你说我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不傻了,你就会知道,方
才要我上当的人,立刻就要上我更大的当了…”
桃花忍不住轻叹道:“你真是奇怪的孩子,你说话,总是要人听不懂,你做事,也总是
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还未说话,帐篷外突有一阵人声传了过来。
一个嘶哑的语声嚷道:“方才买马的那位小少爷可在帐篷里?”
小鱼儿做了个鬼脸,轻笑道:“上当的送上门来了。”
他突然将桃花推到被窝里,道:“乖乖地躺着,莫要动,莫要说话。””
桃花一肚子狐疑,怎肯不说话,但话还未说出口时,小鱼儿却已用被子蒙住了她的头,
大声道:“我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进来的是少有十个人,领头的正是那卖马的瘦子。十个人手里都捧着个大大小小的包
袱,那卖珠花的胖子手里捧着的包袱最大,压得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圆的。
小鱼儿故意皱眉道:“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东西…”,那瘦子躬身笑道,“常言说得
好,货要卖识家,这些人听说小
少爷是识货的,却要将好货色送来让少爷您礁瞧…”
小鱼儿嘻中笑道:“你们不是要来让我上当吧…”
那瘦子赶紧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各位还不快将包袱打开,让这位少爷瞧
瞧。”话还没说完,包袱已一齐打开了。这些包袱里好东西果然不少,有珍宝、首饰,还有
珍贵的皮毛、鹿角、麝香……这些简直就是他们刚从藏人手里买来的…小鱼儿笑道:“这些
东西都不错,我都想买。”
.十个人一齐喜笑颜开,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来,齐声道:“少爷一齐买下最好,小鱼儿
道:“好,全给我包起来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十个包袱变成了一个,包袱已比小鱼儿的人还大了,普通的人简直
搬不动。
那胖子终于忍不住道:“但……但货款……”
小鱼儿笑道:“你要银子?这还不容易,多少银子,随你们说吧。”
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将自己货物的价钱说了出来,每样东西都说得比实在价钱最少要多
七八倍。
桃花在被里听得已忍不住跳了起来,却被小鱼儿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她连动也不能
动。
只听小鱼儿笑道:“加起来一共多少?”。
那瘦子算得最快,道:“一共六千六百两。”「小鱼儿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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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和瘦子都已听过这句话了,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有把价钱再加一倍的脾气,别人
自然也早已听说过这种“好脾气”、。
“好习惯”。
大家赶紧一齐陪笑道:“是,这价钱不对,少爷您说价钱吧。”
小鱼儿道:“我说?你们只怕……”。
几个人又一齐抢着道:“小人们绝对没有异议。”
小鱼儿笑嘻嘻道:“既是如此……好,我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我一共给你们……”他
又打开包袱,大家的眼睛又直了。
只见他两只手指夹下一小块金叶子,笑道:“我一共就给你们一两吧。”
几个人一齐呆住了,那瘦子结结巴巴,强笑道,“少爷你……你在开玩笑?:小鱼儿脸
一板,道,“我早已说过,你们既要我说价钱,而且声明绝无异议,此刻要想反悔,已来不
及了。”
他将那个块金子在地上一抛,举起包袱就走,这包袱虽比他人还大,但他举在手上却毫
不费力。
桃花这才忍不住笑出来,悄悄探出了头,只见那几个人呆了呆,一齐怒喝着追了出去。
几个人一齐大骂道:“小骗子,还咱们东西来。”
又听得小鱼儿道:“谁是骗子!你们才是骗子。”
接着,便是一连窜“哎哟、呀……救命……”之声,还有一连串“砰砰咯咚”好象重物
坠地的声音。
桃花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跑出去一瞧,只见那些人已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这十来条大汉竟被小鱼儿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被打肿了脸。
有的摔断了腿,一个个躺在地上,到现在还爬不起。
桃花也不觉惊得呆了,她知道这些敢到关外来做买卖的江湖客,非但力气都不小,手底
下也都有两下子!
她实在想不到那奇怪的孩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呆了半晌,才转头去瞧……阳光,照着柔软的草地,那奇怪的孩子和那匹小白马,却
已都不见了。
小白马驮着包袱,个鱼儿牵着白马,一人一马直跑出四五里地,小鱼儿一想起那些人物
模样,还忍不住要笑。
已将正午了,太阳已越来越热,小鱼儿虽还不觉得怎样,但那匹马却已经有些吃不消
了。。
大草原上瞧不见人烟,也没有遮萌的地方。
小鱼儿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将包袱打开,拿了羚羊的角,瞧了瞧,笑了笑,远远抛了出
去…他一路走,一路抛,竟将那一包价值千金的珍贵之物,笑嘻嘻地随手抛了,就像是丢草
纸似的。
至最后包袱里剩下的已不多,小鱼儿索性将它们又包成一包,远远地抛入长草之间,这
才拍手笑道:“痛快呀痛快!…”
突然远处有人娇唤道,“小鱼儿……江鱼……莫要走,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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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衣服闪着光,十几条又黑又亮的小
辫子,在风中飞扬,那张脸正红得有如桃花。
小鱼儿拍手笑呼道:“好骑术……好漂亮!”
马弛到近前,桃花已站到马上,突然一个筋斗翻下来,小鱼儿刚吓了一跳,桃花已站在
他面前。她咬着嘴唇,跺着脚,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似乎刚哭过,又似乎刚要哭,她喘息着
娇嗔道:“你……你不说一声就走?你……”
小鱼儿笑道:“我惹了麻烦,再不走就要连累你了。”
桃花跺脚道:“那……那你为什么要骗别人?”
小鱼儿道:“他们骗我,我为什么不可以骗他们?”
桃花又怔住了,转着大眼睛,道:“东西呢?”
小鱼儿道:“全都丢了。”
桃花吃惊道:“丢了?你……你为什么?”
小鱼儿笑道:“让那些东西坐马,我却在这么大太阳下走路,我岂非也变成了呆子了,
我自然要把它们丢光。”
桃花睁大了眼睛,道:“但……但那些东西都值钱得很,你不在乎?”
小鱼儿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我自然不在乎,反正天下值钱的东西又不止这些,办
要我想要,我随时都可以要得到的。”
桃花道:“你……你简直是个小疯子。”
小鱼儿哈哈大笑,过了半晌,又道:“我将这些东西抛在地上,总有人会拾到的,他们
若是好人,拾着这些东西一定开心得要死,我只要想想他们拾着这些东西时的脸,也觉得很
开心了,那总比自己还要花心思带着它们走好得多。”
桃花道:“他们若是坏人呢?’小鱼儿道:“这些东西若被坏人拾着,一定会因为分赃
不均而打起来,打得你死我话,头破血流,其中若有人独吞,甚至还会将别人都打死!”
桃花失声道:“这样你也开心么?”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简直太开心了。”
桃花睁大眼睛,道:“你……你简直是个小坏蛋。”
小鱼儿道:“还有,这些东西若被懒骨头拾着,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了,整天都要去草
丛里找了,四处去找……一直找到饿死为止。”
他咯咯笑着,接道:“你瞧,我只不过是抛了这些东西出去,却显然不知要把多少人一
生的生命都改变了,这岂非天下最好玩的事?”
桃花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似的呆住,呆了半晌,轻叹一声,道:“你简直是个小魔王。”
小鱼儿道:””,你方才骂我是呆子,现在又骂我是疯子、坏蛋、魔王,我既是如此,
你为什么还要来追我?”。
桃花的头垂了下去,道:“我……我只是……只是来问问你。
为什么……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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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道,“既然反正是要走的,还打什么招呼?打个招呼又有什么用?……假如打个
招呼能令你忘了我,我打个招呼也无妨,只可惜你总是忘不了我的。”
挑花霍然抬起头,大声道:“你怎知我忘不了你?“小鱼儿笑嘻嘻道,”只要见过我的
人,都忘不了我”
桃花瞪着眼睛瞧他,不知怎地,泪珠竟已流上面颊。
小鱼儿道:”你哭什么,反正我年纪太小,也不能做你的丈夫,何况,你生得这么漂
亮,也不怕找不着丈夫的。”
挑花嘶声道:“你……你简直是个……是个……”
她实在再也找不出一个名词来形容这个“小怪物”,狠狠跺了跺脚,突然飞身上马,拼
命地打着马屁股,飞驰而去。
小鱼儿摇头叹道:“女人……唉,原来女人都有些神经病…”
他抚摸着那个白马柔软的鬃毛,喃喃道:“马儿呀马儿,你若也和我一样聪明,就千万
莫要接近女人,更莫要被女人骑」否则你就要倒霉了,女人生气时,就要将你当出气筒……
唉,那匹马的屁股,“应怕已要被桃花打肿了…”
他骑上马、往前走,突然瞧见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阳光下,只见这人雪白的衣衫,发亮的眼睛,虽然满面怒容,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
怕,反觉可爱得很。
小鱼儿认得他正是那“很神气”的白衣少年,不禁笑过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了,站在
这里晒太阳么?”
白衣少年冷冷道:“正在等你!!
小鱼儿笑了,道:“等我?你方才不理我,现在却…一”
白衣少年叱道:“少废话,拿来!”。
小鱼儿奇怪道:“拿来,拿什么?”。
白衣少年道:“你骗走的东西。“…小鱼儿又笑了,道,“哦,原来你是说那些东西,
早知道你要。
我就留给你了,但现在……唉,全都被我丢了…”。
,白衣少年怒道:“丢了?哼,你想骗谁?!…小鱼儿道:“我为何要骗你?那些废物
我留着又有什么用?”
他又笑一笑道:“喂,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脸红红的,漂亮得很,简直就像是
个女孩子……我真的认识个女孩子生气时脸也是红红的,也很漂亮,看来倒和你做是天生的
一对.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那白衣少年脸更红了,想作出凶狠的佯子,却偏偏作不出来,只有用那双大眼角瞪着小
鱼儿,厉声道:“你若真的将那些东西丢丁,就得赔。”
小鱼儿道:“你真要我赔?”
白衣少年道:“当然要赔!”
小鱼儿道,“你真是为追东西来的?”
白衣少年大声首:“当然!”
小鱼儿道:“只怕未必吧,那些笨蛋是死是活,你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不过被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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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这本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你只怕不是来追东西,而是来追我的。”
白衣少年红着脸喝道,“不错,我就是来追你的,我瞧你小小
年纪就已这么坏了,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笑道:“你要杀我?”
白衣少年道,“哼,杀了你本也不冤,只是……你年纪还小,还未必不可救药,若肯拜
我为师,我好好管教管教你,也许还可成器…”
小鱼儿瞧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弯着腰笑道:“你想收我做徒弟?”。
白衣少年怒道:“这有什么好笑?”
小鱼儿笑道:有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做师父,倒也不错,只是,你能教我什么?你哪点
比我强?我做……你做我的徒弟倒差不多。”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想不想学武功?”。
小鱼儿笑道:“你以为你武功比我强?”
白衣少年怒道:“你可知道我乃川中第一高手!”
小鱼儿缓缓道:“你若真是高手!就不会逃到这里来了,是么?你既不是来做生意,也
不是来玩的,却到了关外,想必是要逃避别人的追踪,是么?”
白衣少年面色立刻变了,小鱼儿这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眼中真的射出了凶光,
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何来历?”
小鱼儿笑道:“你其管我是什么人,也莫管我是何来历,你若认为你的武功高,不妨和
我比,谁输了谁就做徒弟。“白衣少年冷笑道:“好,我正要瞧瞧你的武功是何人传授?”
小鱼儿笑道:“谁输了谁做徒弟,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准赖……”话犹未了,身子
突然自马上飞起,凌空踢了两脚,直取那少年双目。
白衣少年倒未想到小鱼儿出手竟是如此迅急,倒真吃了一惊,但这少年非但武功真的不
弱,与人交手的经验,竟也似丰富得很,惊慌之中,居能不退反进一身子一偏,已到了小鱼
儿背后。
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挥出,这一掌不但掌势迅急,而且姿势优美。
认穴之准,更似背后也生着眼睛。
小鱼儿本想一招就抢得先机,哪知先机却被人占了,突然双足一收,凌空翻了筋斗,落
在五尺之外,笑道:“等等再打。
白衣少年只得停下进击之势,道:“等什么?”
小鱼儿道:“你真能瞧出我武功是何人传授?”
白衣少年冷笑道:“十招之内。”
小鱼儿摇着头笑道:“我不信”
他脸上笑容笑得正甜,双拳却已击出,他笑容虽和善,出手却狠辣,这正是他从哈哈儿
那里学来的法子。
那白衣少年果然上了当了,虽然未被这两拳击中,但方才占得的先机已失,竟被小鱼儿
一轮抢攻逼退数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看你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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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未说完,这少年突然欺身扑了进来,竟拼着挨小鱼儿两拳,一个肘拳走向个鱼儿
胸膛,用的竟是存心和小鱼儿同归于尽的抬式!这次是小鱼儿吃了一惊了,他可不想挨这一
举,反甩手,大仰身,身子“嗖”的倒窜了出去。
但那少年哪肯放松,如影随形,跟了过去,双拳如雨点般密密击下,用的竟全是拼命的
招式。、小鱼儿两只手忽拳忽掌,他的招式忽而狠快,忽而诡谲,忽而刚烈,忽而阴柔,忽
而不刚不柔,不软不硬。他正是已将杜杀武功之狠辣,阴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
娇之阴柔,以及哈哈儿之变化集于一身。这样的武动,在江湖中本已少有敌手,谁知这少年
的拳法简直有如狂风暴雨一般,竟打得小鱼儿喘不过气来。但这少年心里也正在暗暗吃惊,
他实在也想不到这孩子武功的变化竟有如此之多,他实在瞧不出是何门路。
突听小鱼儿大声道:“喂,住手。!
白衣少年道:“好,我住手!”
“我住手”叁个字说出来时,他己攻出六拳。
小鱼儿左避右闪,乘隙还了叁拳,大叫道:“这样也算住手么?”
白衣少年冷笑道:“这次我不上你的当了。”
小鱼儿边打边嚷,道,“但十招已过去了,早已过去了,你可瞧出我的武功门路,你若
瞧不出就快住手听我说……”
白衣少年的拳势不由得一缓,小鱼儿已乘机退出数尺,笑嘻嘻道:“你瞧出了么?’白
衣少年只得也停住了手,冷笑道:“自然瞧不出,你武功简直没有门路…”
小鱼儿大笑道,“不是没有门路,只是门路大多,瞧得你眼都花了。”
白衣少年道:“门路众多?是哪些门路?”
小鱼儿道:“告诉你,我武功是从五个人学来的,这五个人的武功又不知包括了多少门
路,每个人的武功都是又复杂、又奇怪……“。
白衣少年道:“中土武林名家武功路数,可说绝无一家我不知道,也绝无一家与你的武
功路数相同,你那五个师父只怕是卖膏药,练把式的吧。”
小鱼儿笑道:“练把式的……嘿嘿,这五人的名字说出来,不。
吓你一跳才怪,只是这五人归隐时你只拍还在穿开裆裤,你自然不知道。”
白衣少年怒道:“此等旁门左道,又怎能与我的武功相比!”
小鱼儿道,“你的武功……喂,倒也不错,但你瞧你这种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模样,
实在猜不透你竟会学那种疯子般不要命招式。”。“白衣少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
‘疯狂一百零八打’,在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的掌法中,纵不能列第一也可算第二。”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十二章 意外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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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绝代双娇》
第十二章 意外风波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疯狂一百零八打’,哈哈,果然是疯子才会使的拳法,只可惜
这么漂亮的人,却学这种疯子的拳法,真教人看着难受。”
白衣少年道:“看起来虽难受,用出来更教别人难受。”
小鱼儿笑道:“我可不难受,我也不要学……”
”学”字出口,人已扑了上去,“呼呼”就是两掌。。
这一次白衣少年却已学乖了,早已在暗中防范,小鱼儿这两掌攻来,他早已击出两拳,
封住了小鱼儿的掌路。
这一次小鱼儿也学乖了,绝不用他硬接硬封,只是展动身形,左一拳,右一拳,围着他
打转,和他游斗。
但这“疯在一百零八打”威力实是惊人,这种“疯狂”的武功,委实比杜杀之狠辣,阴
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娇之阴柔都要厉害得多,果然打得小鱼儿非常难受!
小鱼儿又接了数十招,突又喝道:“住手,你这拳法果然不错,我愿意学了。”
白衣少年身子一转,转出五尺,胸膛微微起伏,也有些喘息,心想:这小鱼儿可真是有
点不好斗。
小鱼儿笑道:“怪不得别人常说,好好的人绝不能和疯子打架,因为他绝对打不过疯子
的,如今我才知道这话果然不错。”
白衣少年道:“如今你可知道厉害了么?”
小鱼儿道,“只可惜你不是疯子,否则你使出的这套拳法,一定更要厉害……怕只怕你
将这套拳法用久了,也会变得有些疯味了…”。
白衣少年皱眉道,“你既要拜我为师,怎地如此无礼?”
小鱼儿笑道,“我只说要学这套拳法,可没说要拜你为师。师父一样也可以向徒弟学拳
的,你说是不是?”
白衣少年怒道:“你还想打么?”
小鱼儿大笑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你只要再一出手,立刻就要七窍流血而死,我
好心告诉你,你可莫要不信”
白衣少年怒极之下,反倒不觉笑了,道:“你这小鬼满嘴鬼话,也想来骇我…”
小鱼儿道,“骇你?我可不是骇你,你可知道武林中有种绝传的秘密,叫‘六步阴风
掌’。这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在七步内被这种掌风击中,除非他站着不动,否则他走不
出七步,嘿嘿,就要送终。”
。白衣少年道:“鬼话,世上哪有这种拳法。”
他嘴里虽在说“鬼话”,脚却又有些发软,再也不敢动了。
小鱼儿瞧着他的嘴,笑道:“这种掌法绝传已有百年,你自然不知道,但我却在无意中
得到绝世奇缘,学会了这种掌法,而且……“白衣少年冷笑道,“而且还打了我一掌,是
么?!
他虽然故意要作出不信的样子,但此刻无论是谁,也不能在教他再走七步了,七步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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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名字已够吓人!
小鱼儿拍手笑道:”这次你说对了,不过,我只打了一掌,轻轻的一掌,只要你拜我为
师,我还可将你救活。”: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以为几句话就可将我吓倒,你就大错而
特错了…”
小鱼儿道:“你不信?好,你且摸摸你左面第叁根肋骨下是不是有些发疼,这就是中了
‘七步阴风掌’的征象。”
白衣少年道:“哼……”
他嘴里虽在“哼哼哈哈”,手却不觉已向左面第叁根胁骨下摸了去,脸上也已不觉变了
颜色!
小鱼儿垂头瞧着脚下的影子,道:“怎么样,疼吧?”
白衣少年指尖已有些拌,口中却大声道,“自然痒的,任何人这地方都是最容易觉得痒
的…。
小鱼儿道:“但这不是普通的疼,是特别的痒,就好像被针刺,被火烧一样,疼得热辣
辣的,疼得叫人咧嘴!”
他目光自地上抬起,瞪着白衣少年的手,缓缓道」“你再摸,不是这里,再往左一
点……再往下一点……”
白衣少年的手指,不知不觉已随着他的话在动了。
小鱼儿突然叫道:“对了,就是这里,用力往下按!”
白衣少年手指不知不觉用力一按……。
他身子突然一阵麻木,“噗”地听从,再也不会动了!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饶你精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如今你终于上了我的当了吧,
你可知道是怎么上的当?”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里虽冒火,嘴里却说不出话。
小鱼儿道:“告诉你,世上根本没有七步阴风掌’,我自然也。
不会,但世上却真有另一神秘的武功,叫做‘点血截脉’!”
他跑过去将那匹已骇得远远跑开的小白马拉回来,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不
及地想听了。
小鱼儿缓缓道:“这‘点血’虽是一字之差,而且音也近似,但手法却大不相同,点穴
是死的,点血却是活的。”
他随手点了那少年身上“地门”、“气血囊”两处穴道,口中笑道:”这是点穴,你”
期门与气血囊’两处穴,永远都在这个部
位,绝不会动,所以点穴是死的…”
说着话,他又在那少年肋下拍了两掌,接道:“点血却是要截断你的血脉,你的血脉不
能流通,身于自然不能动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脉整天都在不但地流动着,点血就是要恰巧
点在你血脉流动时前面那一点,才能恰巧将你的血脉截断血在流动,这一点自然也时时刻刻
都不同,所以点血是活的,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白衣少年已听得入神,不觉应声进:
“懂了。”
小鱼儿笑道:”但这闭血点穴为时不能太久,否则被点的人就要死了,方才我已解开你
闭住的血,所以你现在才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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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虽然生气,却忍不住道:“方才你瞧着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计算时辰,计算我
血脉该流在何处?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对了,举一反叁,孺予可教也…”
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你虽然会一点‘点血’的皮毛,但会的却不多,而且根本
就点不着我,所以,你就骗我,让我自己动手。”
小鱼儿大笑道:“对极对极,一点也不错,因为教我“点血”的那人,医道虽高明已
极,武功却不行已极,他虽对人休各部都了如指掌,虽能算得出人体血脉流动的系统,却也
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去点,所以我也只有请你代劳了…”
他歇了口气,接道:”因为你还在随时准备动手,所以真气仍在掌指间流动,我一叫你
用力,你真气就不觉自指间透出,这自也因为我叫你点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穴道附
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
白衣少年恨声道:“诡计伤人,又算得什么!”
小鱼儿道:“诡计?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学问能使得出这样的诡计。第一,我要先让人时
时刻刻都防备着我,这样体内真气才不会自指学问撤出。第二,我要先编出‘七步阴风掌’
这样个怕人的名字,让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进:“这两样已够了。,小鱼儿道:“不够,我至少还得略
窥‘点血’术的门径,还要算准血脉恰巧正流动在你穴道附近,让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这简直是武功与智慧的结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教你提防,
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教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后不提防,可见你怎样都不如我,你拜我这
样的人为师,总算不冤吧。“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为师,你……你做梦?”
小鱼儿道:“你未动手前明明已说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涨红了脸,道:“你杀了我吧!”
小鱼儿笑道:“我何必杀你,你若要食言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
下你的舌头,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怕?”。
白衣少年这:“哼!”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你既不怕,我就换个法子。”
白衣少年大叫道,“我什么都不怕…”
.小鱼儿道:“我把你吊在树上,脱下你的裤子打屁股,你怕不怕?”
他知道有些人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皱眉头,但若要脱下他的裤子打屁股,他却是万万
受不了的。
白衣少年脸色果然变了,-阵青,一阵红,青的时候青得像生铁,红的时候红得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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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小鱼儿大笑道,“你终于还是怕了吧,快叫师父。”
白衣少年身子发抖,嘶声道:“你……你这恶魔……”
小鱼儿道:“你不叫我师父反叫我恶魔……好。“弯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带。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来,叫道:“师父!师父……”
两声“师父”叫出,眼泪已流了满脸。:小鱼儿立刻就为他擦干了,柔声道:“你哭什
么,有我这样个师父也不错呀,何况,你现已叫了我师父,哭也没用了……呀,你还哭,再
哭我又要打屁股了。“白衣少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
小鱼儿笑道:“这样才乖,对了,你得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铁……铁心男!”
小鱼儿眨着眼笑道,“兰花的兰?”
白衣少年大声道:“自然是男儿的男…小鱼儿大笑道:“铁心的男儿,好,好名字,男
儿的心,本该像铁一样硬,不想你模样虽生得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却取得似乎刚强。“铁心
男突然抬起目光,道:“你!”
小鱼儿道:“我人虽比你刚强,名字却没你刚强,我叫江鱼……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江
里的鱼很好吃,你吃过没有?”
铁心男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很想吃…”
他很想吃的,倒不是远在江里的鱼,而是近在眼前的这条小鱼儿”,他真恨得咬“鱼
儿”一口,咬下他一块肉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瞧着他,突然伸出手,伸到他嘴边,笑道:“你想吃,就吃吧。”
铁心男呆住了,道:“你……你……“小鱼儿大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肉么?……告
诉你,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我一猜就猜出。”
铁心男叹了口气──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小鱼儿道:“你今年几岁了?“铁心男道,“总比你大两岁…”
小鱼儿笑道:”就算你比我大两岁,但学无长幼,能者为师,这……”
突然间,远处有人嘶声大呼道:“小鱼儿!江鱼!休莫要走!
不能走!”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的衣服仍闪着光,小辨子也仍在飞扬,但马到近前,她却几乎
是滚下来的。
她的脸也不再像桃花,简直苍白得像是死人,她的眼睛仍是发亮的,但却充满了惊慌与
恐惧!
她一把拖住小鱼儿,喘着气道:“阿拉,真主,感谢你……他还在这里。”
小鱼儿道:“阿桃?是什么事将你又“拉”。来了?
桃花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
走!”说到第二句话时口他眼泪已流了满脸。
小鱼儿叹道:”唉,又多了泪人儿,真要命。”。““他用衣袖擦了擦挑花脸上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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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道:“你要是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该叫桃花,要叫桃子。”
桃花“噗嗤”一笑,小鱼儿拍手道:“又哭又笑,猫儿撒尿……”
一句话未说完,桃花却又哭了起来,拉过小鱼儿的衣袖,“嗤」的擤了一把鼻涕,边哭
边道,“方才我被你气走,越想越气,打者马兜了个圈子,刚想回去,但远远就瞧见家里出
了事了。”
小鱼儿笑道:“什么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么?”
桃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嗤”的又擤了把鼻涕,道:“我远远就听见帐篷圈子里传
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哭声,就连马也在乱叫乱跳,乱成一团,其中还夹着皮鞭子‘吧哒吧
哒’在抽人的声音,还有个破锣嗓子在大吼:‘谁也不准动,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
你!’……”
小鱼儿道:“你嗓子再哭哑些,就学得更像了。”
桃花道:“我本想冲过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马,伏下身子,在草丛里爬了过去,幸好
草很长一我爬到近前,便瞧见那一团帐筐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堆人围上了,这些人一个个
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凶眉横眼,骑在马上,不像强盗才怪。”
,小鱼儿道:“哎呀,强盗来了,有意思。”
桃花道:“这些强盗将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汉客全都赶牛赶羊般赶成一团,我瞧见
他们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小鱼儿道:“草原上的强盗原来这么凶。“。
桃花道:“草原上虽有强盗,但却不是这些人。”
小鱼儿笑道:“你怎知不是?草原上的强盗你认得?”
桃花道:“草原上的强盗虽是汉人,但为了方便,也都是穿着牧人的衣服,但这些强盗
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从关内来的。
他们骑的也不是咱们的藏马,而是川马,藏马的腿长,川马的腿短,我一瞧就能分出
来。”
小鱼儿不再笑了,皱眉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自关内赶来,自然不是为着要抢你们的贷
物牛羊,关内的有钱人,总比关外多……”
桃花道,“他们不是要抢东西,而是要抢人…”
小鱼儿道:“抢人?抢谁?抢你?’:.桃花咬着嘴唇,道:“汉家的女孩子,也总比
我们漂亮得多……他们要抢的,也是个汉客,他们一路自关内将他追到这里,而且他们的探
子还瞧见这人在我们的帐蓬里,所以,他们就逼着我的族人要人!”。
小鱼儿道:“你的族人可给了他们?”
桃花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的是谁,他们自己在帐篷里找,也没有找着,于
是他们就一定说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还要限半个时辰内将他交出来,否则……否则他们就
要凌辱我们的姐妹,打死我们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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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9 23:34
她说到此刻,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扑到小鱼儿身上,大哭道:“所以我来求你回去救救他们,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小鱼儿沉吟道:“你可知他们要的那人是谁?!
桃花道:我……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要的人是你,后来才听见,他们要的,是一个‘姓铁
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姓铁的……我没听见过,我铁心男一直瞪着眼睛在听他们
的话,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铁,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桃花一惊,两只大眼睛瞪着铁心男,再也不转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苦笑道:“呆子,你为何要承认?”
铁心男也不理他,大声道,“那些强盗中可有女子?”
桃花呐呐道:“没……没有。“她实在想不到那些强盗要找的竟是个这么漂亮、这么秀
气的小伙子,竟呆在那里,眼泪也不流了。
铁心男已大声道:“好,他们既要找我,我跟你去!”
桃花道:“你去了不行!不行!”。
铁心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为何不行?”
桃花垂下头,幽幽道:“像你这样的人,去了岂非等于羊人虎口,我怎忍看你前去送
死?你……你……你还是快逃吧…铁心男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哼!像他们这种蠢
材,一一百个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头。”…。
桃花道:“你不怕他们,为何要从关内逃到这里来?”
铁心男呆了呆,道:“我……我……”
桃花忽然抬起头,道:“莫非你怕的只是个女人,是以一听他们全是男的,你就不怕
了。”
铁心男脸红了,大声道:“这些事不用你管。“小鱼儿却拍拿笑道:“原来你不怕男
人,只怕女人,哈哈,这毛病倒和我差不多,我委实也是一见了女人就头疼。”
铁心男叫道:“放过我……我去!”…小鱼儿道:“你若去死了,我岂非连徒弟也没
了。
铁中男道:“我担保一定回来。“小鱼儿歪看头想了想,笑道:“桃花,你看我的这徒
弟是不是英雄?”
桃花痴痴地瞧着铁心男,合掌道:“阿拉保佑你。”
小鱼儿大笑道:“英雄救美人,这可是佳话一段,我江鱼可不能煞风景……好,你去
吧…”手掌拍了两下,铁心男一跃而起。
桃花道:“你……“小鱼儿笑道:“你有了一个英雄还不够么?我……我在这里等你
们”
桃花跺了跺脚,道:“不愿救人的人,将来也没有人救你……”
她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一跃上马,道:“铁……你也上马来呀。”
铁心男却瞧了瞧小鱼儿,道:“我……你……”
终于什么话也没说,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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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瞧着那渐去渐远的蹄尘,喃喃笑道:“多情的姑娘,情总是不专的,这话可一点
儿也不错,铁心男这下子被他缠住了,却不知要几时才能脱身。”
他轻轻拍着那个白马的头,道:“马儿马儿,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好么,但你瞧见漂亮的
小母马时,可要走远点,咱们年纪还小。
若被女人缠着,可就一辈子不能翻身了。”
桃花打马飞驰,长长的秀发被风吹起,吹到铁心男的脸上。
铁心男却似毫无感觉,动也不动。
桃花又觉他呼吸的热气吹在脖子里,全身都像是发软了,她小手拼命抓紧绳,回眸道:
“你坐得稳么?”
铁心男道,“嗯。””
“桃花道:“你若是坐不稳,最好抱住我免得跌下马去。”
铁心男道:“嗯…居然毫不推辞,真的抱住了她。
桃花都软了,突然道,“只要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铁心男道:“嗯。”
桃花眸子立刻又发出了光,马打得更急,这段路本不短,但桃花却觉得仿佛一下子就到
了。
他们已可瞧见那黄色的帐篷,已可听见声声惊呼。
桃花道:“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冲进去?”
话未说完,突见一条白色的人影,自身后直飞了出去,本来坐在马背上的铁心男,已站
在十丈外。
桃花又惊又喜,赶紧勒住了马。
只见铁心男笔直地站在那里,雪白的衣衫虽然染了灰尘,但在阳光下,看来仍是那么干
净,那么潇洒。
这正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中盼望的情人。
桃花心里飘飘荡荡,几乎将什么事都忘了。
但惊呼叱骂声仍不断传来,铁心男已在厉声喝道:“铁心男在这里!谁要来找我?”
惊呼叱骂声突然一齐消寂。
风吹长草,铁心男衣袂飘飘。
帐蓬里突然有人嘎声狂笑道:“好,姓铁的,算你还有种,总算没叫我李家兄弟白
等。’铁心男冷笑道:“我早已猜中是你们……你们要找的是我。
还耽在那里作什么,随我来吧!”他转过身子,缓步而行。
帐篷那边呼啸之声大起,十余匹健马,一起奔了过来凄厉的呼啸夹杂着震耳的蹄声,委
实叫人胆战心惊。但铁心男仍是慢慢地走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桃花远远地瞧着,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铁家的儿郎果然是出色的芙雄,忧的是他文质
彬彬的模样,只怕不是这些野强盗的对手。十余铁骑瞬即将铁心男包围往了,铁心男连眼皮
都不抬,马上的汉子手里虽拿着长鞭大刀,竟偏偏不敢出手。直走出数十丈外,铁心男才停
住脚,冷笑道:“好了,你们干什么找我,说吧”
迎面一匹马上坐着的虬髡独眼大双厉声道:“我兄弟先得问问你,那东西可是在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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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铁心男笑道:“不错,是在我身上,但就凭你们兄弟这几块料,可还不配动它,你们若
认为我到关外是躲你们你们就错了。“.那眼限大汉怒吼道:“放屈!”突然一提绳,迎头
飞弛而来。
长鞭迎风一抖,“吧”的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毒蛇般抽了下来”
铁心男叱道:“下来!”
手一扬,不知怎地,已提着了鞭梢,乘势一抖,独眼大汉百来斤重的身子,竞被他凌空
抖起,摔在两丈外。铁心男身子一抡,马群惊嘶着退了开去,突然刀光闪动,两匹马自后面
偷袭而来,.鬼头刀直砍铁心男的脖子。铁心男头也不回,身予轻铰一缩,两把鬼头刀呼啸
着从他面前砍了过去,他长鞭扬起,鞭梢轻轻在这两人肋下一点,这两条大汉就滚下马来,
一人被马蹄踢中,惨呼着滚出几丈,自己手中的刀将自己左脸整个削去了半边;另一人右脚
还套在马蹬里,急切中挣它不脱,竟被惊马直拖了出去。
他举手投足,眨眼间便打发了叁个人,真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别的人可全都吓
得呆住了。
铁心男微声笑道:“李家兄弟的马上刀鞭动夫,原来也不过如此,别人想动我怀里的东
西,还有话说,不知你们竟也不量量
自己的斤两,也想插一脚”
笑声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动你怀里的东西,毛家兄弟配不配?
这语声有气无力,像是远远自风中飘来,简直教人听不清,但越是听不清,就越是留意
去听,一听之下,就好像有无数个瞧不见的小毛虫钻进自己耳朵里,简直恨不得将自己耳朵
割下来。
铁心男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峨嵋山上叁根毛…一。一身后另一个人怪笑着接道:
“人鬼见了都难逃……嘻嘻,这句话原来你也听过,这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宛如踩着鸡脖
子,刺得人耳朵发麻。”
铁心男一寸一寸地转过身子,这才瞧见身后一匹大马,特制的大马鞍上,一排坐着叁个
人!
第一个骤看似是五大岁的小孩子,仔细一看,这”孩子”竟已生出了胡须,胡须又白又
细,却又仿佛猴毛。他不但嘴角生着毛,就连眼睛上、额角头、手背、脖子……凡是压在衣
服外面的地方,都生着层毛。他面上五官倒也不缺什么,但生的地方和完全不对,左眼高,
右眼低,嘴巴歪到脖子里,鼻子像是朝上的。这简直
不像个人,纵然是人,也仿佛老天爷造时,造坏了模子,一生气就索性想把他揉成稀
泥,却又不小心被他溜进了他妈的肚子,铁心男瞧着他,虽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也不禁起
了寒栗。
他也在瞧着铁心男喀喀笑道:“‘嚼心蛀肺毛毛虫这名字你总听说过吧,那就是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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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莫要多瞧,多瞧两眼,就会肚子疼的!”
铁心男要想不去听他说话,却又偏偏忍不住去听,听完了又觉得直要恶心,赶紧去瞧第
二个人。这第二人模样也未必比那“毛毛虫”好看多少,但身子和比“毛毛虫”整整大了一
倍,脖子和比“毛毛上”长了“叁倍,那又细又长的脖子上,一个头却是又尖又小,简直和
脖子一般粗细,满头乱发刺猥般竖起,一张嘴却像是椎子,上面足足可挂五六只油瓶。
铁心男拼命咬着牙,道:“休你是毛公鸡?”
这人咧嘴一笑,露出排锯子般的牙齿,道:“你莫要咬着牙,无论谁见着我,牙齿也要
发痒的…”
铁心男恨不得赶紧掩住耳朵──这人哪里是在说话,这简直像是在杀鸡,杀鸡的声音都
比他柔和得多。
他实在不想再瞧那第叁个人了,却又忍不住去瞧,他想,这第叁个人总要好看些的──
世上还有比他们更难看的人么?他不瞧倒罢了,这一瞧之下──唉,老天,前面那两个多少
还有些人形,这第叁个简直连人形都没有了。
这第叁个人简直是个猩猩。“毛公鸡”的身子要比“毛毛虫,大上一倍这“猩猩”的身
子却要比“毛毛虫”整整大上四倍。”毛公鸡”脖子又细又长,这“猩猩”却根本没有脖
子,一颗方方正正的头,简直就是直接从肩膀上长出来的,“毛毛虫”身上的毛又白又细这
“猩猩”身上的毛又黑又粗,连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了,只能瞧出一双野兽般的的发光的眼
睛。
这双眼睛正瞧着铁心男,道:“毛猩猩!”
远处草丛中的小鱼儿,,也瞧见这叁个人了他实在忍不住要笑。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妈妈
是怎么将这叁人生出来的,能生出这样叁兄弟来的女人,那模样他更不敢想象。但他却不知
这兄弟叁人正是近十年来最狠毒的角色,江湖中人瞧见他们,莫说笑,简直连哭都哭不出
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十叁章 仙女惩凶>>
古龙《绝代双娇》
第十叁章 仙女惩凶
小鱼儿在暗中已瞧了许久,他瞧见李家兄弟在前面追铁心男,这毛家兄弟就在后面跟着
李家兄弟。他们坐的那匹马又高又大,但走的步子却是又轻又快,一路在后面跟着李家兄
弟,李家兄弟竟没人知道。
现在,李家兄弟自然知道了,这些看来威风凛凛的大汉,一瞧见这叁个怪物,身子竟像
是弹琵琶般抖了起来。
小鱼儿不禁暗中奇怪:“这叁个怪物找的又不是他们,他们怕什么?难道这些怪物竟是
六亲不认,见人就杀的么?
只见李家兄弟一面发抖,一面就想溜,这兄弟十余人的马上功夫果然都不错,身子未
动,马已在后退。
毛毛虫突然笑道:“奇怪呀奇怪,姓铁的还未溜,姓李的却想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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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李中一人赶紧抱拳笑道:“我兄弟不敢与前辈争功,这姓铁的身上东西,我兄弟也不
想分了,是以……我兄弟先走一步”
毛公鸡咯咯笑道,“你们一瞧见我们兄弟就走,难道是嫌咱们难看么?”
那大汉脸色已黄了,牙齿打战道:“不!不……不敢。”
毛公鸡道:“既然不敢,为何还要走。“毛毛虫笑道:“老二这就错了,腿又不是生在
他们身上的,他们的腿可没有动呀,动的只不过是马腿而已。”
毛公鸡道:“如此说来,不是他们不听话,是马不听话。”
那大汉赶紧道:“不……不错,是……是马……”
韦公鸡道:“这些与其该死…死一字刚说出,那毛猩猩已跃了下来。
他身子虽是方的,两条手臂却是又粗又长,几乎要拖到地上,他身子看来虽笨,行动倒
一点也不笨。
又见他身子一晃,已到了第一匹马前,一拳往马头上击去,那匹马连哼都未哼,就倒在
地上,马头竟被他一拳打得稀烂。
小鱼儿也不禁骇了一跳:“这家伙好大力气。”
一念转过,已又有叁匹马的头被他打烂了。
群马惊嘶,毛猩猩大步赶过去,就像是砍瓜切菜,十几匹马眨眼间就再也瞧不见一个好
好的马脑袋。李家兄弟一个个跃下马来,一个个面无人色,其中一人突然狂呼着往后就逃,
简直已被吓疯了。
韦公鸡道:“还有不听话的。!
语声中突然飞起,头前脚后,一支箭似的射了出去,“砰”的一声,公鸡般的脑袋已撞
上了那大汉的后背。那大汉逃的不慢。
只听身后风响,连回头都来不及回头,已被撞着,一根脊椎骨断成十几截。他身子竟不
是倒下去的,简直就像是面人儿似的瘫下去,毛公鸡的手却已捉着他的身子,喝道:“老
大,分菜给你!
.。那大汉竟被抛了出来,飞过众人头顶。
毛毛虫笑道:“刚出笼的馒头来了。”
眼见那大汉身子飞来,突然伸出猴爪般的小手,往那大汉胸口一抓,他人不过是较轻掏
了掏。那大汉身子还是照样往前飞。
便却有鲜血涌了出来,又飞了叁丈,才跌在地上,地上多了一串鲜血,他胸口也多了一
个大洞。
再瞧毛毛虫手上已是血淋淋的,掌心一颗鲜红的人心,似是还在微微跳动,毛毛虫笑
道:“各位谁要吃这慢头,好香好热的馒头,还烫手哩。”
李家兄弟脸如死灰,铁心男脸色也变了。
毛毛虫大笑道:“你们既然无福消受,可就便宜我了”竟张口咬了下去,一口就咬了一
半,嚼得吱吱作响,顺着嘴角直淌鲜血。
李家兄弟身子发软,简直已站不住了,铁心男不由自主掩住
了嘴,否则就得当场吐了出来。就连小鱼儿,也不禁直犯恶心。李大嘴虽然也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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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吃得到底“文明”得多,还讲究细切慢烹,煎炒蒸煮,吃相也文质彬彬的,并不吓
人。像毛毛虫这样的吃法,小鱼儿简直没瞧过,简直也瞧不起,他觉得这人,简直太野蛮,
简直太不懂得享受。就算要吃人,最少也该学学李大嘴那样的吃法才是…但毛猩猩的气力实
在不小,毛公鸡的身法实在不错,这毛毛虫手上的功夫,也实在令人吃惊。
这点小鱼儿还是承认的,尤其是毛毛虫,伸伸手一掏,”就能将人心掏出来,这出手之
快且不去说它,部位认得之准,竟不会掏错地方,这份眼明手快,当真连小鱼儿也不得不佩
服他索性沉住了气,瞧个明白。
只见毛毛虫片刻间已将一颗心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嘴角的血都舐干净了,拍了拍手,
笑道:”秋风将近,进补及时,人心最补,大家不可不知,你们瞧,我刚吃完了,精神可不
就来了」他的精神果然来了,不但说话的声音已响亮得多,就连眼睛也亮得多,脸上也冒出
了红光。
铁心男突然冷冷笑道:“你们这是向我示威?”
毛毛虫笑道:“你胸口里也藏着这个馒头,你若不想被我吃掉,就赶紧把那东西拿过来
吧,免得我多花力气动手,费了力气就又想吃馒头。”
铁心男道:“你想也休想!”
身子突然倒翻而出,叁十六着,是走为上策。
哪知那毛猩猩突然已挡住了他的去路,两条手臂一伸,加起手足有两丈,铁心思竟窜不
过。
毛猩猩咧嘴一笑,道:“好漂亮的小脑袋,打坏了真可惜”
他一共只说了十叁个字,铁心男却已攻出十四招!铁心男固然是快,他说的也委实慢得
不像人话。
这十四招击出去,从第一拳开始便未落空,只听“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毛
猩猩肩头胸口肚子已挨了十四拳之多,着着实实的十四拳,可没有半分虚假。
但毛猩猩却当他是假的,非但身子动也不动,嘴里还是照样说话,铁心男这十四拳竟像
打鼓为他话声助威一样。十四拳击过,铁心男嘴唇已发白,那第十五拳,委实再也打不出
手,竟似已呆在地上。
毛猩猩透了口气,道:“完了么?”
铁心男咬咬牙,道:“完了”
毛猩猩道:“好,轮到我了!”
“呼”的一拳,直击而出。/他的拳头铁心男可受不了,身于一伏,突然自他肋下穿
出。
乘势在他脚下轻轻一勾,反手又添了一掌。
毛猩捏身子已推重山倒玉柱地扑面跌在地上。
铁心男却不敢回头瞧他狼狈的模样,身形不停地前窜,突见地上钻出个毛毛的东西,竟
是毛公鸡的脑袋。
他再回头去瞧,毛猩猩已从地上弹了起来,正咧着大嘴望着他笑,左面却伸过来一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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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白毛的小爪子,道:“拿来!”
这兄弟叁人竟有两下子,小鱼儿瞧见他们的身法,就知道铁心男逃是绝对逃不了的,
打,也打不过。
他叹了口气,暗暗道:“看来只好我出手了,师父虽然未必帮着徒弟打架,但徒弟身上
若有好东西时,做师父的可不能让他被别人抢走。”
只见铁心男已被围在中央,他磨了磨拳头,就要出手,但就在这时,突听一阵铃声远远
传了过来。接着,他便瞧见了一个火红的影子,像是火。这团火竟是一人一马,火红的马,
火红的衣服,人马本来极远,但来得好快,简直像是在飞!
铃声传来,李家兄弟、毛家兄弟、铁心男已全都一惊,再瞧见这火红的人马,十几人竟
似一起吓呆了。
只听一个又娇又脆的声音喝道:“一共十九个,谁也不准走!”
人马已火云般飞到眼前,马上人红衣如火,手里挥动着根火红的鞭子,鞭子雨点般落
下,眨限间李家兄弟已被抽得倒在地上打滚,那鞭子就像毒蛇,就像火,但李家兄弟眼见这
鞭子抽下来。
非但不取逃,不敢招架,竟连惨呼都不敢呼出声来,只是咬着牙直哼哼。火红的人马兜
着圈子,李家兄弟在地上直滚。
小鱼儿不禁暗中鼓掌道:“好鞭法,打得好,不想铁心男竟有这样的朋友,看来用不着
我出手了。”
他未瞧见这其中脸色变得最惨的,就是铁心男,他目光委实己被这马上的人吸住了,且
也没空去瞧别人。
毛家兄弟实在太丑,这人却实在太美,毛家兄弟丑得不像人,这人美得也不像人,简直
像是仙子。
她的衣服红如火,她的面靥上也带着胭脂的红润,她的鞭子若是地狱中的毒蛇,她的睛
睛就是天上的明星。她的鞭子飞舞。
她的眼波流动。
小鱼儿暗叹道:“只要能被她瞧两眼,挨几鞭子也没关系,但她这鞭子却未免太毒了,
别人说过越美的人越狠心,这话果然不错。”
他瞧见李家兄弟身子本来还在打滚,嘴里本来还在哼哼,到后来却连滚也滚不动了,哼
也哼不出。但这红衣少文手里的鞭子还是不停,她瞪着眼睛,咬者牙,嫣红的面庞上,没有
半分笑容,竟冷得怕人。
铁心男突然大喝道:“他们和你有什么仇恨,你要下如此毒手?”
那红衣少女冷笑道:“天下的恶人,都和我仇深如海。
铁心男嘶声道:“你……你住手!”
红衣少女道:“你要我住手,我偏要打!偏要打!”,又抽了十儿鞭子,她却霍然住
手,兜转马头,面对着毛家兄弟,她的眼睛发着光,冷笑道:“很好,你们没有走,很聪
明,但我也没有忘记你们”
毛毛虫咯咯笑道:“姑娘叫咱们留下,咱们自然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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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道:“你可知这我为什么未用鞭子对付你们?”
毛毛虫笑道,“不知道。’。
红衣少女道:“挨鞭子的人能活,不挨鞭子的就得死!
毛毛虫道:“姑娘可知道咱们为什么不走?”
红衣少女道:“你敢走么?”
毛毛虫怪笑道:“咱们不走因别人怕你,我兄弟却不怕你!”
叁人像是早已商量好,此刻突然同时飞起。毛公鸡一头撞向那少女的腰,毛猩猩一拳击
向马头,毛毛虫一双猴爪,闪电般直
抓她的眼睛。这兄弟叁人不但出手迅急,配合佳妙,而且所攻的部位,更是上、中、下
叁路全都照顾得周周到到。小鱼儿实在想不出她怎能挡得住这叁招,她就算能保住头,也保
不住腰,就算能保住腰,也保不住马。
只听这少女冷冷叱道:“找死!”
接着,又是轻轻一声呼啸,那匹胭脂马竟突然人立而起,一双腿,直住毛猩猩头上咂了
下去。
毛猩猩纵能受得了人的拳头,却也受不了这马腿,拼命一躲,肩头还是被踢中,踢得满
地打滚!小鱼儿瞧得几乎要拍起手来,他虽已猜出这少女武功必定厉害,却未料到连她坐下
的马也有两下子。再瞧毛毛虫与毛公鸡,两人躺了了下来,毛毛虫一双手已齐腕折断,毛公
鸡的脑袋却分成了两半。小鱼儿眼睛虽然快,但毕竟只有一双眼睛,瞧得这边便顾不了那
边,他竟末瞧出这少女是如何出手的!
他简直瞧得连眼睛都发直了,脖子里直冒凉气,这少女连马鞍都未下,已打发了这叁个
怪物,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草原昼短,日已西沉。
夕阳,照着这少女嫣红的脸,照着她嫣红的面颊,也照着这些“死尸”──一个骑着红
马的美丽小姑娘,慢慢走在满地死尸间,风吹草长,夕阳将暮,这……这又又是幅什么样的
图画了铁心男站在那里,像是丝毫也没有想逃的念头,只是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脸色和躺在
地上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穿红衣的小姑娘终于将马兜到他面前,小鱼儿虽瞧不见她的脸,却猜想她此时一定笑
了,她不笑已是那么美,笑的时侯模
样更不知有多可爱了,又可惜自己瞧不见,他又想,这小姑娘又怕也对铁心男很有意
思,所以才会将和铁心男作对的人都打在地上。
哪知这小姑娘却冷笑道:“好,铁心男,算你有本事,竟能一直逃到这里,能从我手里
逃得这么远的人,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但现在你可再也逃不了啦。”
铁心男道,“所以我根本没有逃。”
红衣姑娘道:“你很聪明,你果然比这些人都聪明得多,但你若是真聪明,就快些将那
东西交出来,免得我费事。”
小鱼儿越听越不对了,他这才知道这个姑娘虽然出手救了铁心男,却是黄鼠狼给鸡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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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没存好心。
.他眼珠子一转,自怀中摸出件东西,悄悄爬了出去,风吹草长,不住作响,恰巧掩饰
了他的声音。
只听红衣姑娘道:“你拿不拿来?”
铁心男道:“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红衣姑娘大怒道:“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这样好好说过话,你……你……你还要装蒜?”
鞭子突然飞起,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的,鞭子抽在铁心男身上,用的力却不重,铁心男动也不动地挨着,神色不变,
淡淡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红衣姑娘喝道:“好,你这是逼我动手,你可和我一动手就不会停手,你难道不知道我
的脾气?你难道……”
她的气越来越大,全未觉察小鱼儿已爬到她的马后,将手里的东西迎风一晃,便有一股
火焰飘了出来,立刻燃着了马屈股和马尾巴,这胭脂马虽然神骏,但完全是畜牲,世上哪有
不怕火烧的畜牲,当下惊嘶一声,直窜了出去。
红衣姑娘一句话没说完,马已将她带到十丈外,她要是跃下马来,小鱼儿和铁心男还是
逃不了。怎奈她对这匹马爱逾生命。
怎舍得丢下,这自然是小鱼儿早已算准了的,否则他又怎会使出这一着!
那火烧得好厉害,烧得马疯了似的向前跑。
红衣姑娘惊呼道:“樱桃,莫要怕,樱桃……站住!”
她跳下马虽容易,但要勒住这匹受惊的马,可不简单,何况她简直根本舍不得使力勒
马。这“樱桃”腿力也实在真快,眨眼间便跑得不见了。
小鱼儿自然也早已拉着铁心男的手,向另一方向飞逃而去。
那小白马远远瞧见,居然认得他,也跟着他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小鱼儿不敢停住脚,
铁心男更不敢停住脚,两人脸已发青,汗珠已和黄豆差不多大。
天色已暗了,这一趟直跑了不少里路,莫说小鱼儿,就连铁心男一生也没有一口气跑得
这么远过。跑着跑着,只见前面有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小鱼儿也不管里面有人没人,一头
就冲了进去。
一冲进去,两入可忍不住全躺下了,喘气的声音,简直比牛
还粗,小鱼儿就在铁心男怀里,铁心男心跳的声音像是在打鼓。
幸好这屋里果然没人,只见蜘蛛网不少,显然已有许久无人居住,两人冲进来时,自然
沾得满头满脸。小鱼儿刚想去弄掉它,哪知铁心男一喘过气来,突然用力一推,几乎将他推
得远远滚了出去。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我救了你命,你就这样谢我?”
铁心男脸红了红,道,“对……对不起,谢谢你。”
小鱼儿笑道:“对不起,行个礼,放个屁,臭死你……”铁心男’竟真的放了屁,小鱼
儿早已笑得满地打滚。铁心男脸更红得像茄子似的,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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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爬了起来,笑道:“放屁有什么要紧,人在害怕时,不撒尿就算好了,放屁又算
得什么,你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红脸?
铁心男道:“我……我……”、他说话的声音简直像是蚊子叫,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小鱼儿道:”莫说你害怕,就连我……连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了她,还有谁不怕
她……喂!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铁心男道:“她姓张,别人都叫她‘小仙女’张菁,小鱼儿拍掌道:“呀,这名字我听
过……”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谷那天下午,逃入“恶人谷”的那“病虎”
常风,就在他面前提起过这名字。
那常风的确也是怕得她要死,但小鱼儿那时候未想到这人人闻名丧胆的角色,竟是个无
锡泥娃娃般的小姑娘。,小鱼儿想到她,骑着小红马,穿着红衣裳,闯荡江湖,走过的地
方,人人都向她磕头……小鱼儿不觉想得出神了。“过了半晌,铁心男轻轻道:“你能将我
从她手里救出来,可真不容易,但…但她必定恨你入骨,你以后可要小心。”
小鱼儿笑道:“我不怕,她根本没瞧见我,不认得我,何况……就算真的打起来,我也
未必一定会输给她…铁心男笑道,“你打不过她的,他的武功也不知是谁传授的,出道才不
过一年多,最少已有五六十个武林高手栽在她手里。
小鱼儿道:“那些一装一篓的高手算人才?”。
铁心男道:“但其中却也有不少功夫是真硬的,譬如……“小鱼儿大声道:“这些且不
去管它,你且将那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铁心男身子微微一震,道,“什……什么东西?”
小鱼儿道:“就是他们不要命地来抢的东西,也就是你宁可不要命他不肯给他们的东
西,你自然知道是什么的。”
铁心男道:“我,我不知道…”
小鱼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大声道:“我救了你的性命,要你拿那东西给我瞧瞧,你
都不肯,你这人还有良心么,何况我只不过想瞧瞧,又不要你的。”
铁心男道:“你……你放手,我告诉你。”
铁心男叹了口气,道:“但这是件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小鱼儿道:“我会去告诉谁?呆子,你才是我最喜欢的人呀。
别人害你,我不要命地救你,我怎会会告诉别人!”
铁心男脸又一红,但立刻抬起头来,轻声道,“那东西不在我这里。”
小鱼儿瞪着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起来。
铁心男道:”你笑什么?”。
小鱼儿道:“那东西既不在你身上,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你为什么要逃?”
铁心男叹道:”因那东西是我的一个最亲近的人拿去的我怕别人去害他,所以就故意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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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东西在我身上的模样,好教别人都来追我,他就可以平安了。“,:..……小鱼儿呆了
呆,道:“原来这是蝉脱壳、调虎离山之计。想不到你竟是个肯舍己为人的好人。“、铁心
男垂首道:“我虽不是好人,但那人是我哥哥。”
小鱼儿道:“哦,原来如此,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铁心男头垂得更低,道:“那是张藏宝的秘图…”
小鱼儿笑道:“原来是这种东西,早知道是这种东西,我连瞧都不要瞧了,我若要宝
贝,简直到处都有,何必那么费事…”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小鱼儿走到门口,笑道:“这外面还有井。”
铁心男道:“这破柜子里还有几只破碗,我去打些水来给你喝。”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不会逃吧!”
铁心男道:“我为什么要逃。”
小鱼儿大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逃的。”
佚心男果然没有逃,却提着个木桶走了进来。他脸上的傲气已全不见了,突然变得十分
温柔,竟真的打水、洗碗,做了些男人不愿做的事,而且做得很仔细。
小鱼儿瞧着他,觉得有趣得很,突然一阵马蹄传来,两人俱都一惊,面无人色,幸好小
鱼儿眼尖,已瞧见是匹白马。
那个白马居然也一路追着他们来了。
小鱼儿又惊又喜,□着迎了出去,抚着小白马的头道:“马儿马儿你真乖,明天请你吃
白莱,对了,我也该给你取个名字,别人红马叫樱桃,你就叫白菜吧。””
他向屋子里瞟了一眼,屋子里很黑,过了半晌,铁心男端着两碗水出来,满面笑容,
道,“我已尝了尝,这水是甜的。“小鱼儿道:“我们喝水,马儿呢,它跑累了让它先喝
吧。”
铁心男赶紧道“不行不行,这……我只洗了两个干净碗,叫它拿桶喝吧。”将一只碗放
到井边,一只碗交给小鱼儿,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他跑得可真快,等他跑回来的时候,小鱼儿还站在那里没动哩,铁心男眨了眨眼睛,笑
道“你喝呀,水真是甜的!”
小鱼儿笑道:“我怕这井水有毒。”
铁心男咯咯笑道“不一…不会的,水里有毒,我已经被毒死了,我刚才已经喝了一碗,
现在我再喝一碗。”
他拿起进边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小鱼儿笑着道:“你先喝了,我就放心了。”
他喝了一碗,又是一碗,简直比马喝得还多。
天色更暗了,星,已在草原上升起。
小鱼儿面色突然大笑,道:“不.….不好!是的,我的头怎么发晕了。’话未说完,
真的倒了下去,大呼道:“毒,井水里一定有毒”
铁心男突然后退两步,冷冷笑道:“你放心,水里没有毒的,只不过是迷药,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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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就可以走路小鱼儿呻吟着道:“你。…你为什么要下迷药。”
铁心男道:“只因我要去个地方,不能被你缠着。”
小鱼儿道:“你…“你。”。”
他越来越不行了,连话已说不清。
铁心男笑道:“你这孩子,虽然还算聪明,但..’他边说边走,说到这里,脚下突然
一滑,几乎跌倒,他面色也立刻变了,再走两步,竟真的扑地跌倒,倒在水桶旁,竟似连爬
都没有力气爬起来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道“莫非你在自己碗里也下了迷药?”
铁心男道“不…。不会的,我。。我明明…”
小鱼儿突然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一跃而起。
铁心男大骇道“你…。你莫非…。”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你这孩子,虽然还算聪明,但和我比起来可就差多了你在屋子里下
迷药,以为我瞧不见?嘿嘿,告诉你,我这双眼睛是药水泡大的,就算半夜里,也可以在地
上找出根绣花针的。’铁心男面色如土,道:“原来你,你换了碗。”
小鱼儿笑道“不错,我换了碗,你却瞧不见,老实告诉你,这种把戏,我在两岁时就会
玩了,把我带大的那些人,都是天下迷药的祖宗。”
铁心男连眼睛都张不开了,但却拼命大声道“你……你想把……我怎样……”
小鱼儿道:“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是.你说的话,我全不相信,我先要将你从头到
脚仔细搜一搜,看看究竟存有什么东西。”
他话未说完,铁心男苍白的脸,又像是火一般的红了起来,颤声道:“求求你…。求
“…求你,不”。不要“…他不但声音颤抖,竟连身子也颤抖起来,他的一双手,死命地抓
紧衣襟,死也不肯放松,他口中不断呻吟着道:“求求你。。。
不……求求你“。。”
但声音越来越弱,终于没有声音了,手也终于松开。小鱼儿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瞧着
他,直等他再也不会动了,小鱼儿才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把他的手拉开,他越是求,小鱼儿
越想搜。这时,一阵风吹来,吹来了一条人影。
这人影来得竟一丝声音也没有,幽灵般站在小鱼儿身后,朦陇的星光下,依稀可看出她
身上衣裳是红的。小鱼儿竟似完全没有察觉
标题 <<旧雨楼·古龙《绝代双娇》——第十四章 倩女出现>>
古龙《绝代双娇》
第十四章 倩女出现
红衣的人影,在星光下看来是那么窈窕,那么可爱。
她缓缓抬起了手,姿势也是这么轻柔而美丽,就像是多情的仙子,在星光下向世人散播
着欢乐和幸福。
但这只手带来的却只有死亡这只手刹那间就要取小鱼儿的性命。
小鱼儿还是好像完全不知道,但口中却突然喃喃道“这人真奇怪,怎么躺在这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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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也叫不醒…。’喂,喂!这位大哥,你醒醒呀,在这里睡觉要着凉的。”
那只本要拍下的手,突然停住不动…。
小鱼儿还在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办呢?””。我既然见着了,就不能不管,唉,谁叫我
瞧见这口井,谁叫我要来喝水,我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红衣人影突然道“你不认得此人?”
小鱼儿就像被针戳着屁股似的跳了起来,转了个身,瞪着大眼睛瞧着这条人影,又像是
见了鬼似的。其实,星光下,水桶里剩
下的半桶水,就像是面镜子,早已告诉了小鱼儿来的这人就是“小仙女”。但小鱼儿却
装得真像,他瞪着眼睛怔了半天,才嗫嚅着道:“小、.…小姑娘,你是几时来的?”
他话末说完,小仙女已一个耳光打了过去,他想躲,却像是躲不开,直被打得滚倒在
地。
小仙女”张菁冷冷道“你这小鬼也敢叫我小姑娘?”
小鱼儿捂着嘴,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惨兮兮地道“是……大姑娘,我……”
话未说完,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个耳括子。
小仙女厉声道“大姑娘也不是你叫的。”
小鱼儿道“是,姑姑……阿姨……我不敢了。”
小仙女道:“哼,这样还差不多。”
这话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在她说来已是和气多了。她简直
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和气,也不知怎地,瞧见小鱼儿这样的孩子,竟连她的心都硬不起
来。
小鱼儿眨着眼睛,突然又道“阿姨,你也莫要生气,我有个叔叔,说人若生气,肉会变
酸,不….”不”人若生气,就会变老,变丑的,阿姨你这么美,若是万一真的变老变丑了
岂非要教人难受得很。”
他眨着大眼睛说着,小仙女居然听了下去。她瞧着小鱼儿的脸,不禁觉得这孩子真是奇
怪得狠。
她竟不由自主脱口道“我真的很美么?’一句话出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和气了,反手
又是一个耳光掴了出去,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厉声道:”就算美也不要你说。”
小鱼儿暗暗好笑,他已觉出这一掌已轻得多‘但口中却哭兮兮道“是,阿姨虽然美,但
我却不说了。”
小仙女道:“你这小鬼,怎会到这里来的?”
小鱼儿道“我跟着几位叔叔来做生意‘今天我大叔买了匹小马,叫我骑着玩,哪知这匹
马虽小,却厉害得狠,竟发疯般一阵跑,我拉也拉不住,就糊里糊涂地被这鬼马弄到这里,
也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眼睛眨边不眨,想也不想,大篇谎话就顺理成章地从嘴里
流出来,简直比真的还叫人相信。
小仙女点头道:“不错,无论多柔顺的马,一旦疯狂起来,真是谁也拉不住的莫说你这
么个小孩子了。”她自然是身受其痛,所以对这“小鬼”的遭遇不觉有些同情.却不知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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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9 23:34
“痛”的正是面前这小鬼”
小鱼儿暗中几乎笑断了肠子,口中却连连道:“是呀,我被这疯马折腾了一天,好容易
等它跑不动了,瞧见这里有口井,刚想喝口水,哪知却瞧见这个睡虫。”
小仙女瞧了铁心男两眼,冷笑道“哼!你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么?”
小鱼儿失声道“不是睡着,难道是死了?”
小仙女道:小鬼,告诉你,他是中了别人迷药……奇怪,他怎会被人迷倒的?…。也
好,我正可搜搜那东西在哪里?”
她对小鱼儿已全无疑心,竟也喃喃自语起来,小鱼儿瞧着她捏铁心男的身子…心里直着
急,却也没法子。
哪知她搜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搜着,小鱼儿更奇怪,想不到那东西。竟真的不在铁心男
身上,那么,我说要搜他时,他为什么急得要命?
突听小仙女失声道“不好,那东西莫非已被迷倒他的人先换走了?那会是什么人?”小
鬼快提桶水来,泼醒他,我要问他的话。”
小鱼儿赶紧笑道:“是,莫说一桶,十桶我也提得动。”
但他却像是一桶也提不动的样子,一面打水一面喘气,好容易打满了一捅,喘着,喃喃
道:“这鬼捅怎么这样重,我….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也噗地跌倒,水桶也直飞了出
去,一满桶水溅在小仙女身上。
小仙女大骂道“你这笨猪,你。。”你要死。”
小鱼儿脸都骇白了,连滚带爬站起来,脱下衣服.笨手笨脚地去擦小仙女身上的水,嘴
里连声道:阿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死”
小仙女恨声道:“瞧你长得还像个人哪知你却是个笨猪、死猪你要不把我身上弄干净,
我不宰了你才怪。”她跺着脚,抖着衣服,小鱼儿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替她擦,她越说越
气,刚想把这“小笨猪”一脚踢出去。哪知她脚还未抬起,膝上“阴陵穴”突然一麻,半边
身子立刻不能动了小仙女大惊喝道“小鬼,你…小
小鱼儿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口中说话,手也没
闲着,竟自她“宗鼻”、“梁邱”、“伏免”、“鹊灵”等穴道一路点了上去,竟几乎将
她”足阳明经”上所有的穴道全都点了遍。
小仙女哪里还会不跌倒。
她年纪虽小,但厉害的角色却已会过不少,其中也颇有几个出名的坏蛋,她做梦也想不
到这小鬼竟比所有的坏蛋加起来还坏十倍.竟连她都瞧不出,竟连她都栽了,她气得全身发
抖,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小鱼儿这才笑嘻嘻站起来,故意瞪大眼睛道:”哎呀,你生病
了么?着凉了么?怎会跌倒了?……唉,不想你竟如此娇弱,才沾沾冷水就病了。”
小仙女眼睛已冒出为来,颤声道:”好,你很好,我竟瞧不出你有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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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鱼儿笑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这桶水我本来是要送给你那匹马喝的,我
烧了它的屁股,心里实在过竟不去.只可惜它想来被你送去治伤去了,我只好将这桶水转送
给你反正你们俩姐妹谁受都一样。”
小仙女嘶声道:“原来樱桃就是被你……你这小鬼烧伤的。”
小鱼儿大笑道:火烧樱桃,水淹仙女,确这笨猪还不算太笨
吧……告诉你,永远莫要将别人瞧得太笨也永远不要占人家的便宜要别人叫你阿姨,一
个小孩子若总是想占别人的便宜,就一定会倒霉的。”他也不管小仙女气得发疯,笑嘻嘻地
抱起了铁心男的身子,放到那匹小白马的背上,像是要走了。
小仙女拼命咬着牙,拼命忍信,她毕竟算聪明,知道这“眼前亏”若能不吃时,总是不
吃的好。
哪知小鱼儿突又回过头,瞧着她笑道“对了,还有,你方才打了我叁巴掌,我可不能不
还给你,瞧在你是个女人份上,我不加利息就是。”
小仙女惊呼道“你……你敢?”
小鱼儿笑道“我不敢……我不敢…。”
随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掴了过去,直打得小仙女脸都红了,她一辈子几曾吃过这样的亏,
嘶声呼道“你‘…你,好你记着”
小鱼儿笑道“你放心,我什么事都忘不了的,你第一个耳光打得我好重,所以我也不能
打轻,但第二个就会打轻些了。”第:二耳光掴下小仙女虽除拼命忍住,但眼泪已不禁流了
出来,她从生出来到今天,哪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
她流泪的眼睛,狠狠瞪着小鱼儿,道:“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永远永远”
小鱼儿笑道“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的,女人对第一个打她的男人,总是忘不了
的,能被你这样的女人常常记在心上,我也开心得很…”
他大笑着接道“侗我这第叁个巴掌还是不能留着“。。只是,你第叁下却又实在打得我
很轻,我也实在不忍打重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仙女大吼道“你……你去死吧”
小鱼几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就这样吧,这样就算互相抵过.谁也不欠谁了。”眼睛
瞧着小仙女的眼睛,缓缓俯下了头。
小仙女连心都颤抖了起来,道“你…。你想怎么样?”
小鱼儿笑道“你用手打我,我用嘴打你,一定比你手打得还轻。”
小仙女大惊叫道“你这恶贼你…”
敢”字还未说出.小鱼儿已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在她那柔软的小嘴上,轻轻亲了亲。
小仙女突然不叫了,整个人都似已呆住,整个人都似已麻小鱼儿却突然叹道“你也最多
不过十五六岁,怎么能做我的阿姨,做我的老婆还差不多….你这么香的嘴,我一天亲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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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会嫌多。”
小仙女瞪着眼睛,一字字道“你若敢再动我一动,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
你……”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动你了,像你这么凶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
若有人真的娶了你这雌老虎,那才是真倒了穷霉。”
小仙女突然嘶声大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里,我要让
你慢慢的死,一寸寸的死!”
小鱼儿哈哈大笑,转身拉过了马。
小仙女大叫道“你为何不杀我?为何不杀我?总有一天,你要后梅的,我发誓,你一定
要后悔的。”
小鱼儿却已笑着扬长而去,连瞧都不再瞧她一眼。小仙女望着他走远,终于忍不住放声
痛哭起来。
只听远远传来小鱼儿的歌声:”小仙女,惨兮兮,掉眼泪,流鼻涕,小鱼儿听见了,拍
手笑嘻嘻…。
小鱼儿一面走,一面唱。他突然发觉自己歌喉还不错,唱得简直比小仙女的哭还好听。
直到小仙女的哭声听不见了唱得也没了精神摸摸脸.叹了口气摸摸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母老虎下手可真不轻,他的脸到现在还疼,但她的嘴却又真香,那甜甜的香气此刻似
乎还留在他嘴边。他突然大笑着向前跑,跑得小白马又开始喘了气,他突又停住了脚,在星
空下下来,他委实累了。草原上的星空,是那么辽阔,那么灿烂,风吹着他的脸,他糊里糊
涂地想着,竟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他梦见小仙女躺在他怀里,对他说“每天只准你亲我一百次,一次也不能多,一次也不
能少。”
但他刚要去亲时小仙女却又跳了起来,打他的耳光…’不对,真的有人在打他耳光,莫
非小仙女又追来了?!他一惊醒,却瞧见了铁心男,打他的竟是铁心男,方才那桶水,也有
些溅到他脸上,他竟提前醒来了。
星光下,铁心男苍白的脸,满是怒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狠狠地瞪着小鱼儿,咬着
牙道:“小鬼,你也有睡着的时候,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小鱼儿想跳起来,身子已不能动了,他竟也被人点了穴道。
但他却似全不生气,也不着急,反面笑嘻嘻道“我正在做着好梦,你把我吵醒了’,你
可得赔,我方才正在要亲别人一百次,你就得让我亲一百次。”
铁心男身子突然一阵震颤,失声道:“方才你将我怎么样小鱼儿笑道;”也没有怎么
样,只不过把你的身子搜了一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一寸地方都没有漏。”
铁心男身子更抖得像是在打摆子,脸也红得在星光下也能辨出那红色,竟站在那里,说
不出话来。
小鱼儿眨着眼睛,叹道:“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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