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人生
标题:
再不相爱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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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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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18 23:37
标题:
再不相爱就老了
什么样的爱情,能让顾若薰艰难地放弃,默默地回忆?
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何落凡坚持地守候,甘心地付出?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幸月萱爱得那么累那么美?
有时候想忘记点什么,还是挺难的,就算是不想不问不提及,偶尔一次跳出来,心还是会一紧, 那些拥有过的、感动过的曾经,真的再也找不回了吗?
明明那么相爱,一个装作不知道,一个装作不在乎,心照不宣地做着所谓的朋友。
而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幸福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
——水阡墨
作者简介
水阡墨 自2004年11月起陆续在《花溪》《南风》《男生女生》《新蕾故事100》《花火》等十几家时尚文学杂志发表文章数百万字。以干净清澈的文风和感人至深的故事让无数读者为之欢笑,为之落泪。 涉猎青春、魔幻、悬疑等多种类型的文章。已出版《星星流浪的城市》《小熊座少女》等七部畅销作品。
再不相爱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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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灯下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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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再不相爱就老了
作者:水阡墨1314
楔子
这是2009年的夏天,漫漫云层之上,是从天堂而来的七彩霞光。
我听见耳边有巨大的轰鸣声,如潮水般涌入耳膜,震得人想吐。恍然中,有人用手拍我的脸,说着:“阿萱,快醒醒,飞机快降落了。”
我睁开眼,隔着机窗玻璃,看见被灰色的天空笼罩的长沙。
记忆中的长沙里有拥挤的住宅房,玉兰树下支起的麻将桌,熏死人的臭豆腐,嚼着槟榔的方脸哥哥,娇小漂亮的妹坨在公交车上大声说着粗犷的长沙话,还有难看得要死的校服,多雨的夏天,还有……我爱过的顾若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手指神经质地抖着,连脚步都有点迟疑。
落凡将外衣披在我的肩上,握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伯母给我发信息说长沙大暴雨,大夏天的竟然这么冷。”
“过两天别抱怨热就行。”
“不管了,反正你要带着我出门转转,你中暑我会把你扛回家的。”
“只要不是你中暑,我把你扛回家就行了。”
落凡揪着我的发尾,老鹰抓小鸡的架势拉着我取了行李直接奔到出机口。父亲和阿姨在出口等着,不过是四年没见,凭空却多了几分羞涩感。还好落凡自来熟,迎上去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嘴巴也甜得像抹了蜜:“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何落凡。”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那对脱线的爹妈看亲儿子似的对他又握手又拍肩的嘘寒问暖。终于轮到我的时候,也只是瘦了胖了之类的谨慎的言语。
是的,太谨慎了,谨慎到让我如坠冰窟。
也许是落凡在国际长途里报告得太多了,这个间谍让我在英国的生活没有半点隐私可言。不过却成功的笼络了母亲的心,让他们很是满意,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让我觉得难受。
这种眼神原本是应该给另一个人的。
我有气无力的靠着车背,晕机得厉害,接着又晕车,恍恍惚惚的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像是刻意要洗掉什么似的。眼泪,爱情,还有记忆,冲刷得那么刻意。
是的,太刻意了,刻意到让我无力还击。
父母在跟落凡说什么订婚的时候,我都听不见了,仿佛我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那么它在哪里呢?
我放弃了去倾听,闭上眼睛,假装我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车,耳边有落凡的声音“不要叫她了,我抱她上去吧”。我安稳的靠在落凡的怀里,我很清醒的知道这是落凡的怀抱,清醒的知道他脱掉我的外衣将我塞进棉被里,将空调的温度调好,亲了亲我的额头,又关门出去。接着门外就是他们的笑声。我很清醒。
是的,太清醒了,清醒到让我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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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我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听见手机响,屏幕是显示的名字是“莜莜宝贝”。
“姐姐,你到家了吗?”莜莜已经十六岁了,变声期已过,是副性感的小低音炮。
“嗯,刚到,我晚上去妈妈那边,吃过晚饭姐带你去打电玩。”
“姐,你最爱你了!”莜莜兴奋的大叫一声,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不过,姐姐,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什么事?”
“我闯祸了,我跟同学闹着玩,不小心把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撞下去了,老刘让我叫家长!”
“……你力气真大。”我无语。
“高一六班,拜托姐姐你下午过来啦!”
“行,等着,看姐摆平那老家伙。”
“姐,我最爱你了,我爱死你了!”莜莜拍完最后一遍马屁才安心的挂了电话。这种马屁还挺受用。宝贝弟弟的话就是圣旨。我立刻起床吃了点午饭,外面还在下大雨,我无视落凡哀怨的眼神,开着父亲的小别克去莜莜的学校。
我的高中时期就是在这个学校度过的,那时学校还没有初中部,也没有新教学楼。学校的大门换成了南门,一进门就是崭新的初中部教学楼。高中部还北面,教学楼有点破旧,却沉淀的岁月的痕迹,有两排高大威武的泡桐树相伴。
泡桐树长得更高了,我仿佛能看见那个身材修长俊秀的少年坐在树下,我爬上墙头折下一支白色泡桐花跟他求婚,我说,让我给你幸福吧,他黑色的温润的眼睛盈满泪水。
我与他的故事,已经像一滴落在纸上的红墨水,抹去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暧昧的痕迹。那种叫记忆的东西支撑着我,也凌迟着我,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转过头,看见那个少年的渐渐走近了,秀美的轮廓,微笑的唇角,还有温润无害的食草动物的眼神。
“啊……”我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堵得我喘不过气。
“姐姐!”那个身形扑上来拥抱住我,这下我清醒过来了,是莜莜,“姐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初中部在南边。”
“我有东西丢在这里了。”我紧紧的抱住这个与我身高相同的孩子,就像是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莜莜,怎么办,我找不到了。”
“姐……”莜莜突然说,“你是在找若薰哥哥吗?”
我心里一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那些谨慎,刻意和清醒被莜莜的一句话打破了。
顾若薰,你在哪里呢,亲吻谁的嘴唇,抱着谁的身体,睡着谁的床,跟谁说着情话,对谁许诺着未来?
顾若薰,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退到1998年的夏天,我们都还是十七岁,你、我还有夏珏,赵寻,我们四个还是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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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而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幸福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书上说,
我与灾星相遇的前一天,北京下了整晚的暴雨。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天然的安眠曲,整个宿舍的人都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早上听见李默然见鬼一样高分贝的叫声:“啊!我的联想!”
我迷迷糊糊从上铺伸出头来,看见满地都是水,整个身子凉了半截。四个人都丢三落四的,下那么大雨,连窗户都没关。杨帆和蓝冰的机箱都用泡沫垫高了,幸免于难。李默然悲伤了一会儿,立刻又幸灾乐祸的转向我:“阿萱,我们俩才是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得好姐妹啊。”
我一脚踹过去,李默然立刻阳光灿烂的去卫生间里拧墩布去了。
蓝冰也跟着凑过来,一脸幸福的表情:“阿萱,这次你的电脑是真该换了!”
“不换,我去修修,说不准凑合着还能用。”一台电脑几千块钱,听着都肝疼。
我知道蓝冰这么愉快是因为上次在游戏里帮战,我们正杀到对方的帮里砍得不亦乐乎。只见黄衣飘飘的仙子正放血放得痛快,突然不动了,被扑上来的一群帮众在半分钟之内迅速砍死。
游戏世界里的提示是:“葬天殿”西护法“美人若薰”体力不支,被“笑傲江湖”的小喽喽“一棵树”一刀砍死,伊人芳魂已去,“葬天殿”全体帮众悲伤过度,防御减半。
当时杨帆因为这件事骂了我半个月,因为女仙血量本来就低,防御减半,她只有被按倒在地,先杀后奸,再杀再奸的份儿。搞得“笑傲江湖”的副帮主无心之尸在传送口守株待兔,还不小心喊到了世界频道:美女,你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卖淫的?
后来杨帆每次刷怪死了,再跑回去,都有人模仿那个无心之尸的口气说:杨飘飘,你又来卖淫了啊?
我抱着机箱去学校的电脑维修部,那里修电脑的大叔都认识我了,呲着大白牙问我:“幸月萱,这次是什么问题?”
“昨天下雨被水泡了。”
“我瞧瞧。”大叔熟练的打开后机箱摆弄一顿,摇摇头,“八成不行了,硬件本身就老化得厉害,又泡水,现在随便买个二手机都比你这好几十倍。”
我立刻忧郁了,抱着机箱准备去校外找个卖破烂的,说不定还能换顿饭钱。
刚下过大雨,天气还是阴沉得厉害,走到校外还能听见隐隐的雷声。学校论坛上推崇的在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收破烂的,老板回购七八成新的书,对学生也很厚道,口碑很好。只是位置太偏僻,不太好找。
我在林立的旧楼中转了半天,正想找个人问问,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有人厮打的声音。我想都没想,把机箱往路边的长椅上一放,就往巷子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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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眼前的景象让我头脑一热,一个长得挺白净的男子和两个头发染得估计连他爹妈都分不清的男人厮打在一起。男子明显的处于劣势,嘴角泛着青紫,嘴上还丝毫不肯吃亏,骂着:“想占老子便宜,你们还早了一百年!”
我想一定是他坚贞不屈的表情打动了我,否则我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冲上去,揪住黄毛的衣领就是一拳。另一个愣了愣,转移目标向我冲过来,我冷笑一声,四两拨千斤的闪到一边,顺便伸出腿摔了绊了他们个狗吃屎。
没几下两个喽喽级别的黄毛就吃不住劲了,跑之前还捂着肋骨喊:“切,还以为你多硬气呢,找个娘们儿来帮忙!回家给娘们儿暖被窝去吧,没种的小白脸!”
一个大男人被骂这种话气得眼都红了,咬着牙靠着墙呼哧呼哧的喘气。我这才发现他高我一头,眉眼深邃,皮肤白,头发却黑得发亮。怪不得现在的女生都疯了似的想嫁老外,外国的月亮圆不圆不知道,混血绝对比纯种更容易出极品。
“没事吧?”我看他一直低着头,“哪里疼?脱臼的话我会接。”
“谁要你多管闲事!”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我。
这男人长了一双狭长墨绿的狐狸眼,我无趣的退后一步,本想骂句“狗咬吕洞宾”,想了想又算了。人家又没求我救,是我多管闲事跑来掺一脚,男人要里子还要面子,这次果真是我的错了。
“对不起。”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错能改。
没等我对不起的人再把什么火气撒我身上,我迅速转身走出巷子,往路边的长椅一看,肝都痛了——哪个没良心的连坏机箱都偷啊!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周末我和李默然去电脑市场组装了一台新机器回来。
我花了四千二,李默然花了四千五,比我多装了一条内存。回头去取款机查了一下余额,好不容易攒了半年的钱又成了赤字。为了防止下半年喝西北风,我忙给馆长打电话要求每周给我再加两节课。从大二开始,我就在跆拳道馆打工,练了近十年的跆拳道竟然成为谋生的手段,让我特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在道馆上晚班,每次回到宿舍都接近十二点,如果路上稍微塞车,我就要爬暖气管子。有次还被夜里晚归的女生看见了,大叫一声,啊,蜘蛛侠。郁闷得我恨不得吐出丝来把她缠成茧子。
大概是因为雨天的关系,大街上的人也少,路况好得多。我一进宿舍就听见杨帆喊着:“鸦雀无声,快来救我!救我!”
李默然笨手笨手的操作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吼着:“杨飘飘,你再去卖淫一次吧,我自己都快挂了!”
蓝冰刚洗过澡,短发上还滴着水,蹲在凳子上砸着键盘:“都挺住了,小爷我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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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杨帆的屏幕前一看,原来她和“鸦雀无声”在野外正被“权倾天下”的公子落凡追杀。我忙进了游戏,使用夫妻阵法中的瞬间传送跑到冰蓝少爷身边。公子落凡正挥着剑用风卷残云砍掉杨飘飘的最后一滴血。
杨飘飘惨叫一声,红色仙衣横尸在地上。
杨帆立刻用青岛话开骂:“这个公子落凡就是个变态吧,上次阿萱不就PK赢了他一次吗,有必要对我们帮的人赶尽杀绝?”
“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阿萱上次秒杀了他们帮的一群小号,那些人都是他现实里的朋友。”蓝冰转向我,“阿萱,记得不?”
“不用问,她天天杀人,一堆亡魂会记得才怪。”李默然代替我回答。
在游戏里乱杀无辜的人名字会变成红色,处处被人追杀,死了装备全掉,还会进恶人谷。我红名时已经七十级了,是个黄衣飘飘的女仙,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看见不顺眼的也杀。总之我是全服最大恶人,连其他恶人遇见了“美人若薰”这个ID,也都要绕着走。
在游戏里仇家一大堆,还有人特意花钱请人在世界频道每天刷屏骂我,直到被我杀到换服务器玩。不过也因为这样出现一堆莫名其妙的崇拜者,我刚进游戏,在洛水南岸找到公子落凡,就看见世界频道里喊:美人若薰在洛水南岸奸杀公子落凡,快去围观!
公子落凡拿着深绿刀,长发飘逸,俊朗不凡,作出迎战的姿势:“垃圾,今天杀得你出不了恶人谷!”
我嘴角抽了抽,发扬我杀手的优点,不说废话,说杀就杀。公子落凡比我低两级,是人民币玩家,满身的极品装备,可是PK技术很菜,只会用一把极品绿刀在这里耍风卷残云,不过杀伤力特别惊人。
周围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还有一群女仙,美女们一边舞杖一边喊:公子加油,杀了这个垃圾!公子你好帅!与此呼声相辉映的是:能被美人奸杀是多幸福的事啊,美人来杀我吧,我喜欢粗暴的,用你漂亮的深绿如意打碎我的天灵盖吧!
鸦雀无声和杨飘飘在身后做呕吐状。
说起我跟这个公子落凡也是积怨已深,要说玩游戏,各人有各人的玩法。我愿意当恶人乱杀人,你有本事也杀过来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让别人守那个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玩游戏图的不是开心么?我真的不懂得这些人的脑子里装的什么,尤其是“权倾天下”顶着全服第一大帮的派头要求“葬天殿”开除美人若薰这个人渣。
“葬天殿”的帮主正是冰蓝少爷,蓝冰穿衣打扮像个男人,连游戏里都扮人妖。偏偏有一大堆女仙排队等着嫁他,我只好填补了这个空缺。“权倾天下”要求冰蓝少爷休妻,开除出帮,被冰蓝少爷一句“你让爷干嘛爷就干嘛,你是我孙子啊”堵回去。于是“权倾天下”与“笑傲江湖”“乱花山庄”结盟要灭掉我们这个垃圾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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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于是我没事就跑去他们帮小号练级的地方,跳个八方雨,便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了一片尸体。
公子落凡来追杀我,一口一个垃圾,人渣,连句脏话都没骂过。此人的家教应该还不错,让我凭空多了几分好感。况且他每天都跟在我身后追着跑,偶尔我故意让他杀一次,他就像得了徽章的英雄似的在世界里又喊又叫。
怎么说呢,还怪可爱的。
这就是我现在的人生,标准的井底之蛙,会和一个虚拟男人形影不离,面对活蹦乱跳的师兄师弟们却心如止水。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周五604宿舍的全体师兄请206宿舍的全体师妹去西单商场吃自助火锅。
李默然没有据实汇报,我以为是宿舍活动,要从我们共同的活动基金里扣的,自然不能便宜她们那三张嘴。刚进自助火锅的们就闻到特有的芝麻酱的香味,远远的找着蓝冰头发上那缕亮眼的啤酒红。在人群里走了一遭,猛然看见角落里的开会一样的大桌子上坐满了人,其中一个男生眼尖的发现了我,高兴的挥了挥手。
“好慢啊,幸月萱,坐这边!”听这主随客便的口气就知道是谁做东。
位置留得很巧妙,左边是蓝冰,右边是那个看见我就脸红得陆晓铭师兄。请客的黄峰挨着杨帆,正殷勤的往她锅里加菜。那丫头一脸理所当然,偶尔说两句“谢谢”这么不冷不热的话。
记得大一军训时,天公作美,太阳当空照,一丝云彩都没有。体育场上晕过去的不止一个,其中还有杨帆——她一倒下就被守在场边上的学长背起来往医务室里跑。
傍晚我们回到宿舍,她正靠在床边上,桌子上摆着一包糖果,果冻,还有维生素饮料。桌边坐着个穿黑白方格衣的男生,这么特色的服装,一看就是下午英雄救美的二年级同系学长。学长回头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说:“师妹们回来了啊,真是辛苦了!我叫黄峰,黄蓉的黄,萧峰的峰。”
也怪不得黄峰对杨帆一见钟情,她是青岛人,一米七的个子,白皙漂亮,高中时还连续两年成为青岛啤酒节的啤酒小姐。人家英雄救美通常都能抱得美人归,可是遇见杨帆这种见多识广,追求者能用火车拉的人,自然是眼光独到,势必要找个成熟可靠的男人的。
我有点可怜大黄蜂了,因为大黄蜂人不错。入学三年为了追杨帆没少请宿舍的人吃饭——杨帆通常都是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的。
“今天没堵车吗?”蓝冰问我。
“我坐地铁来的。”我把手放在蓝冰的大腿上,用力一捏。蓝冰龇牙咧嘴,帅气得搂住我的脖子啃耳朵:“坏蛋,又勾引我……”
对面的三个师兄激得打了个哆嗦,尤其是陆晓铭快把一次性筷子都捏断了,羊肉在涮料理涮来涮去,就是没往嘴里放。我又跟努力撮合的师兄们打了半天马虎眼,低头胡吃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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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幸月萱你报的那个选修课明天开课是吧?”大黄蜂突然问。
“嗯,我学分修不够。”
“当然不无聊了,一边上课一边看帅哥,报的都是女生,我还以为萱学妹你是个女中柳下惠,还是中招了啊!”大黄蜂遗憾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陆晓铭说,“唉,其实我们宿舍的质量也不错啊,干嘛好高骛远。”
这话是说给我听,杨帆却听者有意,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被李默然喂过来的一大块苹果沙拉堵上嘴。
“看什么帅哥?”
“……不会吧,你为什么修那门课?”
“圣经故事选读,我信上帝得永生!”我说得超级认真,把几个人都逗乐了,纷纷端起啤酒说,“说得好啊,真理啊,我们一起信上帝得永生。”
吃过饭,师兄大手笔的请我们打车回学校,李默然里里外外拍了一顿马屁,什么师兄你好有魄力,师兄你是世纪新好男人之类。其实李默然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个活宝人精。
四个人打一辆车,两男两女,分配特别的平均。平时总是被迫参加活动书呆子刘师兄坐前面,蓝冰坐最里面,我坐中间。大黄蜂推了一下陆晓铭,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坐进来。我装作睡着了,摇摇晃晃的靠在蓝冰身上,等醒来时吓了一跳,蓝冰也睡了过去,我的脑袋正落在陆晓铭肩膀上。
我一抬眼和他的目光相对,这次他没逃避,眼底一派坦然的喜欢。
李默然说:“这个陆晓铭有什么意思?每次宿舍聚餐他都来,每次都受打击,蓝冰你也跟幸月萱瞎胡闹。你真想她变成勤劳的处女吗?”
杨帆一边解胸衣扣子一边说:“难说,我觉得再这样下去陆晓铭就快撑不住,爆发了。”她回头看着蓝冰,“爷儿,帮奴家宽下衣呗。”记得大一整年杨帆都不好意思在蓝冰面前换衣服,老觉得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爷们儿,还偷看过蓝冰洗澡验明真身。
我一边进游戏,突然意识到李默然刚才说的话,茫然的回头问:“谁跟你们说我是处女啊?”
这下三个人都愣了,纷纷叫着“少用你那张纯情的恶魔脸来欺骗我们少女纯真的心”。我笑了笑,心里微微酸了一下,游戏里的黄衣女仙正站在漆黑的古墓里,孤零零的一个人。QQ里有一个头像也是一直灰着,从来没亮起来过,Lance。
我为什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有人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走了。
他把我的什么都拿走了,除了记忆。
游戏世界系统里提示:大恶人“美人若薰”于古墓附近被大侠“公子落凡”杀死,江湖中人交口称赞,真乃世间一大快事。
“阿萱你又被公子落凡奸杀了啊!”杨帆笑得砸键盘,“我看你是被奸上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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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是公子落凡奸上瘾了,整天跟着阿萱屁股后面跑,她现在连反抗也不反抗了!”
我直接拔了电脑插头,趟在床上谁叫都不理。
半夜蓝冰爬到我床上,从背后抱着我,右手拍着我的肩膀,轻声哄着:“阿萱,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用忍着……”
我终于还是没哭,在黑暗中茫然得看着窗外,灯光徘徊在夜色里,怎么都照不进来。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没有人比我更倒霉,第一节课我迟到了,原因是忠心耿耿的闹钟罢工。
以前我没少用这个理由糊弄别人,这次就算是真的,估计也没人信。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从后门偷溜进去,正要松口气,却听见讲台上的声音停下来。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师的声音还蛮好听,我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讲台上站着个过分年轻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衣开了两个扣子,皮肤很白,是俊美斯文的长相。鼻梁上架了银边的眼镜,略长的黑刘海下面一双不怎么善良的狭长狐狸眼正盯着我。
不错,是盯着我。
我忙翻了翻课程表,没走错教室,再看看讲师名字,何落凡。原来灾星叫何落凡。我救了他一次,选了他的课迟到,还被他瞪。果然是灾星。在我已经认真考虑要不要想办法改选之类,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回头继续讲课。
整节课我都心不在焉。
下课后我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何落凡指了指我:“那位同学跟我来一下。”
我想了想,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这次我是胳膊,他是大腿,这又不是用武力解决一切的原始社会。我想着何落凡肯定是怕上次被KO的事情被传出去,所以才特意来警告我。办公室里没有人,何落凡在身后把门关上,我回头警惕的看着他。
“幸月萱。”他看了下点名册。
“何老师,我不会把上次的事情说出去的,也请你不要公报私仇,我修不够学分毕不了业。”我从没听说过有老师给学生穿小鞋的事情,但是何落凡可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何落凡又瞪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我找你就是因为那件事……”
“你想让我写保证书?”
“你们中国人救了人还要写保证书给对方吗?”何落凡挑起眉毛。
“没有,我们中国人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前古代若有人英雄救美,双方都尚未婚配大多都是以身相许的。”
“什么是以身相许?”何落凡的口语很流畅,估计家人有人是华人,可是成语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我也没时间跟他说这些精深的中国成语,只等着他痛快的给我一刀。何落凡见我不理他,很识趣的转回正题,“我是想说我上次不该对你发火,你救了我,很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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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这是我听过的最没诚意的感谢词。
“哦,那意思是和解了?”
“……嗯,和解。”
“那我能走了?”
何落凡转过身挥挥手,像对待苍蝇似的。我喜笑颜开的出了办公室,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就直奔道馆。
后来的半个月何落凡都没找我麻烦,我上课再也没迟到过,相安无事。
馆里新开了一个成人速成班。那些女白领其中也有一些学瑜伽,在家里点上一盏精油灯,一边听音乐一边舒展身体要多优雅有多优雅。但是跆拳道,空手道都不是文质彬彬的运动,道服穿在她们身上一开始还挺臭美,可是打了两下沙包,就开始揉着泛红的手撇嘴了。男学员看见漂亮的就去哄,还真成了几对,好好的道馆搞得像婚介所。
今天我刚换了道服出来,就看见陆晓铭扎着白腰带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前面。
我吓了一跳:“陆师兄,你马上就毕业了,还有空学这个吗?”
“嗯,我最近老感冒,强身健体。”陆晓铭是美少年的纤细身材,又张了娃娃脸,性格又害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高中生。
我知道陆晓铭是为了我,但是没有把学员往外赶的道理,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回去的时候,自然和陆晓铭一起乘地铁。我们俩没什么话好说,只能聊些毕业和工作的事情。聊到最后,陆晓铭开始盘问家底,我也不好拒绝。
“你当初为什么念英文系?”
为什么选英文字,我都快忘记了。我并不喜欢学语言,要背大量艰涩的单词,还要考级,比自残都痛苦。为什么?都是因为有个人说,我们报英文系吧,以后一起出国留学。
“幸月萱?”
“……为了出国。”
“哦,你家湖南的吧,毛主席的故乡呢,我想去长沙岳麓书院看看毛主席读书的地方呢。”
“是啊,下次你去长沙我带你去啊。”我随口说着台面话。
“嗯,说定了。”陆晓铭很开心,进了校门,还跟着我一直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我婉拒了几次,他还是坚持跟我走到宿舍楼下才走。李默然伸出头从二楼往下看,还流氓地吹着口哨。我若在宿舍里呆着,李默然那张嘴肯定没完没了,索性抱了课本去上晚自习。
考试前夕难得有这么多用功的人,一颗萝卜一个坑,没人的坑也被人用书占了位。
我去超市买了一包烟,在学校中心的湖边找了个块石头坐着。远处有两对情侣,在拿着面包喂鱼,喂着喂着就喂到对方嘴里去了,温馨到肉麻。
我看不下去了,跑到路边蹲在樱花树的暗影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有一辆白色宝马开过去了,又有一辆白色宝马开回来了。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何落凡的脸在车灯下渡了一层金,不太像吸血鬼伯爵了。他的眼神真好,黑灯瞎火的,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幸月萱,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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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很有经验的系好安全带。
“把烟灭了。”何落凡说。
他车里没有一丝烟味,却备了烟灰缸,粉色水晶的,听说很招桃花。我把烟扔到窗外,他瞪了我一眼:“没公德心。要是在新加坡,你会被罚款,或者被处以‘鞭刑‘。”
“□?”我笑了,“何老师,这里是中国北京,除非杀人,否则警察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
何落凡发动了车子,我没问他带我去哪里。去哪里都好。只要能让我的脑子安静下来。我打开点窗户,风吹进来,车子驶向高架桥。远处房子的窗户里散出点点的光,微弱的流成的光河,一寸一寸的点亮了城市,像是有生命一样,强大到寂寞。
我又去摸烟,刚像个瘾君子一样放到嘴里,就听何落凡说:“你敢抽,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看了看外面,不知道是什么荒凉的鬼地方,忙幽怨的放下,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
“你小小年纪怎么摆出这么沧桑的脸,把师长放什么位置?”
“你能比我大几岁?”我不服气。
“我二十七。”
“哎呦,差五岁,我出生时你幼儿毕业了。”我啧啧嘴,又赞美他,“何老师,其实你更像个学生,一点都不老。”
何落凡“哼”了一声,还是那么不知好歹。我笑出声,心情莫名其妙的转好。连李默然那种没心没肺的女人都说我,幸月萱就是个变态,看见别人生气她就暗爽,绝对心理阴暗。我承认,只有心理阴暗的人才喜欢打打杀杀。我突然想起什么,看着何落凡的侧脸,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何落凡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下来。
“看什么?”
“你知不知道上课有女生看着你流口水?”
“你也流了?”他眯起眼睛,瞳孔像美到惊心动魄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
“没,你的姿色在我见过的男人中,只能排第二。”
我们下了车,三里屯我来了一次,每个酒吧都吵。我确定何落凡不是带我来喝咖啡,进酒吧的时候他拽住我的手腕。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无关于爱情的喜欢。不是情侣的男女身体上的接触都是超出礼仪的,而手腕是最安全最不敏感的部位。
他要了一杯“烈火红唇”,名字真香艳。露着小蛮腰的女调酒师问我要什么,我想了想,说:“给我来一杯Milk。”
何落凡一定觉得我给他丢人,伸手在我头上来了一下。女调酒师忍俊不禁说了句:“你女朋友真可爱,小姐,旺仔Milk可以吧?”
于是我喝旺仔牛奶,何落凡喝烈焰红唇。他喝完又叫了一杯“干柴烈火”,我斜眼看了一下酒水单子,我靠,还有个“欲仙欲死”。取名字还真是性饥渴。何落凡两杯酒下肚也兴致高昂起来,我拽着他去跳舞,轻快的爵士乐,何落凡摆动身体的模样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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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这一夜过去,我跟何落凡的关系已经升级成朋友了。不过朋友前面要加“酒肉”两个字。同窗是狐朋狗友,连老师都变成了酒肉朋友。我不得不感叹这世上哪里还有真情在。不过再上何落凡的课就亲切多了,偶尔迟到一次,他也就是瞪我两眼,什么都不说。
我已经打定主意,假如他不给我个六十分,我就去校长那里告何落凡诱拐学生,告不死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晓铭已经摸准了我去道馆的时间,索性就在我出宿舍楼必需经过的图书馆门口等我。毕业生要忙的事情非常多,又快到了论文答辩的时间,他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而且他上课一点也不认真,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根本就是活该,我一点也不可怜他。
晚上十半点,我架着陆晓铭回宿舍,他半身的重量都依靠在我身上,对我来说并不算重。这次负伤不怪陆晓铭,是因为有个漂亮姐姐对陆晓铭献殷勤,那个哥哥乱吃飞醋,故意拿人出气。道馆就像个小社会,能用武力解决的,我一点也没手软,公报私仇,摔得那个哥哥爬都爬不起来。
“毕业之前就别来了,反正你办的是次卡,浪费不了。”
“也不是很忙的。”陆晓铭说。
“那是谁熬夜写论文来着?”
陆晓铭看着我,脸上有点窘迫的红。我扶着他上楼梯,一敲开宿舍门,里面就有人“嗷嗷”叫着又是找上衣,又是穿裤子。书呆子刘师兄索性穿着红色的三角内裤门户大开呆在当场。
我满头黑线,嘴角抽了抽,又不忍心刺伤他,便挤出一句话:“刘师兄,身材不错啊。”
刘师兄“啊”了一声,像被看到身子的古代黄花大闺女一样转过身去,又赠送一个销魂的臀部。若不是陆晓铭把我推到一边,我还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场男性人体展。我下了楼,还没走到宿舍,就接到何落凡的电话。
“何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事?”
“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青岛?”
“干吗?吃大闸蟹?”
“吃你的头。周末两天你就当去旅游,吃喝我全包。”
反正周末也是待在宿舍玩游戏,我的学分还捏在他手里,有公款吃喝还谄媚主子的机会,我说:“没问题,到时候再联系。”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我跟宿舍里的狐朋狗友只是说周末去和老乡去玩。
李默然可怜巴巴的:“姐,别啊,周末我冲级呢,你不在,你们家公子欲求不满又要来抢我的怪。”
我幸灾乐祸:“生活像□,如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吧。”
周六一大早我就收拾了个背包,何落凡在后门接应,我把背包扔后驾驶座,坐前面系好安全带。听说每周末的各大艺术学院门口都停着各种名车,大款都坐在后面,司机负责开车门,漂亮的女大学生像美人鱼一样的钻进车子,和大款共度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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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的我跟何落凡。
听说学校论坛搞过一个全校最想包养的女生排行榜,我出其不意的排了个第六,啤酒小姐杨帆位居第八,真是怪事年年有。上榜理由是,英文系美女幸月萱,雪山之花,跆拳道黑带四段,其他背景资料完全空白。说白了,也就是因为我难搞,男人们都是这个调调,得不到的,那就是雪山之花,是美好的。
令人难过的真相是天山雪莲长得跟大头菜差不了多少。
而何落凡绝对是个大款,还是个有文化的外国大款。母亲是新加坡人,父亲是英国人。只有他的祖母是中国人,当年和他的祖父在中国青岛海边相遇,所以每年都去青岛小住一两个月。
在飞机上,我吃了两份飞机餐后,又眼巴巴的望着空姐:“小姐,还有牛肉饭吗?”
空姐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没饭了,猪肉面可以吗?”
我说行,又解决了一盒猪肉面。
何落凡眉毛拧在一起:“你几天没吃饭了?”
我也知道给何落凡丢人了,不好意思的伸出三个手指:“三个小时。”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我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害怕坐飞机?”
只有食物能让我暂时忘记恐惧感,我才不会承认。何落凡这次没哼哼,把我的头揽过去靠在他的胸前,大手捂住我的耳朵,暖暖的,密不透风。我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突然鼻子发酸。
原来人心跳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他能给我的温暖,别人也可以给我。
下了飞机铺面而来的是海风的清新与咸味。来接机的是个很时尚的女人,大卷发,抹胸超短裙,蜜色的长腿踩在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上晃来晃去。她比何落凡矮不了多少,我站在他们身边就像小朋友。她指着我:“女朋友?”
“是学生,幸月萱。”
“鬼才信你。”女人撇撇嘴,把手伸过来,“我叫Apple。”
“你好。”我说。
“她不好,别理她。”何落凡拉住我的手腕,Apple握了个空。
在回家的车上听他们交谈才知道,何落凡小时候在青岛读小学,和Apple是同学。后来何落凡回了英国,Apple又去英国留学,当了十几年的朋友。何落凡的爷爷很喜欢中国姑娘,尤其是像Apple这种热情漂亮的,便更想往自家门里揽。
从小到大见过对方的胖妞时代,或者满脸青春痘,抑或者放屁扣鼻屎流口水,再谈起爱情都有点淡淡的恶心。
何落凡简直太奸诈了,在漂亮海边别墅门前,我正欣赏着他们家两头古代牧羊犬作揖的憨态。他跟他爷爷热烈拥抱后,又把我塞进他大胡子爷爷怀里。老头亲了亲我的脸,扎得我差点炸了毛。
“爷爷,这是我的学生,幸月萱。”他认真的强调着,“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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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爷爷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何落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是高明,没有白比我多吃五年面包。中午保姆把饭做好时,落凡奶奶也晒太阳回来了,见了孙子抱着不撒手,在何落凡脸上十几个唇印。接着落凡奶奶就看见了我,何落凡又强调着学生,老太太笑得挺暧昧,也抓过我狠亲了两口。
午饭是正宗的鲁菜,油闷大虾,四喜丸子,济南熏肉,酱骨头,还有两个叫不出名字的。我不习惯像落凡他们那样用手抓着馒头,只能放进盘子里斯斯文文地啃,惹得老太太直笑。饭后祖孙在一起话家常,我在楼上睡了整个下午。到了晚上被何落凡揪起来:“幸月萱,要不要出去吃饭?”
“可以吃湘菜加白米饭吗?”
“……还敢给我挑食,饿不死你。”
我心里默默地说着,看姑姑我吃不垮你。两个人在街边打了一辆车直奔香港中路,他对青岛也不熟,只是去繁华的地方总是没错的。何落凡带着我快把腿走折了都没找到一家湘菜馆,我饿得不行,一头钻进肯德基要了超辣汉堡和烤翅。
他不吃垃圾食品,胳膊搭在扶手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电眼乱飘,招蜂引蝶。这样的男人如果没有女朋友,若不是眼界太高,就是花花公子。可是我跟何落凡认识了两个多月,除了喜欢去酒吧喝两杯,其他的生活习惯简直健康得像个古代人。学校里不少女生喜欢他,可是他只会瞪人,看来是眼界高的那一种。
“你吃这么多怎么不长肉?”
“我运动量大。我每天要上课,要去道馆,要挤地铁,还要对人茶饭不思。”
“你思谁了?”何落凡挺好奇。
“反正不是你。”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何老师,你平时在家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不会有点特殊爱好么?比如什么看电影啊,玩游戏啊什么的。”
“……喝酒算么?”
“喝不死你!”我低头专心啃鸡翅膀。过了半晌没听见动静,抬头见何落凡正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我顿时怔住了,这样的动作和笑容,食指有节奏得在脸颊敲啊敲的。
——你这么厉害啊,以后还拜托你保护我啊。
——嗯,以后我保护你。
我依稀还能听见自己郑重的答应,就好比是一个承诺。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则用复杂的眼神盯了我半晌后红了脸。不是这样探寻的眼神,我猛然清醒过来,面前坐着的是何落凡。我的手指已经快触摸到他的脸,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啊,我再去买杯饮料!”我惊慌失措的跳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去买!”何落凡说。
我点点头,见他过去排队,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路边不远的报刊亭买了一包烟。两块五一包,五毛钱的打火机。我蹲在花丛边上把烟哆哆嗦嗦往嘴边上送。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休闲鞋,浅蓝的牛仔裤,它们的主人正拿着一杯可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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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多大,跟个老烟鬼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一样是个老酒鬼!”我讽刺回去。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他也生气了,“连老酒鬼都喜欢的意思吗?”
“你想太多了,男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通常说这句话的女人最后都爱那个男人爱得要死。”
我竟然说不过一个披着混血人皮的臭老外,坐在路边喘了会儿粗气。何落凡已经叫Apple来接人。他坐在副驾驶座,我坐在后面听他们用英语交谈,隐约能听出是在谈论女人。我听力差得要命,最后也听出何落凡话里的恼怒。他用汉语说:“陈苹,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请叫我Apple Chen!”Apple显然对自己的中文名字深痛恶绝。
他们开始吵架,吵到最后,Apple把车开得歪歪斜斜。若不是我还在车上,Apple一定抓狂得把车开进海里跟他同归于尽了。我躺在后座上,看着Apple艳丽妆容下骄纵的脸,越看越像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早饭也没吃。
我知道我不该在何落凡爷爷家里任性,可是我难受,全身蔫蔫的,没力气,像生过一场大病。落凡奶奶猜我是水土不服,坚持让保姆熬了点梨汁给我喝。看得出来老太太很喜欢我,还坚持送我一块玉观音用红绳穿着,翠色欲滴。
老人的心意比真金还真,我没推脱,愉快地收下了。
Apple送我们去机场,我和何落凡还是互相不搭理。我知道何落凡以为我对他动了情,而他只把我当一个好玩的小朋友。他这种人骨子里太绝情,不想要的人心丢起来也丝毫不手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跟他在一起,跟他斗嘴,惹他生气,我就会觉得愉快。
关于爱情,我始终是有的,心尖上站着一个人,高高在上的,想忘记都难。
可是也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没有了女朋友,过得好不好。一无所知得让我恐慌到绝望。可是还是爱着他,辛苦的爱着他,执着得想把南墙撞个洞,像得了不治之症。
他却不来救我,他真狠心。我想他一定快把我忘记了。
我坐在门口发了半天呆,何落凡唤我去办理登机手续。我一摸口袋脑子腾地炸开了。我心慌地翻了全身的口袋,又不死心的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跪在地上发疯了一样的找。
“怎么了?!”何落凡抓住我的手腕。
“我的钱包丢了……”说出这句话时,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何落凡去了前台请工作人员发布寻物广播,顺便把我经过的地方仔细的找了一遍,连咖啡厅的椅子下面都找过了。可是钱包这种东西,丢了也就回不来了,我心里都明白,所以坐在咖啡厅里低着头一阵凶过一阵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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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了,手里空荡荡的。
我已经哭完了,还是抽噎着,脸一定肿的很难看。
“真是个孩子,证件可以再办,我们马上就去机场的派出所办个临时身份证,还能赶得上飞机。”我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何落凡的脸,他墨绿色的眼眸有点怜悯的神色,“钱包里的钱我补给你啊。”
不是一个钱包而已,我看着何落凡,当他说出给我钱时,我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他了。也不想再见到他了。一点也不想。若论起来绝情,我比何落凡一点也不逊色。只是我藏在心里,他写在脸上。我们的酒肉朋友关系正式宣告破裂。
“两千块肯定够了。”
我没说话,两千块实在是太多了。
何落凡拿出手绢帮我抹了一遍脸,口气愈加像哄小孩子。他只不过怕我再哭起来给他丢脸而已,我随他站起来去派出所。临时身份证办得很快,我们没有延误班机。我看见地面上的房子瞬间变成模型的大小,后来钻进云层,穿过白色的雾,什么都看不清。
何落凡送我到学校门口时,我想着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开始掏钱包。钞票是粉红色的,像少女的嘴唇。我打开车门,冲他摆了摆手:“何老师,其实我只丢了十块钱,和我以后所有的运气。”
他怔住了,不明所以,我打开车门往学校里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我想我的运气真的用光了。
刚走进宿舍,蓝冰就一脸凝重地扶住我的肩,她这种想要极力安抚我的动作,却让我紧张得全身都出了汗。她说:“阿萱,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昨天你刚走你妈就打电话过来说你外婆病危。你手机也关机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什么都没说,被起背包就往外跑。蓝冰跟着我跑到火车站,等到买票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钱包丢了身无分文。车票是蓝冰买的,我坐上火车已经是晚上十点。我给母亲发了个信息说:我明天上午到家。
母亲什么都没回,我打过去电话是关机的。
我在火车洗漱间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格外狼狈,下午在机场哭得眼睛红肿,晚上在火车站挤得蓬头垢面。没有卧铺,甚至连坐票也没有。我抱着背包站在门口,看见窗外被火车搅乱的夜色,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其实我已经三年没有回长沙了。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上小学时父母离婚,又各自组了家庭。索幸我运气好,跟着父亲生活,阿姨把我当自己的女儿来养,放弃了和父亲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母亲后来又生了一个弟弟,叫林莜,却很爱我这同母异父的姐姐。
大一入学那年我一个人从长沙来北京,母亲不同意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骂,去了你就别回来了。那时我是在母亲和那个人之间做了一个选择,可是那个人却把我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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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那个人的名字,我只想再见到他时喊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这三年中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唯一没变的是我还爱他,爱而不得。
我站了整宿,火车经过武汉过了长江大桥,每一盏灯落在水面上变成两盏,一虚一实,完美的影子。过了武汉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到了长沙车站已经是大雨滂沱。我狼狈得够厉害了,也不觉得累,打车到了医院就往重症监护室跑。
我拉住一个做记录的护士问:“那个心肌梗塞的老太太呢,姓谢的。”
护士看了下记录说:“昨天就去世了,今天好像家人都来了,在太平间那边。”
我眼前一黑,瘫坐在门口。
再醒来是躺在病床上,父亲和阿姨正坐在床边。阿姨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我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外婆给我打电话,老人家在电话另一端哭着说:我都快死了,你都不回来,我白疼你了啊。这种话外婆说了很多次,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她还健朗着呢,也还算年轻,我总是这么想。
不过上次我许诺她,这个暑假我一定回来。
她终究是等不到我的暑假了,我张了张嘴,我说:“阿姨,我想回家。”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客厅里换了个新沙发,黑白花很大气,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小区里的玉兰树更高了一些,爬山虎还是在楼房的侧面爬了整墙。原来邻居家上小学的女孩子已经蹿了一头多高,院子里晒太阳的退休老爹爹老娭毑更老了,有两个已经不在了。
早餐是在小区门口的常德米粉店吃的,味道一点都没变,老板娘咂咂嘴对阿姨说:“你们家萱萱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当年我们来这里开店的时候,她才这么高。”老板娘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我笑着说,“阿姨,您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吃过早餐,我和父亲收拾了一下行装,赶往墓园。
外婆朴素了大半辈子,只有去世才奢侈了一把。母亲和二姨大舅凑钱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若是换成活人住的房子应该是联排别墅的级别。我在墓碑前安安静静的点香,烧纸钱,大人们都在用手帕捂着嘴哭。想到刚才大舅和二姨因为墓地的钱而争执,那些眼泪似乎也变得有点虚伪了。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二姨夫说,这孩子眼窝子真深。
其实他说错了,我的眼窝浅,一点小事就水漫金山。可是外婆不喜欢我哭,她说过,看见萱萱哭我就心焦。她活着我让她操心,她去了我还不让她安稳么。
葬礼完毕后,我坐着林叔叔的车跟着母亲回了林家。
三个人坐在车里,我像坐在一棵仙人掌上,扎得全身难受。好在林叔叔一直在问学习的事情,快到家时,母亲突然问:“萱萱,你谈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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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接着就笑着点点头。
母亲像是舒了口气,连表情都缓和下来:“下次带回来给我跟你叔叔看看啊,别藏着掖着的。”
我只是笑。晚上莜莜回来,我去给他开门。已经十岁的男孩子了,个头拔节似的长,刚刚到我的下巴。脸上褪去了婴儿肥,很标致的心形脸,像林叔叔。他怔了几秒钟,才哇啦啦地扑上来,我快抱不动他了,内心涨得满满的。
“姐,你怎么不回来啊。你不是有暑假寒假的吗?”
“老姐有工作啊,暑假寒假都很忙的。”
“你爸和我们妈妈不给你钱吗?”
“傻小子,爸妈又不能管我一辈子的。等你像我这么大就知道了。”
莜莜粘我粘得紧,周末我带着他去植物园玩卡丁车,又去商场买了一堆衣服给他。因为我马上就要返校,只能尽力的补偿他,制造一些快乐的记忆。父亲帮我买了周一的票,阿姨准备了一堆特产小吃让我带给宿舍里的同学吃。母亲忙着上班,上车前她给我打电话,三年来第一次松了口:以后没事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平时连个信儿都没有,让我跟你叔叔都揪着你。
我咬着嘴唇用力点头,也不管她根本不能看见。
父亲把我送上车,又叮嘱了半晌才离开。离开车还有五分钟,我坐在铺位上翻着从候车厅买的《知音》,故事一个比一个惨。上铺的两个女生走进来,又是握拳头又是跺脚,双眼放着万丈光芒的欣喜。
“伢哎,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怎么生的啊。”
“不知道是来送谁的,瞧瞧那望穿秋水的模样,怎么有这么销魂的小哥哥啊。”
我心里一动,拨开她们就往外冲。火车门已经关上了,整个火车站鸣着乱七八糟的汽笛声。来时我隔着门望着黑得让人绝望的夜,走时我隔着玻璃望着朝思暮想的人。
他还是柔软的深棕色头发,波光潋滟的双眸习惯性的半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有种空灵的美。他瘦得像一根竹子,看见我的一瞬间,却像突然绽放出喜悦的花朵来。只是他还是安静的,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诀别。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只是来看我一眼而已,看完就走。
火车缓缓的移动起来,他被火车拖着走,我用力拍着门,心口被硬生生的撕裂:“顾若薰!顾若薰!顾若薰!……”
几秒钟他就不见了,火车带着我离开长沙,离开我深爱的男人。
和三年前一样,马不停蹄的错过,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给我,连说“我等你”的时间都不给我。我慢慢抱住身子坐在地上,听着车轮碾过车轨,时间充满了恶意。
我想着他的眼睛,想着他给我给我的过去,那是一场未完成的梦。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我认识顾若薰时,他就已经是一个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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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据说男生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比女生稍微晚一些,但是十七岁的顾若薰对漂亮女生完全视而不见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渐渐流传说,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顾若薰不喜欢女生,那就一定是喜欢男生啦。我听了后直想拿篮球队长的袜子塞他们的臭嘴。
偶尔也会听夏珏幸灾乐祸的说,顾若薰被高三的学长告白啦,亦或者,顾若薰在游戏厅被小流氓调戏啦。然后再模仿着顾若薰羞怒到极致的表情,很是惟妙惟肖。我不止一次的对夏珏说,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顾若薰是夏珏的邻居,而且夏珏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几次去夏珏家做功课,都能看见她恶作剧似的趴在阳台上猛喊着,顾若薰,你过来教我功课吧,你不是数学课代表么?若顾若薰不理她,她就没完没了的吼。最终顾若薰会耐不住她的死皮赖脸,而面色恶劣的抱着书来敲门。
顾若薰对我说:“你怎么受得了她,一个疯丫头!”
赵寻也附和说:“疯得还不轻。”
其实赵寻和顾若薰一样,都是拜倒在夏珏的厚脸皮之下。赵寻个子不怎么高,戴着个眼镜,秀秀气气的,性格却很吓人,被女生们集体形容成身体里住着一个八十岁的亡灵。高一刚入学那会儿,赵寻谁都不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是夏珏这个无聊起来会死的人,觉得好玩,便去缠着他。俗话说好郎怕女缠,赵寻终于一脸便秘地归顺了。
我们都是因为夏珏而走在一起的。
她就像暗夜里的一点萤光,我们循着光源而来,找到彼此。
那年是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学校广播台里每天都在播放湘江的水位。一时间城里流传着很多谣言,什么水位会继续上涨,整个长沙会被淹没之类。有很多人购置皮划艇,还有些人往家里买大洗衣盆。
不过我一点不都担心这些,因为成绩单上的成绩已经让我想要跳湘江。拿到家长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去夏珏家里避难,幸好她家的房子隔音太差,透过防盗门听见夏珏老爸的吼声。我忙止住步子,考虑着要不要往枪口上撞。只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我回头撞见顾若薰提着垃圾站在门口。
“来找夏珏么?”
“嗯。”我正答应着,夏珏家里又传来“你说的还不错就是给我考五十二分”的吼声。顾若薰把垃圾放门口,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来我家坐一会儿,夏珏他爸每次骂人都要超过一个小时的。”
“方便吗?”
“我妈不在家。”
这样的对话让我们同时愣了一下。
虽然我们打着“四人帮”的名义,但是大多数都是我和赵寻行动,顾若薰和夏珏行动,所以始终没熟悉起来。充其量也就是君子之交,所以对于顾若薰的邀请我还是有点陌生。不过在这种无家可归的情势下,这也不失是一个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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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顾若薰的卧室里放着一盏精油灯,空气里都是薰衣草的香味,他解释说这有助于放松神经。他从冰箱里拿出健力宝饮料,我一眼就看见他卧室里放着电脑,桌面上还有对话框,他在跟一个同学聊天。兔子的头像,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叫Lance。
“你加我QQ吧。”
“啊,我的被盗了,上次和夏珏去网吧,结果电脑里面有盗号木马。”
“那我给你一个吧,我舅舅给了我一对双胞胎号码,我用了一个,另一个空着呢。”
“真的啊,谢谢。”我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顾若薰把QQ登陆,又把Lance加为好友。五位数的号码好记却难申请,他一点都不心疼:“你的英文名字?”
“我没有。”我说,“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Lirika。”顾若薰笑着说,“这个英文名字的意思是‘百合女王’,我觉得很好听,你觉得呢?”
“嗯,就它了。”
那是顾若薰第一次给我东西,我记得很清楚。顾若薰叫它们双胞胎号,可是它们真正的身份是情侣号。数字本身没有意义,是人赋予了它意义。也是这些东西把我们越来越紧的连在一起。
我这个狐朋狗友自然不敢去夏珏家里当炮灰,于是顾若薰去夏珏家里敲门。夏爸爸是老师,对好学生都和颜悦色的,对顾若薰那叫一个清风细雨。不多会儿夏珏就苦瓜着一张脸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膝盖。
“我娘老子也真做得出,竟然罚我跪瓷砖。”夏珏愤愤的转向我,“阿萱你也回家吧,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滴!”
当天晚上我回家,父亲和阿姨对着我的通知书评论一番,我镇定的吃着西红柿看电视,不时听见他们说什么“哎呦,这科六十多分啊,不错啦”“反正是不及格,都是一样的嘛”“我们萱萱好样的,副科就睡觉,要多拽有多拽”。我真想吐血给他们看。第二天去道馆里,几个师弟被我踢得嗷嗷叫,吓得他们见了我就躲。
其实父亲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还是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而这样下去的话,我连上个三本都勉强。快到睡觉的时候接到夏珏的电话,她爸给她报了暑期班,有这种事她总是想也不想就拉上我。
学校的暑期班是精英教师组集体办的,价钱也不低,我交钱的时候恨不得把吸血老魏数钱的爪子剁了。夏珏吵着:“黑啊,太黑啊,我们哪是祖国的花朵啊,我们是祖国的罪人,欠了我们爹娘一屁股债。”
我交了钱就跑去道馆帮忙集训,根本不知道赵寻和顾若薰也被夏珏逼着来报了暑期班。
隔了两天来上课,看见夏珏和顾若薰还有赵寻坐在最后两排的“黄金地段”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两个还用补习吗?”这种尖子生坐在这里也太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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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就高三了,多温习总是好的。”赵寻说。
“我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做。”顾若薰叹口气,他多半是被夏珏缠来的。
四个人在一起谁跟谁坐一起成了问题,我知道夏珏想跟顾若薰一桌,可是赵寻想跟夏珏一桌。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顾若薰提议用剪子包袱锤决定。最后的结果是,夏珏和赵寻在前排,我和顾若薰在最后一排。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我和夏珏的程度都不好,尤其是数学和物理课,根本就像听天书。顾若薰做笔记很仔细,我听着听着就把额头贴到桌面上去了,顾若薰用笔捅捅我的肩膀,我只好抬起头,不一会儿又贴到桌面上去了。
长沙的夏天热得吓人,只要空气温度一高,我脑子里就变成一团浆糊。
顾若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索性也不用笔了,只要看见我往桌面上贴就用冰矿泉水贴在我的胳膊上,这么一冰我就清醒一些,提起神听课。
这么个小动作没过两天就被夏珏发现了,她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顾若薰说:“天啊,若薰,你简直就是耗子在猫嘴边拔毛,活得不耐烦啦。去年夏天上晚自习的课间她趴着睡觉,结果我们班两个不长眼的男生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趴在她身上,你猜怎么着,她迷迷糊糊的就踢过去,踢得那个男生半天没爬起来!你竟然敢冰她,你想变残废啊!”
顾若薰用漂亮的黑眼睛惊讶的盯了我半晌,竟然敛下睫毛笑了:“是吗?这么说我真的很幸运啊,幸月萱好像完全对我没防备。”
夏珏见他像是不信的样子,指着我这张欺骗纯情少年的脸控诉:“你别被这恶魔的外表骗了啊,她脑子里囚禁着一个嗜血的怪兽!你还记得高一军训时,我们班和十二班为了争乘凉的地方打起来的事情吧?有个男的冲过来推我,我正准备用爪子挠他,可是她突然冲上来,一拳把那个男的给放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珏的表演太逼真,还是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太突兀,顾若薰托着下巴笑了:“你这么厉害啊,看来以后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呀。”
记得以前是有过几个男孩子喜欢我的,也曾经收到过几封肉麻兮兮的情书,内容不过是什么“你纤细的背影打动了我”“你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那么忧郁”之类。其中上高一的时候,有个学长特别执着,还坚持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看我一眼。可是当他们知道我可以徒手放倒三个彪形大汉以后,他们全部都没见踪影了,我纤细的背影再也打动不了他们。
顾若薰笑着说“以后还拜托你保护我”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情绪,好像千里马从此遇见伯乐。
我傻乎乎的点点头,我说:“好啊,以后我保护你。”
顾若薰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认真,点点头,抿着嘴唇脸都红了。空气突然变得有点稀薄,我有点呼吸不稳似的,也憋得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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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1
我跟他们都不同路,下课后就收拾了东西往公交站牌上跑。
刚到站牌就看见一趟车喷了一股黑烟没了踪影,我正沮丧着,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清冽低沉,是顾若薰。
“你没跟夏珏他们一起回家吗?”
“我今天去我外公家,你去哪?”
“我去东塘。”
“嗯,我们一路啊。”顾若薰秀美的眼睛笑起来微微眯着,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光,有点神秘莫测。
像顾若薰这么出名的人站在站牌前还是很惹眼的,公车过来后,明显的有两个女生明明要坐另外的车,却也跟着上来了。因为不是下班时候,天气也热,车上并没有很多人。我和顾若薰并排坐在后面,我清晰的看见他一小截脚踝,温润漂亮的形状。
人家说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就看他的脚,真正的贵公子和贵妇脚都是很漂亮的。
我咋咋舌,连脚都长得那么好看,顾若薰真是有祸国殃民的本钱。这么想着我又有点莫名的失落,竟然会有假如顾若薰没有这么漂亮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又把我吓着了,顾若薰漂亮不漂亮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心虚的揉着耳垂,顾若薰突然说:“你的数学基础太差了,估计老师讲的你也听得不是很懂。”
原来他还在想上课的事情,我看着他微微侧过来的脸,咬了咬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儿,我爸妈我也不指望我考清华北大,差不多就成了。”
“不是的,你很聪明的,你只是没掌握到窍门。”
从来没有人夸我聪明,毕竟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小呆瓜”“老实孩子”“心眼实”等等,用这个稀罕的词汇来形容我,顾若薰是第一个。
“谢谢,可是我大概永远也找不到窍门了。”我想了想说,“我心眼实,不灵活,只知道一加一等于二。”
“其实数学就是一加一等于二这样认死理儿的东西。”顾若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来教你。”
我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这烂泥扶不上墙的。”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顾若薰皱了眉,好像说的是他自己一样,“反正不管怎样都要试试才行啊。”
我只好点头答应了,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梦,怎么都觉得不真实。我上课从来没这么积极过,班里才来了十几个人,我已经气喘吁吁的钻进教室。没想到顾若薰已经先来了,穿着青色的衬衣清清爽爽的坐在座位上看书。
我坐在里面的位置,因为方便睡觉。顾若薰懒得起身,往前欠了欠身子让我从后面过去,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背上。顾若薰的头发是天然的深棕色,还有很清淡的洗发香波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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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馆陪男学员拉筋都比这个贴得近,实战时候抱着摔摔打打也是家常便饭,可是跟顾若薰贴一下,我就像个缺氧的病人一样。
我羞得脸都快熟透,趴在桌子上半天没起身。
顾若薰少根筋似的用拿过冰矿泉水的手碰碰我的胳膊说:“别装睡,我昨晚给你制订了一个学习计划,现在就开始怎么样?”
我从桌子下面发出声音:“知道了,你先别碰我行不行啊?”
完蛋了,我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顾若薰没说话,十几秒钟后,我才重新听见顾若薰翻书的声音。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暑假里道馆之间的友谊赛很多,最让学员兴奋的就是全市的友谊赛,可以看到很多的高手。龙腾道馆里的少年组里,只有两个黑带,另一个叫萧何的男生暑假跟着父母去旅行,再一个就是我。
夏珏对道馆特别感兴趣,一直吵吵着要去见识见识跆拳道美少年。这天下课后她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末了还拖上赵寻和顾若薰。果然不出所料,顾若薰一进道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好好练习了,眼睛往这边溜来溜去。
我换了道服,看见有女生凑过来假装喝水,于是“和颜悦色”的问:“学妹,今天我教你练侧踢好不好?”
女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夏珏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说:“阿萱,你真帅!”说完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赵寻又横着眼睛说她“幼稚”。我只能讪讪的笑笑,顾若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着。
有一种近乎甜蜜的气息涌在胸腔里,想着顾若薰是看着我的,我出腿就特别利落,连踢做得干净漂亮。夏珏像个花痴一样在旁边又蹦又叫,被我警告了N次安静以后,才不甘心的闭上嘴手舞足蹈。
从道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夏珏兴奋起来就想喝点小酒。
幸好道馆旁边有个口碑不错的烧烤排挡,点上肉串,鸡翅,豆角,茄子,鱼,再来上两瓶啤酒。我和顾若薰都不喝,夏珏非要拉一个人陪喝,也只有赵寻舍命陪疯丫头。
赵寻还在介意夏珏刚才的白痴行为,数落着:“以后可不跟你出来了,你不嫌丢人我们还丢人呢。还喊什么‘阿萱必胜’,你额头上怎么不绑个布条啊?”
“哎呀,丢人这个事情么,丢着丢着就习惯了。你没看见我们家阿萱很镇定么?我们家阿萱真的很帅啊,若薰,你说是不是啊?”夏珏还在兴奋中,摇晃着顾若薰的袖子,“若薰,你说是不是啊,那个踢人的动作看得我好爱她啊!”
“对啊,那个踢人的动作看得我也好爱她。”顾若薰笑着附和。
夏珏对赵寻说着“你看吧,若薰都这么说了”。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低头吃烧烤。我吃完一串,看见顾若薰将剔好刺的鱼夹在我的碗里,正当我有点飘飘然的时候,我看见顾若薰又将另一块剔好刺的鱼夹到夏珏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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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夹过来的时候,我忙不迭的拒绝了:“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顾若薰愣了一下,一辆车鸣笛而过,我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说什么完全没听见。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只能冲他笑了笑。可是很明显的,我感觉到顾若薰绷着脸不再看我,也没有再对我笑。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第二天去学校,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给我讲笔记,教我那些可恶的方程式。可是感觉不同了,他太礼貌了,满口的“可以吗”“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让我心情一落千丈。
夏珏曾经说过,假如你总是想一个人,见到他又不好意思看他,他对你好你就开心,他对你不好你就心如刀绞,那么恭喜你,你肯定已经坠入情网了。
我连着几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踢个破木板都踢伤脚趾,丢人丢到家。顾若薰还是对我爱理不理的,每天跟夏珏出双入对的,对她笑得像朵花。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怎么得罪他。
很快全市的友谊赛就开始,我请了几天的假,带队,安排参赛师弟师妹住宿,指导比赛。我想了半天,终于是没跟顾若薰说,只给夏珏和赵寻打了个电话。我的比赛状态并不佳,早就听说移风道馆有个很厉害的黑带二段的女生。那个女生简直能用凶悍两个字形容,我稍不留神就被踢中了左手腕,负伤下场。
刘繁星陪我去医院拍片子,幸好骨头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踢伤。他气得揪着我的耳朵骂:“幸月萱,你是猪脑壳吧?你连你平时的一半都没发挥出来,你知道不!”
我忙说知道知道,他才气呼呼的放开,我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坐车往学校走。
公交车的广播里整天紧张兮兮的播着湘江的水位,大概是温水里煮青蛙,大家都已经听得麻木了。我刚下车就看见许多人慌慌张张的在街上跑,疯喊着大坝要垮了。这正是学校的上课时间,我急忙往学校里跑,教室里已经空了,门打开着,甚至没来得及锁。我站在门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抓住了,顾若薰跑得上气不接下去,吼人也根本不凶:“你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水来把你冲走吗?”
“夏珏和赵寻呢?”
“已经走了,快点,学校都没人了。”顾若薰果断的拉住我的手,往楼下跑,我们的手心都是汗,他却抓得紧紧的。学校里已经看不见人了,我落后顾若薰一步,他深棕色的头发飘在风里,天气是昏暗的灰黄色。那种感觉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场洪水会将地球淹没,我们葬身在浑浊的水中,永无天日。
可是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种被顾若薰这么拉着跑,即使死了也甘愿的想法。
我们一直跑,脚下的水却一直没有涨起来。本来回家需要坐六站公交车,我们跑到他家却一点也都不觉得累。我先给父亲和阿姨打了电话,又给母亲打了电话,确定平安无事,这才和顾若薰靠在他家的大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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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们到家还不到半个小时,电视台就发布了关于大坝垮掉完全是谣传,请市民不要惊慌的报道。
我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淋湿了,只好借了顾若薰家的卫生间洗澡,又借了他的衣服穿。顾若薰手长脚长,我挽起一大截裤腿,衬衫也随意的撸到手肘上。出门看见顾若薰把我的衣服洗好正往阳台上晾。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转开了,本来皮肤就是象牙白色,脸红起来就像凭空飞来两朵红霞,格外的扎眼。
我也忙缩着身子捧着热水“咕噜咕噜”的灌。
“夏珏和赵寻都走了,你还在教室里干嘛?”我猜着,“难道你去上厕所了?”
顾若薰只是笑了笑,明显着不愿意跟我说。
借着今天气氛良好,我和顾若薰好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一起说话,借着高兴劲儿把话也问了出来:“对了,你前两天为什么不理我?”
这么一问,顾若薰又敛下眼:“我哪有不理你?”
“还说没有!”我忍无可忍的跳起来,“那天吃烧烤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了,第二天就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说啊。”
顾若薰看了我一眼:“我已经说过了,那天就说过了。”
我真想穿越回那天将那辆鸣笛而过得破车给砸个稀巴烂。我委屈得要死,瞪着顾若薰眼睛都红了,只能鼓着腮帮子扇着鼻翼,一副快气哭的模样。
“我没听见。”我握着拳头说。
“你吃了赵寻夹给你的茄子,他吃了一口不喜欢的鸡杂也放倒你碗里了,可是你没跟他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你对他就没那么见外,连去比赛都只跟他们说,果然是后加入的就不行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怔,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跟他说,因为他给夏珏挑鱼刺我吃醋了吧。于是只能绞着手指扭捏着不说话。顾若薰也没追问什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抢险救灾的节目。
我和顾若薰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连赵寻都感觉到了,他并不爱说人是非,却忍不住跟我说,那天他拉着夏珏往外跑,顾若薰跑到操场,突然对他们说了一句,他还有事让他们先走。夏珏看见顾若薰往教学楼跑就要跟上去拉他,可是被赵寻死活拖走了。
后来赵寻才想到,早上夏珏偶尔提起今天下午幸月萱就能回来了,所以顾若薰跑到一半又跑了回去。
“我总以为你不会回来,没想到你回来了,你不会也在担心顾若薰吧?”赵寻用的询问句式,口气却是很笃定的,纯粹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我横了他一眼叮嘱他以后多看点《灌篮高手》,说不定个子就能长得快一点。赵寻气得伸手掐我的脸,正好被进教室的顾若薰撞见。我连忙拍掉赵寻的狗爪子,心虚的在一旁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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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暑假刚过完就传来高三分班的消息。
这个消息都让我和夏珏有点始料未及,精英班当然没我俩什么事情,可是被挑进精英班的都是每班期末考试的前三名。意思就是赵寻和顾若薰都会进入精英班,而那个该死的精英班和我们并不在一个教学楼,而是在西边办公楼的二楼,就在校长办公室的楼下。
高一的时候,我们曾经去西楼打扫卫生,二楼的教室里门有空调,放映机,如今还搬进去了电脑。
好学生果然有好学生的待遇,想到以后不能抄赵寻的作业,我和夏珏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吃不饱穿不暖的。
夏珏警告着他,一定要帮我看好若薰啊。赵寻还是那副懒得理的表情,又抛过来一句“幼稚”。不过顾若薰和夏珏家对门,见面也很容易。六班的女生就惨了,听说顾若薰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人当场就哭了。六班从此愁云惨雾了很长一段时间,高三上学期的期中平均成绩是全年级最低的。
高三和高二的气氛完全不同,连空气都是紧张的。班主任老胡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把所有的知识都往学生脑子里灌。当然像我和夏珏这种弃子,他也懒得管了,我们过得反而比高二还轻松。
我反而更自在一些,放学后直接奔到夏珏家,两个人跑去顾若薰家里讨教问题。
暑假时打好的基础,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顾若薰看着我的试卷,笑容也越来越多,我也高兴得不行,觉得人生都有希望了似的,每天都是光芒万丈的好时光。
期末测验时,数学一百五十分的题我考了一百一十分。我惊得揉了好几次眼睛,我相信班主任老胡也揉了好几次眼睛。
我顾不上晚自习,拿着试卷就往西办公楼跑。精英班的晚自习是没有老师巡查的,顾若薰视力好就坐在倒数第二排。我踮着脚在门口兴冲冲的往里面张望,顾若薰今天穿了成套的灰色休闲衫,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我正要敲玻璃,却看见他同桌的男生在跟他商量问题。可是让我不舒服的是,那个男生靠得太近了,脸都快凑到顾若薰的脖子里,像是在闻他身上的气味,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敲了敲玻璃,是顾若薰同桌的男生首先回过头来,是六班的第三名,也是校篮球队的,叫彭嘉阳。我毫不客气的瞪着他,顾若薰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我,有点吃惊,眉目却一点点柔和下去。
我站在透着光的楼道里,顾若薰走出来问我:“你不上晚自习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如果他不问,我差点忘记了自己是来炫耀成绩的。
来时那种兴高采烈的心情似乎被那个彭嘉阳冲淡了,我完全提不起精神,觉得偶尔考个不错的成绩,好像是故意来丢人现眼似的,于是更加不好意思把试卷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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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我就是无聊来这边转转。”我说,“我走了。”
我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感觉到顾若薰在后面跟着,我也不愿意回头。刚走到楼下,胳膊就被顾若薰抓住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拖。
灯光从缝隙里散开在楼梯上,顾若薰的脸有点模糊不清,一如我模糊不清的心情。
“幸月萱,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了想,还是把试卷拿出来说:“我数学考了一百一十分。”
“啊?”他有点始料未及,借着光看见上面鲜红的分数,笑容慢慢的散开了,“我就知道没问题的。”顾若薰看起来比我还高兴,有点忘形的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用力的揉。我吃痛的抓下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顾若薰的长臂揽着我的腰,面对面的拥抱了。
我和顾若薰同时怔住了,但是他没有放开,我放在他胸前的手也没有推开他。
“夏珏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知道。”顾若薰低头望进我的眼睛里,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在呓语。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有多认真。我认识的顾若薰是个害羞的人,一点点的暧昧都可以让他脸红,可是这次他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敢,“那你呢?”
“什么?”我没出息的装傻。
“……喜欢我么?”顾若薰没有退缩。
“我……”他也没给我退缩的机会,我刚说出这一个字嘴就被堵上了,像是怕我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他的吻很青涩,甚至不能称得上一个完整的吻,他只是用柔软的嘴唇摩擦着我的嘴唇。我却连呼吸都忘记了,鼻翼间都是他皮肤上干净森林的气息,只能睁大眼睛借着他瞳孔微弱的光看着他。
后来每次想起那个平凡无奇的晚上,我因为忘记穿毛外套是冻得第二天发烧请假。身体的疼痛和难受肆虐着我的身体,不过我却觉得像是捡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礼物。因为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想了顾若薰一整天。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加入我们四人帮,他教我数学,他第一次生我的气,他在生死关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他拥抱着我,他亲我的嘴唇。
还有我们都没说出口的喜欢。
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座巧克力房子,因为太过珍惜,所以不敢去吃掉它。
爱情是不甘寂寞的蝴蝶,它停留在我的肩膀上。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从长沙回来一连几天我都在失神。
为什么顾若薰会在长沙,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火车站,为什么他要来看我,为什么。若是他再消失三年,我嘴上说等啊等的,说不定等着等着就忘了。我会像顾若薰让夏珏转告我的那样,好好生活,好好恋爱,一切都好好的。
而当时的我太年轻了,一气之下断了和所有朋友的联系,以至于现在想找他们,却有种手足无措的茫然。同学录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也没加入校友群。还是蓝冰提醒我:“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历史系吗?上次我们在食堂她还跟你打招呼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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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说的人是我以前同班的高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人缘好得厉害,八面玲珑的。她的宿舍在楼上,晚上十点多,我跑去找她。她们宿舍门开着,隔壁宿舍的女生来这边排练节目,不久之后就是毕业晚会,高缘是热舞社团的,正随着音乐节拍记动作。
其实我跟高缘的交情也就限制于在食堂里碰见打个招呼,这么突然来找她,还是有点唐突。幸好高缘还算热情,找到电话号码报给我,我忙记录下来,却听她说:“你和夏珏那么好,怎么还跟我要手机号啊?”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高缘帮我找台阶下:“哈,吵架了吧,那时夏珏就嘴巴贱老惹毛你。”我只能笑,又听她问,“对了,你跟顾若薰还在一起吗?”我愣了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摇头说,“早分了。”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好着呢,毕竟你在学校里没谈朋友,我以为……”高缘顿了顿,忙转移话题,“对啦,你可得请我吃饭啊。”
“一定一定。”我落荒而逃。
这就是我不想与以前的同学联系的原因,与顾若薰的恋情人尽皆知,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话都能像刀一样捅进我心窝里。我不敢打夏珏的电话,窝窝囊囊的发短信。人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怕尴尬。
夏珏,你知道顾若薰的手机号么?幸月萱。
五分钟之类,我收到了夏珏的信。只看了一眼,我就把手机从窗口狠狠的扔下去,砸在鹅卵石的小道上,碎成了几半。
对不起,阿萱,我跟若薰在一起了,他好不容易忘了你了,你别打扰我们了。
任何人跟顾若薰在一起,我都会恨得想要杀人,唯独除了夏珏。是夏珏先喜欢顾若薰的,她也曾经真诚的祝福过我。可是我不是夏珏,我没办法给她祝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破坏。
所以我摔了手机,我怕我会忍不住哭着求她把顾若薰还给我。
可是顾若薰早就不是我的了。
第二天看了下课程表有何落凡的课。
远远的就在教室门口看见杨帆,我记得她下午没课,刚要上去打招呼,却见何落凡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两个星期没见,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杨帆迎上去,这丫头往枪口子上撞什么。杨帆施了薄粉的脸上洋溢着近乎完美的笑容,我想起早上她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李默然问她发什么春,她笑得很甜腻说,我看上了一个男人,正要去勾引他。
难道杨帆是看上了何落凡?八成是的。我识趣的走进教室。何落凡五分钟后进来,开始翻点名册。他就是变态,也不嫌累,哪有人每次上课都点名的。轮到我的时候,我喊了声“到”,他顿了一下,接着又点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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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落凡的花招还没完,上课之前把作业收了上去,随意的在作业本里翻了两下,就直接点名:“幸月萱,你连着两次没来上课,这次又没交作业,都干什么去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何落凡凶是凶,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人的口气还是没有的。我感觉到他在生气,可是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大学里不逃课的学生才是火星人,他在公报私仇。这个小人。
我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下梗着脖子,就是说不出我已经跟系里请过假的事情。
何落凡也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接着就说:“以后我的课你不用来了。”
算他狠,我拿起书包就走出教室。
晚上我去道馆,陆晓铭又来了,不知道论文答辩怎么样,看样子应该可以顺利毕业。他应该是从大黄蜂师兄那里听到了我家里的事情,看样子比我还难过。我越说没关系,他越摆出一张快要下暴雨的脸对着我。
其实真的没关系,被他这种母爱泛滥的眼神盯着,我却真的越来越脆弱。在女生宿舍后面的鹅卵石小道上,陆晓铭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的说:“要不你打我吧,听说打人可以发泄情绪的。”
“好啊。”我说。
陆晓铭立刻挺起胸,闭上眼睛说:“打吧。”
我不忍心再看他了,叹口气:“陆晓铭,别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不骗你,喜欢了好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他,等毕业我就去找他,所以你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幸月萱,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那就不要再对我好了。”
“我也没对你多好,我就是想做你的好朋友。”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的口气凶起来,“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陆晓铭的头低下去,终于没再说话。还能多卑微呢。爱情里都是这样,相爱都难相守。何况是这种恼人的一厢情愿。
后来陆晓铭果真没去上课了,大黄蜂师兄打电话问我说,陆晓铭要去广州的一个公司分部上班了。原本他去应聘人家叫他去分部他不肯,现在又要去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说,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陆晓铭的践行饭我没去吃,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李默然喝了很多酒,被蓝冰和杨帆背回来还不清醒。我拧了一条毛巾给她擦脸,丫头看见我,像是见了仇人似的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就骂:“幸月萱,你真狠啊你,就凭着陆晓铭那一份儿心,你也该去送一送吧。”
我甩开这个疯子在湖边抽了整宿的烟。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暑假里我照样不回家,杨帆回青岛,李默然去回龙观跟父母团聚,蓝冰去加拿大看她爹妈。李默然送杨帆去火车站,我送蓝冰去机场。在安检口,两个人抱了又抱,又肉麻的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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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回到宿舍发现屋子一下子就空了。整座楼都空了。连心都觉得空荡荡的。
道馆开了几个暑期班,我接了一个少儿班,都是四五岁的孩子,小手小脚的,让我想起莜莜小时候。
晚上回宿舍时看见何落凡站在图书馆门口,对面站着个老头儿,是我必修课的教授。何落凡怀里抱着一摞书,不经意地往路边一望,看见我,眼都直了。我没理他。他上个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
在宿舍里刚爬到床上躺下,手机响起来,是何落凡。
我没好气的按掉,他接着打,我又按掉,反复了几次手机不响了。
我正打算洗澡睡觉,外面有人敲门。
估计是隔壁的东北姑娘又跑来叫着:哎呀妈呀,我一个人害怕,睡你宿舍行不行啊。可惜估计错误,打开门,何落凡像瘟神一样站在门口。
“楼下没人看宿舍?”
“我是本校职工,特别待遇。”
“哦,何老师贵干?”
“你放暑假怎么不回家?”
“你管我。”
“你家里出事为什么没跟我说?”
“你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跟你说。”
何落凡咬着牙看我,我也瞪着他。过了半晌他拎着我就往外走,我还穿着拖鞋,已经跟他到了楼下。以我的技术绝对能一拳放倒他,可是惊到了趁暑假在宿舍里约会的野鸳鸯,我和何落凡拉拉扯扯的,绝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车停在图书馆旁边的停车位,我怕人看见,忙主动坐车里。
我又像被大款包养的女大学生了,何落凡把宝马开得像F1赛车,路况不错,一路驶进朝阳区的某高档公寓。何落凡的家很干净,空气里不知道喷了什么,都是野菊花的清香。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回家,又不是小学生跟班主任老师,脑子缺根筋。
八成是因为寂寞。
宿舍太小了,被寂寞装得满满的。何落凡的房子太大了,寂寞淡得几乎看不见。我安静下来,一点都不喜欢何落凡,却有点感激他。
“喝酒吗?”何落凡的酒柜里一溜烟的洋酒。
“有没有甜甜的,很好喝的。”
“好,香槟。”
他倒了两杯,在杯子里是金黄色的液体。我讨厌啤酒和白酒的味道,不明白人为什么喜欢喝它们。我尝了一口,喜欢上了香槟的味道,清甜,加上冰块是绝美的饮料。
“你该给我打个电话,我以为你跟我赌气不来上课。不管怎样,学校里和学校外还是要分开,不能混为一谈。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没问清楚就做了那种事。”
赌气?切!情人之间才赌气。我跟他又算什么。连道歉都先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一贯的没诚意,还真像何落凡。
“算了。”我摆摆手,挺大度的,“以后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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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落凡“嗯”了一声,接着又得寸进尺的:“下学期重修吧。”
不是说别提了吗,越提越委屈,他还真会在伤口上撒盐。我连着喝了两杯酒,香槟的味道很可口,像果汁饮料。可是它毕竟不是果汁。我酒量很差,这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差到喝两杯就趴在吧台上,听见何落凡问着:“你不会醉了吧?”
我摇摇头,站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我晕得想吐。
在卫生间了吐了半晌,朦胧中有人往我嘴巴里灌水,又听见人凶巴巴的吼声:“笨蛋,吐出来,不是让你喝的。”
我渐渐的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只觉得他的手围着我的腰,很是温柔。我慢慢张开眼审视面前的人,格外的清晰漂亮的眉眼,是我熟悉的。是顾若薰。我应该是在做梦。在梦中做点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反正也没人看见。
我把嘴唇凑上去乱吻一气,怀里的人想要挣脱,我心里又慌又急,讨好似的用身体蹭他。嘴唇被吻住时一点也不温柔,强势又霸道,像是要把我撕吞入腹。身体被抱得发疼,还是觉得幸福,像世界末日般蹭紧他,一点都不敢放松。
即使是梦境,被进入还是很疼,我将牙咬得咯咯响,汗都出来了。
耳边的呼吸很粗重,牙齿磨着我的耳垂:“对不起,我太急了……都怪你……你怎么能妖成这个样子……”
我用力抱紧他的身体,腿也颤抖着攀上去,只想要更多:“没关系……若薰……我愿意……若薰,你喜欢就好……若薰……若薰……”
这个梦做得太真实,疼痛也太真实。醒来之后,我闻到野菊花的香味,厚厚的窗帘让人分布清黑夜还是白昼。身体虽然有点疼,却是干净清爽的。我发了一会儿呆,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最醒目的位置,何落凡和一个素雅动人的女子坐在沙滩上,看起来像是抓拍,两个人眼对着眼,笑容里是掩饰不了的深情。
“别乱动我的东西。”何落凡进来了,手里拎着红蓝白快餐店的袋子。
“哦。”我放下,“你女朋友?”
“是前女友。”
“真痴情啊。”
“哪比得上你。”何落凡的话有深意。
我真的饿了,拿过袋子就在床上吃起来,何落凡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却没说什么。我想是因为我们刚上过床的关系。我后悔了。但是昨晚的情节我记得很清楚,一点都不迷糊,是我勾引他,何落凡顶多算个从犯。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
“我什么都吃。”
“猪才什么都吃。”
我嘿嘿笑两声,他嘴巴怎么那么坏。
“你别吃太多,等下换衣服我带你去吃火锅。”
“不行,我得去道馆了。”
“以你今天的身体状况你能去道馆?”何落凡又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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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我很壮的,生病都不用吃药。”
何落凡看我的眼神已经有点大款看小情儿的味道了,除了没拿钱,小情儿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全套。
“昨晚你喝多了……”
“算了,别提了,我喝多了。”我打断他,“何老师,我得走了。”
何落凡“嗯”了一声,开门送客。我走出小区,走进人流。地铁口吹来的风带着寂寞的铁锈味,我钻进地铁车厢,把何落凡的号码设置为拒接。
我在把属于顾若薰的东西,一件一件的丢掉,什么都保护不好。这么想着,心脏就像枯萎一般刺痛起来。
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暑期道馆友谊赛开始,我每天要忙的事情都极多。
集训的地点选择的是郊区怀柔,说是集训,却是夏令营的性质。跟一群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在一起,每次都被毕恭毕敬的叫着幸教练,真有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馆长包了整个农家乐的院子,白天带着学员沿着公路负重跑步,在空地上练实战,晚上就是烧烤项目。
这边的虹鳟鱼是特色,烤起来和羊肉串的味道差不多。
跟着一群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孩子在一起,只觉得好像又回到高中年代。他们对我的称呼也由一开始毕恭毕敬的幸教练,变成阿萱。跟一群无忧无虑的半大孩子在一起,这一周过得相当单纯愉快。
一周后回到市区,我累得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次日去道馆,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少儿班的孩子已经被带到二楼,成人班的学员站得远远得看热闹。馆长和教练都不在,一个女人正揪着穿道服的男生打,那男生也不还手,还有个女生坐在地上哭。
“我打死你,祸害我女儿,打死你!”
成人班的姐姐们正看得热闹,见我要冲上去,一把扯住说:“小幸教练,已经有俩教练去叫馆长了,你可别掺和,那男孩子可是搞大了人家女儿的肚子。”
我甩开她,冲上去抓住女人的手,这才看见她手里竟然捏着一根缝衣针。我心里一惊,再看那男生疼得脸都白了,还是一声不吭。
“阿姨,你动武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告你人身伤害。”
女人立刻跳起来:“我女儿让这王八蛋毁了,就算我打死他,也是他应得的。你快滚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女人又扑上来,我不能动武,否则只能更糟。我用身体护住身前的男孩子,背后被针频繁的一下一下的扎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差点要搬着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喝茶看大戏。
后来馆长来了,女人被拉开了,我坐在地上,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有同事觉得不对劲来问我怎么了,我想起男孩子一声不吭的样子,终于摇摇头。我打了一辆车去了医院,挂号后坐在休息椅上抱着身体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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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看见何落凡,他搀扶着一个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女人的头发很长,却很漂亮顺滑,就像洗发水广告的模特。她捂着肚子,面色苍白,步履蹒跚。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刚做了某种手术出来。
何落凡没有摆臭脸,却是皱着眉的,眉目间都是肉麻兮兮的忧虑。
女人抬起头来,我见犹怜的一个病西施,和何落凡床头上摆的是同一个。
我坐的地方正对楼梯口,何落凡肯定看见了我,可是装作没看见,小心地扶着病美人出了大厅。我也拿了点药,又挤着地铁回学校,全身不知道哪里疼,真的是千疮百孔。
宿舍里的电话响了几次,我都没力气爬下床去接。
我隐约觉得是何落凡,后来有人踹宿舍门,我怕门被踹坏,只能起身去开门。
“你怎么这副鬼样子!”何落凡气势汹汹的扯住我的胳膊。我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想笑都笑不出来,脸肯定扭曲得厉害。何落凡愣住了,温柔了一点:“到底哪里不舒服?”
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跟何落凡有太多牵扯的。大概我太想要人关心我,太想要这点不属于我的温柔了。那一瞬间我差点哭了,像只被虐待过的惨兮兮的小狗。
“疼,肉里面疼,疼得受不了。”
何落凡又把我带到他家,还是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他掀起我的衣服细细的检查。下午医生用碘酒帮我擦了一下,因为没有很大的伤口,所以根本连药都不用上。可是被连续不断扎了五六分钟的皮肤,仔细检查下有很多细小的针孔。
何落凡呼吸越来越急促,却没有说话。
“何老师……”
“谁做的?”
“没事的,已经解决了。”我说。
何落凡没有说话,手指在我的小伤口上细细的摩挲,有点痒,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我的背后一热,一条温润湿滑的舌头在我的背上缓缓的移动。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不安,像是吸血鬼要吸血的前奏。
“何老师……”
“叫我落凡。”
“嗯……何老师……”
“落凡。”他的舌头舔着我的耳廓,像念咒语一样在我耳边缓缓的诱导着。我将脸埋在枕头里,心里空得能塞下去整个沙漠。我想了想说,“何老师,你别可怜我。”
“不是可怜,幸月萱,跟我在一起吧。”
我摇摇头:“我也不做人家情人。”
“也不是情人,幸月萱,跟我在一起,我来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我茫然得看着床头柜上温馨的情侣照。身后何落凡的声音太温柔了,我太想要了,就像是一个快饿死的乞丐看见了橱柜里摆着的美味蛋糕。每个人都嘲笑我垂涎三尺的丑态,唯独有个人把蛋糕买出来扔在地上说,想吃吗,想吃就捡起来啊!——我知道这块蛋糕是他想送给别人,可是别人想要的并不是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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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我们都忘了别人吧。”
如果不能继续等待,就一定要忘记么?
我闭上眼睛:“好。”
“叫我落凡。”
“落凡。”
“阿萱,你就是个小孩儿,以后就让我来护着你吧。”
那天后我就在何落凡的房子里住下来,我住在大阳台的次卧里,他买了一堆娃娃,还有粉红色的床单,连地上都铺了粉红色的心形地毯。阳台上放了几盆紫阳花,又订做了粉红色的纱帘。
其实粉红色的房间从电脑图片上看起来很可爱,住起来就恐怖了,随时有种陷入异时空的错觉。我从不打击他的品味,我这个人已经习惯了,别人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那天后何落凡床头柜上的照片不见了,放进了抽屉里。
其实摆在桌子上看,和放在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唯一的区别是,放抽屉里还要再拿出来。
我从不跟他说这些,我没有什么立场跟他说这些话。
我跟何落凡什么关系,我比他清楚。这场感情游戏他玩得很认真,情人的角色扮演起来很到位。可是演得再好也不是真的。王家卫的《东邪西毒》里面,有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喝了就可以忘记以前所有的东西。
我不过是何落凡的醉生梦死。
他给我一点温柔,我给他一点安慰,我们各取所需。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暑假结束后,我又搬回宿舍。
宿舍里又热闹起来,我每天跟姐妹们小别胜新欢,疯狂玩网游。我在游戏里是个万年恶人,一进去就有人追着我杀,一看名字还挺怀念的,公子落凡。
我一高兴就被他杀死一次,趁他正得意,于是发消息过去问:你为什么叫公子落凡?
公子落凡回答:就是本公子落凡间的意思,垃圾,你为什么叫美人若薰?
我回答说:因为若薰是个美人。
公子落凡说:那也是个蛇蝎美人,垃圾,砍死你!
我挺高兴,我说:挺好挺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我那个垃圾小情儿呢!
公子落凡举刀就砍,我心情大好,一动不动地让他砍。几个风卷残云后,地上一堆血,美人若薰含笑倒在血泊中。
世界频道里纷纷喊着,凭什么公子一个人爽,我们也要去膜拜下美人的玉体横陈,兄弟们,去狐狸洞,偶们去群P美人去!
我下了游戏,让他们扑个空。真不明白,杀个人,非把词汇用得那么香艳做什么。我下个游戏,端着盆子去洗衣服,刚进盥洗室就遇见高缘和两个女生打水仗,把湿衣服甩来甩去,闹得很疯。
我没留意,被甩了一身肥皂水,他们都停住了,高缘过来问:“幸月萱,没甩眼睛里吧。”
我摇摇头:“没事啊。”
高缘松口气,又眉开眼笑的:“快到饭点儿了,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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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欠着她一顿饭,忙点头应下来:“去学校里的小炒部好不好?下午我还有课,不想跑太远。”
“好咯,我换衣服去,一会儿在小炒部见。”
我连衣服也不洗了,回宿舍换了件衣服就直奔小炒部。
高缘越长越漂亮,妆容艳丽,我与她在一起就像瞬间灰下去的背景。她在减肥,点的菜清淡,四个菜也没多少钱,我有点过意不去,说着:“要不再点个红烧肉吧。”
“毛病,这里红烧肉能有以前我们学校附近的那家小店子做得好吃?”高缘让服务员走了,接着说,“我暑假里还去吃了两三次,跟我们班同学。”
“这样啊。”我挺尴尬,不知道如何叙旧。
“你还记得刘畅吧,以前毫不起眼,现在长得好帅了,男生怎么能变那么快。”
我只是听着,突然之间又听到顾若薰的消息。
“对了,顾若薰现在跟夏珏在一起,你知道么?顾若薰怎么会看上她,八成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人家。她还问我你怎么样来着,顾若薰就站在她旁边,你说她怎么有脸问?”高缘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起来,“幸月萱,我就是替你不值,交了这样的朋友。”
我静静地听着,偶尔笑笑。
桌子上的菜上齐了,我只是喝茶水,想把时间一分一秒地熬过去。
从门外走进两个人,何落凡高大俊美很惹眼,他身后的女人温婉美丽,两个人在窗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我听见何落凡问她:小芸,你想吃什么?
我知道一点何落凡跟这个白流芸的故事。是在青岛时听Apple说的,好像是跟何落凡很相爱,但是她以为何落凡是个穷小子,后来一声不吭的跟着一个富商男人在一起了。我感叹着,女人果真是变坏就有钱,生活果真比小说还精彩。
男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一边说要忘记,一边又忍不住见面,摆出忍气吞声的模样。
他不如我,起码我现在听见顾若薰的消息,只是觉得像听故事。八百年前的故事,老掉牙,有点旧旧的黄土的气味,撑死也卖不了几个钱。
与高缘的饭局散场,我有点元气大伤。这姐姐功力深厚,每次都能一剑穿心。能让我疗伤的地方,幸好还有一个。我坐地铁,接着又倒公车去了何落凡家。家里没人,打电话也关机。我在门口站累了,又靠着门坐下。
何落凡回来是凌晨一点多,身后还跟着那个叫白流芸的女人。我心里暗叫声糟糕,灵机一动,站起来说:“哎呦,等错门了。”
我刚往电梯口走两步,整个人却被何落凡扯着领子拽回去,声音里都是气急败坏的:“幸月萱,你在这里还认识其他男人?”
白流芸的脸在暗影里,我没看见她的表情。等到我们回到屋子里,她还是那副温婉的笑容。我挺喜欢她这种温情款款母爱泛滥型的女人。我说了句,我睡觉去了,就把客厅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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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等得太累,我很快就睡着,再次醒来是因为窒息。
何落凡正像吸血鬼一样吮着我的嘴唇,闭着眼睛,陶醉得有点绝望。我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白皙的皮肤,深邃的轮廓,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叫他的名字。我不像他,我才不愿意把他当成别人。
“醒了?”
“嗯,白小姐呢?”我揉着眼,就算是死猪也该醒了。
“我把她送走了。”
“哦,那你去睡吧。”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可是何落凡又依偎上来,手揉着我的腰。我彻底清醒了,他还是闭着眼睛,手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我挣扎了两下,立刻被他抱紧了,“小孩儿,她不是坏女人,我恨不起来她。”
我看得出来,她还没我有情妇气质。
“她现在过得很不好,那个男人还有其他的女人,她一个人在北京连去医院都要一个人。”
“你可怜她?”
“我没那么善良。”
“那就是爱她。”
何落凡掰过我的脸,仔细的找着什么,最后像是有点失望。我有点难过,我不知道哪里让他失望。我伸手抱住他的背,将脸靠近他怀里。他用力揉着我的头顶。这个动作让我眼睛发涩。
“幸月萱,我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她现在有困难来找我,所以我帮她。”
“我知道。”
“你以前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有啊。”
“什么样的人?”
“长得挺好看的。”
何落凡翻身把我压住了,把我的脸往两边扯:“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不不,我保证不是因为这个,你没他好看!”
在何落凡脸上能看见类似吃醋的表情,我哀哀叫痛,又觉得好笑。笑完又觉得伤感,把脸埋进枕头里。何落凡把我揪起来接吻,我在黑夜里圆睁着眼睛,觉得在我嘴巴里湿滑柔软的东西不过是喜之郎果冻。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没有爱情的人跟谁在一起也没什么两样。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天气很快凉下来,过了秋天,就是冬天。
因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天几乎都是一样的,所以时间过得特别快。周末我和李默然去商场买衣服,冬装已经上市了,差不多能看上眼的都要几百块。李丫头买了件风衣,一双靴子,她去故宫给美国大兵做翻译的钱花了大半。
我买了条长围巾,深蓝色,像暗夜中的大海。
“还说你没交男朋友!”李默然很激动,“经常夜不归宿,我才不相信你睡在道馆里,你又不是道士!”
“给朋友买的礼物。”我说。
“对了,杨帆说下周肯定要把她看上的那个男人拿下,靠,不就是男人吗,又不是变种外星人,一个个都搞得那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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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笑,说太多李丫头也理解不了。
何落凡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原来他是天蝎座,星座书上最专情也最绝情的一个星座。下午四点何落凡开车在学校后门的巷子里等我,我看见他的车就想起那些美人鱼,可惜我包得像块肉粽,坐进车里还哆嗦。
“南方人都这么怕冷?”他把暖气再调大一点。
“我比较怕冷一点。”
“那就干脆搬到我家去住,女生宿舍也没有暖气,你今年都感冒两次了。”
“你这是要包养我的意思?”我嬉皮笑脸的,“何老师,对不住啊,本姑娘不卖艺也不卖身。”
“你想卖我还不要呢。”何落凡翘起嘴角,真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狐狸。
我把脸别到一边,准备睡一会儿,因为考试熬夜的感觉不好受。突然又听见何落凡说:“你缺什么我去买,就过来住吧。”我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夜,有点发怔,连暖气都不能让我的身体暖起来。
何落凡在北京的朋友我只认识白流芸,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来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暗花的布艺沙发上,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有个金毛小子突然扑上来,我吓了一跳,反射性的一脚踹在他的小腿骨上。
回过神来我也吓了一跳,他不过是想抱我一下。
何落凡挺得意,揽住傻掉的我,笑眯眯的:“李慕白,别装作不懂得中国礼节乱搂乱抱的吃豆腐,我们家小孩儿是学过中国功夫的,现在是跆拳道黑带四段。”
听见这个名字,我就想起李安的《卧虎藏龙》,听说很多迷恋中国功夫的老外都叫李慕白。眼前的李慕白果真瘸着腿双眼发光,又握住我的手,用蹩脚的汉语说:“原来是位女侠,幸会幸会。”
一群人都哭笑不得,白流芸看起来很高兴,精神也很好,很端庄,跟何落凡坐在一起很有女主人的架势。白流芸好像个跟何落凡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悉,眼睛一直追随着何落凡。他的生日聚会总不能怠慢客人,于是他去白流芸身边做三陪男。
整晚我都被李慕白缠着讨论中国功夫,挺有意思一个人,最后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正式成为朋友。李慕白很快就进入朋友的角色,凑过来说:“我们都讨厌那个拜金女。”
他说的是白流芸,我不以为然:“钱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可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不错,还知道这句,比何老师强多了。”我笑起来,“可是她又不是马,她是个女人,追求自己喜欢的总没错。”
“小孩儿,我喜欢你!我第一次觉得落凡眼光不错。”
我真变成小孩儿了,被夸奖还挺高兴。
十二点服务员敲门推进来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唱过生日歌就是俗气的送礼物的节目。白流芸直接从漂亮的红色盒子里拿出一条暗红色的长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一副老夫老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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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白在我身边直翻白眼。
我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跑去卫生间刚拿出打火机就看见禁止吸引的牌子。这地方高档,我只能跑到大门口坐台阶上裹紧棉衣吞云吐雾。地上的烟屁股增加到第四个时,我的领子被揪起来了。
“就知道你这个老烟枪不安分。”他凑近我的脸闻了闻,“臭死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老酒鬼。”
“那还真是绝配。”何落凡拎着我往停车场走。看样子应该是散伙了,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却看见李慕白的短信,侠女,改天找你吃饭,就我们俩。我又开始乐,觉得不虚此行。
回去的路上何落凡问我:“你的礼物呢?”
我干笑两声:“哪有资本家敲诈无产阶级的。”
“哼,没良心的老烟枪。”
“对啦,你的白莲花呢,这么晚你不先送她回家?”
“她自己会走。”何落凡横了我一眼,“听你这口气是在吃醋?”
我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暗红色围巾,觉得像干涸的血迹。我连忙摇头,只是纯粹愤恨白莲花选了跟我一样的礼物。两个女人都送围巾,搞得像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所以我根本没好意思掏出来。
何落凡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似的,一路上闯了两个红灯。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我洗了个热水澡,刚穿着绵羊睡衣走出浴室,就见何落凡穿戴整齐站在玄关口换鞋。
“我出去一趟,明天早上之前回来载你回学校。”
我点点头去睡觉,次日早上他还没回来,我只好坐地铁去了学校。
在宿舍门口撞见高缘和一个高大的男生说着什么,我打了个招呼正要走过去,却被她一把拽住了。高缘原本有些沮丧的表情一扫而光,换成兴奋到双眼放光的模样:“社长有了!社长有了!”
什么叫社长有了?还壮士,你怀上了呢!
“我怎么没想到呢,幸月萱会舞剑,我们高二校庆时她表演过!舞蹈不稀罕,舞剑总可以吧!”
原来是学校圣诞晚会,各个社团都要出节目,因为有个剧组还要来学校做宣传,到时会有记者什么的过来做报道。所以各个社团都很努力的要把节目质量提上去,晚会导演的指示是,节目质量要达到朝廷台春节联欢晚会的水准。
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说考虑一下。
这么一句考虑无疑是捅了马蜂窝,高缘一天三个电话的打,没两天我就撑不住答应下来。我和她约好在教学楼门口碰面商量排练的事情,远远的看见何落凡抱着讲义走过来。他看起来有点憔悴,微微磕着眼,我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也没任何联系。
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进门就看见他正站在窗口打电话,声音不急不缓地落进我的耳朵里:“你家在好好休息,下午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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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我,有一丝的茫然。
我基本上能猜到能让他接来接去的人是谁,挠挠头,神经再粗也有点尴尬:“我是来跟你说,最近几天我不去你那边了,我要准备圣诞晚会的节目,晚上要跟着热舞社那边的人排练。”
何落凡没说话,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他衣服上有及其清淡的茉莉香,我想着应该是家里的茉莉花开了,前两天还是小圆珠似的白色花苞。
“幸月萱,你还没爱上我吧?”他墨绿色的眼里有挣扎。
他要的答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我不太明白,所以只能不安地看着他。何落凡的眼睛就好比精密的电子仪器,在我脸上扫射了半天,又揉揉我的头发。我便讨好似的笑了,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没有见过何落凡。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例行公事地打个电话,本来在一起时话就不多,隔着电话线的内容更是无聊。整天围着吃饭喝水,跟我报告爸妈的那一套差不多。我听见过李默然和他那个北京痞子小男友煲电话粥,声音肉麻兮兮的,Baby啊,我想你了,你想我不?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这种模式套在我和何落凡身上,我想,就算他不疯,我也得疯。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演出当天我穿着白色的古装,手持佩剑,化妆师在我的脸上画得风生水起。我看见镜子里自己像从古代穿越过来仗剑江湖的女侠,也挺满意。
蓝冰和李默然来后台找我,纷纷要求和女侠合影留念。我在人群里找了一圈问:“杨帆跑哪里去了?”
“她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
“把她一个人留在宿舍没事吧?”
“没事,估计是来大姨妈。”
我便安心了,送他们去找座位坐好,又回到后台。早知道圣诞节晚会有个电影剧组来做宣传,网上偶尔看过一眼剧情简介,是个三角恋的恶俗故事,却没想到是挺有名的导演,和大牌到不行的男女明星。后台被围得水泄不通,明星的助理在恶声恶气地清场。
两个女明星是同一部戏出道,又恰好那部戏大红大紫。于是小报记者常拿她们比较,什么抢角色,抢奖项,抢男人的负面新闻更是层出不穷。两个人在后台一个修指甲一个闭眼养神,面无表情谁也不搭理谁。可是上台前一秒钟脸上同时露出艳光四射的笑容,手牵手走上台,俨然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花。
身边有人感叹着:“我靠,谁说唐知心跟罗灿是花瓶啊,没调查就没发言权,人家绝对是演技派!”
周围一片哄笑声,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轮到我上场已经近九点。大概平时就在人前表演惯了,我根本不怯场,便舞剑脑子里还想着表演完就去大门口买个煎饼果子卷麻辣烫,要多美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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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平时见蹦蹦跳跳的街舞多了,这种舞剑也挺新鲜,反响异常的热烈。我回到后台卸了妆,热舞社的人在准备群舞节目,我跟高缘说了一声便要回宿舍。她紧着节目,也没时间搭理我,真心诚意地说:“改天好好请你吃个饭,等我电话。”
我从后门走出来,发现阴沉了几天的天空开始落雪,很轻薄的小片雪花,落得很急。我突然想起和顾若薰过得唯一的圣诞节,长沙的步行街,没有雪,那天刮的是北风,我们在中心广场放的孔明灯顺着风向往北飘。
头顶好似天河里流淌的灯笼,我们牵扯手好几次差点被人群挤散,我有些着急,却听他说:“没关系,如果以后走散了,我就在黄兴铜像那里等你,一直等到你来,别着急。”
若薰,今天还是圣诞节,你在黄兴铜像那里等的人已经不是我了。
我裹紧领子掏出一支烟,风雪太急,五毛钱的塑料打火机打不出火来。正发愁着,眼前一暗,有人用大衣挡住风,“吧嗒”一声脆响,湛蓝的火苗在我眼前盛开。这人真是怪人,不抽烟却整天在兜里放着打火机,还挺高级,不是我这种穷学生够得上的档次。
面前是何落凡水墨画般的脸,我低头让香烟吻住火苗。
“你刚才的剑舞跳得真漂亮,台下一半的男人都被你迷死了。下次包养排行榜的名次你肯定能进前三。”
“别提,都是虚头八脑的玩意儿,我就没见人来问我的价码。”
“那是他们怕被你揍。”
“也是啊,一准儿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何落凡横我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媚态横生的。今天他心情似乎很好,眼神水润得能将女人的骨头泡酥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遇见什么好事,将我揪上车,开出校门。我问干嘛,何落凡气势凌人的抛出两个字:约会!
这应该是我跟何落凡第一次正式约会,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再平安夜节目多,先是驱车去了五环外看别人放烟火。何落凡早就准备从后车座拎出两把,唉,线香。怎么不小气死他。
我撇着嘴巴点燃线香,细小的银色火花飞溅,与夜空中惊天动力的绝美想比,是那么的渺小,却很温暖。握着它就好像是握紧了全部的幸福一般。也仅仅是好像。线香的寿命只有一分钟,那幸福的感觉也只能维持一分钟。
我看见何落凡按掉两次电话,而后就心不在焉。
“有要紧事?”
“李慕白他们叫我去打麻将,真不会挑时候。”
我“哦”了一声,在十二点前,他带我去教堂。钟声敲起来,所有人都在闭着眼低头许愿,我仰头看着落雪的天空,何落凡戳了戳我的额头:“别傻,快点许愿。”
“你才别傻,许愿有用的话还艰苦卓绝努力奋斗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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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落凡又风情万种地瞪了我这个问题儿童一眼,我乐得不行,觉得这约会真圆满。我若是那老尼姑就可以安心去圆寂了。学校门口眼线太多,他把车停在我们初遇的巷子附近。我说了句“小心开车”就要下车,手腕却被扯住。
我想了想,探过身子去亲了下他的脸颊,何落凡立刻把我按在怀里,右手用力揉着我的后脑勺,有点难以割舍的温情。
“阿萱,你应该还没有爱上我吧?”他不安地问,“还没有吧?”
这次我听明白了,这完美的约会,这始终如一的温情,这最后珍贵的不舍,是他给我的全部的东西。除却他不爱我这点,何落凡是个足够完美的情人。他连撒谎都不会,李慕白刚泡上一个妞,正黏糊着,下午还打电话跟我支招,晚上怎么就能找他打麻将?
何落凡足够好了,连最后都不忍心伤我,连狠话都说不出来,倒有点不像他。
对他来说,即使不爱,我也是特别的。他想要心疼的。
我摇摇头说:“何老师,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对不起啊,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一直一直喜欢的人。只是他已经不爱我了,是我利用你疗伤。何老师,我这样对你,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何落凡红了眼眶,许久才说:“你不用替我开脱。”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装糊涂,我是装不下去了,只能推门下车。夜里终究是内心辗转难过了一下子,第二天起床穿外套去上课,手放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出来。里面有张银行卡,信封上有密码,应该是何落凡昨夜悄悄塞我兜里的。
这下我有点感概万千,钱是好东西,可是若收了这钱可就真的是大款包养小情儿。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这个程度,找了快递寄了回去,何落凡再打电话来,我便拒接了。
他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也就不再打来。
我们响应党的号召,那么和谐统一地解决了这段孽缘。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何落凡跟着教授出国去参加个学术研究会,这事还是从李默然嘴里听到的。也不能怪她八卦,前些日子杨帆吵着勾引何落凡,这几天又没了动静,却是不动声色的,像是彻底放下了一样。
李默然故意拿这话钓她,杨帆颇气闷:“别跟我闹心,圣诞节那晚有人看见何落凡跟我们学校的女生出去了,听说还跟那女生搂搂抱抱,八成是性贿赂。去年一个考研究生的师姐不就是贿赂不成把那五十岁刚当上教授的老头子给告了嘛!”
我不自觉有些心虚:“隔着车窗玻璃怎么就看着了?别听那些人瞎说,唯恐天下不乱。”
杨帆笑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是隔着车窗玻璃了,难道那女生是你。”
这家伙忒犀利,我缩着脖子不再吱声。这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多了,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磨牙的谈资,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当真。尤其是考试前夕,都忙着复习怕挂科,更是没时间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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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跟何落凡也只是单纯的交往,谁规定老师和学生不能交往的,现在大学生都可以结婚,谁还管这个。
这么想着我也没当回事,照样上课,去道馆。系主任找我进办公室,我还以为是嘉奖我在圣诞节晚会上为系里增光,要发我奖学金。可是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副校长,郑重地坐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
“幸月萱啊,你是不是修了何老师的一门选修课,有两个学分吧?”
我点点头,有些茫然。
“是这样的,有同学反应你何老师本来将你赶出了课堂,你也没再去上他的课,可是那门课你还是有成绩。而且有人看见你圣诞夜跟何老师在一起……嗯……这种事还是坦白说比较好,是他成绩引诱你,还是同学反应的性贿赂……这件事影响学校的声誉,你明年就毕业了,只要坦白说一切都好解决的。”
这下我彻底傻住了,只觉得腿发软,心里空荡荡地凉。
原来他们已经把罪名定好了,何落凡引诱我,或者我贿赂他。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只相信这个答案。
“我跟何落凡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谈过恋爱,可是已经分手了。”
“那你先回去吧,学校里会调查这件事的。”
我茫然地走出来,中午也没吃饭,躺在宿舍睡了一下午。从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丑闻虽然还没定案,可是人心里都有一把秤,先一个秤砣把你压住。李默然在宿舍里狠狠地骂:要老娘知道哪个不要脸的乱嚼舌根,非撕烂他的嘴。说完又转向我骂,你跟何落凡谈恋爱也不跟我们说,保密工作做这么好,等毕业快去国家安全局,正缺你这种人才!
我看了一眼杨帆,她平静着一张脸,只是不大愿意理我。
我想着她说追何落凡那么久,我牙咬得那么紧,确实是我不对,心里也愧疚到不行。只是在同一个宿舍却找不到个机会道歉,只想着等事情解决再跟杨帆说清楚也不晚。
这天去提开水正撞见高缘,本以为那些女生一样在背后讨论着“她就是那个包养排行榜第六名被潜规则的幸月萱”,高缘多少也会忌讳。
没想到她热乎乎地挽住我的胳膊说:“幸月萱,我正找你呢,我们高中同班不是有三四个同学都在北京嘛,晚上我请吃饭,就在我们小炒部,你可别说你不来啊。”
我心里立码就热乎乎的,说不出的感动,连忙点点头。
晚上我找个件水红色的毛衣外套穿了,又扑了点薄粉,却怎么也遮不住大黑眼圈,兴高采烈地去了小炒部。高缘做东最先到,我不是最后一个,她却直说稀奇感叹着:“你真给我面子啊,童希你还记得吗?幸月萱跟夏珏可是迟到大王,学校操场的地砖都让她俩跑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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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提起以前的事情几个同学都喋喋不休,很是欢乐。看样子他们时常在一起玩,只有我跟他们不熟,也插不上嘴,索性专心挑鱼骨上的嫩肉。席间我起身去卫生间,可惜饭点儿上厕所也不富裕,我想了想便又折回包厢。
还未推门进去,就听见有人提起我的名字,口气颇轻蔑。
“可不是嘛,以前她就高明,顾若薰那茬子谁都看不上,单单让她泡上了,这就是手段。人家说外表越是清高的人这内心就越火热风骚,要么怎么能为了俩学分被老师潜了……”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听见不同的声音调笑着:“你看她有多不要脸,今天坐这里还跟没事人一样呢,这人脸皮要有多厚啊。幸亏高缘跟她一个学校,要不咱们怎么知道她是这种人。”
她们像是越说越高兴,像在开批判大会,口气也越来越恶毒。连我父母离异,我跟着父母和继母过,继母没再生孩子都说是我往继母的茶杯里下堕胎药。
我哭笑不得,连气也不会了,只觉得好笑。
这时突然听高缘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准不知道。”
“死高缘,别卖关子,快说,她蹲厕也快回来了……”
“唉,我听说啊,高考结束后有天晚上他们出去玩,结果夏珏跟赵寻吵架把赵寻气走了,顾若薰去追,被觊觎他的男生拉到网吧地下室的台球厅里差点给那个了,真恶心,听说是那顾若薰的同桌……”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进去的。
我只记得自己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敲在高缘的后脑勺上。她尖叫着惊恐地往外爬,我揪住她的长发往后拖,她奋力踢打挣扎中,桌子翻了,饭菜泼了她一身。
“不许侮辱若薰,不许侮辱他,不许不许……”
时间静止了几秒,接着便有人冲出去,走廊里传出凄厉的叫声:“杀人啦!报警啊!有人杀人啦!”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可惜我是一介凡人,猜不中开头,亦没猜中结局。
没有了顾若薰的一生会是怎样的?我会平平淡淡地读完大学,找个平平淡淡的工作,再平平淡淡的想着一个人,平平淡淡地一步步走下去。总归是平平淡淡的。
还有半年就毕业,本以为宿舍里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却发现很琐碎。所有的东西能丢的就丢,能变卖的变卖,能留给蓝冰他们的,便留下了。最后可以带走的东西只有一个简单的皮箱,我大一来报道时带的那个中型皮箱。
一切好像走回了原点。
只不过那次是被录取,而这次是被开除。
我买的明天上午回长沙的票。最后一晚上待在宿舍里,竟没什么留恋,都是满心逃离的轻松感。黑暗中,我听见杨帆不停地翻身,李默然压抑地哭了半天,接着便不停地骂我混蛋,吵着:“你他妈什么事不能忍着吗?就算打也别自己来啊,你脑子进水了啊你,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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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半夜爬起来去看蓝冰,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眼角不停有泪流下来。
这个夜晚除了我以外,她们都很悲伤。
次日趁她们去上课,我一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行李不多,也不想见分别的场面。在火车上有个帅哥帮我把行李放到架子上,他身上还穿着军装,一看便是人民的解放军。我忙说谢谢,他露着一口白牙问:“妹妹,你们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啊,哪个学校的?”
我笑了笑说:“哥哥,我不是学生了。”
“哎,瞧你这一身学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上大一呢。”
我又笑了一下,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十八岁的我,像是走到一间没有门窗的黑房子里慢慢摸索。再想起那些事情就像是隔着雾气腾腾的玻璃,连那些绝望的心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夜里车厢里熄了灯,听见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许久以后的梦里又梦见了顾若薰。
我根本没看见他的脸,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脸埋在我的后颈里,那个位置越来越潮湿。我心疼得厉害,想回身去抱他,于是就醒了。再美也只是黄粱一梦。火车还在夜里飞驰,只有我自己。
如果胳膊只是用来拥抱就好了。
顾若薰这么说过,我还记得。因为他说这句话那天,我们知道刚知道高考成绩,为了能进一所学校而兴奋不已。前方的路有无限美好的风光等着我们,阳光和玫瑰,夜色和繁星。
我们只踮着脚望了望,以为那是未来,却看见了世界末日。
知道高考成绩的那天,我正陪莜莜参加市内举行的幼儿小提琴比赛。
林莜小朋友穿着漂亮的小礼服,白嫩嫩的脸上擦了一层香粉,嘴唇抹了艳丽的口红,眉心还点了一颗红点。若不是剃了个西瓜头,怎么看都像个小女孩。莜莜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毕竟学了四年,有天分,也很有气势。不像我们家楼下那个婴儿肥好几年的女孩子,每天拉一次“小星星”,那声音若让小星星们听见了,绝对会自杀身亡,发誓再也不做星星。
在大夏天坐在冷气不足的礼堂里听小学生演奏绝对是一场折磨,莜莜被老师带着去后台排队,我跑去外面的报刊亭买矿泉水喝,顺便给阿姨打电话,跟她说我晚上不回家,去林家吃饭。
在我挂电话时,阿姨突然说:“对了,我上午用电话查了你的分数。”
我吓傻了:“……很糟糕?”
“没有,582分。”阿姨是用的是今晚吃辣椒炒肉的口气。
“你骗我!”我在大街上大叫,还跺脚,把报刊亭大爷吓一跳。
“我也觉得是人家把分数搞错了。”阿姨笑得很开心,“你数学考了一百二十多分,我得去看看咱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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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叫着:“别骗我,阿姨,你别骗我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范进中举以后会高兴傻了,连莜莜的比赛也不去看了,直接坐车往夏珏家里跑。我刚跑到楼道里就看见夏珏冲出来,差点跟她撞个满天星。
她看见我就跳起来,像八爪章鱼一样密不透风的抱住我:“阿萱,奇迹!奇迹发生了!老天爷显灵了!我他妈竟然考了577分!你查了吗?”
“582分,我比你多。”
“阿萱,我们俩绝对是神童,是天才!”夏珏在我的脸上狠狠得亲一口,“不管了,联系顾若薰和赵寻,晚上喝酒去!我买单!”
“你出钱啊,难得你发这种宝气,我喜欢。”
晚上给母亲打电话,确定莜莜已经自己坐车到了家,才放心下来。母亲一定很想揪着我的耳朵骂我一顿,可是听见我的高考成绩,又恨不得拉我过去亲我两口。她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也不怪的父亲受不了她,比温柔,她绝对只有给我后娘提鞋的份儿。
顾若薰从他舅舅家赶过来,想必早就知道了我的分数,眼睛都是笑盈盈的。我发现顾若薰特别喜欢穿青色的衬衫,水洗白的牛仔裤,头发的颜色偏棕色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笑容优雅举止得体。
即使在坡子街的吃臭豆腐,他也能吃得很好看。
夏珏说:“你发现没有,你们家若薰今天就像是一台强力发电机,那眼睛刷刷放电,刚才那个大腿姐姐的臭豆腐都快吃到鼻孔里去了。”
“啊,那没办法,若薰已经归我了。他把人生都交给我了,我得对他负责。”
赵寻张着眼睛,强忍着笑:“顾若薰,你是准备嫁给幸月萱吗?”
顾若薰垂着眼睛笑,口气却很认真:“没办法,她已经跟我求婚了。”
夏珏很没出息的喷在赵寻脸上半块臭豆腐,赵寻的臭豆腐已经献给了大马路。
“真是咬人的狗都不会叫的!”夏珏惨叫。
“是啊,你这种会叫的狗都不会咬人。”我反骂回去。
“阿萱,你长了我们女人的志气。”夏珏接着称赞,“这样发展下去,女性领导世界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幼稚。”赵寻说,“你小点儿声行不行,真丢人。”
我们四个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KTV,我和顾若薰很有默契的五音不全。赵寻有副好嗓子,唱黄家驹的《真的爱你》颇惊艳,有点原声回放的错觉。夏珏就豪放多了,光脚在沙发上一边蹦一边吼着张惠妹的《Bad Boy》。
我被吵得不行,和若薰站在走廊里靠着墙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歌声。
“若薰,我现在能带给你的未来,好像也不是很好。”顾若薰考了近630分,他值得更好的。
“你后悔了?”他皱了皱眉。
“没有。”我说,“你别后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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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薰像是很满意我这么说,亲了亲我的脸说:“笨蛋一个,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我忙举右手保证:“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等我和顾若薰回到包厢里,看见夏珏和赵寻都不唱歌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有点想拼命的架势。
“哎,怎么又斗上了?”
“你问他!”夏珏气得把话筒一摔,巨大的回声格外刺耳。
赵寻一语不发,并不是在生气,表情却很坚定。他推了推镜框说:“夏珏,我要报哪里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你要我说几遍?你这样做才是干预我的人生,你明白了吗?”
“那我就去报其他的地方,我就不跟你在一块儿。”
“随便你。”赵寻忍无可忍的站起来,“你们慢慢唱吧,我先走了。”
“赵寻,你不能这么没出息!”夏珏真急了,“你爸妈也不会答应的,你不能这么拿前途开玩笑。”
“这事我爸妈都不管,你还管什么劲儿,嫌我没出息你别理我就行了。”
“赵寻!赵寻!”夏珏额头冒出了汗,已经语无伦次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别死皮赖脸的!再过一百万年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赵寻咬着牙推门走出去。
若薰赶紧跟上去,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本来是觉得好好的出来庆祝的,却又闹得这么难看。赵寻刚出去,夏珏就忍不住趴沙发上大哭起来。我知道夏珏难受,赵寻也伤透了心,两败俱伤。
“赵寻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你这么说除了伤害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阿萱,我害怕。我跟你和若薰不一样,你能负责顾若薰的人生,我却没办法对赵寻负责。赵寻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住也还不起,我最后也只会让他伤心。”
夏珏搂着我的脖子默默地流眼泪。我们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等夏珏哭完是一个小时之后。
本来是她吵着要请客,看她那霜打的茄子样,我掏出所有的家当去买单。大厅里涌进来一拨人,其中有我们班的同学,虽然不是多熟,可是同学录上的留言却像一起扛枪打过仗一样:战友,保重,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其实我跟面前这两个迎上来的嘴碎八婆唯一的交集,就是有次我上化学课吃零食,被她们在老胡面前告了一状。我记得那次检讨足足有一千五百字,夏珏看了感动得都快哭了,说着:我才知道我们俩就是父母的耻辱,班级的败类,祖国的祸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绊脚石,香港九七年才回归都是我们闹的,要是没我俩,全国人民早就家家住别墅,户户开奔驰了!
“幸月萱,你考得怎么样?”她们着急打听。
“还行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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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会和顾若薰进一个学校吗?”
“可以吧。”我说。
她们肯定以为我吹牛,满脸的不信任。我懒得理她们,正要去休息区找夏珏,却听见她们说:“对了,你怎么没和顾若薰在一起啊,我们刚才看见他好像被两个男生扯着进了朝阳网吧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若薰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跟别人去网吧,我知道他讨厌那种香烟,槟榔和方便面味聚集的地方。我拉住夏珏就往外跑,乱七八糟的坏念头横冲直撞。从玻璃里,我看见自己面如死灰的脸。
“他不是去追赵寻了吗,说不定天太黑,那俩八婆看错了……”
“你觉得有几个人能认错若薰那张脸?”
“也许,也许是遇见朋友了啊。”
“夏珏,他绝对是遇见麻烦了!”
我的语气里面已经有点绝望的意味,夏珏闭上嘴巴随我拼命的往朝阳网吧跑。刚推开门就是扑鼻而来的烟味。网吧门被我们撞得噼里啪啦响,打瞌睡的吧台小妹醒过来说:“两台机器吗?包通宵还是单算?”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衬衫的很漂亮的帅哥跟两个男生进来?”
“哦,不是在地下室的台球厅就是在二楼的游戏厅。”
我和夏珏有默契的对望一眼,她往二楼跑,我往地下室跑。在昏暗的楼道里,我刚跑了一半,就听见了若薰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头部,若薰已经骂得嗓音都嘶哑,如同走投无路的绝望的困兽。
我大喊着若薰的名字往里面冲,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应该已经听到我的声音,却突然不骂了,诡异的安静着。我的眼睛接触到灯光,格外的刺眼,而更刺眼的这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
我的若薰被两个男生按在台球桌上,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两条白玉般的长腿晾在刺眼的白光下拼命踢打着。那个正趴在若薰胸前的男生抬起头,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大叫一声:“彭嘉阳,我杀了你!”
记得十岁时我拜师学拳法,曾跪下在祖师爷的牌位前发誓,学武只为强身健体,不为伤人性命。后来又学跆拳道,纯粹是养成了练功的习惯。父亲跟我说过,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可是我现在真的想打死他们,看见他们的血,看见他们的害怕,看见他们跪地求饶。我下手一点都不软,足刀踢过去听见一声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珏已经跑下来了,吓得哭起来:“若薰,幸月萱会打死他们的!”
顾若薰这才大梦初醒般的死死的抱住我的腰,声音沙哑得都让我痛了:“够了!够了!萱,我好好的!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你看看我!求你了!什么都没发生!我没事!求你清醒一点!求你了!”
顾若薰的声音在我的身体里回荡着,像温柔的波浪。记得他托着下巴笑着说,你这么厉害,以后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啊。我哭着对坐在地上捂着肋骨的彭嘉阳吼:“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若薰是男生啊!他是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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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男的!”彭嘉阳也吼过来,“是男的就别长那么一张招人的脸啊!”
“他是男生啊,他是男生啊。”我一直受伤的重复着,若薰贴着我的背,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那眼泪的温度,已经烙在我的皮肤上,到如今都在疼。
我张着眼睛看见车厢里慢慢亮起来,光线一丝一缕地充斥进来,撵走黑暗。
黑暗不在眼睛里,在心里。
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喊着:尊敬的各位乘客们,终点站长沙站马上就要到了,请您带好行李准备下车,谢谢您乘坐我们的列车,下次再见。
若薰,若薰,我回来了,可是,你还有没有在黄兴铜像前等我?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我从长沙回来的当天便被母亲叫到林家。
其实也能想到打架被开除这种事情让母亲多伤心。只是我没想到她那么刚强的一个人气得全身发抖,咬着牙流眼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吓得不轻,跪在她面前揪着她的袖子哀哀求着:“妈,我错了……妈……我不敢了……我以为再也不打人了……妈……求你别这样啊……妈……我不敢了……”
我是真的不敢了。
母亲转身进了卧室,林叔叔跟了进去,隔着门,我听见母亲的吼声,叫她滚,我没这样的女儿,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她学什么武术跆拳道。照现在这样下去,我看她迟早有一天进警察局出不来,让她滚,我没这样的女儿。
我在客厅里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长沙的冬天冷得让人心寒,我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跟阿姨在家里学学煲汤,买了菜谱回来做菜。过年拼命往家里囤年货,商场打折拼命血拼。每一天都过得很忙碌,尽量不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
大年三十晚上,我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一个月没联系的朋友们发信息。刚开机就听见手机的信息声不断。声音持续了近五分钟后提示的是,信箱已满。那个疯狂的短信狂人名字叫何落凡。
我想了想按了全部删除。
按照往常大年初一全家都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父亲的兄弟姐妹多,老人家里过年就是一堆人,免不了互相关心下小辈的生活,而后是例行公事的发红包节目,中午晚上便是团圆饭。我早上便跟父亲说:“昨天晚上看春晚看到凌晨,太困,我不去了。”
父亲点头说:“也是,你爷爷家人多,你在家安生点儿。”
他们出门,我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都是挺喜庆的节目,一个人看着也不寂寞。手机在卧室响起来,我换了个洗刷刷的铃声,特别闹腾,听着就心情好。是原来道馆里刘师兄,电话那头挺热闹,鬼哭狼嚎地飙歌。
“阿萱,你发宝气,在家里闷着长毛是不咯!来道馆过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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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师兄不能得罪,我忙换好衣服去了道馆楼上的KTV。这群学员面孔都挺新鲜,都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见了我都挺好奇问着:“刘教练,这就是你师姑?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你们还都别不信啊,她学拳的师父跟我爸拜是一个师父,我学拳是跟我爸学的,论辈分她就是我师姑。”
“刘师兄……”我叹气,“可是按学跆拳道的辈分,您是我师叔。”
一群学员都被我们师叔师姑绕得头晕,不过觉得挺新鲜,围着我问东问西了半晌又去唱歌。我坐着无聊干脆去楼道风口里抽根烟。透过窗户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像是快要下雨。我裹紧身上棉衣,风卷进来的冷风呛到,一阵止不住地咳。
半晌,我倚着墙准备再掏一支烟。
高处楼梯口的暗影里藏了一个人,眯着眼也只能看出身材修长秀美。我没来得紧张,见那人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隐形的光里。我魂牵梦萦的脸,微微上挑的眼波光潋滟,如同汪着一泉春水。
在梦境里,无数次他这样一步步地走来。
手中的塑料打火机“啪”掉地上,轻微的爆裂声回荡在安全通道里,却很吓人。
若薰。是若薰。
他在离我只有两个台阶的地方停下来,只是看着我红着眼眶一言不发。我仰头看着他,隔着好几年,生疏到见了面却连基本的打招呼都不会。忽然心里悲凉起来,四年的时光像是一条河将我们隔在两岸。
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单纯到只相信爱情的年纪。
我勉强维持了点笑容:“若……若薰……”
顾若薰像是被惊醒微微张开眼睛,突然三两步从台阶上跃下来将我抱在怀里。我的后背冲撞在墙壁上,顿时七荤八素地迷糊。他什么都不说,吸鼻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手臂的力气也大到不像话。
我觉得疼,遇见顾若薰后我就学会了疼。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那么顾若薰抱在怀里的是什么呢?
只是一个没有正式画上句号的过去,还是迷雾重重不知前路的未来?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步行街中心广场整条街都是颇有风格的咖啡厅,我不太来这种地方,因为贵。上了大学以后我就不跟家里要生活费,在道馆做兼职教练的钱足够我生活,却不够我挥霍。
咖啡店是田园的装修风格,碎玫瑰花的墙纸,暗红色的地砖,随处可见缠绕的藤蔓和软软的玩偶熊和兔子。包厢里是榻榻米的设计,拉上遮光帘,窗外是喧闹的街和灰暗到快到哭泣的天空。
以前我跟若薰大多去网吧,要个情侣包厢,大多里面都很脏,他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就跟我窝在满是香烟和泡面气味的空间里。而四年后,我们坐在弥漫着精油香的包厢,玻璃茶壶里的茉莉花泡得美丽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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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当年的我们。
不知安静了多久,是若薰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多月了,今年学校放假早。”
“不是已经被退学了吗?”若薰声音拔高,“我都知道了,别骗我,萱,你为什么打高缘,他们说的那些我都不相信,他们那些人,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我恍惚了一下,其实这种事情哪瞒得住,人的嘴唇除了用来接吻,还要用来说三道四。
“他们怎么说的?说我为了成绩性贿赂老师,被学校调查,高缘请大家吃饭无意透漏出来,我恼羞成怒就把她打了?”我笑了笑,“这是我们学校流传的真实版本,不知道你听见的是不是这个?”
“你跟我说实话,根本不是因为这种事,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动手的。”若薰红着眼睛,“那些根本不是真的,跟我说实话。”
那件事我根本就不想提,是我恨不得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烂掉的一段回忆。
“这就是事实,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不相信,固执地咬着唇。
“真的,我是有跟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交往过一阵子,我还有选修他的课,你听到的那些基本属实,除了潜规则的那一段换成两情相悦。”
顾若薰抬头看了我半晌,面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又迅速白下去,止不住的失神。或许他在想记忆中的幸月萱是什么样子,不太爱说话,害羞会瞪人,嘴硬又爱逞强。他在想他爱过的那个女孩,不是我。
记得那次斗殴事件让母亲恨透了我,也让顾若薰的母亲恨透了我。我被母亲关在家里不得出门,而顾若薰不知所踪。我每天都心急如焚,却只能装乖让母亲放心。终于有天,我去父亲那边拿衣服,家里没有人,我收拾好东西快走的时候,接到了若薰的电话。他听起来很着急,像是刚跑了一千米,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接到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却很庆幸的舒了口气:“萱,我没有很多时间,你听我说,你先报我们商量好的那个学校,开学后我们在北京见。”
“若薰,我让夏珏去找你,她说你家没有人,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你外公那里?你怎么样?”我没出息吸着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连声音都带着沙哑得哭腔,“若薰,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若薰的声音格外冷静,“别说,我都知道。”
那半个月,我担心着若薰,我知道若薰也担心我。
“萱,我要挂了,我陪我妈在商场买东西,她关了我半个月了,我趁她去试衣间,才跑出来打电话!我没事,你别灰心,等到去了北京一切都好了,我会慢慢跟她说。”
“好,我等着你。”
若薰挂了电话,我抱着话筒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突然我看见来电显示的区号显示的是0592,这是哪里的区号。我连忙打114查号台,打听出来是厦门的区号。若薰人在厦门,怪不得我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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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通电话之后,一个多月,我再也没收到若薰的任何消息。
一丁点儿也没有。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若薰,四年时间也只是断断续续知道他在厦门。他留给我的是一个不算谜团的过去,有些东西都可以猜得到。只是我已经不愿意再去为难他了。
因为我是绝对不愿意让若薰痛苦的。
我就是这么爱他。我神经质似的笑了笑,不过,那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纠结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应该会回北京工作吧,我可以去道馆做教练。”
“有没有考虑过出国留学,这样也不是办法。”
“你陪我?”
顾若薰一怔,我忙摆手说:“开玩笑的,出国那么多钱,我家也不富裕。”
“如果是钱的问题……”顾若薰眼神开始闪躲,“我,我可以……”
“若薰!”我连忙打断他,有点沮丧,“别说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若薰便不再说话,手机再震起来,他按了拒接键。我们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他按掉了五个电话。为什么我每次跟男人在一起,他们都会在我面前按掉别的女人的电话。我根本就像个遮遮掩掩的第三者。
“怎么不接?”我说,“是夏珏的电话吧?”
若薰这次的脸是真的惨白,用小孩子做错事的眼神望着我。我连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只觉得难堪。他说了句“对不起”就拿起手机出去卫生间接电话。我叫来服务员结账,没等若薰回来就走了出去。
街上在下雨,我跑到路边打车逃回家,大病一场。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半夜高烧进医院打点滴,本不是母亲值班,她却跟同事换了班。我不怎么怕疼,可是血管细,很容易鼓针。她遣走冒冒失失的实习护士仔细地找着血管,灯光那么亮,那额上的白发却很清晰。
我知道母亲已经原谅我了,只是她性子刚强,始终不肯承认罢了。
像那次也是这样,她把我从警察局里领回来,恨得咬牙切齿,却只是拿抱枕砸我。她那么伤心那么疼,还是不舍得打我一巴掌。就像她现在绷着一张脸,还是一勺一勺将粥吹凉再喂我。
我一边大口咽粥,一边无声地哭,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也流泪了,手都在抖。整个夜里我都在反复高烧,嘴里模糊不清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我也不想这样。
我也想忘了他,我也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好好的做你喜欢的那种孩子。可是妈妈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妈妈,对不起。
朦胧中有人用唤着我的名字,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脸,对我那么温柔。有人将鲜美的蛋糕捧到我面前,我如同乞丐般伸出手,牢牢抓住这点温情,就算是梦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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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没见你添的这是什么毛病?还敢给我装睡!”
我睁开眼睛,有点头痛欲裂。
面前的人颇憔悴,头发都点乱,连灰色的羊毛外套都是皱的,仔细一看狭长的眼角似乎有细小的纹路。我抓着他的手,他的鼻子跟我的鼻子抵着,凶得不行。
“落……落凡……”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挺高兴地笑了,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说:“挺好,脑子没烧坏。”
我的烧已经退了,不知道他怎么跟母亲说的,母亲对他态度挺和气,一口一个何老师。何落凡特有礼貌地说,我是阿萱学校的老师,你就叫我落凡就行了。普通的老师怎么会大过年从北京跑过来看我,母亲不傻,但是她看似挺喜欢何落凡,这种态度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在出租车上我问何落凡:“你怎么跟我妈说的?”
“我说我是你老师,来长沙玩顺便看看你。”
“我都不信,她能信才怪。”我叹口气,“我妈八成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
“你昨晚还不是也把我当男朋友用了。”他把头扭一边,“不知道是谁厚脸皮,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专心看窗外。出租车停在神农大酒店,他在医院待了半夜,洗澡换衣服的空档,我竟躺在沙发上看着杂志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一颗黑黝黝的脑袋,还散着洗发精的香气,竟是趴床边睡过去。
我一动他就醒了,半眯着眼睛不清醒地看着我,颇有点天真的味道。
“……小孩儿?”
“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你上来睡吧,我买点东西去给你吃。”我从床上爬下去,去沙发上拿外套。何落凡彻底清醒过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上午十点半,也快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不用,我不累,我去洗把脸,我们出去吃。”
我“哦”了一声,其实何落凡关心我,我都是知道的。他从国外回来听见潜规则的传闻,又听说我打人被开除了。我的手机关机,他跑去宿舍找蓝冰她们打听我家里的电话和住址。蓝冰不肯说,他就一遍一遍的围追堵截的问。
我跟他什么都不是,不是情人的话,那连朋友都不是。
过年街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商场像是不要钱一样,吃饭的地方也是爆满。我突然想到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有家小饭店,只怕没开张,没想到运气不错。老板坐在门口支了张桌子跟隔壁小卖部的老板打桥牌,却是挂了营业的牌子。
见来了客人,老板忙起身张罗着拿菜单,我随口喊着:“梁总,不用看单子了,老三样儿。”
老板姓梁,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他这里的菜价格公道味道也好。这所谓的“老三样”是他这里的招牌菜,也只有熟客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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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我瞧着你面生,毕业几年了吧?”
“四年了。”
“怪不得呢,现在那些孩子早就不叫梁总了。”
老板说着便去做菜,胖胖的老板娘送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酸萝卜。何落凡倒没嫌弃,吃着花生米就粗茶,问着:“你以前经常来这里?什么是老三样?”
“老三样是红烧肉,酱椒鱼头,还有辣椒炒肉。以前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对面还有个蒸菜馆,后来老板回了常德,店子就关了。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吃那家店子里的蒸蛋的,可惜。”
还有那里的豆角炒茄子,我跟若薰每次都要点。只是现在对面的门关着,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拆”字。
这一趟街都要拆了,有开发商买了这块地皮,听说要建成小商品街。
菜上得很快,何落凡不习惯吃辣,一吃眼睛鼻子全红了,眼瞳是墨绿色,乍眼看上去就是红红绿绿的一片,很喜庆。我不知道不觉心情好起来,几乎吃了整盘的鱼头,他则解决了那碗油汪汪的茄子。
我坏心的问:“好吃吗?”
没想到他瞪我一眼,说得却一本正经:“不太糟。”
我便哈哈笑起来,他愤愤起身结账。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其实这个城市并不大,兜兜转转,有些人却总也遇不到。而不想遇见的人却无处不在似的,跟宿命一般。我与何落凡吃过饭便打车去了湘江边。冷风一刀一刀的吹,我正问着他什么时候回北京,何落凡说明天。
关于道歉的话,他始终都没有说。
他心里一定是有歉意的,可是说到嘴边一定是,都怪你,要不是你出手打人能有今天?他说不出好话,所以不说话也是一种仁慈。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回北京吗?”
“嗯,我在那家道馆做得很好,准备回去专职。”
“那就好。”我笑了笑,突然又听他问:“以后我打电话一定要接。”
“好,反正每次都绝交不了。”我想,跟何落凡说不定也是纠缠不清的孽缘,这个妖孽若是上天派来灭掉我的,我也是逃不掉。
何落凡这次挺满意,好心地将脖子里的灰蓝色围巾摘下来往我的脖子里绕。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剃须水的香味,非常的好闻。
然而就是这时,我看见了夏珏。
她和顾若薰坐在台阶上,看见干涸的河床上有人在放风筝。蜈蚣,蜻蜓,还有蝴蝶和燕子。花花绿绿的飞扬在天空上,若薰扬着头,像是在发呆。我顿时愣住了,想要逃,可是顾若薰突然回过头视线与我在半空中相遇了。天,我心里特别难受,他整个人泛着透明的苍白。
夏珏正跟他说着什么,觉得不对劲,一回头看见我,笑容完全僵硬在脸上。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何落凡见我不走了,回来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凉,我的手心里却都是汗。而顾若薰的眼睛落在何落凡牵着我的手上,脊背挺得很直,像是要跳起来,却没力气,看得我的心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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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忙甩开何落凡的手,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着。我知道顾若薰受不了的,就如同看见他和夏珏牵着手,我一样恨不得就此死过去。
“阿萱。”夏珏露出恰如其分的热情,“真不够意思,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我全身都在抖,怕一开口连声音都在抖。顾若薰冷静下来,站起身敛下眼说:“夏珏,我们走吧,这里太冷了。”
夏珏起身说:“阿萱,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顾若薰走得很快,去街边打车,接着就没有回头。等出租车离开了,我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汗,被风一吹又凉得厉害。何落凡什么都没说,将我送回了家,临走时突然问:那个就是顾若薰?
我点点头,他拍拍我的肩膀钻进出租车。
可是他怎么知道顾若薰?
我回到家发呆,晚上发疯般的在游戏里杀人,尸体成堆,我却一点发泄过的轻松都没有。这时公子落凡发个消息过来:你疯了啊,一口气杀那么多,你在那里别动,好多高手去杀你了,等死吧。
后来许多刀在我身上割,地上一片血红,公子落凡踩在我的尸体上,等周围的人都散了,他还是不走。
公子落凡:今天怎么了?真疯了?
美人若薰:我快撑不下去了。
公子落凡:……喂,别这样,小垃圾大不了下次我不杀你了。
美人若薰:落凡,我爱他。
公子落凡:你爱的人一定是扁鼻子,老鼠眼,天生一对O型腿。你是小垃圾,你的眼光更垃圾,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美人若薰:不许侮辱他,去你妈的,回你妈的头!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何落凡回了北京,我在家里过完元宵节再回去。这次我是彻底死心了,原来知道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我想顾若薰心里一定恶心死了,我也一样。这样最好,谁都别留念想,幻灭了各自过自己的日子最好。
何落凡走了阿姨跟母亲都跟失落。她们都希望我找个男朋友,私底下也说了不少次,什么男人要体贴温柔,年长点会照顾人,光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可是何落凡也长得跟狐仙似的,她们就不计较,每天都在家里絮叨。恨不得我明天就给她们生出个外孙来才过瘾。
“阿姨,何老师是来长沙玩的,人家在北京有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就跟洗发水模特似的,你跟我妈就别瞎猜了。”
阿姨更失望了,拿了一根黄瓜去切片敷脸,顺便也帮我贴了一脸。回到房间蓝冰跟我视频,她在澳洲,看见我的样子直吼:“我代表全体海外同胞和侨胞鄙视你,现在蔬菜那么贵,你还拿黄瓜敷脸。”
这个不要脸的坐在视频前正吃着燕窝,我无语地问:“今天打电话找我什么事,我跟阿姨在厨房里学做鸡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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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找你拍戏,就是上次去我们学校宣传的那个剧组,那个武打指导记得吧。电话打我手机上了,恭喜你啊,你被星探发现了,你要成为大明星了!”
“去找个体温计量量,看发烧了没,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宝贝,别不相信,上帝关上你一道门,又给你开了另一扇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武术导演看了我的剑舞很惊艳,而他的下一部戏是武侠电影,是大明星罗灿主演。他说我的身段跟罗灿很像,又是练家子,很适合做她的替身。唉,上帝开得这扇窗户还真窄。
“你考虑一下啊,这个职业听着就挺酷的,正好你学有所用。”
“嗯,我会考虑。”我郑重答应。
我买了元宵节后回北京的票,道馆正月十七开课,我带少年班。
与小孩子打交道轻松多了。
可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我意外接到了夏珏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还是笑着叫我阿萱,就像年少时那样毫无拘束。
“我们见个面吧,去上岛咖啡。”夏珏强调,“就我们两个。”
“好,八点见。”
在去咖啡店的路上,我不知不觉的想起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我们一起做坏事,一起迟到被罚跑,甚至在一起睡了无数个日夜。只不过喜欢顾若薰是她先喜欢的,可是顾若薰却跟我在一起。
而那时的夏珏还能心甘情愿祝福我们,可是人终究是贪心的,能得到的东西绝度不会谦让。即使好朋友她也没有心慈手软,这才是我认识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夏珏。
夏珏穿了件桃红色的风衣,整个人显得明艳照人。我记得她以前最喜欢灰色的休闲服,仗着头发长得快没事就剪个弟弟头,性格也特泼皮,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而阿姨给我买的衣服大多是嫩嫩的春光明媚的颜色,又是那种安静的性子,用她的话说就像一朵安静的春光。
一朵安静的春光,和一片夏天的乌云。
见我不说话,夏珏笑着问:“阿萱,你恨我?”
我摇摇头,笑不出来,低头搅着咖啡:“不恨你,可是我也没办法祝福你。”
她依旧笑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就是这样,不会恨任何人,可是也没有人能得到你的真心。我知道若薰例外,他是你的心头肉,我抢走他你会顾及旧情,可是你不会祝福我,也不会原谅我的作为。”
“什么祝福和原谅你根本就不在乎,否则你就不会抢了。”
“我们果真是最了解对方的好朋友啊。”
可惜,我们已经是站在深渊两岸的人,隔了深刻的伤痕,再也迈不过去。
我并不想见夏珏,可是我还是来了,内心隐约想知道一个答案,哪怕是假的。我并不是个坚强的人,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句号。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可是我知道夏珏是绝对不会让我见顾若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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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若薰过得好不好?”
“你说呢?”夏珏苦笑一下,眼里挤满了为情所伤的怨恨,是怨恨,“好,怎么能不好。他被他妈抓到厦门去关着,他每天都发疯似的想往外逃,可是他妈什么都不做,整天在家里看着他。好不容易他找机会在电话亭里给你打了个电话,却被他妈撞见,回到家就发疯,拿到什么就用什么砸若薰。你知道若薰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吗?若薰都是她喝醉酒跟男人一夜情的结果,是被他外婆和保姆带大的。她甚至没有抱过若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只爱她自己。”
“那个女人来找我,说包我所有上大学的费用,只要我肯帮他在学校里看着若薰。我答应了。学费不是笔小数目,我爸妈教书也攒不下多少钱,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喜欢若薰。我到厦门时若薰的精神已经很差了,被折磨得差点崩溃。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发疯,她甚至用自杀来威胁他。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夏珏面上都是悲痛之色,我想那时的若薰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否则夏珏不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我根本想象不出若薰那时的样子,所以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根本就是别人的故事,我穿插其中,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配角,如此而已。
“阿萱,若薰他没有对不起你。离开你的第一年他像行尸走肉,很快他就病了。我们从来都不知道若薰身体那么差,胃炎发展成了胃溃疡,我亲眼看见他往垃圾桶里吐血,接着就住院,而后又厌食。他很辛苦。”
“我知道若薰不是不想找你,而是不敢了。他把你一个人放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愧疚,他怕你对他冷漠,说恨他,说讨厌他。你不知道他的样子多可怜。你都不知道。”夏珏眼圈泛红,“而那时,如果你能去找他,再勇敢一点,再坚持一点,就不会让若薰绝望得那么彻底。阿萱,与其说你骄傲,不如说你胆小,你爱他,可是你根本不敢信任他。”
“所以幸月萱,你没资格站在他身边,而我,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未来也好。他爱我也好,还爱着你也好,我都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离开他。”
我怔住,还有什么比明明知道他不爱自己,还坚持守在他身边,来得更决绝?
破釜沉舟也无非如此。这就是夏珏的爱。
原来若薰最痛苦的时候是夏珏陪在他身边。那时我在干什么,在绝望,在怪他失约,在醉生梦死。我只想着等着他,却从没想过去找他。十九岁的我还抱着可笑的矜持,当我愿意把矜持放下时,已经过了那么久,已经很晚了。
晚到我已经彻底丢掉了顾若薰,面前都是岔路口,我不知道他走在哪条路上,也不知道该如何追过去。
于是我坐在路口等待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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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等着我就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等成了一种习惯,而后心里开始渴望温柔的疼爱,即使是陌生人的也好。这样的,这样的我还有资格跟若薰谈爱情吗?
跟夏珏在门口分别时,我忍不住问:“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忍不住去找若薰吗?”
夏珏摇头,答案非常笃定:“阿萱,你别怀疑我对你的了解程度。就是知道了这些,你才不会去找若薰,因为你知道,你已经不配。”
我顿时泪流满面,我真的不配。
这就是我跟若薰的结局。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从长沙到北京一整夜,我刚拎着行李下车,就看见何落凡在站台上无聊地看着手表。本来说来接站的蓝冰同学不知所踪。
落凡身形高大,气质也干净,在人群里非常的惹眼。我也非常惹眼,手里提着两个大编织袋子,身上穿着高中时买的运动服,怎么看都像进城的农民工。何落凡把编织袋子接过去,明显地嫌弃了一下,而后说:“听你朋友说你没地方住,我那里你原本的房间还留着,就去我那里吧。”
“不用了,我们道馆有储物室,暂住些日子还是可以的。”
“……储物室可以住人吗?!”何落凡如果有狐狸尾巴一定会翘起来,耳朵也会竖起来,露出尖牙咬断我的脖子,“我都不嫌弃你这个懒蛋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还嫌什么,怕我□你吗?”
地下通道有冷风猛灌进来,被他一吼,我呛了一下,顿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就他那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就算□也是我□他好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认真地说:“何老师,我白吃白喝当然没问题,就怕你的白莲花看着我不顺眼,我们以前关系也不单纯了一阵。”
何落凡瞪了我一眼,没轻没重地捏了一下我的脸,赌气似的拖着行李往前走。我只好任劳任怨地跟在他身后。
车子一路将我载到他家门口,我知道何落凡的脾气,就不跟他争。大不了加紧找房子,没几天就搬出去。
这么想我就硬着头皮住下来,幸好白流芸没来过,约会应该是在其他的地方。我白天去道馆,何落凡去学校,晚上回来通常他不在家。大多时候凌晨两三点回来,或者只是清早回来换件衣服接着出门。
在何落凡家里住了一个月却从不碰面,将近两百平方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于是找房子的念头就在这种安逸中慢慢松懈下来。
安逸使人变得懒惰,在道馆专职的事情我始终没再提,工资少,可是没租房压力也足够我花。蓝冰同学一个电话想吃眉州小吃的小笼包,我便从朝阳区买了再坐一个半小时的公车去给她送过去。
看宿舍的阿姨见了我很亲切,以前她就喜欢我,每次见了就塞个苹果或者一把枣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本有个女儿,几岁的时候生病夭折了,跟我一样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就搓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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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给你带了一笼包子,你趁热吃吧。”
“唉,我说你怎么就打人了,肯定是那个女孩子不好,要么你也不能动手。”
我嘻嘻笑两声把小笼包塞她手里就跑上楼,不想多谈这件事。在楼梯口遇见的提着暖水瓶去后楼打水的隔壁宿舍的女生,本来两个人兴致勃勃得说着什么,猛得看见我就像遇见了鬼,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气氛无比诡异。
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看见我们宿舍门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谁眼尖看见我,叫了声“幸月萱来了”,于是自发让开一条路。那眼神里都是看好戏的嘲弄还有轻蔑。我怔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蓝冰冲出来骂:“都给老子滚,关你们屁事,滚!”
说完将我一把拉进去,关上门。
杨帆正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地面,右脸肿得老高。
“怎么了?”我心里一凉。
“妈的,鬼知道,我跟默然逛街回来就听那些八婆说陆晓铭把杨帆打了,他妈的,他是不是中邪了啊!”
“陆晓铭不是去外地了吗?”
“靠,他来出差,昨晚大黄蜂还叫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了!杨帆你好歹说句话啊!那小子犯了什么病了!”
杨帆突然站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不是躲不过,只是没想到杨帆会动手。她看着我,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幸月萱,你倒是能装!我倒要看你能装多久!不是你让陆晓铭来找我麻烦的吗?他刚走你就来看笑话,肚皮笑破了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我喜欢何落凡,你以前觉得很可笑吧,现在又利用陆晓铭来替你伸张正义!你就这么喜欢看人出丑吗?你自己本身就是个小丑了!幸月萱你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别人怎么说你的!你个□!”
我懵懵懂懂,被蓝冰抱在怀里,根本回不过神。
蓝冰气得发疯,眼都红了:“去你妈的杨帆,你发什么羊癫疯!你追不上何落凡是你没本事,别他妈见人就咬!”
杨帆冷笑两声:“蓝冰,你还真当别人对你真心实意呢,给人当狗耍了都不知道。她跟何落凡在一起的事情也没跟你说啊,你护得倒挺严实。不错,她潜规则的事是我跟系主任反映的!她什么都知道,她都告诉陆晓铭了,她都没告诉你!你蓝冰算个屁啊!”
我顿时像被雷击中,盯着杨帆的脸,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杨帆继续笑:“怎样?现在想亲手打我了?行啊,你怎么揍那个高缘的你就怎么揍我好了!反正全学校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了,你也不用伪装了,打啊!”
“杨帆,闭上你的臭嘴!”蓝冰想扑上去,被我死死拦住。
“幸月萱,你还真厉害,不光男的,连女的都这么拼命。别人说你俩总睡一个被窝有问题,我还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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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冰叫着“杨帆我撕烂你这贱人的嘴”,我抱住她的腰将她从宿舍拖出来。一直没说话的李默然突然开始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整个宿舍乱成一团,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不明白到底怎样才能逃脱这个怪异的世界。好像每个人都带着漂亮的面具,而面具下面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蓝冰拉着我出了校门,在车流不息的大街上,我坐在路边将脸埋在膝盖里。
“阿萱……”她担心的唤着。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
我从道馆出来买了包子去给她们送吃的,总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坐在一起聊点开心或者不开心的生活。可是让我陷入困境的却是我信任的室友。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我不该招惹陆晓铭,不该招惹何落凡,就算招惹了也不该一声不吭。
可是晚了,我后悔得想到处找药店买后悔药。
蓝冰从大黄蜂那里打听到陆晓铭出差住在皇苑大酒店,我坐车过去在前台问到了他的房间号。
已经是晚上十点,我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应。
我刚想走,身后的门却打开了:“你找陆晓铭?”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衣,上班族的打扮,普通话里带着绵软的江浙口音。我点头:“我是他同学,找他有点事。”
“哈,我就没这么漂亮的女同学。”那人说话很不正经,“陆晓铭在楼下饭店陪酒呢,对方的女医药代表最喜欢他这样的嫩小子,你要不来,他今天就危险了。”
在那人的带领下,我在酒店不远的饭店里找到陆晓铭。
大概八九个人在一个包厢里,有男有女。其中坐在陆晓铭身边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好像在玩什么游戏,正玩到□处,她的口红全蹭到了陆晓铭的脸上。陆晓铭像是喝了太多不太清醒,从皱着的眉毛里隐约看出他的痛苦。
十几双眼睛打量着我,我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在众目睽睽下将陆晓铭扯出来。
他喝得太多,被冷风一吹就蹲在墙角里吐起来。我把他扶回酒店,喂他喝了一点水,又拧了热毛巾擦脸。他娃娃脸上的红晕未消,眼睛却清明了一些:“……幸月萱?”
“是我。”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陆晓铭呵呵笑了,“我今天去找杨帆了,还……还动了手……你都知道了吧……所以你才来找我。他们都说你被何落凡潜规则了,我才不信!我有个学弟说见过杨帆去找系主任,我去问她,她承认了,可是我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才不会住在何落凡家里,你才不会……”
我嗓子里一哽:“陆师兄,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可是,以后不要为我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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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铭脸上露出类似幸福的笑容:“我不用你感谢,这是我愿意的……我只是不想别人冤枉你……何落凡只会靠着一张脸到处勾引人,就算你一时被他迷惑,也是被他骗了……他们凭什么怪你呢……他们说你,你打人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开除你……要开除也是开除造谣的人啊……太不公平了……”
陆晓铭只想着对我不公平,可是从没想过对他公平不公平。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欠他的情,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还。他要的,我永远也给不起。
我摇摇头:“落凡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骗我,我的确跟他交往过,只是不是潜规则,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你就是被骗了,何落凡根本就是个骗子。”陆晓铭激动起来,爬起来钳住我的肩膀,“你清醒下啊,幸月萱,他会毁了你的,我不要你这样……”
他摇晃着我,只会让我觉得痛心。
我用力推他,何落凡半睡半醒的纯真睡脸在眼前晃过去,一时间他的好全部涌上来,顿时听不得任何人污蔑他:“那也不关你的事,你是我什么人,我就是要跟何落凡在一起,他对我很好。我受伤他心疼我,我被人误会他满世界的找我,我生病他陪着我,还照顾我的生活。他总是对我瞪眼,其实他很温柔,我都知道。就算他是骗子,我也愿意被他骗!我才不愿意你帮我出头!”
说完我就丢下那个呆若木鸡的人跑出酒店。
回到家,客厅里是黑的,我蹲在玄关处换鞋,低低地抽泣。
电灯突然亮起来,我抬头看见何落凡穿着暗红色的大开领毛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灯的遥控器。
我站着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虽然住在这里,却没怎么说过话。
还是落凡先皱眉:“过来。”
我走过去,他拉我坐在沙发上,然后抽纸巾给我。
“事情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有上届的师兄替你出头打了杨帆,同宿舍里总睡一个被窝的女生跟杨帆翻脸从宿舍搬了出去……还有,你跟何助教同居……”
这件事肯定会对落凡有影响,其实他已经是讲师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升副教授。
我觉得抱歉:“对不起,我明天再问问中介,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何落凡还是跟我离越远越好,名誉对于一个大学讲师来说有多重要,我心里非常清楚。
“你以为我会让你搬吗?”何落凡生气起来,“我就知道你听见这些就要躲起来!不许躲!上次就是一声不吭,幸月萱,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我抬起头来看他,何落凡不堪负重似的咬着牙。
他眼中泛着墨绿的波澜,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在我的心上:“你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绝对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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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会让我一个人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的不是顾若薰呢?这么想着心里那点温暖,便模模糊糊的变得悲哀起来。
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蓝冰在宿舍待不下去干脆在外面租了个套房子,一年租金两万多,她爸一口气拿了两年的,说是地段好,怕年底要涨价。反正蓝冰也快毕业了,也该租套房子自立门户。不愧是做买卖做到国外去的奸商,有头脑。
我提了午餐过去,家政人员在收拾屋子。我们刚铺了报纸在木地板上坐下来吃饭,就听见外面敲门。
蓝冰跳起来:“肯定是送空调和洗衣机的过来了,我去开门。”
她把屋子里缺的家电全买齐了,房子是新装修的婚房。听说刚准备好房子,房东就跟未婚妻吹了,所以才把房子租进去。幸好很干净漂亮,否则蓝冰真有可能找装修公司来重装一遍。
这有钱人的世界果真是不能想象的。
我夹了个小笼包,听见蓝冰喊着:“哎呦 ,稀客,我得出去瞧瞧今儿吹的什么风……”
何落凡站在门口:“沙尘暴,蓝少爷,要换鞋吗?”
蓝冰哈哈笑着:“不用不用,屋里还没收拾好呢,没您鞋底儿干净呢,进来进来。”
何落凡便走进来,将围巾挂在衣帽钩上,搓着手走进来坐我身边,挺厚脸皮地抓着我的手把筷子移到自己脸前。剩下不到一半的包子就进了他的嘴巴,他露齿一笑:“不错啊,眉州小吃的包子,味道就是好。”
“你怎么来了?”我满头黑线。
“我来接你啊,外面刮沙尘暴呢,我怕你被埋了。”
“……唉,刚洗的车又要洗了。”
“再夹个包子给我。”何落凡张着嘴,像逮哺的鸟。
“自己洗手来吃。”
“你喂我一个,我就去洗手。”
这快奔三的人还这么无赖,我忙夹了包子打发他,他这才叼了鸡的狐狸一样笑眯眯去洗手。蓝冰去厨房看家政工人的进度,然后坐下来一边拿筷子一边笑得很暧昧:“啧啧,挺恩爱啊。”
我也笑回去:“滚边去,这话让白莲花听见,我还有命活啊。上次她来家里,吓得我都不敢出来,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你别跟爷扯,何老师对你那叫真心实意,你还扯什么白莲花蓝莲花的,我用脑袋跟你保证,何老师对你上心了,你信不信?”
“落凡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也只上过一次床,还是酒后误事,不过这种事越描越黑,我根本不敢说,叹口气,“要能上心早就上心了,他没办法忘记白莲花,我也没办法忘记若薰,他对我这是拯救失足儿童呢。”
蓝冰幽幽地看着我:“你怎么就知道他没忘记白流芸呢?要我看来他现在爱的根本是你,否则哪个男人愿意这么多管闲事,我看他可不是那么善心的茬子。就算他忘记不了那莲花又能怎样,这哪个男人心里还没有个难以忘怀的初恋啊。依我看何老师对你这个宝贝劲儿,也够得上你以身相许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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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落凡洗手回来,听见这话问:“她要以身相许给谁啊?”
我后来给何落凡普及过一些成语知识,比如古代男子救了女子,若是都未婚嫁,大多都是要以身相许的。这个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蓝冰嘿嘿笑:“我们游戏里有个叫公子落凡的,她要许那个。”
何落凡也笑了:“他也救过你吗,你要许给他?”
“不,他每次都追杀我。”我目露凶光,“所以,我要嫁给他,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然后花光他的钱,然后抛弃他,让他孤老终生!”
何落凡眉毛抖了抖:“太狠了吧。”
蓝冰笑得躺在地上打滚,被我踹了一脚,门铃响起来,这次真的是送空调的到了。等午饭吃完包子已经冷得可以用来做凶器。何落凡帮了大忙,比如换灯泡,比如搬家具,男人做得总比女人做得顺手。
下午回去蓝冰在门口狗腿地敬礼:“何老师,过两天欢迎带着你家小萱宠物来温锅啊。”
何落凡很欢快地答应,接着就拽着宠物的围巾下楼。
春天的沙尘暴果真很厉害,流感多发的季节,外面吃饭也是不干净。回家的路上从超市买了点菜,回到家就开始张罗吃食。过年时跟阿姨学的厨艺派上用场,虽然卖相不是很好,可是吃到嘴里却是美味的。
“不错,这个程度可以嫁人了。”
何落凡那张嘴巴很少夸人,所以我很受用。不过我纠正他说:“不要,我嫁人又不是去当老妈子。我要找个做饭做得很好,能照顾我的男人才行。”
“我不会做饭。”
“学去啊。”我说,“你不想在白莲花生病的时候用一碗热汤温暖她的心吗?”
何落凡扭过头,闹别扭似的:“鸡婆,要你管。”
吃晚饭他刷碗,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很恶俗的韩国偶像剧,女主角一口气说了十九句我爱你,我正替她难过着,何落凡唤我去扔垃圾。我拎着垃圾出来刚打开门,就看见白流芸站在门口,举着手正要按门铃。
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我吓了一跳:“白小姐。”
白流芸淡淡笑着:“落凡在家吗?”
“在,你请进。”我忙打开门,退后两步,“他在刷碗。”
我把白流芸请进屋子,忙将沙发我丢得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收到一起。她就像个来捉奸的正房太太,将屋子审视了一遍。何落凡刷了碗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我说了句“你们聊”就钻进卧室不再出来。
半夜里我出来上厕所,正要摸索着客厅里的开关,灯却亮了,何落凡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一颗漆黑黑的脑袋。
“你为什么在客厅里睡?”
“小芸今天不想走。”落凡说,“她家里刚遭贼,大概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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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师,你忘记你家里还有三间客房吗?”
“脏,懒得收拾。”
“那你去我屋里睡,我睡沙发。”
“好。”他坐起来往我屋里走,关上门时笑靥如花说,“小萱宠物,晚安。”
他根本就是伺机鸠占鹊巢,我后悔不跌,在沙发躺下才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何落凡跟白莲花不是破镜重圆了吗?为什么何落凡同学不跟白莲花睡在一个屋子里呢?大家都那么熟了,白莲花好像还去医院做过那种夹娃娃的手术,还装什么处男处女呢?
给我一百个脑袋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第二天早上白莲花就回去了,临走时幽幽看我一眼说,麻烦你了。我忙说,不麻烦不麻烦,欢迎你下次再来。她走了,何落凡倚着门框刷牙,笑容很是得意。
“你跟白莲花玩儿柏拉图?你退化到十七啦?”
“要你管。”何落凡眯着眼,“我退化没退化你来试试啊?”
我是管不着,也没兴趣知道他退化没退化。现在的日子虽然算不上太平盛世,起码何落凡在学校里并没有被流言影响,在道馆里也不必接触那些流言蜚语。我的周围像是裹了一层硬邦邦的外壳,谁都伤不到我。
只是听说原本宿舍有人住了进去,李默然换了宿舍和杨帆绝交。其实李丫头是个友情至上的好孩子,这种变故不仅她接受不了,连我都无法接受。
偶尔在游戏里遇见她,她都一言不发,发了信息也不回。真像她的名字一样“鸦雀无声”。只是游戏里开始有人开始知道我被开除,又是潜规则又是勾引男人有一手,更是包养排行榜第六名。游戏里要看美人照片的人越来越多,呼声很高,没几天论坛上就贴出了我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我们宿舍一起出游香山,正是香山红叶红满天的时节,我站在红叶的树丛中,远处是蓝得透彻的天和洁白的云团。而我站在那团美丽的景色里,一回头的抓拍,长发飘在风里,踮着脚尖像是要被风吹起来。
冰蓝少爷在世界频道里喊:杨飘飘,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做得没人知道,大家在一个宿舍里生活了四年,你心不要这么狠毒,还想赶尽杀绝吗?
杨飘飘发了个冷笑的表情:冰蓝,你敢说你跟她老睡一个被窝里,还亲来亲去,不是搞同性恋是什么?
这下游戏里炸开了锅,美人若薰的确是个大美人,大家还没兴奋半晌,就爆出来美人若薰和冰蓝少爷是对蕾丝边。杨帆就像飘来飘去的鬼魂一样无处不在,在我的生活投下的巨大的阴影。
只是这一切都是我埋下的苦果,我只能亲口品尝。
我正要下线,却见公子落凡发来信息:小垃圾,跟你的冰蓝少爷离婚,过来跟我结婚。
美人若薰:你不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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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公子落凡:做我老婆,我就不杀你。
美人若薰:你没看见他们怎么说我?我以后不想玩了,你再重新找个人杀吧。
公子落凡:那个杨飘飘就是想把你挤出游戏,你还真让她高兴啊。你越躲她越觉得你好欺负。听我的,快去离婚。
我想这次我是真的脑子进水了,跟仇家同仇敌忾起来了。不一会儿系统便提示,冰蓝少爷和美人若薰劳燕分飞。世界里立刻一片哗然,正讨论着美人若薰这次真的混不下去了。不到十分钟系统里又提示,公子落凡与美人若薰情投意合,以天为媒喜结连理,真乃江湖上一大美事。
这真乃本服务器游戏史上一大奸情,砍来砍去的两个仇家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反而英雄救美。公子落凡在世界频道里放话,谁杀杨飘飘一次就得游戏币一百万,就算发礼金了。
蓝冰打电话给我赞叹说:“阿萱,你这次是没嫁错人,你老公真厉害,杨帆被杀得不敢出城了,你家公子估计发出去有几千万游戏币了,不愧是人民币玩家啊。”
我只能苦笑,只担心“公子落凡”这个名字会给何落凡带来麻烦。
果真第二天网上就贴出何落凡的照片,一看就是上课的时候被用手机偷拍的,他的半张脸都沐浴在阳光里,有点失焦,却更添了点神秘的美感。
何落凡不满意地指手画脚:“拍得一点都不清晰,眼都小了一圈,我哪有那么难看?”
我不好意思地道歉:“何老师,这次我害死你了,你明明不是那个人,现在你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何落凡露齿一笑:“我说什么,杨帆现在正被系里调查呢,再折腾八成会被退学。”
“……”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我眼巴巴地看着何落凡,只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何落凡眯起眼睛,趁我感动开始提条件:“……晚上李慕白他们来打麻将。”
“我做宵夜!”
“要上次那种蛋饼汤,还要吃汤团……”
“我去买汤圆!”
“打麻将要钱的。”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乖……”
这下何落凡同学心满意足,摸摸我的头,像摆弄自家养熟的兔子一样。
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日子就像温水煮青蛙,我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按点起床做早点,两份,下午回来买菜做饭,就像个一板一眼的家庭妇女。蓝冰说满身都是旧社会女人的贤惠,不化妆不买衣服,就差生个孩子尘埃落定。
其实我没有什么出息,以前曾经想象过的生活,也就是平平淡淡的找份正式工作,然后和若薰有个自己的家,生个漂亮的孩子安稳过日子。
那时是早熟,这时是妄想。
剧组的武术指导打了几次电话来,开始以为我嫌钱少不肯干,连着加了两次价后,发现我真的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也就遗憾地放弃了。蓝冰知道后纠结了半天,因为她很喜欢的一个韩国男演员崔金恩在这里扮演个忧郁迷人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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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说不定跟崔金恩有对手戏,阿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连拍个照都跟个僵尸似的,那么多人看着我,我肯定不行的。”
“人家要你的身体又不要你的脸!不过你长得这么水灵,说不定就把罗灿换下来直接让你上了。”
我一边煮面一边从橱窗玻璃上看自己的脸,头发乱七八糟地绑在脑后,身上穿着蓝色的方格睡衣,脸上都是熬夜玩游戏的阴影。这叫水灵?哈,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病号还差不多。
去道馆穿的是灰色的运动服,挺平常的那几个大众品牌。倒是何落凡去买衣服不忘记帮我顺拎两件,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牌子,像供祖宗牌位一样挂在衣柜了,每天都能看见却不敢穿。
这天吃饭我跟何落凡商量:“何老师,要不以后我认你当哥吧。要不人家问咱俩什么关系,我总不能说是你学生,这显得你作风有问题。”
何落凡似笑非笑的:“我倒是没问题,就怕别人不相信我有你这么穷酸的亲戚。”
我气结,好几天不理他。
道馆里送走的一个成人速成班,教他们的是姓刘的男教练,我替他代了几次课,摆谢师宴时把我也叫去了。晚上吃日式料理,一个大包厢的榻榻米上摆着长桌,二十个人坐下去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气氛就高涨起来。
那群在酒桌上身经百战的姐姐们都是酒桌上的高手,劝酒词也是一套一套的。我推脱不了连喝了几杯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只能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这家日式餐厅还不错,起码卫生间很干净,我坐在地上灰色的裤子也不会显得脏。
服务生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把手机递给她说:“请给一个叫蓝冰的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我头晕得厉害,服务员打了电话,又将我扶到走廊的沙发上。
朦胧中有人摇晃我:“萱,萱。”
我睁开眼,看见顾若薰泛着怒气的脸,我在做梦,可是这样的梦境让我很兴奋,我抱住眼前的人:“若薰,你又来了啊,若薰……”
“若薰……我忘不了你……你老在我梦里捣乱……”
“对不起啊,若薰对不起,我就是想见你。”
梦里做什么事都是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亲若薰的嘴,手伸进他的上衣里摸来摸去,他好香。可是他一直抗拒着,不让我得逞,我气得大哭。而后若薰就心软了,温柔地亲吻着我,好像要把我的灵魂吸走了,手也伸进我的衣服里揉搓着我的背。
我醒来躺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身下是一张欧式四柱大床,垂着白色的纱幔。房间很大,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洗漱的水声。
我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运动服,满身都是令人作呕的酒气。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脚底摩擦地毯的声音,门外进来的人刚洗过脸,一副水嫩干净的模样。我使劲喘了好几口气才让狂跳的心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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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头疼吗?”他很冷淡,瞧都不瞧我一眼。
“你你你……”我结结巴巴。
顾若薰倒了杯水递给我,他刚洗完澡带着满身香喷喷的湿气。而后他走得远远的,坐在很远的沙发上,平静地拿起散落的纸页,把我当空气:“你收拾干净就走吧。”
“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在这边工作。”
“昨晚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那家餐厅吃饭,碰巧而已。”
“北京那么大怎么偏偏是我去的那家餐厅,是你在道馆跟着我去的吧,顾若薰你诚实一点好不好?”
顾若薰被揭穿了谎言,脸顿时红了,接着便恼羞成怒狠狠瞪着我。他的皮肤就像白玉雕刻的艺术品,脖子里有掩饰不住的点点红痕。我刚要咬牙,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卫生间里一看,整条脖子被吻得青一块紫一块,跟顾若薰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脸皮再厚也要红了,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若薰坐在沙发上,那种发呆时隐约透漏出来的伤感特别迷人。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走过去,他抬起头,灰色的眼中有渴望。
我们都太累了,一直思念,却要一直欺骗,弄得伤痕累累。只是眼睛不会欺骗人,他恨我,可是同时,他很想要我,恨不得将我变成巴掌大小装进口袋里去逃亡。
去哪里都好,只有我跟他。
我知道我现在可以留在若薰身边,我们还有短暂的幸福时光,也许一年或者两年。隐瞒得好得话,或许三年五年都有可能。等我们隐瞒不下去了,那就是众叛亲离。我的母亲伤心,若薰的母亲发疯。那次我差点将那行凶的三个人打残废,对两家人来说,笼罩而来的阴影比我们想象得都大得多。
我知道若薰绝对经受不起第二次离别,我也是。
我跪在他脚边,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心里像被什么搬空了,充满了他的气息,可是远远不够。我流着眼泪:“若薰,我不骗你,我过得很不好,我每天都想你。我做梦都是你,可是你总背对着我,你不肯看我,若薰,我该怎么办?”
顾若薰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抱住我的头,有什么流进我的脖子里,接着淌过我的胸口。
“若薰,我没别的奢望,就算是结束我也想听你亲口跟我说再见。”
“那样分开我受不了,我忘不了你,我觉得你一直在等我,所以我没办法放下。”
“若薰,我可以不爱你,只要你说不再爱我,我保证停止爱你,好不好?”我抬起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若薰,你别再想着我了,我也不想你了,好不好?”
他微微侧着,好像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只是捧着我的脸仔细看着,最后抿着唇笑了。
我有点害怕,我拉下他的手:“若薰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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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在笑,红着眼圈,细致地看着我。
“……”
“萱,你说的对,这几天我一直在跟踪你。我看见你从那位先生家里出来,坐地铁去道馆,傻乎乎地给穿着高跟鞋的女士让座。你踢腿的动作还是那么漂亮,可是从道馆出来就去超市买菜。你以前很喜欢吃芹菜的,但是你只是拿了拿就放下了,大概是那位先生不吃吧。”
“你过年时跟夏珏见过面,她已经跟我说了有位先生把你照顾得很好,也跟你很般配。”
“大概是我还放不下以前的你吧,所以我才非要来看看你。”
“萱,我已经不爱你了。”
顾若薰推开我:“其实我们早就完了。”他补充,“这次是真的完了,你走吧。”
我站起来,拎起我的包匆匆跑出门。
他说谎!他说谎!他说谎!可是我只能听他说谎!在无人的酒店安全通道里,我使劲的用额头撞墙壁,拳打脚踢,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一直到我筋疲力尽。
可是我咬着牙没回去找他。
以身相许就是用肉体来报恩的意思
我像游魂一样逛荡到蓝冰的住处,本以为她没在家,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她跟李默然都在。她冲上来就吼:“你他妈这是怎么了?你跑去哪里了?”
我摇摇头,沮丧地缩在沙发上。昨天蓝冰去接我,我已经不在了,服务生说看见我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于是她马上打电话问何落凡,两个人把我所有认识的人都找了一遍,找得发疯了,天亮就报了警。
没多会儿何落凡就来了,开车将我带回家。
车上他一语不发,到了家关上门就一把扯住我的领子往两边拉,咬牙切齿的:“这是什么?你昨天跟谁在一起?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喝酒,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欺负你!”
“何老师……”
“谁他妈是你老师!”
我看着隐忍着怒气的何落凡,就像将爪子磨得锋利的狐狸。
我低下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
“反正跟你也有过,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差别?”
我的脸往右偏,“啪”,是何落凡给了我一巴掌。他一点都没客气,脸颊火辣辣的疼。我望着他盛怒的眼,继续说,“你说得对,你才没资格让我叫老师,你趁我喝醉跟我上床的时候哪想过我是你的学生?”
何落凡抬起手,我扬起脸,他却没打下来,眼中都是痛楚。
“幸月萱,你不用撇得一干二净,我是趁你不清醒跟你上床了。可是你如果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别的男人,我一个指头都不会碰你!”
我傻了,无话可说,那夜我确实以为我在做春梦,而梦的主角是顾若薰,所以我的表现也是相当积极。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心里什么时候装过我,我跟谁在一起你都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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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他这是恶人先告状,或者说五十步笑百步:“我想谁有什么关系,你心里装的也不是我。现在你都跟白莲花在一起了,还秋后算账,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退后两步,渐渐悲哀起来:“我说要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
我不看他,将近一整天没喝水我口干舌燥,跑去冰箱门口拿水喝。我伤心坏了,别人伤心不伤心我都不在乎了。
我说:“是你甩了我跟白莲花在一起的,你说认真,那这世界上还有谁不认真?”
“我没和小芸在一起,我跟你分手是因为我不想再跟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女孩在一起了。”何落凡拿掉我手中的水杯子,“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吗?”
我抬起头看他,想知道他要编出什么话骗我。
他半垂下眼,脸上是清晰的悲哀。如同雄鹰还展翅飞在蓝天上,好像等待它的是幸福的未来,可是投在地上的阴影,却是那么的庞大。
“因为我爱上你了。”
男人到底是怎样的生物,顾若薰说不爱我,何落凡说爱我。
可是他们谁说的话我都不相信。
何落凡进到我的房间,将我的行李箱提出来,他脸上都是嫌恶,口气轻蔑:“我不要那些下三滥的男人用过的东西,让我觉得恶心!别再让我看见你,就当我瞎眼爱错了人!滚出去!”
何落凡让我滚我就滚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这一夜,何落凡就像商店橱窗里摆着的漂亮礼服,我兜里有钱,可是我不想买,我只能滚。
可是我不知道能滚哪里去,
待在这个北京城我都像生了跳蚤,全身难受。蓝冰也不理我,每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当我是隐形人。她现在是何落凡的头号粉丝,自然对于我爬上别的男人的床这件事愤恨不已,我只好对她实话实说。没想到她更生气:“你为什么不跟何老师说!你不怕憋屈死你,就不怕憋屈死他!”
我想了想说:“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好在老天没有对我赶尽杀绝,那个武术指导找了几个替身演员都不是很满意,戏是在横店影视城开拍,我们在电话里洽谈好细节,几天后我坐飞机离开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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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出书版)
可是我不知道能滚到哪里去。
待在这个北京城我都像生了跳蚤,全身难受。蓝冰也不理我,每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当我是隐形人。她现在是何落凡的头号粉丝,自然对于我爬上别的男人的床这件事愤恨不已,我只好对她实话实说,没想到她更生气:“你为什么不跟何老师说!你不怕憋屈死你,就不怕憋屈死他!”
我想了想说:“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好在老天,没有对我赶尽杀绝,那个武术指导找了几个替身演员都不是很满意,戏是在横店影视城开拍,我们在电话里洽谈好细节,几天后我坐飞机离开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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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到剧组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机。
我坚决维护剧组的保密工作。
武术指导姓刘,我们都叫她刘老师。剧组已经有罗灿的两个替身,都是骨架均匀身材纤细,上完妆从背后看起来真有八分相似。大概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刚进剧组就有个场记开玩笑地问:“你就是刘老师三顾茅庐才请回来的幸小姐啊?”
我连忙说:“你好,叫我幸月萱就可以了。”
他就上下打量我,感叹着:“身材真好,嗯,脸蛋也漂亮,刘老师眼睛真毒,是电影学院的吗?”
“不是,我学的是英语专业。”
“以后准备进演艺圈发展吗?”
“不,没这个打算。”
跟我住同一个房间的女替身叫小艾,比我大两岁,笑起来眯着眼,性子很好,她已经跟了罗灿两部戏,跟罗灿身材很像,所以一般的背影都是她上。可是这部戏里面罗灿演的是一个绝色倾城的公主,还有在外国使臣面前跳剑舞的戏,所以她和另一个武替就不行了,由我来演。
我的几场舞戏排到了十天后,这十天的任务就是把那几场戏的剑舞练好,还要练习走位,因为绝对不能拍到脸,想到罗灿只是摆个POSE,身体却是我的,就觉得很分裂。
小艾拍戏回来,脸是青白色,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
“热……热……热……”
“你确定你是热?”我说完才明白过来去卫生间里放热水,“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她牙齿咯咯打战:“公主……的爹……也就是……皇上……驾崩……她在雨中狂奔……”
我惊得头皮发麻:“那个公主不会在大雨里舞剑吧?”
唉,编剧真是虐待狂,公主这么金贵,身边就没个丫鬟撑伞吗?
后来我才知道罗灿大美人只是在屋檐下用悲伤的眼神望向父皇的寝宫,然后,小艾同学撒腿就往雨里冲。虽然已经是五月,可是气温还在十几度,这场雨把小艾淋得感冒了几天,副导演给她放假,她便在宾馆躺着,没几天我们就混熟了。
我们一起去镇子上打牙祭,回来听见对面房间住的宫女们还没卸妆,围在一起唧唧喳喳,很是欢乐。
“真的是崔金恩,身边还跟着个女的,好像是剧组安排的翻译。”
“真的好帅啊,好希望戏里站在他身边给他倒酒的宫女是我!”
“嗯,凑近点看看欧巴(韩语:哥哥)的鼻子是不是垫的,眼皮是不是割的,有没有磨过颧骨!”
“讨厌死了你,别说我们欧巴的坏话!”
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有两个好像还是高中生,都是为了看明星来的。小艾花痴地大叫一声加入讨论,我回屋睡觉,明天开始拍我的戏。
崔金恩的角色是个远道而来的异国皇子,对公主一见钟情,而后皇上,也就是公主的皇兄便要把公主送去联姻。公主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寝宫,跟着自己也自焚了。总之是个恶俗到要死的悲剧。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化妆去了片场,皇上大宴宾客的花园两边已经坐满了文武百官,貌似崔皇子就是在这里对公主一见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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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红地毯上,看见崔金恩经过我落座时,突然很有礼貌地点头说了句韩语。
我的第二外语学的是日语,理想是为了看懂日本动漫。
我正摸不着头脑,听见背后有人说:“崔先生说辛苦你了。”
我回头,是杨帆。她径自跟着崔金恩走过去,目不斜视地走到崔金恩身后的帘子里。
这下我彻底蒙了,连脑子都乱成一锅糨糊,动作也乱七八糟,一连NG了十几条。本来上戏前还笑呵呵叫我别紧张的导演,气得直接摔东西骂人:“老刘找的这是什么人!有没有带脑子来!重来!”
戏拍到凌晨两点,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回到宾馆里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杨帆的表姐是个出色的翻译,以前杨帆上大二起就断断续续接过很多类似的工作。可是跟杨帆能够在这种地方遇见,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仓皇逃离,逃离那里的人,逃离那个连空气都让我窒息的城市。
可是越是不想面对的东西却如影随形。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凌晨宾馆的大堂很安静,我给蓝冰打电话,响两声就接通了,接着就心急火燎地骂:“没良心的,你想急死我啊,连个手机都不开,我还以为你被拐卖了!”
我低低地笑:“你还在玩游戏啊?”
“是啊,跟你老公刷女鬼呢。别说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记得要崔金恩的签名,我表妹快把我烦死了。”
“我遇见杨帆了,他是崔金恩的翻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我今天在学校看见何老师了,我跟他说你去拍戏了,很危险的那种,他听了脸色都变了。我还以为他要说,你让那笨蛋给我滚回来!哈……可是他说的是,她死了我会去给她送个花圈的!”
我“扑哧”笑出来,何落凡还是那么恶毒,是他的风格。
“……阿萱,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念你。”
其实我也很想念他。
可是我的想念与他的终究是不同的。
第二天拍戏没有崔金恩,他跟罗灿拍文戏,所以我也没见到杨帆。
这次戏拍得很顺利,剧组的人提前收工吃饭都很高兴。小艾没事过来串场,我俩高高兴兴地去坐在屋檐下吃盒饭。
“对了,过两天拍最后一场大火的戏,场景都搭建好了,赶紧烧完腾地方。”小艾嘻嘻哈哈,“这场戏能拿五千呢!我拍一个月背影才五千!”
“为什么?这次不是背影吗?”
“这次我要一步步走进烧着的房子里,放心啦,只要掐好时间走出来就没问题。”
我笑了笑,把煎蛋夹到她饭盒里。小艾嘻嘻一笑,而后便拍着胸脯:“以后等姐红了,让别人都巴结姐,让别人给姐当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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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好,到时候我当你的头号粉丝。”
第六章
我的戏杀青的当晚,副导提出请我们这个组的人吃饭,副导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挺瘦小,笑起来看不见眼睛,饭桌上几个人把酒杯凑到我面前,我全部斩钉截铁地回绝,让他们很是扫兴。
不过酒是穿肠毒酒,我喝一次伤一次,再不长记性连我都要看不起我自己了。
十几个人喝趴下八个,尤其是副导演根本就是醉得不省人事。“阿萱,你把副导送回去吧,我们准备找个酒吧继续玩。”有个浓妆艳抹的女助理跟我说。
这群人平时巴结得挺起劲,等副导趴下了,他们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幸好副导很瘦,我的力气也不算小,把他拖到宾馆里完全不成问题。我把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正要走,突然副导闭着眼睛拽着我往床上压。
我反应敏捷,一脚踹在他的鼠蹊部。
副导也不醉了,趴在地上好久才瞪着浑浊的眼睛骂:“你他妈装什么装,在学校里就是个公共汽车,还被开除了,跟了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下部戏我给你安排个女二号,只要你跟了我……”
我气得全身发抖,走出他的房间觉得牙都咬碎了。杨帆的房间在十二楼,我按了门铃,几秒钟后门就开了。她看见是我,接着就摆着戒备的表情:“什么事?”
“我后天就回北京了。”
“哦,一路顺风。”她说。
“你考了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吧?我回去就去学校里贴大字报,你在剧组里乱跟男人上床,还大了肚子去打胎,你还勾引崔金恩,他那么多粉丝,你就等着在街上被砸死吧!”
杨帆听完颇震惊,面容都扭曲了,什么气质美女,根本就是个妒妇。
“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我可以去告你!”
“你去告吧!”我扬起下巴,“你在这里怎么宣传我的,我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杨帆,我要你知道我幸月萱不止是拳头厉害!”
“你以为你这么做别人就会信吗?”
“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我说完就走了,留下杨帆在原地抓狂地大哭。
回到房间小艾已经睡了,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去化妆,因为要拍火烧公主寝殿那场戏。我吃过早饭去片场找她,虽然是晚上的戏,可是一大早就开始走位,排练,这是不允许有差池的一场。
我坐在台阶上等到下午,好容易见小艾休息,刚要走上去,她却转身跑一边去跟其他演员聊天。我耐不住跑过去叫她:“小艾。”
她没办法才冷脸扭过来,却皱着眉。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看见你昨晚从副导屋里出来的可不止一个。”小艾很失望似的,“我真没想到你也是那种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人,你不像啊,不是你太单纯就是我太蠢了。难道我们女人就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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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平静地笑了:“小艾,清者自清,日久才能见人心,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小艾挣扎的眼睛在我眼前晃啊晃的,很久以后,总是回荡在我眼前。
那个姑娘有双爱笑的眼睛,性格很直爽,总做着成为大明星走红地毯的梦。可是她一步一步地走,每步都很扎实,所以那张平凡的脸总是尤其动人。
我吃过饭正准备去找刘老师告别。
还没到片场就看见火光冲天,还有一片尖叫声,消防车的水喷向天空,有人绝望地喊着:“小艾跟一个宫女还在里面没出来!房子快塌了!”
可是没有人敢进去,都在外面傻的傻,叫的叫。
我心急地冲进去,里面的温度像是能将人烤化,浓烟滚滚中,我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拖起来就往外走。
“小艾撑住!小艾!小艾!”
怀里的人软绵绵地毫无反应。我前所未有的冷静,拖着她闭着眼往外爬。
我的耳朵都是火燃烧的声音,浓烟让我喘不过气,头顶往下落的东西就像死神的召唤。
那一瞬间死亡就在身边,我脑子里盘旋着一句话。
如果,我们不能结婚,那么,请你活得比我久一点吧。因为,我还是会那么的开心收到你送的玫瑰,即使是迟到的,那牙膏,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不伤害其他人,也给我一个最幸福的离去。
第六章
1
我醒来时在医院里,旁边的病床躺着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陪床的是剧组的女助理,她高兴地凑上来:“终于醒了,都两天了,现在哪里难受,我这就叫医生来!”
我的右边大腿抱着纱布,嗓子痛得像裂开,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小艾……小艾……”
女助理的面色突然暗下来,极力掩饰着某种悲伤。
我明白了,于是放开她。
我拖出来的并不是小艾,而是一个小宫女。小艾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尸体火化了送回家。我一滴眼泪没掉,天亮后就去宾馆拿东西准备回北京。我只是大腿受了伤,其他的都很好。回到跟小艾住的屋子,她的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什么都没留下。
整个屋子唯一留下的是她恶作剧使劲亲在洁白墙上的口红印。
她说,等我以后出名了,这整面墙不知道值多少钱啦。
我默默地坐了半晌,然后拉着行李关上门离开。还没走到大厅里,我就听见乱哄哄的。整个宾馆被剧组包了下来,应该是某个明星来被围住了。我正要拉着行李走过去,听见有人说:“那个……那个不是幸月萱吗?”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若薰那么狼狈。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脸都是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脚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动,也只能我自己走过去。
“顾若薰。”我笑了笑,“你又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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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言不发,拉着我就往门口走。我的腿疼得厉害,可是他微凉的手心让我渐渐觉得安全起来。他拉着我拐到宾馆右边的巷子里,还未等我再说话,他已经把我按在墙上狠狠地吻住了。
我也热烈地回吻他,火热的情潮灭顶。那么温和的若薰像是突然燃烧起来,怎么都不够似的,将手伸进我的上衣反复地抚摸着,最后开始怔怔地流泪。
“若薰,我好好儿的,没事的,若薰……”
“凯文说你死了,说你被烧死了。可是,你跟我求过婚的,说要给我幸福的,你忘了吗?”顾若薰在我耳边说,“我没忘,所以你别想赖账!想都不要想!”
“我没忘,若薰,我不赖账,真的不赖账。”
“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死都在一起。”
我刚死里逃生,顾若薰却又提什么死都在一起,我有点哭笑不得。我抱住他的身体,仰头看巷子里露出来的灰白的天空,透着黎明来临时的晴朗。
“好。”
“就算死了,我也不放开你。”
我用力点头。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我拼命点头。
回北京的路上若薰一直抱着我,即使再飞机上他也揽着我的肩。我知道他这次真的吓坏了。他托关系找的那个叫凯文的化妆师消息太不准确,他听说死了个女替身,住宾馆602房间,于是就跟顾若薰报告了这个噩耗。
我真想把那个凯文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不知道什么叫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
顾若薰说:“我反而有点感谢凯文。”
“感谢他什么,差点没把你折腾死吗?”
我第一次跟顾若薰同学没有共同语言。
走到顾若薰在北京的住所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房子并不大,却在西单商场附近,装修时很硬朗的灰色基调,干净得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因为是在最顶层,所以还附送了个露天的小花园。
“你太奢侈了,一个月租金要多少钱?”
“哦,这是我小舅舅的房子,所以不用钱。”
“那你还住酒店!”我想着就肉疼。
顾若薰扭过头,眉宇间都是微微的恼怒:“你以为我会把你这种醉鬼带到家里?”
“也是,我酒品差会到处吐。”我想起来顾若薰有很严重的洁癖,以前去他家里,夏珏要坐他的床,他那么温和的人都会发怒赶人。
果然他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塞到卫生间里擦澡。我出来见他正将我的行李里的衣服取出来往衣柜里挂。他的挂左边,我的挂右边。这情景不禁让我感动起来,觉得不真实,站在卫生间门口不敢动。
“若薰。”
“嗯。”
“若薰……”
“嗯?”
“若薰……若薰……”
他停下换床单的动作,在十步远的地方温软地笑:“我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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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好多次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我叫你的名字,你也会答应。我问你是真的吗,你说是真的。可是你骗我,我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薰瞬间红了眼圈,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我知道这温热的呼吸是真的,我只是害怕。可是黑色的干净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像是他全部的世界。
“你这次,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
我点点头,晚上缩在顾若薰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早上睁开眼看见的是顾若薰与我面对面睡着,他睁着眼睛在笑,带着某种类似小动物的天真。我也笑起来,原来美梦也是会有成真的时候。
腿上的伤口在慢慢痊愈,我的运气似乎也渐渐变好起来。
蓝冰约我在火锅店见面,自从这次回来,我争分夺秒地跟若薰在一起,再加上我行动不便,我没时间见任何人。顾若薰叮嘱我吃完饭打车回家,不要图省钱。我用力点头,反正我现在失业,有顾老板这个饲主,我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火锅店是二十八块钱自助,进门看见李默然也在。
她挥手,甩着尖锐的嗓门:“阿萱!这里这里!”
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蓝冰体贴地要了清汤锅,见了面就撩我的裙子。旁边桌上的小情侣都惊了,用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谴责眼神打量蓝冰。好好的一个女人非打扮得像朋克小青年,撩裙子的动作也极色下流。
“哎哎,蓝少爷你注意形象行不行?”李默然满头黑线。
“瞧我家阿萱这冰清玉洁的大腿,要你家何老师看见还不心疼死!”
我淡定地低头喝水。
李默然帮腔:“要是知道他家宠物几天不见就去跟别人同居了,那才叫百爪挠心。”
蓝冰感叹:“唉,只见新人笑,哪件旧人哭啊。”
我继续淡定地低头喝水。
饭间我们聊得轻松愉快,大概是这次意外也让他们感觉到能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席间我们决口不提杨帆,李默然也放下了心结,我们恢复到以前的亲密无间。
深夜十点她们送我到门口打车,我抱歉地说;“下次我一定让若薰请大家吃饭。”
蓝冰摇头:“不用了,让他省下吧。”
我笑了笑,关上车门。
2
晚上若薰在楼下的花园里等我。他坐在秋千椅上,正跟身边坐着的女人笑着聊什么。我刚要叫他,他已经看见我,笑着站起来对那女人客气地道别。
我们回到楼上,他推我去浴室擦澡,我擦完他去洗澡。我干干净净躺在他怀里,一边玩着对方的指头一边将这四年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告诉他。若薰是个最好的聆听着。如果是好的事情,他就会笑得很愉快,不好的事情就敛着眼,样子都很伤心。
可我想了很久,悲哀地发现,我这四年快乐的记忆竟然那么少。后来什么好友反目,又是打人,又是跟人移情不成功,越想越觉得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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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暴自弃地蒙住头:“不说了不说了,烦死了。”
“说吧,我才不要你报喜不报忧。”
这忧根本不用报,高中的同学们都已经学雷锋帮我说了。我唯一没说的只有何落凡,可是这种事怎么能说呢。若薰即使不说,心里肯定也难受得不行,我还不至于没神经到那个程度。
我不肯说,他最后只好妥协用力抱着我,什么华丽的承诺都没有,却很踏实。
关于这方面我跟若薰保持着某种默契,我从不问他跟夏珏的事,也不问他怎么跟夏珏解释。有些事情我只能装傻,若跟着掺和也只能让我们都尴尬。
周末若薰带我去医院,大腿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虽然经过了处理还是留了很难看的疤。即使可以遮盖起来,我还是很沮丧。若薰倒是跟医生很真诚地道谢说:“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
医生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还不能用“慈祥”来形容的年纪,却露出特圣母的眼神说:“哎,你女朋友还算幸运的,伤在看不见的地方。你要是那个的时候介意,就把灯关了,摸其他地方也是一个样。”
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若薰牵着我的手很认真地笑着说:“谢谢你,我记得了,不过我不介意。”
四年前若薰还是个动不动就会脸红的纯情宝宝,虽然初吻是他主动,可是过后好久都不好意思看我。而如今他就能淡定平静地跟一个年纪如狼似虎的女人谈……咳咳……谈关灯的问题。那个女医生骨子里根本就是在意淫他。
回去的路上我装作无意问起:“若薰,你们公司的女孩子挺多的吧?”
若薰在房地产公司做事,哪里最不缺的就是口齿伶俐、笑靥如花的售楼小姐。
“嗯,我们总经理就是女的。”若薰补充说,“才三十多岁,很有能力。”
“我记得你做的是总经理助理啊。”
“嗯,没记错。”
我头大,半晌又听若薰笑着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总经理姓李,是我小舅妈。”
我“哦”了一声,知道他刚才故意逗我,又闹个面红耳赤。回到家若薰做饭,又是清淡的菜色,营养却很全面。他这个人口不重,不像我嗜辣如命。可是能跟若薰在一起吃糠我都能咽得下去,一点都不贪心。我唯一的贪心就是若薰只看着我一个人,谁都不要企图染指他,想都不要想。
或许这种企图本身就是一种奢望,我总是在幸福的时候很天才地胡思乱想。
顾若薰说这叫杞人忧天,我觉得这是未雨绸缪。
“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我不敢提,只好说,“想睡觉。”
顾若薰刚洗完澡,全身带着湿润的香气。深棕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在眼前,连眼睛都黑得像空气一样,不知怎的顺着头发流经锁骨的水珠就有了点风情的味道。若薰微微一笑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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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一跳,若薰已经把我抱起来,我呼吸都困难了,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虽然在一起住了个把月,但是我腿上有伤,吻到情浓处他就用力抱着我,使劲搓着我的背。我以前跟若薰也只有接吻,虽然有过一次不清醒的性经验,却完全没有这种身体都快燃烧起来的感觉。
若薰一寸寸吻着我的身体,洁白的手指留恋在每个羞涩的角落里,我闭上眼睛,他火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萱,别闭上眼睛,看着我好吗?”我刚睁开眼身体就被他侵入,我觉得很疼,可是若薰的眼神太满足,就像乞丐一边哭着一边吃着他最渴望的奶油蛋糕。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整个过程若薰一直看着我,温柔而认真,让我羞耻到连毛孔都要燃烧起来。他做了两次才放过我,黑暗里我筋疲力尽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后来若薰抱着我哭了,他说:“萱,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抱着他的头,一遍一遍亲吻他的头发。
我想,我这辈子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第二天若薰带着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去上班,我幸灾乐祸地给他找高领的长袖衫。若薰咬牙切齿地把我拎过去教育:“笨蛋,你得意什么,今天不是还要去应聘吗?”
我心里惨叫一声,完全忘记有这么回事。最要命的是顾若薰露出洁白的小碎牙,幽幽望我一眼:“而且还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顾若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Open了,我窘迫得满屋子找地缝。
3
在北京找个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是我这种被退学连个证书都没有的人。
我继续找了家道馆做教练,工资不高,而且全部都是男教练,唯一的好处是离顾若薰的住处很近,只有几站的路程。
我带少年班,要上班到晚上九点。
顾若薰下班就过来等我,不吵不嚷地坐在休息区用笔记本做事。道馆楼上有个瑜伽馆,经常有姐姐们无意中来转转,有大胆的索性坐在若薰旁边。远远的看见若薰跟她们说话,带着温和耐心的笑容。不过,那姐姐离开时却一脸的便秘模样。
我休息时悄悄问他:“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
若薰逗小狗似的刮刮我的鼻子:“还能聊什么,聊我家娇妻啊。青春貌美武功盖世,每个月工资还上交,这么爱我的人去哪里找啊!”
“那确实,全天下的男人都快嫉妒死你了。”
“是啊,我运气就是好。”
为了不负这个娇妻的美名,月底发了工资,我就把钱取出来装进信封交给若薰。他挺高兴,抓过我亲了好几口,搞出一副牛郎在谄媚富婆的模样。夜里也反复满足富婆,把富婆折腾得哀哀求饶:“若薰,我……明天……”
若薰边喘息边笑得很可爱:“……你还有力气想明天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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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若薰就用实际行动让我没力气想明天的事。不过那些钱第二天都换成了新衣服和新笔记本电脑,若薰一下子就亏了好几千。
六月初我和蓝冰去帮李默然搬家。她的东西还在宿舍里,多得让我跟蓝冰都有点目瞪口呆。四个大箱子里全都是衣服和小说,还有CD,还有她收集的海报和大量的动漫周边物品。
我跟蓝冰跟她来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完,然后在大门摆摊卖旧书。我跟蓝冰搬着东西经过学校超市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何落凡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灌装的冰啤酒。
“何老师!”蓝冰跑过去,不客气地捞了一罐啤酒,“你不是要去青岛吗?”
他们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
“你学校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吗?”
“我完了,来帮默然收拾东西呢。”蓝冰旁边不远处我站着的地方,“对了,你家小萱宠物也来了。”
我只好走过来,想起他眉目凶狠地让我滚,又有点怕他扭头就走。
那天闹得太难看了,我对何落凡简直有点迁怒的味道。说起来那时他生气也是因为担心我,如果我跟他好好说的话,他就不会伤心到见都不想见我。
现在再叫他老师就有点难看了,我想了想喊:“落凡。”
何落凡顿了顿,在阳光下眯着狭长的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我挺直身板,像被审问的小学生,“你看,一点儿伤都没有。”
何落凡突然咬牙,声音也拔高几度:“幸月萱,你当我是笨蛋吗?还是你现在想在我面前脱裙子!你这个笨蛋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你不知道我都……”他用力掐住我的脸,“都想掐死你算了,省得费心!”
他用力不轻,我疼得龇牙咧嘴。
我沮丧地说:“你是不是遗憾你的花圈送不出去啊。”
何落凡又被我起得半死,李默然请我们去学校外面的小饭店吃饭,也邀请了何落凡。席间蓝冰一口一个你家“小萱宠物”,完全就不承认若薰的存在。我也只能不提,低头扒饭,听他们聊工作的事情。
李默然准备考公务员,嫌她爸妈唠叨,于是搬到蓝冰哪里蹭房住。蓝冰找了一圈工作都不满意,干脆拉她老爹投资开创意餐厅。她老爹无条件支持,无限期贷款给她。过些日子蓝冰的爹地和妈咪就要从国外回来给女儿做参谋。
这么大手笔,我羡慕得不行,拍胸脯说:“少爷,等你开了,我给你去做服务生。”
蓝冰口中的啤酒立刻喷出来,李默然拍着桌子大笑:“好主意呀,好主意,我好像看阿萱做服务生的样子。”
我黑线,顶多不就是穿个开到大腿根的旗袍?
何落凡挑着眉,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很轻浮:“好啊,如果阿萱去做服务生,我一定去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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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蓝冰要开那种女仆餐厅。服务员都要漂亮可爱,穿着日本动漫里的女仆装,还要对来的客人九十度鞠躬说,欢迎回家,我的主人。我突然想起李默然曾经穿着她在淘宝上买的女仆装在宿舍里娇滴滴地喊,“蓝冰SAMA,亚美蝶亚美蝶”(日语:蓝冰大人,不要这样!)
……
果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吃完饭何落凡开车先将蓝冰和李默然送回家,然后又送我。
如果没有音乐的声音,车内疚太沉默了。那天我们把脸皮撕破得太厉害,缝合起来有点难度。而且他说,他爱我。我想着,他或许只是刚刚爱上我,并没有很爱我。所以放弃也很容易。
“顾若薰对你很好吧?”
“啊?”我有点惊讶他会这么问,连忙回答,“嗯,他对我真的很好。”
“你看起来比以前……可爱了。是他让你变得这么爱笑,这么生动的吗?”
“我不知道,大概现在觉得幸福了吧。”
何落凡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平静地问:“以前的时候你都不幸福吗?”
这世界上如果还有我不忍心刺伤的人,那么其中一个就有何落凡。他对我的好,并不是大雨倾盆,就像红墨水散在清水中,一点点地侵染,等我发觉,他已经是我忍不住要重视的朋友。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因为,我想要的温柔,你已经给了我了。”
何落凡没有说话,像在沉思什么。
下车时,我突然问他:“落凡,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吧?”
他立即凶巴巴地骂人:“那还用说,我白养你那么久啊!你还没孝敬我呢!”
我诚惶诚恐,连忙点头:“嗯,我孝敬你,我一定孝敬你。”
等回到家看了半晌电视才回神过来,凭什么孝敬他啊,他又不是我干爹!
4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我跟若薰已经在一起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面我们无比甜蜜,似乎一下子就填补了过去四年的空缺。
这绝对是个值得庆祝的好事,恰好蓝冰的创意餐馆也火速开张。开业那天据说班上还留在北京的同学全都去白吃白喝了。我和若薰第二天去,新店新气象,生意也格外火爆。
若薰走到门前突然拉住我说:“帮我看看头发乱了没有,对了,还有衣服哪里皱了。”
他穿着米色的棉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清俊素雅,那叫一个美貌动人。
“你别紧张啊,我朋友都很和气的。”应该……会很和气。
“毕竟是第一次见你朋友,我总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你放心,你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说,李默然就会对你千依百顺了。”我解释说,“她最迷动漫美青年。”
若薰揉了揉我的头发,这才略带羞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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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餐厅里的气氛很好,墙上都是贴的动漫的海报,墙边的书架上摆着满满的漫画人物和人物模型,大多都是李默然同学的私藏。虽然我喜欢动漫,但都是从电脑直接下载看免费,从不是个狂热分子。
有个带着猫耳的清秀男服务生走过来点单,我看得眼都直了。
“我们新店开张,酒水是半价……”
“哦,帅哥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我们店的特色菜‘千鸟’和‘影分身’都很不错。”
“千鸟”和“影分身”都是动画片《火影忍者》的忍术,我觉得新鲜:“好啊,就点你说的这个。”
猫耳服务生甩着猫尾巴走了,顾若薰扳过我的脸,淡淡笑着:“很好看啊。”
我继续花痴:“好看好看。”
他笑着慢悠悠地继续问:“要不要我回去穿给你看?”
这句话瞬间秒杀了我,想着若薰穿着猫男装,在我面前晃我就鼻子有点发热。
“要啊要啊!”
“嗯,我尽量帮忙,尽量给个最低折扣。”若熏口气很真诚,“阿萱她这些年麻烦你们了,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若熏就是这样,随便说什么话都会很认真。
然而我喜欢的,也就是他这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蓝冰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不太善良;“说这话就见外了,毕竟阿萱是我们的朋友,阿萱这个笨蛋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死心眼。你要是做事半途而废的话就早点说一声,别互相耽误。”
“蓝冰!”我哀求地看着她,“别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其他的吧!”
关于我跟若熏的过往也只有蓝冰知道而已,李默然只当是蓝冰纯粹是对何落凡有个人崇拜,在桌子底下使劲踩她的脚,让她少说两句。
蓝冰微扬了下巴,若熏也挺直背,安抚似得把手按在我手背上。
我不想听任何人数落若熏,比起我受过的那些相思之苦,朋友对他的愤恨让我更难过。我无可奈何,我挽住若熏的胳膊站起来:“我们今天就先告辞了,若熏约了朋友见面。”
可是若熏不走,他微微一用力就揽住我的肩,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不想为以前离开阿萱的事情辩解,但是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离开她半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爱她一天,也希望你们能祝福我们。”
蓝冰接着问:“如果阿萱爱上别人呢?”
我连忙接口说:“我不会......”
蓝冰狠狠瞪我一眼,叫我不要插嘴。
若熏敛下眼,淡淡笑了:“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不会缠着她。感谢今天的款待,先失陪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我不敢抬头,怕看见他的脸就哭出来。
回到家关上门,若熏捧起我的脸,耐心又温柔地问:“你累了吗?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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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把脸埋在他怀里。
“你觉得我受委屈了吗?”
“......”
“我害你那么难过,她们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不过,以后我会让她们慢慢接受我的。我会让你身边的人都慢慢接受我的。”
我又将他抱紧了一些。
“其实这哪能算得上委屈,比起以前这算什么呢。”
若熏软软的头发蹭着我的脸,那一瞬间,我觉得连心脏某个角落软得拿不起来。
这并不是动物世界,我可以用拳头抵挡一切来伤害他的兽类,只要我够强壮。可是这毕竟是人类的世界,暴力只能增添痛苦,而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这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软弱无力。
要怎样才能保护我面前这个人,让我彻夜难眠。
那天之后蓝冰打电话来跟我道歉,其实内容也没有多真诚,只是说,大不了下次我对他客气点。其实蓝冰做得一点错也没有错,她对我好,在她眼里顾若熏是对我始乱终弃的大坏蛋,我无法责备她什么。
只是我不再去频繁地找她,朋友间的聚会我也尽量推托。我想多抽点时间陪若熏,而且我也多接了个班,根本没那么多时间。
楼顶的小花园荒废着也可惜,我去花卉场买了一批植物回来,在上面摆得满满的。长得甚好的发财树,枝叶翠色欲滴的绿萝,开得正美的紫阳花喝茉莉花摆了一片,还有驱蚊草和吃蚊子的猪笼草。
本来只摆了张摇椅的露台立刻生机勃勃起来,风吹来都是带着香味的。
“我外婆生前最喜欢水仙花,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开得很美。”
“水仙?”我大笑起来,“我记得我阿姨刚嫁过来的时候从菜市场提过来一盆大蒜,然后我就把它当成大蒜给剥掉了......”
“你果真从小就缺根筋。”若熏摆弄着茉莉花病没看我,“人家求婚都是用玫瑰,就算去大马路边摘两朵多刺月季替代也算,哪有人用泡桐花的,还是白色......”
若熏说的是高三那年学校的泡桐树下,我摘了一枝泡桐花厚着脸皮跟他求婚。
我羞愤交加,瞪着他:“当初都已经答应了,现在还埋怨什么呀,晚啦!”
若熏幽幽地说:“当初年轻不懂事......”
我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若熏哀哀求饶,抱着我讨好地一下下亲我的脸:“夫人饶命,杀了我谁穿猫男装给你看。”
顾若熏就是顾若熏,知道我的死穴在哪里。他穿性感的猫男装,我立刻就臣服在他的猫尾巴下,死心塌地。就算动漫里真正的猫男在我面前大跳钢管舞我都雷打不动,堪称女中柳下惠。
连我这么淡定的人都为他神魂颠倒,何况他们公司里的那些饥渴的女人们。
所以查勤是一定要的,晚上七点我给他打电话:“若熏,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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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笑,声音清冽:“晚上有个应酬,刚要给我报备呢。去全聚德,放心,我舅妈跟着呢。”
“见什么人,男的女的,已婚未婚?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口牲口?”我用欺男霸女的口气。
“我又不是去相亲。”他说,“乖乖在家等我。”
没有若熏的家空荡荡的,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外面那个浮躁的五光十色的世界非常不适合我。这个屋子有若熏的气味,淡淡的,如风送来远处海上繁花的香味。只是这是真实的,不是海市蜃楼。
我无事可做就打开电脑玩游戏。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级别比我高了,渐渐地心思不在这里,偶尔上线还一群人组团围观,特别的闹腾。“蓝冰少爷”和“鸦雀无声”的头像都是黑着的,蓝冰同学在创业初期起早贪黑,默然同学在床上一边打滚骂娘一边背考试资料。
“公子落凡”在线,我正要打招呼,他已经发来私聊谈话。
“公子落凡”:你最近忙什么?
“美人若熏”:谈恋爱。
“公子落凡”:怒,你背着我出轨!
“美人若熏”:笑,那你休了我吧,是我对不起你,我把这个号上的东西全给你,赔你精神损失费。
“公子落凡”:休想,既然娶回来了,破的烂的都是自家东西。
“美人若熏”:哈哈,我严重怀疑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像,连这种恶霸口气都有点像。如果不是好几次我上游戏他就在旁边,我还真以为你就是他。
“公子落凡”:这叫恶霸吗,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恶霸。
“美人若熏”:......嗯,其实我也就是说说,他对我真的是很好。
那边的人好像立刻来了兴趣,果真人都是八卦的。
“公子落凡”:他怎么对你好了?
“美人若熏”:他很照顾我,还给我钱,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要。但是我阿姨说,如果一个人爱你,他就肯定舍得为你花钱,如果连钱都不舍得,那叫什么爱。
“公子落凡”:呵呵,你阿姨真是个哲学家,有机会一定要拜访。
“美人若薰”:我都说了我没要。那次我丢了钱包伤心死了,因为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里面,我都伤心死了。其实根本不怪他,他根本不知道,他以为我是因为丢了钱伤心,他给我钱我一点都不想理他。
“公子落凡”:。。。。。。丢了什么?恋人的照片?
“美人若薰”:一九七二年发行的一张十块钱。
“公子落凡”:不明白。
“美人若薰”:呵呵,说了你也不明白,那是我跟一个的缘分。
任何人都不明白那张钱的意义,因为这个秘密只有我跟若薰两个人知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湘江边上,有老奶奶在卖凉粉,若薰买了两碗,递过去五十块钱。老奶奶认真的看了真假,又仔细地找了半晌钱,顾若薰把零钱拿到手里,我眼疾手快的看到那张十元钱,不满的说:“娭毑,现在这种老钱已经不能花了,你给我们换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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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把头往一边拧:“没卖几碗粉呢,就这些零钱都找给你们了,老钱怎么不能花啦,老钱可值钱了。”
我说不过她,姜是老的辣。我和若薰坐在台阶上,一边吃凉粉,一边愤愤不平的说着:“上次我买书,那个老板也找了一张老钱,还说能花。我身上就那十块钱,在学校门口吃粉,结果店主死活不要,说现在银行兑换都没办法对换了,我把学生证压在那里人家才让我走,丢死人了。”
“怪不得你跟个老娭毑较真呢。”若薰笑了笑,“现在还能看见这种老钱,是被雷劈的好运气,说不定收藏起来,以后能当古董卖大价钱呢。”
我掏出钱包,在夹层里找到那张十块钱丢给若薰,龇龇牙:“行,顾若薰你就指望它升值娶老婆好了。”
若薰把钱借过去了,正要把两张钱往兜里塞,却盯着那两张钞票愣住了。
“萱。。。。。。”他结结巴巴的,眼睛张得又大又圆。
“怎么了?”
“这两张钱都是一九七二年发行的。"
“那又怎么了?”
“而且是连号。”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抢过两张钱仔细的对比,接着就傻了,“见鬼了,真是连号!”
两张钞票已经很旧了,都磨出了毛边,其中一张还有小孩子用圆珠笔画的猫脸。历尽沧桑的两张十元钱,二十七年前,它们是一起的。它们经过了无数人的手,遥遥无期的分别,可能已经走遍了整个中国,如同大海捞针的机遇,经过艰难险阻又重遇。
如果它们有思想的话,它们有嘴巴,有眼睛,会不会说我想你,会不会流泪。
如果它们也有年龄的话,已经不是人见人爱的年纪,只不过是守着棺材过日子的垂暮老人,错过的最好的时间,连爱情都成为了古董。
我拿着她们,觉得沉甸甸的,惊讶和兴奋过后便欷歔不已。
它们错过了又相遇,我和若薰还在一起,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天意。大概是恋爱中的人都多愁善感而且迷信。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手中托着的已经不是钱,而是我和顾若薰的天赐良缘。
“我保存你这张,你保存我这张。”顾若薰真狠心。
“啊,分开了还有什么意义?”我觉得不吉利。
“当信物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它们就不会分开。”顾若薰歪着头笑,很是可爱,“如果你手中的校训像我手中的小萱了,就让它们见面啊,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它们幸福多了。”
什么小薰,什么小萱,乱七八糟的名字,我笑的半死。
可是那也是两张钞票唯一的一次相逢,我再跟若薰相遇时,我已经把它弄丢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并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甜蜜,我却想的入了神。
手机响起来,是顾若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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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心无限柔情接起来:“若薰。。。。。。”
“萱,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她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是这样,我表妹和姨妈来北京了,因为太突然所以没找到住处,想住在我这里。”
“嗯,我把客房收拾出来。”
“。。。。。。”
“若薰?”
“她们不知道我跟你的事情,我还没告诉她们。”
虽然若薰没站在我面前,我已经能感觉到她的委屈,还有不可言表的愧疚。他害怕的事情跟我相同,我也没把若薰的事情跟父母讲。我一点也不怪他,只觉得心疼。
我说:“我去蓝冰那里住几天,她这几天老打电话让我去打麻将。”
“。。。。。。好。”若薰声音颤抖着,“萱,我爱你。”
“我也爱你。”
游戏里“公子落凡”还在我身边团团转,我忙发了个消息说:改天再聊,我要去朋友那里住,忙着搬东西,再见啦。说完就关电脑,急匆匆把家里所有我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毛巾,衣柜里的衣服,统统塞到箱子里藏到床下。做完这一切,我打车去了蓝冰那里。
蓝冰一开门,拖住我就热情地来了个贴面吻:“这宝贝真跟我又有灵犀,正想打电话呢,三缺一!”
我往屋里一看,原来何洛凡也在,黑发黑衬衣,在白炽灯下将肤色衬得似雪。
“小萱宠物。”他喊。
我觉得太阳穴处有根青筋在跳:“干爹。”
他神经强韧,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称呼多么的石破天惊:“乖,你坐我上家,记得喂牌。”
我还没龇牙,他又笑眯眯的说:“你答应孝敬我的。”
可是排场如战场,我哪能跟他那么客气,色子在围城里转一圈,四个人立刻杀个天昏地暗。何落凡这个财主一点都不手软,用李默然的话说,输的都快脱裤子了。我小输一百多,已经心疼得不行,怪不得那些倾家荡产的赌徒要跳楼了。
一直打到近十二点,突然听见门铃响。
蓝冰跳起来:“我爹地和妈咪回来了!”
“你爸妈不是回澳洲了?”
“我爹投资了个矿,又回来了,叫他们住酒店不去,非要来我这鸽子窝挤。”
我“哦”了一声,李默然看了看表说:“不打了不打了,再输下去真要脱裤子了。何老师你送阿萱回去吧,她这么晚不回去,那冰清玉洁的美人哥哥不担心死。”
蓝冰的父母进门,已经见过不止一次,都保养得特别号,见人三分笑,特别亲切。
我和何落凡跟他们告别,然后出了小区。
夏天的夜风特别闷,尤其是北京的夏夜,没有星星,风里像裹了油,弄得人身上黏糊糊的。何落凡车里的粉红色烟灰缸让人特别有抽烟的欲望,我点了根烟,他骂人:“你这个烟鬼,迟早有一天得肺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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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2
我叹气:“所以在我死之前你快点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就有人替我孝敬你了。”
他突然来个猛刹车,车停在路边,我差点把烟戳脸上。
这人太不淡定了,这么容易就气急败坏,一把将我的头发揪过去,动作很粗暴的拉到眼前:“你就这么想我结婚?”
“不是我想,你是迟早要结婚的吧?”我说,“你信不信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能扭断你的骨头?”
何落凡把鼻子凑到我脸上,有点像个撒娇的大狗,连眼神里都偷着委屈:“那你扭啊,我就不放开。”
“落凡。。。。。。”我无奈。
“继续叫我的名字。”她的眼睛里有浓浓的迷恋。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我一点都不忍心伤害他。我想起以前对待陆晓铭的那样,我声色俱厉,格外无情的说,我不想看见你。甚至他为我打抱不平的时候我说,我不需要。我也可以那么绝情。可是何落凡见识过我坚硬外壳内的脆弱,他也知道要怎么才能进捏到我最疼的地方。
我想是我害了何落凡,在他爱白莲花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该答应他一起忘记别人。
或许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里再装一个人。
“你说过,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在你不想要,即使再喜欢也不要。”我试着劝导他,“落凡,清醒点,我们做好朋友不好吗?”
“我是不要。”他放开我。我坐回原位接着抽烟,烟灰烧了半截,他看着前方,柔软昏黄的路灯下是晚归的人,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事。
他揉了揉额角,看来他也很头大,“但是你要负责。”
“啊?”我赶忙说,“我孝敬你。”
“你要帮我忘了你。应该不会太难,你有什么好,又冷淡又暴力,一点都不知道好歹。”
我气结:“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那你到底爱我什么?”
何落凡突然笑了,他扶着额头,眼角眉梢的风情很是动人。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龇牙咧嘴之前说:“可能是你有点像我小时候的玩伴朱丽叶吧。”
“过家家你演罗密欧,她演朱丽叶?”
何落凡高深莫测的看我一眼:“朱丽叶是我养的吉娃娃,后来,嗯,我奶奶说那叫寿终正寝。”
我的脸立刻垮下来,使劲抽烟。我跟他上辈子一定是仇人,不是我杀了他全家,就是他枪毙了我一户口本。车子在我指定的地方停下来,我跟他挥手再见,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在小区楼下站了一会儿,看见窗户的灯还亮着。
若薰在那里,可是我不能去。
花园的蚊子特别多,我坐了一会儿就被咬了满腿包。
我想着还是回道馆住两天吧,办公室里有空调,楼下还有个很大的风味餐厅。餐厅里有湘菜,虽然不正宗,可是也比若薰做的胡萝卜和白萝卜强多了。再吃下去,我真会变成兔子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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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3
若薰每次都气急败坏的说,你胃不好,一定要先吃点清淡的养过来。
他对我真好。
他到底还能对我好多久?
我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眼泪慢慢涌出来。即使我再不承认,前面等着我的是未知的、迷雾重重的未来。
“幸月萱!”
我胡乱揉着通红的眼回头。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我伤心绝望的时候,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
那一瞬间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顾若薰,我一定会爱上何落凡的。坚定不移,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可是这世界上有了第一,那么第二永远也便不成第一。
若薰打电话约我见面,我正忙着帮小孩子纠正姿势。
小孩子穿着小小的道服,认真踢腿的样子特别可爱,尤其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大多都是崇拜又尊敬的,让我有点飘飘然。下了课,我换下衣服坐地铁去那个跟若薰常去的老北京涮羊肉的店子。
刚进店门就看见他靠着窗坐着,手里随意翻了本财经杂志,表情有点心不在焉。他精神不是很好,原本养出来的那种面颊上的红润又泛成苍白。连嘴唇都是浅白色。
“若薰!”我大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狠狠亲了他一口,“饿死了,太不人道了,又堵车!”
若薰已经点好了东西,揽住我的腰,轻轻笑着,面上那点阴郁荡然无存。
“你不喜欢北京,那我们就去其他的地方,去哪里都行。”
“。。。。。。我妈说了,如果不在北京就让我回长沙,我才不回去。”我说,“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说不定我又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我爸和阿姨倒是通情达理,可是那副太迁就我的样子,总是让人良心不安。”
“你还有良心吗?”若薰斜我一眼。
“。。。。。。还是剩下一点的。”我为自己辩解。
接着羊肉和金针菇,虾泥都送了上来,我只顾着低头吃,若薰在一边帮我捞菜,还负责擦嘴。大概清朝的格格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对了,我姑妈跟我表妹可能还要住一阵子,你在蓝冰那里不麻烦吧?”
“不麻烦,她那欺男霸女的性格,恨不得连睡觉都搂着我。”
我尽量说得很轻松愉快,若熏却没接话,径自低头帮我剥葡萄,剥好就放在洁白的碟子里,用牙签插上,有种近乎讨好的体贴。
我叹口气:“若熏,你别这样,等她们走了我就搬回去了,这北京这么大,什么天坛故宫颐和园八达岭长城,一天去一个地方也得个把月,你姨妈和表妹总要玩尽兴再走吧。”
若熏苦笑了一下:“萱,其实我已经攒了一笔钱了。你放心,这些钱我这几年投资股票和期货的钱,足够我们去国外留学,如果不行,我就什么都不管,我带你走。”
我知道若熏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人接受我们,说得好听是远走高飞,说得不好听是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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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点点头说:“好,现在别想那些,省得我消化不良。”
吃晚饭若熏就回去了, 我坐在地铁去去何落凡家。我自然不能跟若熏说我暂时住何落凡那里。这的确很不妥,可是何落凡的坚持让我无法推托。
刚到小区门口就碰见了李慕白,怀里抱着一堆啤酒和凉菜,见了我就露出灿烂的白牙:“女侠女侠!”
“慕白兄。”我也挺高兴,“来聚餐?”
“本来想去酒吧的,可是落凡不起,哥儿几个就杀过来了。”
我帮忙拎了啤酒,李慕白很八卦地打听:“你跟我家落凡哥哥现在是甜蜜同居中?”
“NO,我跟别人同居。”我说,“落凡现在是我干爹。”
“噢,太邪恶了!”李慕白看样子很是伤心,“落凡哥哥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英俊非凡却不淫乱,跟我们去夜总会也从不找妹妹陪得,简直就是你们中国的那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
原来柳下惠是坐在柳树下的男人,外国人强大的理解能力,我跟他解释:“这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不是不想乱,而是坐在他怀里的那个妹妹不是他的菜。”
李慕白触类旁通,立即明白了:“对啊,如果坐在他怀里的是你,他肯定乱。”
我不敢再说话了,看来跨国交友根本就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翌日清晨,我收拾好他们折腾得惨不忍睹的客厅,然后去道馆。
午饭时,我拎着饭盒去厨房打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白流芸端正地坐在休息椅上,见了我就站起来,款款微笑。
“幸月萱,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
“白小姐你好。”我连忙迎上去。
“楼下有个餐厅,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人家请吃饭还这么客气,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去了,我想白流芸找我的原因,无非是关于落凡。我连撇清的话都想好了,二人落座,我随意点了两个菜遣走服务员。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是落凡的朋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白流芸腼腆地笑着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小姐不要客气,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我想学跆拳道。”
我愣了一会儿,发现她不是开玩笑,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别扭起来。北京城这么大,跆拳道馆多得数不过来,她偏偏要来我这里学。但是我只是个教练,只要有人花钱,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幸好成人班不是我在带,能尽量避免碰面,我点头说:“这个很简单的,交钱就能学,不用特意找我的。”
“是吗?”她有点惊奇,“我已经年龄很大了。”
“嗯,有女子成人班,你不用担心的。”
“那好,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白小姐不用客气,你以前毕竟是落凡的女朋友,我应当帮他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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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流芸看了看我,很是感激的神色:“......谢谢你。”
何落凡不准我在他面前提起白莲花,提一次就骂我一次,又凶又狠,我这个跆拳道黑带都怕他。我稍微斟酌了一下局势,白流芸真心实意来拜托我,而且贸然跟何落凡提起来总有点告状的嫌疑,于是我就不说了。
而且白流芸从那以后再也没找过我,每天下午两点来道馆,四点回家,特别规律。偶尔在换衣间碰见,她都是亲切礼貌的问号,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很真诚。我有点明白何落凡为什么对她狠不下心的原因。白流芸真的太好了,模样好,性子好,可惜上帝还是不喜欢完美的人,所以给了她一个不好的家世,间接导致了这个女人盲目拜金。
不过有钱也没什么不好,我下班在路口等公交,白色的小甲壳虫停在我面前,白流芸微笑着说:“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反正蓝冰的店子也不是特别远,我想了想说了地方,上了车。车里都是她身上散发的香水的气味,车窗前挂了个晴天娃娃,我想起何落凡以前办公室的窗前也挂了一个,风一吹就丁零零地响。
见我盯着那娃娃若有所思,白流芸笑了笑:“你也喜欢这个?”
我说:“嗯,很有趣啊。”
“这是落凡送我的,都好几年了。”她有些惆怅似的,又转头问我,“你还住在落凡那里吗?”
我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跟何老师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把我当小孩而已,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白流芸一愣,接着就笑了:“你不要紧张,我现在跟落凡也是普通朋友,我只是随便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这下我更不自然了,人家说什么来着,越抹越黑,只能闭口不言。
车子到了地方,我下车跟她道别,到了蓝冰的店子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搭这个顺风车,简直是脑袋被夹了。不过店子里今天不光有猫男服务生,还有狼男服务生,穿着紧身的皮衣,让满店的色女们忍不住花痴地此起彼伏地尖叫。
蓝冰在店子里晃了一圈,跟不少熟客打了招呼,又凑过来:“宝贝要不要喝点红酒?从我爹那里要来的,一九八二年的拉菲呢。”
“不要了,那东西在嘴里也就跟国产干红没什么两样。”
“来嘛来嘛。”
“不要。”我说,“若熏知道我喝酒会砍死我。”
蓝冰兴趣缺缺地翻白眼:“你别跟我提他,你在外面住大半个月了,他那什么鬼表妹姨妈在这里住一年,你就一年不跟他见面吗?要我说,那个顾若熏的外公家做房地产的,这样的财主闺女来北京还没地方住吗?依我看她们就是你这宝贝疙瘩的妈咪派来检查他有没有问题的。”
我呵呵笑两声:“若熏那里方便购物啊,你根本就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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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懒得理我了,我吃掉她两盘意大利面。而后何落凡过来接我,蓝冰还是不理我,热情地跟他讨论新定做的护士装。我心里有点难过,刚上车就从座位底下摸出一盒烟,何落凡很是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藏的?”
我慢悠悠地抽一口,然后把脸埋在臂弯里。
以前在无数个夜晚,只有香烟能给我安全感。开始上瘾的感觉也记得,我们宿舍出去包夜上网,网吧里浑浊的烟气和各种便当的气味混和在一起,让人作呕。然而过滤掉其他的气味,香烟顺着喉咙淌进肺里,按摩着鼻腔喷发而出的瞬间,让我着迷。
何落凡把手放在我的后脑勺,用力揉了揉,什么也没说。
晚上我睡不着又起身冲了个澡,然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大街上安安静静的,二十四小时运行的公车上只有我一个人。以前班上有个女同学住在天坛附近,是个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大概是耳濡目染就知道很多鬼怪故事,像这种凌晨的末班车上出现穿着晚清衣服的老太太的故事,她总能讲得绘声绘色。
可惜别说老太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下了车,又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顾若熏家楼下。整栋楼只有两家窗户亮着灯。在路上想着如果碰见他到楼下来丢垃圾,你我就假装梦游,或者装疯卖傻着缠着他温存一会儿。可惜现实总是跟梦境相反。
我坐在他做过的摇椅上,仰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窗户。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何落凡,我乖乖接起来挨骂。他却说:“你睡不着就叫我啊,我们去泡吧。”
“你请客。”
“好,你打车去三里屯。”他强调说,“打车!”
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我下车见何落凡已经倚着车有点不耐烦。何老师打扮得一副浊世贵公子的派头,长身玉立宛若天人。若不是那一脸冷漠的疏离,应该早已有女人顾不得矜持去搭讪。
我们去的酒吧是何落凡的外国朋友开的,我第一次跟他来就是这里。那次根本没注意这家酒吧有什么不同,嗯,除了墙上挂的全都是身材火辣,动作挑逗的性感美女,也没什么不同。他喝“干柴烈火”,对调酒师说:“给她来杯旺仔MILK。”
调酒师忍不住打量我一眼,我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他这才不好意思地撇过头。那种唐突的羞涩感让我想起若熏,心里想他想得乱糟糟的。
“在酒吧里不要随便对人家抛媚眼。”
“那是你吧?”我似笑非笑,“我刚才看见你跟个男人眉来眼去的,没想到你是双响炮。”
何落凡啼笑皆非,又拽着我的头发:“你是猪啊,那人在看你,我只不过在警告他。像你这样的女人看看就好了,省的被人一搭讪就露出泼妇的样子来,人家会做半辈子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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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我上辈子绝对杀了他全家。
他拽着我的马尾将我带进舞池,揽住我的腰,突然在我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你再张牙舞爪我就亲你,你看我敢不敢。”
我知道他敢,把额头贴在他肩膀上,看着地面上美轮美奂的光电。何落凡身上有清新的香水味,像风从连绵不绝森林里送来的一朵五月花的香气。在这涌动着情欲味道的酒吧,干净得让人叹息。
能被他喜欢着真好。我这么想着。
我前所未有地自私着。
我的目光随意地掠过人群,有个人站在阴影里,正朝着我看过来,看不出什么表情。等我想看仔细一些,那里已经没有人在。
翌日下班若熏在道馆的休息区等我。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翻着一本杂志,见了我就站起来抱住我。我想着这是道馆影响不好,可是太想他,便毫不顾忌地回抱他。他更瘦了,纤细的腰空荡荡地躲在衬衣下。我心疼,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家若熏没有推我去洗澡,刚关上门他就将我一把按在门上身子贴上来,嘴唇就像磁铁的两级贴得密不透风,他眸中的水光荡漾,我腿软得站不住,被若熏一把抱起来进了房间。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那种水乳交融的温柔让我最后忍不住哭出来,他舔去我的眼泪一点也没手软。
半夜里我醒来,听见雨点打在玻璃上,一滴两滴,有点像天空的眼泪。
若熏背对着我,但是我知道他没睡。
“若熏,昨天我根本没看错,你去酒吧了吧?”
过了一会儿,有模糊的鼻音传过来:“嗯......同事去聚会......”
我想了想谁:“你看见得那个人是我以前的老师,我们也做过恋人,现在是朋友。”
“我见过他,过年时跟你逛湘江大堤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我说,“我不否认他现在可能有点喜欢我,但他知道,我爱的是你。只要有一天我还爱着你,他就不会招惹我,他有情感洁癖的。”
“是这样吗?”
我起身把若熏的脸扳过来,着迷地摩挲他的下巴,他半咬着唇,满脸都是受过委屈的天真。我说:“若熏,我现在没有你不行了,如果你再离开个四年,我一定会恨死你的,再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这么好,我才不放手。”若熏反扑上来,微微有些羞涩地将脸埋我脖子里,“萱,我昨天看见他突然很害怕。如果你被他拐走了怎么办?他比我好太多,你如果爱上他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我......我好嫉妒......”
我心里一酸,静静地抱着他,看着天花板上浅淡的光影,窗外是恬静的雨声。
原本以为是自己在仰望着他,最后才发现是自己被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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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3
在爱情里,果真是爱得比较多的人是卑微的,只是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所以才会一直不安。我是如此,若熏亦是如此。
次日早上我出去时若熏还在睡,我做好了早餐,又坐车去道观。
中午我在休息室补了一会儿眠,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遇到白流芸。她正俯身穿道服的裤子,露出背上一块很深的淤青紫,在雪白的背上触目惊心。
我心里一缩:“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不小心摔的。”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怎么摔的?”
“......就是在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摔的,不碍事。”
她在说谎,那种淤青更像是大力撞在桌子角上。而且她的脖子上还有泛青的印子,即使用粉底仔细遮盖过,但是稍微仔细点还是能发现。我脑子里慢慢形成一种假设,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终于什么也没问,看她换好衣服走出去。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晚上回家还特意买了若熏喜欢吃的怀柔糖炒栗子。还未进门就在玄关处看见一双包色的高跟鞋。
客厅里坐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栗色的卷发,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了眼角细小的鱼尾纹。见我愣着,若熏连忙把我拉过去说:“小舅妈,这就是幸萱月,我没骗你,我确实有女朋友,而且我以后要跟她结婚。”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对着那女人的脸努力挤出个笑容来:“您好,请坐,我去泡茶。”
若熏的小舅妈上上下下打量我,稍后说:“不用麻烦,我这就走了。”
我站在门口像被班主任罚站的小学生,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若熏追出去送她。我机械地站了半响,坐在客厅里默默地剥栗子。当剥满小小的一碗时,若熏神色疲惫地回来。
“你小舅妈走了?”
“嗯,她今天突然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说我有同居的女朋友她不相信,我只能带她回来确认。”
我“哦”了一声,把他拽到沙发上一颗一颗地喂栗子。
“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若薰说,“上次我姨妈来瞒了过去,这次瞒不过去了。”
“我们难道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吗?”
“萱,我怕你顶不住,我妈妈那个人… …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 … 。若薰说不下去,将下巴磕在膝盖上。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像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瘦得背上的蝴蝶展翅欲飞。
他太不健康了,我为他的苍白感到心神不宁.
“没事的,我绝对不离开你?。”我说,“若薰你不相信我吗?”
若薰歪头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在泡桐树下听我讲故事的少年。我说父亲和阿姨的故事,说他们是一对如何知足又可爱的父母。他一边羡慕一边黯然,把下巴磕在膝盖上歪着头说:“你继母真好,从我记事起我妈从来没抱过我,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男人的孩子。虽然她不说,但是我都知道。可是谁会喜欢我妈妈那样的女人,那么美,骄傲又自私,像花蝴蝶,谁都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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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薰的妈妈结过一次婚,不过若薰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至于若薰是谁的孩子,她也不知道。
有种女人,美丽风情,家境殷实,留学归来有洋人的开放作风,是夜的精灵,流连酒吧的男人眼中的宝贝。这样的女人会是个完美的情人,却绝对不是一位可敬的母亲。
我继续问:“若薰,你不相信我吗?”
他微笑了一下,却无限伤感的样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太相信命运而已。”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命运是什么,我只知道是命运让我们在一起。安排我们分别,只是历练,歌里唱着,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没有幸福是唾手可得的。
那天晚上我反复这么安慰自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梦里有一排尖顶小屋,红色的墙壁后面是一望无际的森林,阳光是一缕一缕的灿金,美丽又安详。
【4】
自从若薰的小舅妈见过我,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一切都风平浪静。看见他每天去上班都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自觉有些好笑,然后又心疼他。
父亲来电话让我回去给奶奶过八十二大寿,我请了几天假,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临走前我把那个人全身好好检查一遍,像个色狼-样又摸又掐,然后像模像样地威胁说:“如果我回来,你再敢瘦,我就不要你了。”
若薰秀气地垂下眼说:“不敢。”
我叹气:“若薰,你要胖一点啊,我怕你以后抱不动我上花车。”
他立刻眉开眼笑,把我抓过来吻得头昏脑涨,又胡闹了一番差点误了飞机。
从北京到长沙只要两个小时,飞机上我看着漫漫云层,心里都是平静的幸福。
我突然想起林忆莲的一首歌《 至少还有你》里面的歌词:“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而这种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的心情,又有多少人能懂。
无可置疑,见到父母时的心情是复杂的。父亲还好,他当我是孩子,却是个懂事的有分寸的孩子,什么都能迁就。而母亲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我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说若薰的事情。她打我骂我都行,我只是怕她一边发抖一边流泪的眼睛。
奶奶的八十二大寿,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子,又有糖尿病,唱完生日歌就瞅着那块被分干净的生日蛋糕。
“就吃一块。”奶奶在我耳边悄悄说。
我笑了笑,伸出一个手指头:“不行,就一口。”
老人家撇嘴,我抱着她的胳膊耐心地哄她,一屋子的人都在笑。
晚上我带着筱筱在外面吃饭,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已经有了少年的样子,嫩嫩的心形脸,笑起来明眸皓齿,,跟他姐姐也就是我一样漂亮。不过他还是那个喜欢抱着我甜甜地说“我爱姐姐”的那孩子,在餐厅里还搂着我撤娇,没羞没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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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扯开:“别跟水蛭似的贴着我,热死啦。”
其实己经是十月,天高气爽。
筱筱又贴过来,气鼓鼓的:“喂,你不要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弟弟了好不好?现在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你也要最爱我才行!”
“喂喂,你脑袋瓜里装的什么,什么男朋友?”
“你现在明明就是恋爱的眼神嘛,就跟我们班女生看我的眼神一样。”
有次母亲给我打电话还暴跳如雷地说,七夕情人节那天从林筱小同学的书包里翻出来几封情书,还有巧克力。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没有,我怎么也要找个像姐姐这么漂亮的。”
“对,真有眼光。”我亲了亲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回到家他又想起来这个话题,突然问:“姐姐,你真的没男朋友吗?”
我被问得措手不及,母亲转过头来,我忙摇头说:“没有,分手了。”
母亲笑着说:“分手也好,找个本地的,整天在外面家里也不放心,正好处两年就结婚。”
我笑了笑,算是赞同。
在家里一共待一周时间,我每天上午都在家里跟阿姨做好吃的,然后中午去医院给母亲和林叔叔送午饭。她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羡慕得要命,对林叔叔说:“你这女儿贴心啊,比亲生的还乖。”
母亲自然很高兴地说:“我这女儿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孝顺,以后对公婆肯定也没得说。谁家有不错的小伙子给留一下啊。”
我收了饭盒就走了,一步都不敢多留。
夜里藏在被窝里跟若薰煲电话粥,他的声音通过漫长的电波,有点微妙的扭曲。
“今天吃了两碗米饭,还有煲汤喝。”
“筒子骨玉米的?”
“真聪明。”若薰呵呵笑,“还是我的夫人好,知道心疼我呢。”
“那是,我摸摸长肉了没?”我在床上滚来滚去,想象着他白皙修长的身体横陈在我面前, “我家夫君的胸膛和大腿,好嫩滑,哎哟哎哟。”
“你这个色女,赶快睡觉。”他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上母亲就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带着我跟一个阿姨吃饭,让我不要带饭了。听说是见长辈,阿姨特意给我找了件鹅黄色的毛线裙,脚上穿着八厘米高的靴子,那叫一个青春逼人。
吃饭的地方在医院附近,是家韩国烤肉餐厅。刚进门就看见那位姓秦的阿姨的身边还坐着个书卷气的年轻人,带着个眼镜,很是文质彬彬。那人放下杂志抬起头,我立刻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没等母亲介绍,我就叫出他的名字:“赵寻!”
他也很惊讶:“阿萱!”
我激动得不行,他上前来抱我,我也回抱住他。
秦阿姨见此变故目瞪口呆,母亲则又惊又喜,等我们分开秦阿姨不好意思地问:“小赵,你们这是早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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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寻点头:“我跟阿萱是高中同学,一直是好朋友,后来上了大学就失去联系。”
“那挺好,既然你们这么聊得来,就自己说吧。我中午还要巡房。”
秦阿姨说完就拉住母亲的袖子说,:“让年轻人聊吧,咱们回医院。”
等两个人走远了,我跟赵寻差不多也从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安静下来。
“原来我相亲的对象是你。”赵寻挺感慨,“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我记忆中的赵寻性格就像个小老头,说话也板着脸挺严肃。像现在这样笑容满面,说话还挺幽默的模样,我真有点陌生。不过也很喜欢。赵寻以前就是太沉默了,男人还是开朗点比较受欢迎。
这四年里我跟赵寻谁也没联系过谁, 夏珏估计也伤透了他的心,而顾若薰伤透我的心。曾经的四个好朋友好像被时光硬生生地分散了,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你怎么会跟秦阿姨扯上关系?她不会是你妈吧?”
“我念的医科大,提前过来实习。那个秦主任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拒绝不太好,就过来,真没想到遇见你。这么说你后爸就是林青峰主任啊。”他恍然大悟,“大水冲了龙王庙啦,怎么把咱俩撮合一块儿了。”
“是我妈瞎操心。”我叹口气,“幸亏今天见的是你,否则我不尴尬死。”
赵寻顿时笑了,也松口气的模样:“你现在单身?”
我摇摇头:“其实我跟若薰在一起,只是我不敢跟我妈说。”
关于那件事赵寻也知道,他低下头怔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烟,刚点燃才缓过神问:“不介意吧?”
“给我一支就不介意。”
我们看着对方吞云吐雾的样子,都想笑,却又伤感。都是那种乖得不行的孩子,现在都有未老先衰的心脏。
“你跟夏珏有联系吗?”我问他。
“毕业后就没联系了,也没什么意思。”赵寻皱了皱眉,“你呢?”
“怎么联系?她现在应该都要恨死我了吧?”我苦笑,“赵寻,你现在没女朋友不是因为还喜欢她吧?”
“多新鲜,你觉得我有这么痴情?”
说实话,我真觉得赵寻很痴情。喜欢夏珏三年却忍着没表白,也算是忍者神龟级别的。可是爱情这东西可不是喜欢的时间长就能赢的。赵寻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活得很清醒。 可是往往最痛苦的,也是最清醒的那个。
“你上次打人退学那件事我听说了。”赵寻说,“一定是高缘说了若薰什么吧,你一向是个很能忍的人。”
我看着赵寻,觉得他如果生在古代肯定是那种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不提了。”我摆手,“现在都好了,我跟他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阿萱,如果我喜欢的是你就好了。”
“啊?”我笑起来,“你是赵寻吗?把你脸上的面具给我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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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笑,服务员送菜过来,我们又重新欢快起来.
【5】
回到家母亲急着追问我怎么样,我很不高兴,可是不能表现出来。
“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后天就回北京了。”
“小赵是你的同学,虽然现在是实习生,可是一表人才的,院长早就准备把他留下了,怎么就不行?”母亲有点着急,“你们一见面不是就又搂又抱的吗?关系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
“我们是好朋友。”我赔着笑脸,“而且我还要回北京工作,在这边交朋友冷落人家也不好啊。”
母亲没说话,背对着我专心切菜。
我心里舒口气,正要跑去筱筱房间上网,突然又听母亲说:“萱萱,你是不是在北京有男朋友?”
我干笑两声:“妈妈,你想哪里去了?在道馆工作很累的,我哪有时间交朋友。”
她一下一下地切土豆丝:“萱萱.不要去北京了。反正这边也有道馆,在家里住吃喝都不愁,再交个男朋友,你说好不好?”
“妈妈,我在那边做得很好的。”
“就这么决定了,辞了吧。”
我站在客厅里,望着她的背影,她很平静可是也很坚定。
那一刻我无比笃定我聪明的母亲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平常是很严厉,但是绝对不专制。
“妈,我不能半途而废。”这话一句双关,无论工作还是对若薰的爱情。
那锋利的刀刃下面不是土豆丝,而是我的心脏。她每剁一下,我就疼一下。终于切菜的声音停下来。
“你现在又跟那个顾若薰在一起了吧?”
我没说话,默认了。
“萱萱,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可是尊严舍弃了就没了。”
“妈妈,你根本不了解若薰,如果你了解他,就不会这么说了。”我的辩解很无力,“我说过,以前那件事根本不怪他,他有阻止我.可是我不听。妈妈,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离开他了。”
母亲转过头来,她已经四十五岁了,还是很年轻,头上一丝白发都没有,干练又锋利。医院里的那些年轻女孩子们都叫她姐姐。
“实话跟你讲,我已经帮你把机票退掉了,工作也帮你打听好了,既然你看不上小赵,我就继续给你安排其他的男孩子。”
“妈,你别这样.”她平静起来我反而害怕。
以前很小的时候,如果我惹她生气,母亲就会把我关在卫生间里。我常常站在马桶上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天空。白天有雪色的总是在变化的云,晚上会有星星,或者将整个夜空都笼罩成银白的月亮。
小时候我惹她生气,全都是我的错。
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我拉开门,听见她在身后颤巍巍的声音:“幸月萱,,你要是走了就不用再叫我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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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23:43
我的眼泪立刻涌出来。
可是我没敢出去。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走了,母亲就真的不会再原谅我。把孩子辛辛苦苦养大,如果因为一个男人断绝关系,那将是多么残忍的背叛。而且,我不能让筱筱难过。这个从小就会说“我最爱姐姐”的孩子,我怎么忍心让他的纯白无暇的心灵蒙尘?
我躺在筱筱的床上,默默看着天花板。
晚饭我没出去吃,也没有人叫我,这种冷战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晚上筱筱抱着我的脖子,他已经很高了,跟我抵着额头:“爸爸说你不舒服,你是不是发烧?”
我紧紧抱着他,眼泪不停流下来。
“姐姐.你很难受吗?”
我点点头看着他,又摇摇头,指着胸口的位置:“这里疼。”
筱筱似懂非懂,小脸都垮下来:“如果我能替姐姐疼就好了。”
我揉着他柔软的头发破涕为笑。
第二天早上我喝了一小碗粥,便去筱筱房间里睡觉。母亲休假在家里看韩剧,就像传说中的牢头。听见外面乱七八糟的电视声,我心烦意乱。她想要关住女儿的幸福,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幸福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太平盛世。
我给若薰打电话,所有的思念都寄予在电波上,他接通,那边很乱,貌似在大马路上。
“萱,怎么了,我明天去机场接你。”他很愉快。
“若薰,我可能要在家里多待两天。”我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我想在家里过了中秋节再走。”
“… …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说,“一点事都没有。”
“你是不是哭了?”
膝盖上落下的水滴汇集成小小的河流,我勉强笑两声:“没有啊,你听错了。”
“萱,别瞒我,你妈妈是不是知道了?”
为什么若薰还能这么平静,我将脸埋在臂弯里,听着他的呼吸声,好像就在耳边。
“我马上回去。”若薰说,“我来跟她说,打骂都好,直到她同意。”
“别别。”我捂住嘴,“你别来,她现在正在气头上。”
若薰没说什么,手机里片刻的安静。
“萱,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绝不!”我说,“我爱你,我只要你。”
若薰笑了,愉快的笑声摩擦着耳膜。
“萱,你在家里等着我,我明天就回去。”
“嗯。”
“别再哭了,我会心疼的。”
“嗯。”
“我见到你就要亲你。”
我扑畴一下笑出来:“顾若薰,你敢当着我妈的面亲我,我保证你会被揍成筛子。”
“好,那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啊。”
我仿佛能看见他在喧嚣的大马路上垂眼微笑的样子,风吹起他的刘海,路过的女人会为他的风采而神魂颠倒。我想我梦境中的小屋里,灿金的阳光下,墉懒地晒太阳的,一定会是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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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可是顾若薰并没有来找我,打电话过去是关机。
开始的两天我还在安慰自己,他只是手机没电了,有什么事耽误所以没办法赶过来。脑子里都装满了他的事情,我默默地吃饭睡觉, 像个外表平静内心癫狂的疯子。母亲关着我的人,我的心却在不着边际地飘着。
等到我觉得不对劲,已经是一周过去了,若薰杳无音讯。
我这才知道,除了他的手机号,我连他公司的地址电话,甚至他交好的朋友都一无所知。
晚上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筱筱依偎着我睡得很平静。
怎么办,在关键时刻我想到一个能帮助我的人,可是想到要跟他求助,我就羞耻得想要把自己掐死。
什么自尊羞耻心,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何落凡的声音有点疲惫:“喂,小萱宠物,算你有良心还记得主人我。”
我顿了顿:“你在干什么,忙吗?”
“干吗,请我吃饭?”他笑。
他什么要叹气,把我仅剩的一点勇气都叹没了。我本来准备心平气和地拜托他帮忙,然后听他骂,“你以为我是狗吗,随便你使唤?”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管心里怎么生气,还是会帮我。
可是我突然就说不出口,觉得自己卑鄙得可以。
“唉,你可千万别请我吃饭,我真的很忙。’他正色说,“小芸出了点事,我处理完再联系你。”
“哦。”
他把电话挂了,我着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前所未有地冷静。
我对自己说,幸月萱,现在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母亲家住在四楼,楼层与楼层之间有空调的外机箱可以落脚,水管和护窗可供攀爬。身边所有的资产只有五十二块,证件都在父亲家,无论如何还是先出去再说。
我刚打开窗户就听见筱筱迷迷瞪瞪地喊:“姐姐,你要干什么?”
“筱筱,我必须回北京。”我抱着他小声啜泣,“你别出声行不行?”
“你是去找顾若薰吗?”
我一怔,听筱筱说:“前些日子有个女的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你缠着她的男朋友顾若薰,妈妈气得饭都吃不下。”他顿了顿又低声说,“妈不让我跟你说。”
我心里隐约猜出是这样的,所以也没多意外,只是有点难过。筱筱打开抽屉把过年时的零花钱从抽屉里拿出来,好像有两百块,我没数。我搂着他,说不定不久之后他就可以长成我可以依靠的少年。
“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实在回不来也要打电话给我啊。”筱筱说完又叹口气,像个小大人,“唉,算了,你记性还没我好,还是我给你打。”
临走时,我搂过这个小人精亲了一口。我真爱他。去父亲家拿身份证是不可能了,我满脑子都是若薰的事,连夜赶到火车站,恰好半个小时后有一辆途径长沙去北京的火车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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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已经习惯这种奔波的狼狈,整整一夜,我连一口水都没喝。北京火车站国庆中秋期间盘查很严格,我没带身份证,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况且我现在的样子很像个逃犯,于是理所应当地被扣留下来。
我又累又饿,竟然靠着休息椅睡着了。朦胧中有人拍我的脸,眼前渐渐地清明,首先看见的是何落凡那张没什么好气的脸。也是啊,我的脸皮也算是够厚的了,每次都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在他身边。
母亲说尊严这东西丢了就没了,可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在他干净的车里像饿死鬼一样啃饼干? 弄得满车都是碎屑,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沮丧。我知道这种态度,不挨骂,不挨瞪是不可能的。偷偷看一眼专心开车的男人,他紧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叫蓝冰来接我的。”我想撇清关系,我也只能尽量撇清。
“所以她叫我来,我就来了,是我多管闲事,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何落凡声音淡淡的,有气无力,“是这样吗?”
我靠在软软的沙发背上,觉得脸上越来越烧,心里也越来愧疚,我们现在算什么。如果说是朋友,好像感情要比朋友深很多。如果说是亲人,上过床的两个人再说起亲情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讽刺。
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一个装作不知道,一个装作不喜欢,心照不宣地做着所谓的朋友。
可是明明不是朋友。
“这次又麻烦你了。”我小声说着,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诚意,“保证没有下次了… … ”
何落凡没说话,这种根本不信任的态度更是让我无地自容。等车子在路边停下,我浑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正要下车却被何落凡扯住胳膊。我茫然地抬头,看见他脸色白得厉害,他从钱包里把所有的大钞都塞到我手里,眼神很犀利:“想跟我划清界限?!哼,你休想!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地讨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有点不明白。
何落凡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像看自家被虐待过的小猫小狗,眸中泛着水光, 半晌突然捧起我的脸,嘴唇一热,舌卷着情欲带着侵略的意味要钻进来。我皱眉推搡着他,可是这种拒绝却加深了他的怒意,尖利的牙齿咬得我生疼,我只能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这才颓然倒在我身上,用力吸气。
“何落凡,我讨厌你这样!我有若薰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跟你连朋友都做不成,你对我也很重要的啊。”
“朋友?你怎么那么天真?”何落凡讥讽地抬起脸,“我对你好,只是想得到你,什么时候是你的朋友了?”
我急得全身发抖,手里还捏着他塞的钱,只觉得抖得捏不住,用力砸在他身上:“我不要!何落凡我们不是朋友,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划清界限!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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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跑下车,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嘴唇也一突一突地疼。
可是我已经顾不上这些,跑回若薰住的地方,钥匙还藏在门口的脚毯下面.我激动得连钥匙都捏不稳,只是怎么努力都插不进钥匙孔,急得满身是汗。我几乎是跪在门口找那个小小的锁眼,这次我发现了,原来锁被换掉了。
“幸小姐,怎么了吗?”背后传来个和气的女声。
我回头,是对面的邻居太太,眼泪立刻涌出来了。我只知道哭,年轻的太太把我推进浴室,又找了干净的换洗衣服给我。我哭哭啼啼地洗完澡,换好衣服出门,她已经做了一碗面条给我。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我吃完面条,坐在沙发上才平静下来。
“前几天有个女人来将你们家的锁给换掉了。”她叹口气说,“换掉后就没人来过了。”
“若薰都没回来过吗?”
“没有。”太太又给我递纸巾,“你别着急,你们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顾先生每次在楼下的秋千架上等你回来,都会跟我说起你。也是啊,你这么漂亮,人又温柔,怪不得顾先生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我这次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每次看见若薰跟邻居家太太在楼下有说有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开心。我龌龊地想着,邻居家寂寞的太太说不定想跟别人家美貌的夫君搞奸情。所以每次看见邻居家太太都是不冷不热的,不知道她怎么就觉得那笑到扭曲的脸很温柔。
我低下头,想起若薰带着柔情蜜意跟别人说起我的样子,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幸好若薰的公司过节的月饼叫快递公司送到了家,家里没人就拜托邻居家的太太签收了。这次不仅是借了衣服,还借了钱,顺着上面的地址去了顾若薰的公司。
前台小姐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找顾若薰,请问他在不在?”
前台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如临大敌般上下打量我,而后说:“顾特助生病住院了,你有什么事吗?”
【2】
医院的十二楼是单人病房,楼道里很安静,鞋底摩擦地面发出“拖拖”的回响。我推开1207 的门,顾若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睫毛微微抖动,很不健康的脸色。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刚打完点滴的空瓶。
屋里没有人,桌上的水杯上冒着微微的白汽。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手背上一大块淤青,上面是斑斑的针孔。他迅速睁开眼睛,眼底干净清明,却是不清醒的。我执起他的手,小狗似的耸起鼻子闻了闻上面的药水味。他的眼睛猛然亮起来,一把将我拽到床上压下来就吻。管他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在天安门成楼前有一百架摄像机全国播放也顾不上了,唇齿相依,只觉得这些日子的一直悬着的心脏彻底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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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过来了。”若薰在我耳边说,“我得了幸月萱缺乏症,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对不起,不知道你病了,现在才来.”
“没关系,来了就好。像以前我生病,每天都在想着,你会不会下-秒就出现在我眼前。就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可是每次睁眼握着我的手的都不是你。所以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可是现在你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安心地相信你,是像我爱你一样的,爱着我的?”
我们两个之间,谁才是爱得更深的那一个,这一瞬间无比笃定的我,开始怀疑起来。然后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我躺在顾若薰的病床上,他的气味和体温像放松神经的良药,很舒服,脑子渐渐迷糊。
醒来时,顾若薰还在身边,可是已经打上了点滴。
我枕着他的一条手臂,他也在睡,跟我面对面,睡容像个小孩子。我一动他就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早安”。原来他竟以为还是以前的年月,哪知又过了一春。我揉着他的胳膊,想必已经给他压麻了,目光一转,猛然发觉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夏珏坐在窗户边,身上穿了一件桃红色的长毛衣,靴子纤细得跟几乎能变成凶器插进敌人的心脏里。在她的目光中看不出喜怒,好像在看一场戏,如此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心虚得想跳下床,却被顾若薰牢牢地抱住腰,看向夏珏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夏珏,她来找我了。”
“所以你现在就信心百倍了?”夏珏诡异地笑了,“那你觉得她能撑多久?你又能撑多久?”
要说吵架斗嘴,夏珏绝对是开山祖师爷,我从来都是不善言谈。所以她这席高深莫测的话,再联系到她给我母亲打电话,不知道到底说得有多难听,让我那脸皮很厚的娘都扯到尊严。
我看着她,最聪明的方式是闭紧嘴巴。
“夏珏,我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跟她分开了。”
“是吗?”夏珏淡淡地站起来,置若罔闻,“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想不想吃芝士蛋糕,我明天带给你。”
顾若薰也闭紧嘴巴,她走到门前,又笑着回头:“阿萱,若薰就麻烦你照顾了。他现在身体非常不好,前些日子拼命加班,好像要请假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结果现在是营养不良,胃出血,又不肯吃东西,如果现在乱跑的话,那就等于不要命了,所以,真是太麻烦你了。”
夏珏说完就走了—— 其实真的一点都不麻烦,我想说的话为什么总是卡在喉咙里?
有些话不说的话,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夏珏那样大方,想做的就去做,想争的也去争,顾虑太多的人,终究是没办法毫无保留地付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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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么严重。”
“别哭,都是我不注意,以后不会了。”
“是吗?”我用手指摸着他的锁骨,“你如果再惹我伤心,我就不理你了。”
“嗯,把我的骨头拆了炖汤喝好了。 ”
可是我真的能不理吗?
后来我才知道若薰的情况比夏珏说的还要严重得多。若薰有先天性胃发育不全,现在是营养不良,胃出血,还导致了出血性贫血。医生说他精神压力过大,这样下去胃会发生癌变的可能性很大。
我听得战战兢兢,在楼道里抽了几根烟才平静下来。
第二天夏珏又来了,同行的还有顾若薰的小舅妈,我见过一次,基本上是不欢而散的那次。她们手挽手,很是亲密,夏珏很是得到认可。我正把苹果弄成泥,用小勺哄着若薰吃下去。只要我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求他高抬贵手,他就笑,似乎很享受我为他做牛做马的丫鬟样。
“请坐,喝开水行不行?”这里只有井水。
“不必麻烦了。”小舅妈明明是拒人千里的口气,说出来却很温和。
“一点都不麻烦。”我急忙找茶叶,又拎水壶。若薰拽住我的胳膊,我还没回过神,手己经被他握在手心里。小舅妈的脸色变了变,夏珏却是见怪不怪地坐在那里剥橘子,细心地将上面的白丝扯掉。剥完一个又拿另一个。
“不用麻烦,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来喝水。”她蹙眉说,“幸小姐,我们必须好好地聊聊。你是想在这里聊,还是我们出去找个咖啡厅?”
“在这里吧,没有什么不能让若薰知道的。”
“好。”小舅妈叹口气,“你和若薰的事情,我都知道。他妈妈跟我讲过,夏珏也跟我讲过。你跟若薰以前谈过恋爱不错,可是后来都是夏珏在陪着她,这孩子不容易,很能忍,真的很不容易。你跟夏珏以前是好朋友,抢好朋友的男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以前的情分。我们顾家是绝对不承认你这种品质的女孩子的,我没让若薰他妈妈知道你在这里,是怕换成她,你会更难堪,而且若薰的病也经不起刺激了。夏珏这孩子心眼死,到了现在还能忍,若不是你横刀夺爱,现在他们都应该己经结婚了,若薰也不会躺在这里。”
若薰用力握住我的手,我回过头对他笑笑。
“幸小姐,既然你不怕若薰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你,看来你并没有像你说的对若薰那么死心塌地嘛。你在学校的时候就跟一个叫何落凡的老师同居,不过跟若薰分手那么久,有新的男朋友也不奇怪。可是你跟若薰在一起后,还跟那个老师不清不楚。那次若薰的姨妈过来,你说是去同学家借住,其实是住在那个老师家里。在我请的侦探看来,你们出双入对,根本就像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一直到昨天,你还跟那个老师在一起。幸小姐,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若薰和夏珏,脚踏两只船还装什么从一而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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