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人生

标题: 耳洞 [打印本页]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6-18 23:31
标题: 耳洞
  《耳洞》主要内容:有人说女孩子扎了耳洞下辈子还是女子,有人说扎了耳洞就会破坏福气。江止水每次都想去打一个耳洞,只在左边的耳朵上,用来祭奠她死去的爱情。她遇见过一些人,爱她的、她爱的,得到的、得不到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一直坚信。当那个男人走进她看似平静的生活后,一场爱情的游戏角逐开始。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未来,只有爱逢对手的智力游戏。每个人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竭尽全力。
  那么,爱一个人,就不要让他完全地得到你,若即若离是最好的距离。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耳洞


  作者:笙离


  楔子


  那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南方的春天总是潮湿多雨,即使过完年,天气渐渐变热,可是到了清明却骤然变冷,气温降得离谱,伴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寒气直侵发肤。


  陆宣挽着江止水的胳膊,从嘈杂的小食店里挤出来,她小心跨过那些水洼,一边数落着在一旁不断打喷嚏的好友,“我们这里有一句话,清明止雨,端午收被。”


  江止水笑的尴尬,“在这个破地方呆了三年,还是不能搞懂天气,话说,我当年考过来的时候,就指望南方冬天暖和点,没想到今年冻死我了。”


  陆宣点点头,“今天南方大雪,家里只有制冷的空调,害得我只能躲在被窝里哪都去不了,没想到刚指望天气转暖点,就开始下雨。”


  江止水嫌隙的啧啧嘴,“郁闷的天,郁闷的学校,郁闷的人生!”


  小巷很长,卖水果、卖碟片、卖杂物、修鞋的排了一排,堵住大半的路,行人的伞都撑不起来,只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忍受时不时滴在头上冰凉的雨水。


  巷子尽头是通往学校附属医院的后门,有一家简陋的小饰品店,老板是一个化着夸张妆容,洒着劣质香水的小女孩,却有奇佳的口才,几乎每个进门的顾客都会买上一两件东西,即使她们并不真正需要。


  路过那里的时候,江止水无意中往店里望了一下,发现老板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往顾客脸上去,忙叫了陆宣,“哎,你看,她做什么呢?”


  陆宣转头看了一下,说的轻描淡写,“哦,打耳洞呢!”


  没想到江止水眼睛立刻一亮,脚下一步怎么也不愿意迈出去,臂弯一带,“我要看,我要看,去看看!”


  陆宣脸立刻拉的老长,“喂,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你白痴呀,耳洞没见过呀!”喊归喊,还是被江止水硬拖了进去。


  打耳洞的女孩子是她们的学妹,见到她们甜甜的喊“师姐好”,江止水笑笑,指指她的耳朵,“痛不痛呀,看上去挺吓人的!”


  老板立刻就叫起来了,“怎么会痛呢,我耳朵上打了五个呢!”


  江止水倒抽一口凉气,再去看老板,果然一侧就戴了四个耳钉,一个耳坠,在灯光的照耀下,实在是刺目。


  小师妹对她们笑笑,“不疼,要是疼也是一瞬间的事,女生嘛,为了漂亮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然后转向老板,“麻烦你把我刚才那个耳坠钩子换成纯银的,我怕我过敏。”


  老板应了一声,转身去取小钳子,小师妹指着一排挂着的耳坠问她们,“师姐,帮我看看,哪种耳坠好看,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江止水立刻就凑了过去,还拉了陆宣看,口气里无不羡慕,“我这种没有耳洞的人,只能看看这么美丽的东西在别人的耳朵上发光,不过也是一种享受。”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陆宣不做声,看了半天摸摸自己的耳朵,“你不说我想不起来,原来我也是有耳洞的。”


  小师妹咯咯的笑,“师姐是不是戴的不习惯,什么时候打的?”


  陆宣想了一下回答,“我们那女孩子都是小时候就打的,以前上学时候也带过,都是耳钉,那时候没人敢在老师眼皮低下带那种流苏坠子的。”


  江止水没怎么注意她们两个人的谈话,一心都扑去了漂亮的耳坠上,忽然她指着其中一个流苏型的耳坠问她们,“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


  泪型的吊坠,粉红色的水晶,切工看上去还不错,相对于其它款,这款做的精致可爱,透过自然光,水晶各个切面闪着温柔的光芒。


  小师妹和陆宣的眼光都集中到这款耳坠上,小老板看到之后连忙推销,“哎呀,美女好眼光,这款可是施华洛世奇的新款,叫粉涩情人泪,紧俏的很呢!”


  江止水噗哧笑出来了,她心想,你这里要是卖的是真的施华洛世奇的,我的那些首饰差不多都是卡地亚、蒂凡尼的了,不过她倒也不说,笑嘻嘻的看着陆宣跟老板还价。


  最后这款耳坠被陆宣买了下来,她把她遗忘的耳洞重新穿了一次,那款闪闪亮亮的耳坠配着她的中波浪的长发,在耳边晃晃悠悠的,很是惹眼。


  周围都是青灰色的,笼罩在蒙蒙雨雾中,那一抹粉红就像是雨天唯一的希望。


  江止水却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或是第几十次自己萌生了想去打耳洞的念头。


  然后再被自己硬生生的按捺下去。


  她谈过一次不咸不淡的初恋,因为异地读书距离问题,两相生厌;她爱过一个不爱她的男生,她最后都没能搞懂自己是喜欢他,还是爱他,只是再很长的两年时间,她总是不停的想起,再遗忘,但是每个想起的夜晚她能安眠。


  她想,那种感情应该叫做——很喜欢,而不是爱。


  曾经和初恋在一起,她也曾经是一个奋不顾身的小女孩。


  有一天,他们坐在麦当劳里,那时候江止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南方的一个很好的大学艺术设计专业。他们面对面坐着,然后江止水面前放着一杯麦当劳最新的荔枝饮。


  常泽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认真的问她,“止水,我们离那么远,干脆分手算了。”


  她笑起来,“好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低着头,使劲的吸着融化的冰块,心里翻天覆地的疼痛。


  常泽一下慌了,跑过来搂住她,“我不过开个玩笑,随便说说而已,别哭了。”


  江止水勉强止住泪水,娇嗔的捶向他的肩膀,“不许胡说!”


  常泽取笑她,“你干嘛嘴硬,明明怕的要死还说哭就哭。”


  江止水瞪他,继而正色说道,“我要是跟你分手了,就去打耳洞,然后喜欢上一个人就去打一个,失恋了再去打一个。”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常泽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你不是说你要打耳洞,你妈就把你杀了?”


  她撇撇嘴,“被杀了也要打,多有纪念意义。”


  那时候她自己就有预感,分手是迟早的事,即使那时候她很坚定,而常泽却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半年后,他们开始争吵,开始恶言相向,开始哭闹,开始厌倦,最后放弃。


  谁都没有错,这个年纪的爱情,只是孩子般的吵闹和喜欢,连爱都不知道,也没尝过。


  谁也不会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会用一个月时间彻底告别,用一秒钟时间去喜欢上另一个人,然后在去用无边无尽的岁月去忘却。


  电光火石之间,那个人叫唐君然,可惜,这不是她的第二段爱情,因为从来没有开始过。


  可是,耳洞终究是没有打成功,她连去饰品店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怕痛,是怕留痕,小小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得到的和失去的。


  原来,自己还是更爱自己,舍不得自己受一丁点委屈。


  三月的南方,飘着雨,天很冷,料峭春寒。


  三月的最后一天,一个叫江止水的女孩子无意中经过一间饰品店,再次萌生了打耳洞的想法,然后再自我否决掉。最后,她下了一个决定,如果两年后,她还喜欢着他,那么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打一个耳洞,为自己,为那段感情。


  她在网上订了施华洛世奇的那款Heart Dangle,穿孔的圆环耳钉上又坠了一个心型的吊坠,水晶很漂亮,一颗一颗闪耀璀璨的光芒的,只是看照片就让人心动不已。


  她祷告,自己永远都不要带上这款耳钉,但是这是场赌注,她选择顺应自己的心意,还有,天意。


  她没有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唐君然,生日快乐。


  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江止水。


  睁眼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从床上探头看窗外的天,明媚阳光照的世界花团锦簇,窗帘在风中摇曳成细微的褶皱,如同花朵盛开般的热烈娴静。


  我从早上七点睡到下午五点,因为完成了老板的任务,所以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


  翻身下床,顺手打开电脑,QQ上面有李楠师兄的留言,“恭喜过了,不过咱老板说,以后我们都要换成CATIA制图,有空赶快学一下。”


  我苦笑一声,想给他回话,手按在键盘上不知道说些什么,点开界面,让迅雷去下载CATIA软件,自己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准备去吃饭。


  研究生,尤其是工科生的日子,总是没一点规律。


  吃完饭,去陆宣的宿舍找她,刚推门进去一阵烟味扑鼻而来,我嫌隙的挥挥手,这群女人,学艺术的女人没有几个是正常的。


  赵霜雪正在换内衣,看见我来了也不避嫌,还傲然的挺立起她的胸部,“止水,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出去呢?”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我指指那件白的又指指黑的,“两个选择,会大叔穿白的,会正太穿黑的!”


  她好奇,“我原来是想会正太穿白的,显得自己清纯一点。”


  我干笑两声,“你不知道现在大叔都有萝莉情结,正太都有御姐情结,上次某个小孩子还跟我说,我就喜欢比我大的姐姐,上床有经验,结婚有钞票,离婚不会哭。”


  宿舍里三个人全部笑起来了,我顺手拉张凳子坐下来,“跟这些小孩子聊天才觉得自己老了,不是落后,是已经被时代遗弃了。”


  陈烨托着头打量我,一本正经,“止水,不是我说你,看你一脸激素分泌失调的样子,你多少年没有男人了,怪不得会被遗弃的!”


  陆宣接话,“这话是重点,实话告诉你吧,她不是没有男人,是从未有过!”


  赵霜雪凑近我,细细打量我的眉间,掐了掐我的脸,“靠!24岁还是处女,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写个申请,我批准把你列为国家珍稀保护物种。”


  我挡回她的手,“摸你男人去,别污染世界上最后一块净土。”


  陈烨挑起我耳边的头发,好奇的问,“止水,你打耳洞了呀?”


  三个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嘿嘿”笑,“是不是很像,其实这个是吸铁石耳钉,我压根就没穿耳洞。”


  赵霜雪识货,细细看看然后笃定的下结论,“真钻的。”


  听到这句话,其他两个人眼睛一亮,我笑笑解释,“江风设计给我的,我觉得挺好玩的,偶尔带带,不过时间长了夹耳朵痛。”


  陈烨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袅袅的吐出来,“妈的,啥时候有男人送我一钻石戒指,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嫁了!”


  陆宣撇嘴,“你那个男朋友呢?”


  “呸,指望他?我每个月还得供着他吃喝玩乐,等他送钻石,天上下母猪!”


  赵霜雪接口,“那种男人你还要他做什么,趁早蹬了算了。”


  陈烨甩了烟,一丝自嘲的笑容挂在嘴边,“男女之间不就那档事,各取所需呗了,他看上我,为了钱,我看上他,为他的色相,换句话说,是我在嫖他,听上去也很上算。”


  我眨眨眼,不置可否。


  若我有钱,一定不会花钱在男人身上,伺候好自己才是真理。


  赵霜雪化完妆,穿上她那双九厘米的小高跟鞋款款的关上门,半晌,陈烨吐出一句,“赵霜雪跟我们系主任也有一腿,你们知道不?”


  陆宣一脸不可置信,“没可能吧,没可能。”


  陈烨燃起另一根烟,手上的鼠标还在设计界面上不停的点,“你以为她那样每次考试都能过,论文写成那样,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水分,上次她论文开题的时候,她自己跟我说系主任要找她亲自商量,我就奇怪她导师是王媛媛,怎么不去管她论文。”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陆宣啧啧嘴,“我只知道她过得挺混乱的,没想到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的。”


  我笑笑,“哎呀,话题太沉重了,换一个、换一个!”


  陈烨叼着烟,哧哧的笑,“止水,有时候我就觉得你跟一没长大小孩一样,这点话题你都接受不了,你怎么去面对现实。”


  “我现在过的就挺好的,用用UG、CATIA,做做课题,混混经费,赚赚外快,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想。挺好的,学工科的人,活的越简单越好,不然会未老先衰的。”


  陆宣大小姐很奢侈,正在看电影,腿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正在处理图像。


  我凑过去看,原来放的是《初雪之恋》,日韩明星,李俊基和宫崎葵——男孩子狼狈的摔了一跤,误打误撞的进了一家神社。那个女孩子明眸善睐,白衣红裙,巫女的打扮,仅仅一个微笑就让男孩子失了神。


  我不禁咯咯的笑起来,陆宣瞪我,“你笑什么呢?”


  我指指屏幕,“这个电影,看了开头我就知道结局,唯美而小白。”


  她气呼呼的拍笔记本的键盘,“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把你扔出去了,唉,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做?”


  我接过来一看,“你什么时候接这个活了?”


  她摊摊手,“我挺奇怪的,这个是户外广告,现在做成这样能挂的上去吗?”


  我瞥她一眼,“我严重怀疑你怎么毕业的,户外广告都用PhotoShop,你现在用CorelDraw最终还是要导出到JPG格式的,户外广告那个只不过是分辨率的问题,我做过的5米乘50米的,就设为10,然后把画面分割成十几块,最后粘贴起来。”


  陈烨插嘴,“止水说的没错,我在广告公司实习过的,就是这样。”


  陆宣“哦”了一声,转头去看电影,陈烨倒是好奇,“江止水,你大学时候不是念的艺术设计,你怎么会考去了机械设计?”


  我一本正经的盯着她,认真的问,“你想知道吗?真的想知道吗?”


  陈烨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当然想,不想我问你做啥?”


  我狡黠的笑笑,“想知道我就偏不告诉你,好奇死你!”


  “操!你耍老娘——”她手上的烟头就直直的抛了过来,我轻松用12寸的小本本挡了下来,一阵薄荷和烟草味冲鼻而来,很熟悉的味道。


  挺女气,挺怀旧,我喜欢。


  看完电影,我们俩眼睛都直唰唰的流眼泪。


  陆宣一边抹眼泪一边感叹,“还好他们最后没有错过,不然我要伤心死了。”


  我也抹眼泪,“我眼睛酸死了,我不习惯看你的屏幕,太亮了,找一个标度都要找半天。”


  她郁闷,“我以为你是陪我感动的痛哭流涕的,原来是眼睛疼,算了,我们出去走走,吃夜宵去,我请客。”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我想了一会,“南大那里,南秀村有一家广东口味的小食店。”


  她拎起钱包,狐疑的望了我一眼,“我到这里都不想家了,你倒是挺怀念广州的小吃的。”


  我“嘿嘿”笑,“人就是这样,喜欢念旧,比如我现在就挺怀念艺术设计专业的,现在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在萌芽,打一个转专业申请来你们系。”


  陆宣掐我,手下毫不留情,“不许过来,不许跟我抢饭碗。”


  我被她掐的叫痛,心想,我不过开玩笑而已,既然我都拼死拼活的跑去了机械,哪还能有回头路走。


  我从不对自己做的决定后悔,以前不,现在不,将来也不会。


  华灯初上,从南大校园里穿过,看见行人来来往往,并不多。


  陆宣东张西望,最终失望的叹气,“我还以为南大起码有点帅哥呢,怎么看了半天一个都没有,还不如我们学校呢!”


  我撇撇嘴,“怎么,希望人家帅哥主动上前跟你搭讪呀,美死你哦!”


  “我是被骗来的!”陆宣立刻换上了怨妇表情,“我大三时候跟南大一个研究生聊天,他跟我说,‘美女,你怎么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要是来到我们学校,走路上都有人跟你搭讪,你哪愁找男朋友呀。今年过年不嫁人,嫁人就嫁南大人!’你说我一个没把持住,就跟你跑了南京来了,现在一看,全忽悠人的!”


  我不置可否,“我没说南京都是帅哥呀,帅哥不是结婚了,就是没长大,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做小三,二是做御姐!”


  她哈哈大笑,“还说我呢,你自己都没找呢,话说你跟那个什么唐君然的最后怎么样了?”


  顿时语塞,心里说不出的一阵发堵,“我跟他就这样子,没什么呀!”


  她狐疑看我一眼,便没再做声。


  走过学校后门,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去学院有几本书丢在了那里,跟陆宣打了招呼便向机械工程学院走去。


  九月天还是很热,东大的建筑多是西式,青砖红漆,很有历史感,秋风送来淡淡桂花香,放眼望去几株桂树花苞都没有结起,绿油油的枝叶仿佛在积蓄着,等待着深秋绽放。


  学院走廊的布告栏很久没有换了,还贴着两年前的喜报,“机械设计专业05级本科孙美洁同学喜获第三届全国机械创新设计大赛一等奖。”


  我冷笑一声,刚想走开,后面有人喊我名字,我扭头一看,跟他打招呼,“李楠师兄,这么晚了,你还来学院做什么。”


  他不回答,反问我,“你呢?”


  我甩甩钥匙,“我落了几本书在这里,这几天要用的。”


  他“哦”了一声,“我过来拷08年的SRTP项目认定书电子版的,校园网那有问题,怎么打也打不开。”他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那份喜报。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7

  我好奇,“看什么呢?”


  他笑笑,“这个奖其实应该是你的吧,其实我挺好奇的,孙美洁是怎么得到那些数据的。”


  我撇撇嘴,“网上搜的,其实那个是我选修课的作业,传到那个老师的论坛上去了,不知道孙美洁怎么弄到了,不过算她有些眼光,因为我当时成绩可是满分。”


  “你还能记得那些数据吗?”


  我摊摊手,无奈的摇摇头,“完全想不起来了。”


  李楠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觉得挺抑郁的。”


  我顺手敲敲玻璃,叮叮咚咚的,整个回廊都有回声,“我不喜欢为难别人,更不喜欢为难自己,感叹命运不济,不如自己努力。”


  他轻轻笑,眉眼舒展,眼眸中却暗藏另一种深意,“止水,不过世界上也有你光凭努力使得不到的东西。”


  我的眼睛对上他的,从那里看到自己,心里恍然,“是的,是有我得不到的,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怎么死乞白赖都没能得到。”


  是的,我终于承认了,即使费尽心机我还是得不得,我想要的爱情。


  那有什么办法,都是命。


  ——日志 九月二十六日


  今天看了《初雪之恋》,日本京都的年少之恋。


  唯美的场景,静谧的寺院、苍天古树,在那里的爱情,也许就是那个味道,淡淡的,浅浅的,和川端康成的《古都》里描写的一样。


  可是,那样的爱情,已经打动不了我了,因为太理想,太梦幻,而我,一直不相信。


  人生匆匆,经历了各种悲欢离合,忽然发现生命中已经没有了那个叫“大悲大喜”的词语,便觉得彻悟。


  其实很多时候,只是我们太苛责,太苛求,自己为难了自己。


  我记得那个场景,不是最后那雪飘落的样子,而是那场雨,李俊基教宫崎葵韩语中“雨”的发音,那时候我在忙着手下的设计图,他们的对话听得模糊,但是就是那个词“?”听的真切。


  还记得镜头上宫崎葵手间穿过的雨,真的,在我心里,那一瞬间,很美。


  因为感同身受。


  喜欢雨。


  虽然,那里的爱情更像是十五六岁的爱情,但是,这样一个爱情放在很多人眼里,也是一种现实中无法满足的愿望在另外一个虚幻中延伸而已。


  有些爱情,看看就好了,感动却从不是我们的,感动我们的,只能是自己的爱情。


  就如《初雪之恋》,陆宣告诉我,最后李俊基和宫崎葵在初雪中拥抱的场景,真是美极了,感动死了,要了我的命了。


  我笑笑,其实那个在雨下,年轻的孩子们躲雨时候,更能感动我。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觉得岁月静好,可以安眠。


  人生只若初见


  江止水。


  天骤然转热。


  外面是烈日和热辣的风,屋内是呼呼喷薄的冷气。我托着腮,漫不经心的转着笔,老板正在滔滔不绝的布置学术讲坛任务。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绿树在桌上的白纸投下斑驳的影子,思绪却飞到了窗外,我喜欢夏天,喜欢这个季节疯长的树木,怒放的花朵,喜欢夏天的热烈和毫不掩饰,冲到至高处,哪怕下一秒就坠入谷底。


  夏天,有着我不具备的勇气。


  这次学术论坛请到的是两位剑桥大学的教授,其中一位是华人,也是东大的老校友,退休后被聘为东大教授,指导罗克韦尔自动化实验室的一些重大项目。


  老板说起来,面露崇拜之色,底下在座的,无一不露出膜拜的表情。


  但是我天天看超级玛丽奥,也就麻木了,人比人,一定会气死人的。


  比如我中学的同桌,公认的校花,现在在北大读物理,将来一定又是一名出口的美女博士,时不时跟我聊天时候,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唉,我们老板这个项目的经费不多呀,害得我每次去香港的时候,都不能尽兴。”


  让我啼笑皆非,不会打字,只能发表情。


  所以,想过好日子,眼光要短浅一点,不思进取不一定是贬义词。


  在宿舍发酵了两天后,陆宣打电话来说让我见见她的新男朋友,于是约在大洋的星巴克,很小资的地方。


  我不喜欢,酸辣粉店更适合我,但是个人兴趣不同,只好入乡随俗。


  我去的太早,他们也许才动身,我不喝咖啡,只点伯爵红茶,小服务生看我的眼神奇怪。


  早戒了咖啡,因为时常失眠。


  眯起眼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有种置身在人流之外的错觉,忽然想起王菲的那首《单行道》——一路上有人坐在地铁张望擦身而过的广告,有人怕错过每段躲不过的新闻报导,一路上有人能白头到老有人失去青春少年,有人在回忆中微笑也有人为了明天而烦恼。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太早看透生命的线条,命运的玄妙。


  可是我明明知道自己和唐君然的姻缘造化,还是执迷不悟。


  紫薇斗数有云:“武曲入女命,将星一宿最刚强,女命逢之性异常。衣禄滔滔终有破,不然寿夭主凶亡。”


  我信命,信姻缘,因为只有缘分才能解释我为什么得不到他的感情。


  因为爱有天意。


  远远就看见陆宣挽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推门进来后,我看得更真切。


  第一直觉,我不喜欢这个男人:那双眼睛不专注,眼神飘忽,身形不正,刚才推门时候,他根本没有伸手,而是陆宣先推开让他进的。


  看男人,人品最重要。


  陆宣这次喜欢上的人,一定又是她爱惨了,但是那个人不怎么把她当回事的那种。


  落座,陆宣跟我介绍,“止水,这是我男朋友卓翔,浙大研究生。”然后又偏过头说,“卓翔,我最好的朋友,江止水。”


  我微笑,点点头,“你好。”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非伸出手,笑的像一朵花,“止水,你好,总是听小宣说起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当下本能的排斥此男,第一件见面就只叫我的名字,热情劲让我咋舌,完全不顾一旁的女朋友,滔滔不绝的问,“止水,你喜欢喝红茶呀,呵呵,我也喜欢。”


  此类话题滔滔不绝。


  我都懒的应付,偷偷去看陆宣,她竟然笑的欢畅,时不时的问,“卓翔,你是喜欢麦芬还是芝士蛋糕,呵呵,你和止水还真投缘,她也是学机械的。”


  有人会眼睁睁的看自己男朋友对自己好朋友献殷勤,要是我,咖啡红茶早泼了上去。


  匪夷所思,我一定是累的出现幻觉了。


  忽然,我的手机欢快的响起来,连忙起身去别处接起来,郑博的声音传来,“江止水,你在学校吗?”


  我立刻有不好的预感,“不在,师兄你有什么事?”


  他说话语气理所当然,“这样的,就是那个学术论坛,老板原来准备让了一些人去帮忙,结果孙美洁临时有事,你现在能不能赶回来帮个忙。”


  “对不起,师兄,我只负责翻译资料,孙师姐负责的部分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看我回绝的态度有些强硬,他连忙换了一个语气,“师妹,孙美洁真的挺忙的,她家里最近出了一点事,你要理解人家,唉,就当师兄拜托你帮这个忙的,好吧?”


  他这么一说,我想拒绝也没法了,只好说,“我二十分钟之后到。”


  也好,不用夹在两个人中间扮四不象了。


  忿忿的挂了电话,回来时候,卓翔去了洗手间,我跟陆宣告别,“我走了,郑博找。”


  陆宣奇怪,“唉,我说——这个家伙怎么老是找你办事呀,你们系里就没人了。”


  我“哼”了一声,“欺软怕硬的家伙,要不是怕他在老板面前做小人,我才不甩他呢!”


  陆宣笑笑,“不过你敢拒绝你师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老板手下都是这样,博士压硕士,硕士再压本科生,师兄师姐说什么,下面那群小的屁颠屁颠的就万死不辞去了,你倒是胆子挺大的。”


  我摇摇头,“有时候不强硬一点,吃亏的总是自己,我今天帮他去主持了什么论坛会议,明天就可能帮他去买花送水,后天没准打电话来让我帮他取火车票,我累死累活的,结果好处、便宜全被他占了,你说我有那么傻。”


  她神色复杂,“我就没你那勇气,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赶去国际会议厅,才发现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不只是机械工程学院的老师、教授,还有别的专业的,甚至别的学校的学科领头人都来了,几家全国著名的媒体记者坐在前排,声势浩大的让我咋舌。


  我悄悄的拉过李楠师兄,“这么隆重,我怎么不知道?”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皱眉,“老板开会时候你是不是又在发呆,他明明都说了。”


  我讪讪的笑,“耳边吹过一阵风,然后就没了。”那边郑博走过来,递给我一大堆资料,“江止水,你把这些资料发到每个位置上,捡前排发,后面没有的话就两排发一份。”


  我不满,但也乖乖的伸手去接,谁知道半路被李楠拿过来了,“人多,我去。”


  郑博没法子,只好跟我说,“江止水,那你去后台看一下设备准备情况,尤其让他们留意传译的设备,别用一半出问题了。”


  我转身往后台走,边走边想,怎么会议还用同传,太兴师动众了。


  后台也没有什么事,都是别人在搞,等到测试完毕的时候,那个搞线路的小男生正在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切没有问题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角落一隅传来。


  低沉的水色般声音,悠远闲雅的好似春夜的柳笛声,“请问,可以试一下效果吗?”


  我转头看他,愣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穿着很随意的白衬衫,显得玉树临风,头发柔顺的贴在耳际,那双眼睛散发出冷冽的贵气,即使刻意收敛了凌厉,也是傲气的逼人。


  我让开道,“请问您是?”


  他回答,“我叫韩晨阳,是做这次会议的连续传译。”


  我礼貌的笑笑,“可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跟工作人员沟通吧。”


  他点点头,拿起耳麦,我自觉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便悄悄的离开。


  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两位剑桥的教授才出现在走廊里,旁边有学校校长、学院院长、还有我的老板,更让我奇怪的是孙美洁居然也跟在后面。


  郑博脸上有些难看,想必他太清楚孙美洁这次赚了一个大便宜,随即又恢复平常,瞅了我一眼,看我没什么反应,又扭过头去。


  我暗自觉得好笑,这回郑博和孙美洁怕是要彻底的划清界限,不过我也不属于任何一派,这个专业里,我唯一觉得能用心去做研究的只有李楠师兄一个人。


  可惜,老板不喜欢这种不会来事的人。


  两位教授,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华裔,首先是华裔教授发言,老头子很幽默,妙语连珠,内容是关于STEP及STEP-NC的全方位集成制造环境的研究现状,连我这半路出家的机械工科生都听的明白,而后面英国教授的发言就相对很保守。


  只是他说完一段话的时候,都有那个低沉、悠闲的声音响起,“在不需要建立被控对象精确数学模型的基础上应用类似于人脑推理的方式,遵循一定的控制规则并结合实际经验对系统进行动态调控。”


  虽然内容枯燥,但是听起来赏心悦耳,也不失一种享受。


  两场报告做完,主持人还没有总结,低下就有女生窃窃私语,“哎,那个做连续传译的人的声音太好听了,不知道人长的怎么样?”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一般声音好听的,人长的都不咋样的,别抱太大希望。”


  “好想看看,你说他会不会出来?”


  “应该不会吧,那些人一般都在后台。”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心想,如果这群女生知道此人是超级大帅哥一枚会有什么表情。


  散会之后,两位教授一一和我们握手,询问我们的研究方向,我立刻感到莫大的荣幸,心里不断感慨,外国的学术理念就是不一样,教授就是教授,绝不是老板。


  忽然,那个华裔教授冲着远处挥挥手,喊道,“小韩,过来一下。”


  大家均好奇的回头去看,只见那个连续传译的男人走了过来,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自豪的介绍到,“我的得意门生,韩晨阳!”


  我以为这个男人是学翻译的,原来师出同门,竟然是学机械自动化的,看来也是剑桥的高材生,呵,世界真奇妙。


  我看到孙美洁眼前一亮,小跨了一步上前,伸出手主动示好,“师兄,刚才我已经听王教授提起你了,幸会、幸会!”


  韩晨阳笑笑,礼貌的握握手,“你好!”眼神不见之前的傲气和冷冽。


  我们站在一旁的人心里都了然,孙美洁估计是对韩晨阳上了心了,我倒是想的更远,头脑中很邪恶的出现这样一幅画——孙美洁化身为娇小萝莉,然后冲着韩晨阳可怜兮兮的喊,“小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韩晨阳转头冷冷回答,“我是御姐控!”


  实在是恶搞的画面,我忍不住笑意,只好把头低下来,忽然,一双骨节分明、宽大有力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一抬头,韩晨阳公式化的对我说,“你好!”


  连忙伸出手,“你好!”


  他点点头,“专业方向是?”


  我迅速回答,“机械工程,工业设计方面的。”


  他礼貌的笑笑,“加油。”随即松开手,转向我旁边的师兄了。


  可是,我分明觉察到了,他的手指轻轻的触过我的手心,逗留了片刻,仅仅是一瞬间,就让我感到异样——他在试探我?


  但是,我并不认识他,也许是我多心了。


  后来把两位教授送到酒店,老板说要请我们吃夜宵,我们就说去湖南路的大排档,还没上车,老板就被老婆叫走了,留了八百给我们,说是不够拿发票再来取,够了也不用还。


  我第一次庆幸,这个专业带给我除了郁闷,还有美食能让我开心。


  我一直很偏爱南京大排档,江南小阁,随处可见的楹联灯幌、穿梭于桌台间的古装堂倌,充溢着中华传统民俗风情,气韵古雅,再现清末民初茶楼酒肆之旧貌。


  点了好多小吃,我偏爱甜点,可是上菜的时候,偏偏几个最爱——莲蓉红豆糕,蜜枣银心,雪花核桃泥在伸手可及之外,为了在外人面前矜持一下,我只好暂时放弃。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一双筷子停在我碟子上,上面夹着一块红豆糕,我忙接过来,“师兄,谢谢你!”


  李楠淡淡的笑,“是不是甜点离你太远了,都没看你动。”


  大伙“哦”了一下,几个师兄就把装甜点的碟子递到我面前,孙美洁捂着嘴咯咯的笑,“止水还是小女孩,喜欢吃甜的,不像我们,怕胖都不敢吃。”


  我眨眨眼,“我好像怎么吃都不胖,改天一定要去医院查查有什么问题。”


  李楠没好气的拍拍我的脑袋,“胡说什么,能吃是福气!”


  也许是看到我们俩的亲密劲,几个师兄笑的暧昧,郑博开玩笑,“李楠,咋看你对江师妹这么好,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们大伙私下发展的?”


  话音还没落,只听到“哗”的一声,孙美洁略微惊慌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果汁撒上去了。”


  韩晨阳站起来,向我们点头示意,“不好意思,先去处理一下。”


  我闻言抬起头来看,果然他衬衫的边角有一块污渍,再看看杯子里面,应该是葡萄汁,这样的污渍是用肥皂之类洗不下来的,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用白醋和食盐试试。”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我也自觉无趣,低下头来继续我的美食,只是刚才的话题很合时宜的被逆转了,转到了今年学院给了老板手上三个项目的经费上了。


  钱和感情,是永恒的话题。


  待韩晨阳来的时候,他衣角上的污渍已经不见了,落座,继续不咸不淡的搭着我们的话,很适时的礼貌的笑笑,不过分亲近也不疏离。


  标准的英国绅士的教育,冷傲有平易近人,举手投足却是淡淡的性感。


  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待到散席时候,已经有车在饭店门口等他,他简简单单的告别,师兄们客套了一番也各自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李楠两个人。


  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夜的黑,虽然路灯,街灯五光十色。


  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历史的沉淀,古都在时尚、现代化的洪流之中独行。不沉迷在往日的辉煌中,也不努力追赶潮流的步伐,因为他们已经无需辉煌,无需荣耀,他们早已经看透,只想岁月静好,徐徐老去。


  但是他又不会老,只是沧桑,沉稳睿智,岁月使然。


  忽然,李楠开口,“止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在这个城市和他擦肩而过。”


  我笑起来,“过去的两年我天天想,可是,真正回到这里,我反而不抱什么希望了。”


  “为什么?”


  “我总是觉得我和他没有缘分,即使有,也是缘浅。”


  他扯扯嘴角,“他没回家乡,还是留在这里读博,他两年没再爱过任何人,养过一盆兰花最后死了,去了一次沈阳,在SCI上发表了四篇论文,安安静静的在鼓楼医院做一个医生。”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抬起头望着黑夜,然后转向他,“哪又如何!”


  “不如何。”他淡淡的说,眉眼里有一丝忧愁,“人生是一个怪圈,想跳,跳不出来。”


  我笑的漫不经心,“所以说,相见不如怀念。”


  黑夜,是无言的寂静。


  两年后,我回到他在的城市,却不期待与他相遇。


  我只想,一个人,徐徐老去。


  日志 9月28日


  今天累了半天,剩下来一个晚上,我决定看一部动画片奖励自己。


  宫崎骏的《侧耳倾听》。


  好老的一部动画片,情节老套,制作粗糙,但是我仍然看得手舞足蹈,因为,那个男生,天泽圣司。我喜欢穿着白衬衫,笑起来很可爱的男生,会坏心的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却在女孩子伤心的时候默默的站在一边给她肩膀依靠。


  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可是我奇怪,我喜欢上的男生怎么跟圣司差了那么多。


  因为他不喜欢我吧。


  初恋如同在乡间小路上紫色蔷薇一路随行的故事,少年少女甜美轻灵的笑容在琴弦上跳跃。光从一侧打进来,音乐仿佛轻盈得生出一种可透视的美丽。


  是那首“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Is there any song that can take me to your heart?


  当然,不是麦克学摇滚的那首,我听了,还是张学友大哥的《吻别》最经典。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吻过他,那么浓烈的酒气,我真的以为他醉了,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策划好了,让我跳进去,水深火热,万劫不复。


  可是我不后悔,有过那么惊心动魄的吻,此生足矣。


  忽然想到一句话:你说,这就是一生,我给你一秒钟的吻,三秒钟的极乐,一生的痛。


  我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喜欢《侧耳倾听》里的圣司,很让人有安全感;唐君然,也是帅哥,我也喜欢,主要是因为得不到。


  今天那个韩晨阳也很帅,只是那双冷冽的眸子太高傲,仿佛不似凡人一样。


  综上所述,我是一个好面皮的人。


  如果我二十六岁时候还没找到男朋友,我就不做淑女做熟女,专门在半夜勾搭帅哥。


  然后One night stand——很伟大的计划,可是对我来说,想想而已。


  看了一下钟,凌晨三点半,再听一遍那首歌,然后睡觉。


  任何一个有可能的人


  江止水。


  国庆放假七天,哪都不想去,因为我懒。


  懒的下床,开了电脑之后就懒的关上,懒的去理睬我的胃,终日在程序里不可自拔,那种状态叫投入,绝对百分之一百的投入。


  因为我看上了一款玉簪子,有着好听的名字“梅花胭脂错”,玉簪是羊脂玉,雕着梅花,透着不可思议的光华,期间点点翠色闪现,那一定是“胭脂错”的由来。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不敢给江风知道,不然他一定骂我。


  我喜欢,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是有人不放过我,比如陆宣,比如赵景铭。


  陆宣约我去夫子庙,我头疼,给她灌输国庆出行三大毒害八小危害,她置若罔闻,拉了我的手撒娇,霸占我用来听歌的笔记本,罪行罄竹难书。


  我没了法子,只好陪她去夫子庙,领略秦淮特色。


  现在的夫子庙不比当初,明清时候辉煌一时的孔庙,是东南之省的文教中心,现在已经成为南京小吃的荟萃之地,不是说不好,只是这样的转变让人很有感慨。


  人潮汹涌,刚进去就看见打折减价的服装区,再往里面走,索然无味,只有秦淮河两旁的建筑有些古风,青砖斑驳,记录历史的沧桑。


  再往回折返的时候,便是买旅游特色产品的街,有雨花石、宜兴的紫砂、苏绣、景泰蓝等等,陆宣看这一切新奇,爱不释手,“我好喜欢呀,止水,是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我不禁头大,南京人这几年也变精了,一看是外地的也会抬价,忙给陆宣使眼色,“咱们去别家看看,还有更好的。”


  老板连忙拦住,“唉,喜欢就好,价钱好说。”


  我口音立刻变成南京腔,“老板唉,我们都是南京人啊,你啊能便宜点——”


  陆宣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我买了景泰蓝的手镯和筷子。


  看到鸭血粉丝汤的招牌,忙拉了陆宣冲过去,叫了两碗,加了鸭肝。左手勺,右手筷一起动作。先挑了一块鸭血送入口,粉嫩爽滑的不忍下咽,又喝口汤,让舌尖在浓厚的滋味里萦绕徘徊。再仔细看这碗汤,翠绿的芫荽,晶莹的粉丝,沉浮的一些细碎的鸭胗、鸭肠、鸭肝,红的白的,你会被那种说不清的诱惑缠绕。不禁感叹古人真是手巧,就这么个简单的东西也可以做得这般精致,百般滋味,万种风情,让人沉醉痴迷。


  只是吃的时候,头发时不时的落下来,只好取出景泰蓝筷子,把头发绾起来,陆宣看了赞叹,“很风情,太漂亮了。”


  我笑笑,忽然觉得对面有人在注视,抬头一看,原来是帅哥韩晨阳和他的导师。


  现在看的更加真切,韩晨阳真的是好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便可以认出。


  他的眼睛生得薄情,傲然贵气,一双削肩膀,唇角冰冷,坐在这家古意十足的店里,有种旧时遗少那种凛冽逼人的气质,分外的凄楚迷人。


  走上去大大方方的近距离观察韩晨阳,不失礼节的打招呼,然后落座,继续饕餮,只是旁边的陆宣一刻也不肯安生,喋喋不休的问我帅哥何处来历。


  我真诚的告诉她,“此等人看看即可,即使过目不可忘,亦不可留心。”


  她却时不时斜眼看,颇为辛苦,不如我之前看的光明正大舒坦。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只是临走的时候,老教授向我再见,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到了爷爷,他也说南京话,十分老道,如果没有韩晨阳在场,我一定更加愿意亲近老人家。


  韩晨阳眼神太凌厉,看人一定精准,我对他没心思,亦不想惹起他的兴趣。


  回宿舍,打开电脑继续任务。


  电脑有一个CPU,可以同时处理电影和设计软件,我却不行。


  没吃饱,想起还有香干,伸手去拿包,却发现装着景泰蓝的盒子不见了,恍然之下才明白,原来是落在小吃店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颇为对不起头上的那根被当作簪子的筷子,筷子本为两根生,不可单用,却被我拆成两半,很残忍。


  此时电话却响了,号码熟悉,“赵景铭,找我有事?”


  他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国庆有没有活动,要不要过来玩?”


  我嗤之以鼻,“跟你们玩,玩什么,泡吧,泡美女,泡帅哥?”


  “怎么那么说我呢,那些活动天天做,多没意思,再说了,你是研究生,多有阶层,怎么屑跟我们这群人同流合污……”


  我撇撇嘴,“你说正经的事好不好,到底什么活动?”


  “农家乐,去不去?”


  “农家生活,要不要钻木取火,上山打飞禽走兽,出去采摘野果?”


  那边爆发出大笑声,“江止水,你也太搞笑了吧,哎呀,农家乐你以为是体验母系氏族公社生活呀,咱都社会主义小康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做声,觉得“社会主义”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挺乐趣的,挺喜感的,他继续说,“你到底去不去,去吧,难得一个假期,还有很多人,都是以前同学。”


  我提条件,“我不走过去,我光吃不做,啊行呀!”


  赵景铭应承,“行唉,我的小姑奶奶。”


  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被赵景铭的奥迪带到了何处,只是被他叫醒的时候,大片的禄铺陈开来,秸秆交错宛若森林,视觉的享受。


  精巧的院落,乡土气息的别墅,道路两旁的木板栅栏,攀爬了油绿的丝瓜藤,奥迪急速的刹车声,惊得篱笆上休憩的鸟雀飞离而去,扑哧,在空中漾出一圈涟漪。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熟人,小学同学,初中的,高中的,都有。


  还有常泽。


  我的初恋,不过现在是朋友关系,关系不错,我们两即使分开那么多年还是很默契。


  这就是缘分。


  到那里就吃中饭,菜很新鲜,绿油油的,味道很正宗,肉也是,很有肉味,很有嚼头。


  饭桌上聊起我们今天的迟到,时晓含开玩笑无心,“赵景铭,你不是赖在止水的香闺里不肯出来,害得我们大帮的人在这里干等。”


  赵景铭挑眉,过分俊俏的轮廓,线条却是柔和,黑色的发线柔软妥帖,“她是懒猪,我好不容易把她赶下床的,这家伙赖床的本事一流。”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不置可否,笑的没心没肺,只是看到大家看我的眼神诡异,再对上赵景铭的眼眸,那里分明暗藏一丝宠溺和纵容。


  常泽给我夹菜,并不说话,我微笑,他亦微笑。


  忽然想到那句话,如果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现实的话,那就微笑好了。


  吃完饭,大伙在一起打牌,打麻将,都是来大钱的,我一窍不通。


  起身去泡茶,却意外的看见本来不相熟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交谈,字字句句传到耳朵里,很真实,常泽问赵景铭,“你喜欢她。”


  用的是肯定句,连常泽疑心那么重的人都这么说。


  赵景铭嘴角上扬,一贯的自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全校都知道了。”


  我心下一凛,常泽笑起来,“看不出你真痴情的厉害,那时候才多大,高一时候。”


  “是呀,是高一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多年都没变。”他顿了顿,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宛若呓语,“是我太寂寞了,所以一直喜欢你,江止水,你知道吗?”


  我突然落荒而逃。


  从那个路口拐进去,穿过窄窄的篱笆隔离的小路,到达一片密密的芦苇地。


  我很累,于是躺下来,仰着脸看这一片蔚蓝晴明的天,云朵聚散腾挪,点缀成大朵白花,有灰色的鸽群轻灵的飞过,留下些许细小绒毛,在空中起伏着降落。


  “赵景铭”我轻轻的念,跌进回忆里,深眠如水,覆盖住慢慢的思绪。


  依然是在这样阳光灿烂岁月静好的十月午后,我从楼梯上下来,他迎面走来。


  他眼睛定定的望着我,“江止水,我喜欢你。”


  我回答诚实,“我也喜欢你,可是不是那种喜欢,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他眼睛里的那种镇定和自信顷刻被击碎,可是声音仍然镇定,“我不相信,那你为什么和我那么好?”


  我垂下眼帘,低低的说,“因为我寂寞。”


  这不是借口,这是真话,因为寂寞、无聊,所以喜欢和他在一起,所以想找一个人陪,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肯对我好,无所谓。


  从前我是一个坏孩子,肯沉溺在片刻的温柔中,然后待梦醒,残忍的将一切扼杀。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经历有多痛苦,为时已晚,一切成错误。


  我醒来,暮色纷落至眼眸,然后起身离开,却在跨出芦苇荡的一瞬间,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赵景铭站在芦苇荡的另一边,身形在风吹叶脉起伏的波浪里若隐若现。


  我走近,他的白衬衫上有女人的唇彩,有些刺眼,但是我却不介意。


  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孩子,我也不会单纯的相信世界上终有一个人为自己守候一生,我不停的邂逅陌生人,他也一样。


  谁为谁守身如玉。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笑起来,眼里眉间还是那样的清澈,“江止水,你除了逃避还会做些什么,这么多年你就只会逃避,高一时候为了躲开流言蜚语你两个月没有来上课,高考时候,你一声不吭的跑去了广州,即使现在回来了,你仍喜欢躲躲藏藏,你说你在做什么?”


  我哑口无言,只得低眉浅笑,“我习惯了……”


  他无奈,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看我,“江止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是亦不是对我全无感情,最起码,对你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挑眉,对他自信态度感到不满,更不喜欢他说话的姿态,因为,句句属实,我离不开他,因为需要他。


  “呵——”所有的话语化成一句喟叹,被风吹散了,我再也不想说话。


  我们之间的牵绊一定会无疾而终,我们都清楚。


  头疼,呆不下去,不喜欢满屋的烟酒味,让常泽送我回学校。


  他的大众不如奥迪舒服,可是更让我安心,里面有我喜欢淡淡的水果香味,他的小女朋友一定很可爱,因为副驾驶座旁有一盒半开的水果糖罐,缤纷的颜色,清新的口味。


  我不由的开始羡慕,剥了一颗丢在嘴里,柠檬味蔓延,轻轻笑然后歪头睡着了。


  直到他喊我才醒,车在学校门口稳稳停下,我环顾四周,笑起来,“常泽,你还真会选地方停车,大门口,人家又要以为我被哪个高干包养的小情人。”


  他立刻起身,帮我拉开车门,语气搞怪,“江小姐请。”


  噗哧一下笑出来,我拎了包下车,刚想跟他告别,他探身,从后座上拿出一盒巧克力,塞给我,“还是这个口味,一样的牌子。”


  我有些讶然,接过来,“谢谢。”


  身后有喇叭声,连忙避让,一辆宾利欧陆GT开过,半摇下的车窗里,韩晨阳冷峻的眸子一闪而过,我不由赞叹,韩晨阳不愧是学机械自动化,有钱且识货。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迎着风扬起手,风便自指缝间漫出,分明是闷热里夹着缕缕花香,我却只觉得冷,就连那花香也是阴凉的。


  今日离往昔,才四年有余,我已经觉得力不从心。


  日志 10月4日


  今天很不高兴,所以选择了这样一部片子——《约书亚》。


  初见那双眼眸只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九岁的儿童,这个在任何场合都透出冷静目光,不会表现任何不安和情绪波动的,小孩。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却要不动声色的破坏一切,毁灭不爱惜他不珍惜他的人,他可以耍任何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究竟想要什么,只是爱吗?


  我迷惘,那样冷静眼眸像是烙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最后,他坐在钢琴前,抚摸着他最熟悉的乐器,沐浴在阳光中,冲着同样喜欢钢琴的舅舅说,这才是最好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此时的约书亚早就完全遗忘了做一个无忧无虑孩子的经历了,他沉浸在成人的心智世界里不亦乐乎,他成功支配了他想要的一切,可是这样的结局,对表面得意实则迷失的约书亚而言,并不是完美的。


  “你知道他们从来不必爱我,不不不,如今将无人爱他们,但不知如何他们总是想要拯救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基于同情的缘故他们应该拯救他们自己,可你总是说我一个音符也不曾弹错,无人像你这般了解我,你总是说平安无事,我真的只曾想与你在一起。”


  去以前喜欢的论坛,版主还是那么气质,板油还是那么有才,时间走远了,回忆就更多了,有人成了单亲妈妈。


  我想起自己,会不会有孩子,如果有,一个就够了,我给他全世界最好的爱,全部不吝啬的给他,如果是男孩子,我先教导他“责任”,如果是女孩子,我一定会将她富养。


  我不知道能不能教好我家的宝贝,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孩子。


  不过也不错,孩子和孩子比较容易沟通,我想和他平等,但是心智的差距仍是存在。


  我只希望他健康,不要太聪明,懂事就可以了。


  亦不希望出生第二个约书亚,我想给他满室的阳光,永远不要看见黑夜的黑。


  第一次跳过婚姻去想孩子,我佩服自己跳跃思维。


  伸手去取巧克力,我最喜欢的纯牛奶味道。


  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常泽总是面面俱到,尤其对女孩子,关照简直是无微不至,可是我明白他的心思,即使分手,我还是一样的了解他。


  我们不知道何人适合自己,所以不停的去尝试,再没有下定论以前,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需要放过任何有可能的机会。


  可是,他不明白,我与他再无可能。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江止水。


  天冷了,果然不出所料,我有些感冒。


  过敏性鼻窦炎发作,随时带着“心心相印”不敢有疏忽,虽然不像广告里演的那般夸张,我确实把李楠师兄的SRTP项目认定书送到了窗外。


  他哈哈大笑,插上U盘继续打印,我哭丧着脸去摸面巾纸。


  他最近春风得意,老板一个项目他负责,拉上我等一干人,李楠要求严格,不请吃饭不送外卖,每天必须在实验室呆够七个小时,期间不准上网、聊天、八卦。


  我从来没去过实验室,据说那里是夏天睡觉最好的去处,某师兄曾经在椅子上睡了八个小时,从此一做实验就犯困。


  手上处理图像,不习惯用CATIA,A柱的延伸、引擎盖的过渡都觉得怪怪的。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CATIA比UG难学,而且上海大众、上海通用、同济大学等都在教学和研究中使用UG作为工作软件,为什么我的老板偏偏规定要用CATIA制图。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忽然想起陆宣的话,“那个男人对我比他对我好,也比他优秀,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


  每个人都知道,遇到这种情况都叫犯贱,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那么,同理可证,不熟悉的,总比熟悉的有挑战性。


  等到有一天我征服了CATIA,也许它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同理,唐君然,还好你没被我征服,不然,我现在一定在后悔,我当初是眼瞎了。


  也许是看到我在发呆的样子,李楠师兄卷了书在我眼前晃,“回神了,师妹!”


  我叹气,“累死了,我讨厌用CATIA!”


  他探头过来看,指着屏幕,“A柱设计的次序,造型、法规、断面、结构,慢慢来,我看你是急于求成,以前的UG用习惯了是吧!”


  我讪讪的笑,“心浮气躁,手里有几个活,一时做不来,哪个都不想做。”


  他干脆停下手,认真的说,“什么时候用手绘,我觉得看你的线稿更好,透视极棒,而且你色感也很好,渲染做的特别好,比我们都好。”


  我也不谦虚,摊摊手,“没办法,我是美术科班出身的,自然功底比较好。”


  他兴趣来了,“那你干嘛跑来念机械,学艺术设计多好。”


  我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我原以为读机械的帅哥比较多,所以头脑一热就跑过来了!”


  李楠大笑,隔壁有师兄找过来,“李师兄,江止水,学院开会!”


  我们两对视,表情复杂,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他是一百个想去,这就是混水摸鱼和所谓精英的区别。


  来到学院会议室,院长、书记都在,韩晨阳也坐在一旁,旁边一叠项目认定书。


  又是冗长的讲话,然后下发项目认定书,上面有下批的经费,我探头往李楠师兄手上看去,倒抽一口凉气,重点项目,经费就是多的吓人。


  我自知愚钝,不敢参加此等活动,只想捞了学分,然后毕业走人。


  拿了铅笔在李楠师兄的本子上画线稿,他给我评分,画宝马、画保时捷、画宾利。


  还是最喜欢宾利,尤其是欧陆GT。


  最后,院长跟我们说,“第五届全国机械设计大赛已经启动,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报名参加,这对我们学校学生来说可是非常有优势的,希望大家珍惜这个机会,虽然我们实行的是自愿报名原则,但是我希望以下几个同学能够参加——孙美洁,胡古亮,周林,徐江坪,江止水,请这几位同学会后跟各自导师联系。”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李楠的笑脸,心里立刻明白八分。


  这个家伙,出卖我,所谓精英,其实就是腹黑的冠冕说法。


  散会后去找老板,老板招呼我,语重心长,“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孙美洁也参加,你们可以互相讨论、借鉴一下,争取取得好的名次。”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顿时没了表情,心想,要是我跟孙美洁在一起,那才糟糕。


  他拿起那份报名表让我填,我写一个字他确认一次,等写到指导老师的时候,我刚写了他的名字,他跟我说,“把韩老师的名字也写上吧。”


  我迷惘,哪个韩老师,吴健雄实验室倒是有一个韩老师,人家是电子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教授,好像跟机械工程搭不上关系吧,做我的指导老师,是不是有些牵强。


  见我愣在那里,老板催促,“韩晨阳,韩老师,愣在那里做什么,不会写名字?”


  我一个激灵,立刻写下去,也没敢多问,显得自己很孤陋寡闻似的,倒是老板最后笑着说,“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知道韩晨阳,没想到你连他被聘为讲师都不知道。”


  我老实的点点头,笑起来比哭难看。


  一下子多了更多的任务,我招架不住,只好挑灯夜战。


  深夜一点,我渐渐进入工作状态,黑夜正好,适合平心静气、不骄不躁的干活。


  忽然,手机急促的在桌上振动起来,一股怒气从脚窜到头上抓起来一看,原来是陆宣。


  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到嘈杂的电子乐声音,陆宣的声音有些慌乱,“止水,我……林灵她,还有吴皓权,总之你认不认识道上的人,我们惹上麻烦了!”


  心咯噔的跳了一下,连忙追问,“你们怎么了?现在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十夜!”陆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他们对林灵动手动脚的,吴皓权看不下去,就跟那群人动起手来了,结果……反正你能来就快来。”


  “知道了,马上过去。”


  半夜的出租车还不太好打,一般这时候再去“1912”那条街,多半是“活闹鬼”。


  报出目的地,无视司机怪异的眼神,掏出手机打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接起来,我开门见山,“赵景铭,出了点事,我找你帮忙。”


  他干笑两声,“就知道没啥好事,你说吧!”


  “我朋友,在你的地盘上出了问题,十夜,那群活闹鬼搞的,你说怎么办吧?”


  “那不简单,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一句话,没人敢动的!”


  “赵景铭,你说的简单,我心情不好,如果我砸了你几瓶黑方,你还心疼啊?”


  “小姐,你认为我会拒绝吗?”


  我笑笑,“赵景铭,我知道你最好。”


  他轻轻笑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我也收了电话,驾驶座上的司机,约莫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时不时的瞟我一眼,眼神极其复杂,看得我想笑。


  混夜路的人都知道,赵景铭不是不好惹,是根本惹不起。


  昏暗的灯光,缕缕烟云缭绕其间,男人、女人表情各异,仔细一琢磨,挺耐人寻味的。


  酒吧最角落的地方,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周围都是打扮的非主流的男人和女人,有的年岁极小,不知道念过高中没有。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当时火就上来了,我最见不得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打扮的欠扁的人,混场子也有点技术含量,这些人连个黑道的喽罗都不算,整天就知道在网络游戏上称王称霸,然后下线之后就欺软怕硬,惹点事,敲竹杠子,继续上网聊天、跳舞、杀人去了。


  平时没给我碰上,今天巧了,在我干活时候惹着了我,不发泄一下能平静下来么。


  昏暗中,我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我,对上视线,赵景铭在不远处的小角落悠闲的抽着烟,然后他指指地上,一打黑方,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颇有舍生取义的意味。


  我回头看看陆宣,她紧紧抱着林灵,眼神里尽是不安和恐惧,那个原来一逞男子汉气度的吴皓权同学,此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不禁皱眉,心里闷的慌,毫不犹豫就举起一瓶黑方就往地上砸,瓶应声而碎,裂成一片片玻璃,然后扑鼻的酒气涌向我,几滴溅起,打到我的脸上,冰凉透骨。


  真他妈的爽透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在酒吧发生冲突的人喜欢用啤酒瓶子互相砸了,不管是砸地、砸墙、砸门、还是砸人,因为那种亲眼见到玻璃瓶灰飞烟灭的情景,清脆悦耳,伴着酒香,绝对是人间一绝。


  但是我砸到第四瓶的时候已经觉得无趣了,周而复始的运动,同样的瓶子,同样的触感,同样的酒味,顿时让我丧失了原本的新鲜感。


  拍了拍手,走向赵景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好玩。”


  他挑眉,懒懒的笑,“心情好多了?”


  我摊摊手,笑的漫不经心,“不错,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他周身是烟草的味道,我和他离的很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细微呼吸的热气,细细密密的喷薄在我的额头上,继而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眼睛。


  这么多年都没有变的眼睛,即使他的人生只能在黑暗里度过,没有漂白之日,还是那么纯粹,一如当年那个和我一起走过春夏秋冬的那个男孩子。


  他在我唇角边落吻,冰凉如水,我并不惊讶,只是默默承受毫无情欲的亲吻。


  赵景铭挪开半分,眸子里抹上了一丝戏谑,一丝自嘲,“江止水,我说过你离不开我,因为你还要利用我。”


  我不怒,笑起来,“说的没错,你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下之意是,我不喜欢你,你总是清楚,我们的关系走错一步就危险一步,切勿打破此间平衡,伤到了和气。


  眼前这个男人垂下眼帘,低低的笑,“江止水,我还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转身,欲离去,却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薄凉冷情的气质,任是周围妖艳女子风情万种,他也是冷冷。


  韩晨阳,韩老师——头脑中忽然想到这个词语,只觉得搞笑无比,看看风月场上如此倜傥风流,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不过现在学术界哪有那么纯洁,文凭都能用钱、用身体换来,小小一个老师喝喝花酒又如何,况且老师也是有私生活的,即使他在白天活的跟一明星一样。


  只是对上那双冷清的眸子,头脑中第一反应就是那首歌“明知你是那莫测变幻傲气的性格,无数个女生想接近你无奈有点怕”。


  这样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星座的,我挺好奇的。


  夜凉如水,看似平静,还藏暗涌。


  陆宣和林灵走在我身后,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满,陆宣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真的是那群人先动手的,止水……”


  我按住太阳穴,“你们没事跑到那里面做什么,要是去也多找几个人,晚上酒吧有多危险,你们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陆宣的声音低下去,“我是好奇,没见过嘛,我家从来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我挑眉,这种理由似乎合情合理,可以理解。


  一旁沉默很久的林灵开口,“江止水,吴皓权受伤了,我们带他去医院,你先回去吧。”


  我皱眉,“大半夜的两个女孩子走街上像什么话,你们是不是再打算惹一群狼?”


  她顿时噤言,吴皓权连忙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我没理他们,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两个女人塞了进去,暗暗记下牌照号,然后跟吴皓权说,“去鼓楼医院吧,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挂了急诊的号,本来吴皓权的伤口不大,结果那个医生坚持让他打破伤风,折腾了半天终于缴了费,找去输液室,却发现护士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只好起身去叫。


  急救病房乱哄哄的围着一群医生和护士,虽然房门是虚掩的,但是已经有风声传出来,里面是一个上吊自杀的女人,刚被送到医院,现在正在急救。


  我暗暗惊叹,上吊自杀如果还能救活过来,实在是人间奇迹,要知道,那可是最速死的办法,童叟无欺。


  可是等了一会儿,急救病房里传出了护士的惊呼,“醒了,居然醒了!”


  我哑然,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护士开口,“唐医生,真的是麻烦你了,把你半夜叫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个声音清楚的传来,“没关系,我回内科楼了,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记不的当时是什么感觉了,也许没有任何感觉,只感受到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样,咚咚的叫嚣、嘲笑、呼喊,理智告诉我应该转身立刻离开,可是我居然神使鬼差的往急救病房里望了一眼,再也不能呼吸。


  全身散发出疼痛,从心底到发肤,几乎生生的把我的眼泪逼出来。


  而我的左耳,被那个钻石吸铁石耳钉夹红了,热度一直烧到脸颊。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变了,而他,唐君然,看上去还是老样子。


  再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才想起来,急诊室和内科楼是相连的。


  那么,省去了一场擦肩而过,是幸,还是不幸。


  一年多之后,在我跟自己约定日期快要到期的时候,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场景在现实中上演了,我预感,我会输给自己,输给天意。


  但是,我打算违约。


  因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如果有了耳洞,我有一天终将厌倦。


  我变了很多,只有这个想法,多年没有变。


  第二天,上课迟到,数值分析让我头疼,线性方程组的阿迭代解法让我抓狂,古板的老教授更让我昏昏欲睡,干脆就很配合的倒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声响。


  原来已经下课了,努力撑起酸痛的脑袋,想回宿舍补觉,站起来却发现韩晨阳抱着膀子倚在门口,上身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细线针织衫,微微露出里面敞口的蓝色细纹的衬衫领口,下身灰色丝绒裤,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贵气无比。


  让我惊讶的是,这人居然能把严谨的学院风穿出細腻的性感来,我想吹口哨调戏他,怕他到我老板那里告我非礼。


  老板会怎么定夺,对我这种连韩晨阳变成韩老师都不知道的人。


  “来我办公室一下,关于设计大赛。”


  “还有,上课就是上课,要睡觉回去睡觉。”


  我怨念,恨不得半路落跑,回去睡个天昏地暗,再来跟这个男人掐架,终究是想想而已,乖乖的去了院办。


  他的办公室居然是一人一间,配置一点都不比我老板的差,桌上一台电脑,还有两台笔记本电脑,身后红木书架上排满了专业书,看了让我眩晕。


  他让我坐下来,我张口,不知道喊什么,扭扭捏捏的样子自己都鄙视自己,“韩老师……”说出来真想去撞死,跟发花痴小女生有什么两样。


  我始终不能接受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做我老师,我不平衡。


  他不动声色,“我看过你的计划书,觉得还不错,只是技术构想上还不成熟。”


  我迷迷糊糊点头,大哥,大爷,你说是什么就什么了,我只想蒙混过关算了。


  和他谈了半个多小时,我不得不刮目相看,韩晨阳才思敏捷,反应极快,而且头脑清醒,不似我逻辑思维乱七八糟,讲到一个方案,马上又胡扯到另一个细节去了。


  总之受益匪浅,越说居然越投入,不用电脑,直接铅笔手绘线稿,我自信,手比CATIA好用,我的直线练了五年,最后画出来就是直尺效果。


  意犹未尽的跟他告辞,头脑中又是另一番构想,但是只是想睡觉先。


  那张俊脸就在我眼前,眼眸中还是那股倨傲,如果我说我想跟他接吻,不知道他信不信。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想知道,这样一个男人吻上去是什么感觉,很久,我都不再经历那种电光石火的吻,我想试试,能不能换一个人喜欢,或是暗恋。


  唐君然,我要试着忘记你。


  日志 10月14日


  今天睡到了半夜,然后大段的失眠,爬起来看书,不看专业书,那个让我心烦。


  对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特蕾莎用她特有的女性的柔软征服、对付了强健有力的男人托马斯,她的柔弱是咄咄逼人的,使他最终不得不屈服在她的怀里。


  轻与重。是宇宙间对立的二元。是所有对立的二元中最神秘、最模糊的一个。


  特蕾莎是轻。托马斯是重。女人的柔软是轻,男人的强健是重。女人最终以她的水样的柔软穿透、淹没了男人的顽固和坚硬。男人屈服了。


  某样沉重的东西压在我们的肩上,我们感到了重,感到了承受的艰难,不得不屈服,它是真实存在的,是可以被看到被触及的。


  如果压在肩上的不是具有实质重量的物件,而是压力,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无形的或惊慌或恐惧或焦虑的情绪,承受就变成了酷刑,变成了如影随形却又无法窥测其面目的模糊。人心将永远生活在恐慌和漂浮之中,远离大地,远离生命的本质与意义。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是我们自己,来自我们心里的欲念,来自我们自己的恐慌。


  米兰?昆德拉是永恒的不朽的小说大师,他的思想他的深度他的灵魂将无人能及。


  我不去想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我只想生活很轻,轻到没有力度,连电流都击穿不了我的灵魂,今天我不想谈男人,只谈男人和女人。


  爱逢对手的青梅竹马(上)


  江止水。


  过敏性鼻炎持续发作,也许是为了这种阴雨天气,也许是生理反应。


  我本能的厌恶这个设计大赛,讨厌跟一群人争来争去,讨厌孙美洁假惺惺的过来问长问短,讨厌一次次被韩晨阳那个家伙否定我的设想。


  这是我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哲学上说,这叫“联系”,直接联系和间接联系,换句话说,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会跟你有关系,比如本?拉登,比如布什父子。


  所以按这个逻辑,即使我和唐君然再见不再认,我和他也是有联系的。


  我喜欢这个认知,所以准备开始以好脸色对待那些有联系的人。


  韩老师现在成为东大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学校BBS上也贴出了他的玉照,那时候我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李楠师兄的实验室里啃苹果。


  我激动的发花痴,不知道九龙湖校区的哪位本科美女这么有才,数码照相机效果清晰,抓拍效果快、狠、准,细致到他白衬衫下精细的锁骨都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出的妩媚、性感。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李楠师兄拿书敲我脑袋,我示意他过来一看,他索然无味,“你们小女生就是喜欢看这些东西,有空你帮我产品设计一个外形。”


  我啧啧嘴,“要什么样的构造,性感的,还是清纯的?”


  他一手拍在我脑袋上,“昏头了,被韩晨阳迷没魂了,小样,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花痴!”


  我摇摇头,“非也,我以前就挺花痴的,要不怎么见着一个唐君然就把我弄的七荤八素。”


  李楠叹气,“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刻意回避他,还时不时喜欢提起来,真搞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为了忘却的纪念。”我狡黠的笑笑,“我认识唐君然比认识你早一个月,可是,我现在多希望认识你比认识他早一个月,或者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认识李楠师兄是我大二时候,他研究生做课题,上网找人帮他设计产品外形,活多,但是出的钱不多,很多人都不愿意,我那时候急着用钱,也没管,接来就做。


  本来想混混打发掉就算了,谁知他要求十分严格,上网找我,一来就是长长的要求和不满,我从没见过如此完美近几变态的人,第一句话便问,“你什么星座的?”


  “处女座,怎么了?”他显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抱着电脑欲撞墙,老天,怎么让我碰上这样一个星座的人,仍是好气的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说的意思我明白,改好了我再发给你。”


  于是,我们的交情就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升级,有一次我被他苛刻的要求搞火了,直接拨了电话去骂了一通,“你让我改,我告诉你,李楠,你那些构想在手绘中根本无法实现,即使用AutoCAD,Alias,也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天,唐君然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他的话语很忧伤,自嘲和颓丧不经意的流露,我心里难受,有种无助迷惘的感觉,于是跟李楠吵着吵着就哭了,他吓了一跳,陪着我讲了一夜的电话,直到第二天有人喊他,“李楠,快考试了,走吧。”


  他一夜未睡,考试照样拿单科奖学金,我回宿舍,睡了整整一天,被记旷课。


  后来,我暑假回家,在新街口的麦当劳见他,熙熙攘攘人群中,他背着包,手上还拎着大众书局的胶袋,戴着眼镜,笑起来一脸阳光,喊我,“江止水!”


  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圣代,一本正经的说,“我打算两年之后喊你师兄,欢迎否?”


  他有些惊讶,随即释然,“我那里有很多复习资料,你要不要?”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和唐君然有那么深的牵绊,如有可能,我宁可从来没有遇见,唐君然,李楠,还有蒋迎熙。


  往事成错误。


  看到我眼睛放空的样子,李楠无语,敲了我的脑袋,“手机响了,发什么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抬腕看表,心里一阵恶寒,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的,除了韩老师,不做他人想,不想去接,还是乖乖的接起来。


  “四点半,办公室,带好你修改过的图纸。”


  对话简单明了,可是十秒钟不到,中国移动江苏分公司便要收取一分钟的花费,为什么这个男人不会为了节约能源,发条短信过来。


  短信比较有纪念意义,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意淫。


  因为韩晨阳是帅哥,光是看到名字就很有感觉,比如我以前,一看到唐君然的信息,即使只有一个字,也可以躲在被子里面偷偷的傻笑半天。


  我老了,但还是会有冲动的,这是本能,无关风月、情爱。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


  我觉得世界某处的雾气终究还是凝结下来了,一点点滴落至我的周围,雨滴在我面前破碎,带着深秋寒意的丝丝水线,密密斜斜的飘在空中。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在过道上,只有零零碎碎几片叶子依然还保持着往日的生机。顷刻间,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不想打伞,只是想好好的享受一下,秋雨的感觉。


  身边有男生撑着伞经过,若有若无的把伞往我身边靠,我笑笑,礼貌的闪开,然后车辆经过,溅起四散的水花,我灵巧的躲过,仿佛和自己游戏一般。


  一辆银白色的车经过,摇下的车窗有人跟我说话,“江止水。”


  我冲着韩晨阳摆手,示意他先走,他会意,宾利欧陆留下一串纷飞的水花,几滴烙在我的手臂上,竟有无限的冷意。


  又和韩晨阳因为意见不合争执起来。


  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会较真,平时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唯独此时脾气特别暴躁,三句话不投机马上吵起来。


  他也不跟我一般见识,冷冷的在一旁看,声音低沉,但是很自信,稳操胜券的样子。


  我顿时也没了脾气,一是说累了,二是浑身感觉发冷。


  拿笔的手开始抖,半天不敢下笔,眼前似乎直线变成曲线,心里有感觉,怕是百分之八十感冒发烧了,巴不得丢了笔,跑回宿舍捂着棉被睡上一觉。


  外面水声阵阵,寒意一直侵袭,我丢下笔,跟韩晨阳说,“我要回去。”


  他挑眉,眼神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江止水,你还是先去医院吧。”手便由办公桌一侧伸了过来,按在我的额头上,冰冷,但是很舒服,触感很柔软的,像棉花糖。


  “我倒是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无力抬头,只觉得手臂被劲带住,人就迷迷糊糊转了个向,看着韩晨阳拾起撑在地上的伞,迷惘,“韩老师,你要出去呀!”


  他转头,眉眼之间线条冷清,“去医院。”


  亲历宾利欧陆GT,却无心享受,我跟他讨价还价,“能不能不去鼓楼,就去省中好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幽幽开口,“理由。”


  “我喜欢吃中药。”我冷,但是努力让声线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中医是我国博大文化的瑰宝,以临床实践为基础,前后五千年历史,作为新时代青少年儿童要发扬光大。”


  他不睬我,我看车子方向不对,连忙说,“我不喜欢鼓楼,那里地下道让我很不爽,我通常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是急诊,如果跑来跑去我会虚脱的。”


  忽然一阵急速的刹车,但是我并没有很急剧的冲撞感,宾利欧陆掉转方向,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我不能去鼓楼,即使遇不上唐君然,我也恐慌。


  我想见他,但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不想再自取其辱,那不是我的风格。


  没办法面对,那么就逃避,这是我一贯的做法。


  医生给我开吊针,他看我,我看他,两两对视都觉得眼熟。


  翻回病历首页,老头子终于想起来,“江止水,怎么这几年没看你来医院?”


  我撇嘴,“我这次是意外,不算数,你药给我开便宜点唉,我是学生,没钱!”


  老头子呵呵笑,“先锋青霉素要打五天,克林霉素只要两天,你要哪种的?”


  我一把抓起药方,韩晨阳接过来,帮我去交费、拿药,如果学校有十佳先进优秀老师,我一定在学校BBS上号召——今年先进咱不选,要选就选韩老师。


  冰凉的药水,顺着静脉慢慢的流淌,半瓶水下来我精神好多了,只是头脑还是混沌,四周吵吵嚷嚷,小孩子哭声震天,还有大人的手机声,输液室里的电视只有图像不闻其声。


  我无聊,斜了眼去看韩晨阳,他手指按着太阳穴,另一手捧着扬子晚报。


  我意图勾搭他,于是开始八卦,“我在新东方上大学预科班的时候,觉得老师上课无聊,就去楼下报刊亭买报纸看,我说要扬子晚报,老太婆说只有南京晨报,我指指手表,阿姨,都下午五点了,为什么没有晚报却有晨报。”


  韩晨阳抬起头看看葡萄糖水的刻度,没有表情,然后又把头埋到报纸里,我不死心,继续勾搭,“韩晨阳,你知不知道南京市市长叫什么?”


  他眸子转向我,很认真的说,“不知道。”


  我一本正经,“南京市长叫——江大桥。”


  他皱眉,一副迷惘的表情,我有些得意忘形,“南京市长,江大桥,南京市长江大桥。”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翘,“江止水,你很有精神嘛!”


  爱逢对手的青梅竹马(下)


  我挫败,乖乖伸回脑袋,没想到他兴趣来了,开口问,“你经常来这里看病吗?”


  我点点头,撇撇嘴,“没看到那个老头都认识我,我四年在外地,他居然还没忘。”


  “哦,看你样子不像体弱多病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哼”一声,目光直直的往输液管上望,“我出生三个月得了中耳炎,八岁时候得了过敏性紫癜,差点死在这家医院,之后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折腾的不亦乐乎,然后得了慢性胃病,急性肠炎,然后心肌炎,现在又是发烧。”


  没敢去看他的表情,输液管的滴度在慢慢减少,我忽然感觉,我的生命就像这一瓶葡萄糖溶液,不知不觉的在时间中消逝。


  我笑起来,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所以我想找一个做医生的老公,这样我生病时候,不用考虑医药费,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多好!”


  不远处,正有一对情侣,女孩子打着点滴,男孩子搂住她,轻吻她的额角,无限怜惜。


  他低下头看报纸,侧脸融入无尽的白色光华中,说不出的性感,我离他很近,眯起眼睛露骨的勾搭他,“韩老师,如果你女朋友生病了,你还会不会跟她接吻?”


  “哗啦”一声,他收起报纸,歪着头看我,“话真多!”


  忽然,手机响起来了,我摸出来接通,常泽的声音,“止水,小七今晚请去红泥吃饭,你去么,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苦笑,“大哥,我在医院吊针,我能走的了吗?”


  他惊讶,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的焦急,“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我连忙拒绝,“没事,没事,你去吃饭吧,如果有好的帮我打包一份。”


  他有些不满,“止水,在哪家医院?”


  我扭不过他,只好承认,“省中,我真的马上就吊完了,你不用来了。”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挂上,我翻白眼,这是第一次有人甩我电话。


  也只剩下半瓶了,韩晨阳托着脑袋在看报纸,我也变得老实多了,百无聊赖的张望,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我笑笑,“你来了呀!”


  韩晨阳闻言抬头,并不惊讶,起身跟常泽打招呼,风度翩翩。


  常泽惊讶,向我使眼色,我硬着头皮介绍,“我的老师,韩晨阳。”


  常泽笑,坐下来用手机打了三个字递给我,“师生恋?”我回,“扯淡,他只是教本科生的,暂时是我的大赛指导老师。”


  也许是这两个男人太耀眼的缘故,几个小护士都偷偷的探了脑袋看,更有一些护士借机帮我调整滴度,光明正大的看。


  拔针之后,我和常泽一起去饭店,韩晨阳也去应酬了,路上,和常泽说起韩晨阳,他嘱咐我,“韩晨阳这个男人不简单,那双眼睛生的傲气十足,背景一定不简单。”


  我大笑,“你背景也不错,怎么没生的傲气十足的。”


  他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的傲气都被你磨尽了,找不回来了。”


  我牵牵嘴角,满不在乎,“还有其他人吧,我可没对你人生产生什么致命的影响!”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不做声,只有电台的歌还在放,“when I need you, you almost here, and I know that is not enough, when I with you, I close to tears, cause you only almost here.”


  我们都是贪心的人,如果只是only almost here,这样的爱远远不够。


  雨天终于过去,深秋也慢慢降临,可是没来由的,天空越发的湛蓝,连云朵飘过的痕迹都可见,有鸽子飞翔,树叶唰唰的落下。


  我在梦境的这一端,张望他彼端的背影,瘦削脊骨,硬净如玉。


  我记得那一年,就是在这样的天空下,手里捧着医师执照考试资料的唐君然,蹲下来,握住我的脚踝,仔细诊视之后告诉我,“没事,是扭伤了,能站起来吗,我扶你走。”


  他的眉眼是淡淡的温柔,仿佛一笑起来就可以把寒冬驱散,梧桐树在我们头顶上轻吟,他的体温由手臂传给我,温热有些炙人,我的心顿时就被揉起了褶皱,手心细密的汗珠,怎么也挡不过内心的汹涌。


  他却当我是疼痛,就如以后他一直当我对他的感情,是妹妹对哥哥一样。


  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回忆往事,思念如潮汐骤涨,汹涌凛冽,心口瑟瑟,一动,翻天覆地的痛。


  去图书馆找参考资料,数值分析要考试,我临时抱佛脚急得快疯掉。


  一排一排的找资料,不知道图书馆怎么排书的,居然都在我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只好找来凳子,摇摇晃晃的上去取一本,再换一个地方。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江止水,你在找什么?”


  我颓丧,没好气的转头,“我要考试了,数值分析,我们学校不是有一本题库,据说考试题目都是从那上面出的,你知道不?”


  他“哼”了一声,“你上课不是都睡了,考试前就着急了,活该!”


  我气恼,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看他,感觉很棒,韩晨阳今天穿着白衬衫,袖口上一枚银色的袖口,颇有十八世纪英国贵族遗风,他嘴角微微上挑,冷冽的线条很漂亮,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只想知道那张薄唇如果吻上去,是不是如看上去一样性感、情欲十足。


  我心一动,脱口而出,“韩老师,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强吻过你?”


  俊眉一挑,他也不否认,眼神还是那般高傲,“那又如何?”


  我轻轻笑,身子不由的倾了过去,睁着眼睛就直直的吻了过去,他不躲闪也不迎合,还是那般冷冰冰的任我的唇划过他的。


  冷冽的唇,没有任何的温度,我顿时失了兴趣,一阵沮丧涌上心头,原来,我找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能找到一点温度,能让我沉醉迷失的嘴唇。


  因为没有爱,所以什么都没有,连赤裸裸的情欲都提不上劲。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迅速的离开他,叹气,“韩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他笑起来,眼睛对上我的,可以看得见他黑眸里的点点光华,“哪里错了?”


  我摊手,“好吧,我承认我对你有企图,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我道歉了,以后我们谁都不提这件事,你也不能用这件事要挟我。”


  他挑起我耳边的头发,似笑非笑的问,“你对我有企图,什么时候?”


  我甩开他的手,心里闷的慌,“现在没有了,好了吧,当我头脑发热,神经兮兮!”


  忽然,他的手臂环到我的腰间,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腾空,然后脊背就撞上身后的书架,他倾身,牢牢的把我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灼热的呼吸缭绕在我的耳旁,“你刚才的吻是小孩子的吻,江止水,你还真是什么都需要老师教!”


  我静静的看着他,表面一片镇定,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他的吻如侵袭的暴雨一般来势汹汹,无声席卷了我的呼吸。原本冰冷的唇,如今变得比火还炙热,我不敢松口,身体已经微微颤抖,心里一片澄清,这个男人不过是想征服我。


  我们都在玩一场游戏,无关爱,因为寂寞。


  可是,我没办法抵挡这样的情欲,身体的反应比理智诚实,也许我同样也那么渴望他,松开嘴唇,不由自主的接纳他。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和冷静统统背弃了我,绝尘而去。


  他的唇就这样霸道地封缄了每一分思绪。属于男人的烧灼热度,从唇舌渗透进我的意识,说不出的霸道,强势,情欲十足,我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滚滚波涛的撞击,全身上下绯红一片,手臂不由环上了他的腰间。他的舌尖抵着我的舌根,深深的缠绕,抵死缠绵一般,我不由嘤咛出声,努力的别过头去,大口呼吸,空气是冷的,身体却是滚烫。


  他终于松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上调整呼吸,一只手还紧紧的环着我的腰,他柔软的头发落在我的脖颈之间,撩拨我内心的躁动和不安。


  我几乎站不稳,双腿发软,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羞耻吗,我问自己,和一个男人接吻,不论时间、地点,甚至和他没有多少交集,形同陌生人。


  还是我堕落了,寂寞太久了,只想找一个肩膀依靠,还是我准备屈从于现实和欲望。


  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坏孩子,还是一个好孩子。


  他直起身子,不放手,仍是把我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我这才注意到他右肘一直撑着书架,还有一本书握在手里。


  我冷笑,真是自制力太好的男人,冷静到可怕,原来,刚才只是我一个人迷失,对他来说,也许是他千千万万吻中最普通的一个,投入又不失自我,迷醉的总是对手。


  那本书上写着“Deutsch”,我对上他的眼睛,顽皮的笑笑,“Ich liebe Dich!”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再次俯下身,灵活的舌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的啃噬,声音性感沙哑,“Man darf nicht zu laut sprechen, sonst wird man komisch angeschaut.”


  我听不懂,迷惘,眼睛乱眨,他放开我,随即恢复了那副冷冷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有那本数值分析的题库,不过不外借。”


  我噗哧的笑出来,“难道要我卖身?”


  “自己拿笔记本来抄,还有,不准泄题!”


  日志 10月27日


  好久没有认真的看看自己了,但是对自己,我也选择逃避。


  我承认,我懦弱,可是有什么关系,我敢去吻一个帅哥,总比小时候只会偷看坐在我后面那个小帅哥的我,胆大。


  今天妈妈跟我说起爷爷家的大院,我想起了很多,大我六岁的七哥哥,隔壁那个坏家伙,漂亮的双姐姐,还有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姐妹。


  可是,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都过去十多年了,谁还记得。


  我看“Jeux d’enfants”,一个关于“敢不敢”的游戏。


  在校车上处于的小男孩因为小女孩的一句敢不敢证明他喜欢她,就大胆的让校车冲下了斜坡。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了很久,恶作剧很多,冒险很多,长大成年后却偏偏不敢承认对彼此的感情。可谁会甘心,倔强不肯放手,在于连的婚礼上苏菲问他敢不敢逃婚,于连家庭稳定后问他敢不敢私奔。答案永远不变:敢。最后,他们拥抱在钢筋水泥里凝固,亲吻,连同着哀伤和奋不顾身。


  多亏好心的导演给了另外一个可能,魔幻般的童话结局,暮色下的两个老人,说着“Je t’aime”,相视而笑。


  无论这结局是不是最好的梦境,所有的记忆还是残存在一起捧着糖果盒,永远和那个人玩着小游戏。


  爱逢对手,我只想到这个词,合上笔记本电脑,我一片空白。


  我没有青梅竹马,即使是我喜欢过的七哥哥,那时候两家人说要给我们定娃娃亲的七哥哥,最后还是娶了别的女孩子去了澳洲。


  我很久没有回爷爷家的院子,那里正在准备拆迁,南京房价贵,现在拆的正是时候。


  可是我遗憾,没有一个人能够陪伴我,从小到大,一路玩着“敢不敢”的游戏,可是我知道,有时候青梅竹马的感情更加伤人。


  到底这个世界是怎么构成的,到底爱情是什么,是不是棋逢对手才能让爱情更加珍贵,或是更加难得,不是他们倔强的不肯承认,是他们自己都不确定那种感情叫不叫爱情。


  我的爱情里面没有对手两个字,我不习惯反击,我只擅长躲避。


  那个大院里有郁郁葱葱的植物,还有散落的水泥钢板,我闭上眼睛都会怀念。


  韩晨阳的吻还在嘴唇上,没有爱情的吻,心如止水。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爱与执着共生(上)


  江止水。


  今天从食堂回宿舍时候,碰上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小猫咪从楼角怯生生的探出一个脑袋,不是一般的野猫的品种,肥肥圆圆的,尾巴毛茸茸的,长长的,我恍然,这不正是我脑袋后面马尾辫的翻版。


  可惜是花纹的,不是全黑的,否则一定是死神身边的小宠物。


  我蹲下来伸手逗它,它竟然懒洋洋的在地上打滚,小脑袋还蹭着我的手心,痒痒的,也许我手上有排骨的味道,它伸出小舌头唰唰的舔。


  食肉的猫猫,我喜欢,跟我喜好一样,没了肉就没法活。


  可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小猫突然窜了起来,咬住我的裤脚,我惊讶,没办法,只好摸摸它的小脑袋,它一把松开嘴,跑到我宿舍门前叫唤。


  我目瞪口呆,不是说猫儿是流浪的动物,难道它也知道南京房价大涨,趁此安身。


  开门,它窜了进来,我没养过猫,只能眼睁睁看一只活物上窜下跳,很有生气。


  它喜欢吃玉米,我慢慢剥给它,就像小时候妈妈给我喂饭一样。


  就这样吧,不过分的爱护,也不放任,如果愿意,它也可以和我相依为伴,不高兴,我也不会强留它一辈子,这样的方式对我们都好。


  我给她起名叫“阿九”,是个小胖美女,我给她吃酱牛肉,玉米,小鱼拌饭,就是不让她减肥,谁说只有骨瘦如柴的美女惹人爱。


  老人说猫是灵性的动物,阿九总是给我一副大智若愚的感觉,那双眼睛里总是有话要说。


  她像我,越来越会偷懒,越来越会隐忍。


  去上数值分析,老教授讲课我头一次听得入神,可是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多了更多的线稿,宝马、宾利,我叹气,这么多年,我喜欢乱涂乱画的坏毛病还是没有改掉。


  快下课时候陆宣发信息给我,“止水,我是不是怀孕了。”


  我吓的丢了笔,皱眉,“你胡说什么东西!”


  “我说真的,那个现在还没有来,我马上去药店买测孕纸,你现在能不能过来。”


  我看了一下手表,“等一下,还有十五分钟下课,然后我去宿舍找你。”


  那边手机没有了动静,我却紧紧的捏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太阳穴跳的厉害,只得按住痛处长长的叹气。


  这种事本应该是见怪不怪的,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开放不是我的风格。


  就我这样一素质的人,还是没有做熟女的潜质。


  还没走到她们宿舍楼下,就看见陆宣跑过来,语气有些慌张,“阳性反应。”


  我迷惘,但是差不多明白意思,“那怎么办,去医院?”


  她比我镇定,“明天去,都下午了,哪有那个时间折腾。”


  我感慨,陆宣比较适合生活在战争年代,临危不惧,刚伸手想去拉她去谈谈,可是觉得她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只感觉瞬间自己变得敏感,甚至还有一点忌讳。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即使是四年多的好朋友,我仍然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


  因为不能接受此等观念,亦不能理解她的生活,觉得惶恐、不安。


  回宿舍煮粥给她,陈薇也过来,我不准她抽烟,阿九对烟敏感,容易焦躁。


  她们两商量去做人流还是药流,我没有发言权,只好静静的守在电饭煲旁边,看稀饭沸腾,细小的热气慢慢的从锅沿渗出,白烟袅袅。


  阿九爬到我身上假寐,但是长长的尾巴有轻微的颤动,若有若无的扫着我的手臂,我不由的笑起来,原来阿九也看的清楚,心里明白。


  陈薇没了烟,脾气也不好,一张凳子左摇右晃,“还是人流吧,药流流血时间长,万一流的不成功还得再遭一次罪,要去大医院,卫生条件什么的都有保障。”


  陆宣表情凝重,“我总是觉得怪怪的,去大医院,人太多了。”


  陈薇“呸”了一声,“谁管你是谁,那些医生一天不知道做多少例人流手术,看都看麻木了,再说了,现在去做人流的,二十出头的一抓一大把,你多大了,都二十五了!”


  陆宣下定决心,“去鼓楼吧,省中远,不方便。”


  “随便你。”陈薇站起来找碗筷,“粥好了没,我饿死了。”然后她看陆宣一副眼色呆滞的样子,轻笑一声,“你怕什么,没事的,不光是我做过,赵霜雪也没少做,那时候不懂,去小医院,疼的半死,流血半个多月,现在不一样了,你没听那首‘挤公交’——秦淮医院上三楼,有病你找刘教授,难言之隐无痛人流,随时看了随时走。”


  陆宣噗哧一下笑出来,眉间还是淡淡的忧虑,我看了心疼,但是不可怜她。


  阿九伸了爪子去挠我,示意她要吃东西,她还是牛肉,我喝白粥。


  我把她当另一个我宠爱。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被李楠师兄叫去,他今天SRTP项目完成,请我们帮忙的人吃饭,人不多,但是都是相处极好的师兄师姐,我不得拒绝。


  席间我们调笑李楠师兄,大龄未婚男青年,一心扑在学问上,往往他去新校区代课时候也会有小师妹光明正大的索要电话号码,他总是微笑,留办公室号码,“欢迎大家跟我讨论学术问题,不过课余时间请大家不要打扰,本人女朋友小心眼。”


  那家伙哪有什么女朋友,只有老婆,实验室就是他老婆。


  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埋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当时她爱他,他却不知道爱不爱她,最后,他却没办法再爱上别人。


  我嫉妒那个女孩,甚至记恨她,因为她曾经是唐君然的女朋友。


  李楠师兄送我回去,一路上叮嘱我,“最近又要降温,还要雨,多穿点,别再感冒了。”


  我尴尬,“晓得了,现在医药费太贵了,我都不敢再病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笑笑,拍我的脑袋,“江止水,你还是快找一个男朋友好好照顾你吧。”


  我撇嘴,冷哼,“现在中国男人都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不敢找,找来都是俺伺候他,还要随时提防有出轨的可能,俺不干!”


  李楠受打击,“我不说你了,以后也不提了,换话题。”


  “好,换话题,我正想问呢,师兄,你怎么还没有女朋友,都奔三了,男人最宝贵的年华就这么没了,你甘心么?”


  他笑,眼睛眯起一条线,笑容还是阳光般的耀眼,“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无言以对,他叹气,“止水,我终是不能释怀,也再无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唐君然,蒋迎熙还有我,本来就是命运错误的安排。”


  我难受,但是仍然老老实实承认,“我还喜欢他,一直没有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是疯掉了,我觉得我一定是有问题。”


  李楠叹气,“那就去告诉他,再去追一次。”


  我大笑,但是绝不是真心,“我们缘浅,我早就认了,只是我自己不甘心而已。”


  的确,是我不甘心,我想把他追到然后再狠狠的甩了。


  然后呢,甩了之后怎么样,我会不会后悔,还是会沾沾自喜,还是会觉得自己很无聊,很幼稚,谁知道。


  开了宿舍的门,只有阿九懒懒的躺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小爪子挠着屏幕,我奇怪,碗筷都摆的整齐,只是地下有烟灰,风一吹,就散了。


  我有些慌张,怕陆宣想不开,打电话给她,手机关机,再拨陈薇的,说是无法接通。


  我只好下楼,漫无目的的寻找,不远处水房楼顶上有烟火明明灭灭,身形很像陆宣。


  夜晚风大又急,水房楼上好久没有人去,可以闻到铁锈的味道,红砖上长满了青苔,白泥灰糊的墙,轻轻一碰,就掉了好多碎屑。


  我来火,一把夺过夹在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她手里还攥着一包,我用手去扯,她扣的死死的,“止水,你就让我抽一根。”


  我用力把她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指甲划在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我说,“你疯掉了,你居然抽烟,快放手!”


  她闻言,手上一松,眼泪就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我难受,不知道怎么办。”


  我只好问她,“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卓翔的。”


  她点点头,我继续问,“怎么没有做安全措施,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这点都不明白!”


  她抱着头蹲下来,伸出脚尖去踩烟头,“他不喜欢。”


  我气极,说话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你是傻子还是痴子,你要不要你的身体了,你糟蹋呀,为了他你值不值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嗫嚅,声音颤抖,“我,我,我只是爱他而已。”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真的要被气疯了,吼出来,“你当我不知道,你爱他?笑话,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把你当一回事,我都看的出来,你每天给他一个电话,逃课出去见他,送东西给他,你傻事做了一回还不够,还要做第二次,第三次?你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挡开我的手,冷冷的看着我,“江止水,你没资格说我,你不是也一样,当初你对唐君然不也是一样,挖空心思的对他好,你说你是喜欢他吗,我看你也是得不到都是好的,跟我一个德性,你没资格教训我!”


  我气恼,但是不知道反驳,而眼前那根烟,终于熄灭了,那股烟草薄荷香淡淡的,撩拨我的心,手上那包520让我很有抽一根的欲望。


  蒋迎熙的烟,唐君然的最爱。


  陆宣的头发被微风吹起来,丝丝缕缕的窜到我的手臂上,我可以看得见她微颤的呼吸,还有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无措,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失去了全部的信仰。


  伸出手抱住她,她的脸上还有凉凉的触感“陆宣,别担心,我明天陪你去,没事的。”


  她头埋在我怀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陆宣,他知不知道?”


  她摇摇头,“我打电话给他,他知道了,只是说他忙,等有空了再说。”


  我却没了脾气,可是觉得极度凄惶,此刻心底深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绵绵密密,挥之不去,“陆宣,还是找个好男人,你别爱他,他爱你就够了。”


  她沉默,我也沉默。


  十一月的天,居然那么黑,她依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如两年前一样。


  过往是噩梦,我不想回忆,可是那段日子又是那么清晰的存在过,在我的记忆里冷笑,不肯老去。


  爱与执着共生(下)


  第二天早上陪陆宣去鼓楼医院,很多年没去,我已经生疏。


  她比我熟练,也许已经想的明白,很平静,她不愿意让我在手术室外陪她,我帮她取药,拿了便坐在一楼大厅,守着手机。


  一楼是急诊,乱七八糟,尤其是在急救室的走廊,一个面色憔悴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个民工样的男人围在医生身边七嘴八舌,气势汹汹,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约莫知道,有个男的在工地上被砸伤了,送急救结果死了,家属不依不饶,要医院赔钱。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这出闹剧,输液室有护士死死按住小孩子的头,一针下去,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年轻的妈妈眼圈红红的,比戳在自己身上还疼。


  我晕血,不能再看下去,我越来越胆小。


  干脆闭上眼睛,听周围嘈杂的声音,窜入脑袋中,混混沌沌,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


  我出走,站在停车场,数车,脑中构建模型,自娱自乐。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快要到中午,陆宣才打电话给我,我去接她。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刚走进大厅,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到一旁的凳子上,膝盖被狠狠的磕了一下,疼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起身一看,原来是刚才几个民工正在和保安扭打。


  一个小护士跑过来,扶住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手,“撞了一下而已,没事。”


  后面一个人走过来,“小姐,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真是对不起。”


  我却一下子呆住了,声音太熟悉,熟悉到我的身体发肤都能记得。


  这个世界太讽刺,我步步惊心,还是躲不过缘分,可是既然我和他缘浅,为什么不让我们两个生生相离,世世不见。


  我转过头,淡淡的说,“没事,不用麻烦了。”


  我没穿高跟鞋,只能及到他的下巴,可是看得清他的胸牌——唐君然,主治医师,然后就是照片,淡淡柔和的眼睛,有着医生特有的严谨和儒雅沉稳。


  他笑起来,还是那温和,青山绿水一般的人,白大褂一点星尘都不沾,“原来是你呀,江止水,怎么了,生病了?”


  我礼貌的笑笑,“不是我,一个朋友,我先走了,她还在等我。”


  他却喊住我,“止水,你的电话是多少,好久不见了,改天聚一下。”


  我迅速报出一串号码,不是我的手机,而是李楠师兄实验室的号码,他点点头,依然微笑,我转身离开,知道他仍然在看我。


  可是我明白,这个男人,对我一点感情全无。


  因为如果他想找到我,轻而易举,可是他三年没有跟我有过任何音讯,分明,我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过客,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他忘了你,你还爱着他。


  陆宣脸色很差,一路上不停的流冷汗,我把她送回宿舍,嘱咐陈薇照顾好她。


  下午又要去韩晨阳的办公室,我现在有他办公室的临时钥匙,不用在门口恭候他的大驾还要看他脸色。


  我辛苦的抄着那本数值分析的题库,巴不得两只手都可以使用,过了好一会不知觉发现窗户上有声响,抬头一看,竟然是又下雨了。


  很惆怅的秋天,也许冬天会飘雪,把这座城市完全隔离,整座城陷入死寂。


  我随手拿起昨天交给他的图纸,还有各类数据报告,厚厚的一本,我熬夜的心血。


  只是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我愣住了,确认了好几次,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马上发了信息给韩晨阳,“昨晚我拿给你的设计书,你有没有再翻过?”


  他很快就回我,“没有。”


  我冷笑,呆呆的望着那份设计书好长时间,拉开椅子,顺手拿起他桌上的Givenchy打火机,走到天台上。


  我不会抽烟,可是我有烟,陆宣的520。


  我点燃一根,细细的看,这个被称为“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如此暧昧的烟,滤嘴里有心型的红色塑料管,我知道十块钱一包。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那时候蒋迎熙在我身边抽520,风尘妖娆的仿佛不似凡人。


  十块,我爱你,原来是有价值的。520,它的燃烧是不是只有一根烟的时间,它的热度足够温暖我们日渐冷却的心窝么,如果我买一条,买一个集装箱,他的爱,是不是也可以陪伴我一生。


  蒋迎熙走后,唐君然爱上了520,是不是也很想把“我爱你”这句话留一生一世。


  可是,我爱你,本身就是一句谎言。


  我想试着去尝一口,可是不会,一口烟生生的呛在喉咙里,不可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烟不灭,心不死。


  还是爱他。


  虽然视线模糊,但是可以看见韩晨阳向我走来,V领藏青色针织衫,里面是一贯的白衬衫,很普通甚至朴素的衣着,可是怎么穿怎么贵气。


  我不想见他,自顾自的看手上的烟,慢慢的燃烧,他走在我面前,对我说,“江止水,别玩了,快去看书吧。”


  我却问他,“韩老师,你会不会抽烟?”手中燃了一半的520,伸向他嘴边。


  他眼眸黑的深邃,反问我,“你不会?”


  我挑眉,“我不行,刚才试了一下,差点呛死。”


  他笑起来,并不去接我的烟,只是就着我的手,头低下去,我看不清他的姿势,只是他的嘴唇贴在我的手心上,冰凉的寒意透骨而来。


  他抬起头,轻轻的吐出烟圈,眼眸淡淡的迷离,薄荷烟草味水流一样缓缓流泻出来,雨点怎么打,也散不去那种隔世迷离的梦幻。


  他的笑容有些戏谑,掐了我的手,“江止水,女人还是抽二手烟比较好。”


  话音未落,那股清甜薄荷香味扑面而来,他的唇触上我的,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还有些许试探、挑逗的意味,我不拒绝,任由他长驱直入,无力抗拒。


  因为我已经落泪,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没人能够分辨。


  我是俗人,所以只求一晌贪欢,我要的温柔他给不了,自然别人也能给。


  他的唇舌之间是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一点一滴的深入我的灵魂里,他慢慢的吻,慢慢倾下身子去,我的身子贴在栏杆上,血液涌入脑中,叫我觉得晕眩,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冷风夹着雨徐徐吹来,带着凉意,我却更热。


  手上夹着的520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留下的烟蒂仍然炙手,我不想丢下。


  我迎合他,他的吻也变得越来越灼热,赤裸裸的情欲的色彩,我不拒绝,只是无限绝望,放纵身体享受,理智却在拒绝。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我的呼吸全数被他夺去,脑袋因为缺氧变得一片混沌,只记得我最后死死的被他箍在手臂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我的身体里,蜿蜒成悲伤。


  我的身体已经动情,眼睛里含着氤氲的水汽,微微喘息,可是声音却依然冷静的可怕,“韩晨阳,为什么是我?”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笑起来,“我们都一样,都是一类人。”


  我立刻明白,棋逢对手,他比我厉害,一眼看穿我的本质。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玩一场游戏,他愿意,我为什么拒绝,愿赌服输,心服口服。


  去他的办公室,我忽然想起来,拿起桌上的设计图,撕个粉碎。


  韩晨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江止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把设计稿捧在手里,冷笑,“韩老师,我们要重新来过了,因为,有人有了我所有的数据,如果不出我所料,现在,他的设计效果图做一定比我好。”


  一丝警惕在他眼中闪过,“你怎么知道的?”


  “头发,因为头发,我在我的设计稿里夹了三根头发,是昨晚递过来的时候夹的,如果你没有动过,那么一定是别人动过了,如果是意外,不会三根都没有了。所以,韩老师,我们只好重新来过。”


  他轻笑一声,“江止水,你是挺聪明的,不过五天时间,你拿什么出来?”


  我叹气,口气委屈,“韩晨阳,我要你帮我搞定所有的技术参数。”


  他不动声色,眼神还是那般高傲,“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我摊手,“我一无所有,就看你敢不敢。”


  只一个字的答案,还有他自信满满的眼神,我就有预感,他不是我的指导老师,而是我的同伴,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同伴。


  他说,敢。


  日志 11月3日


  我的执着,与爱共生。


  我点520,一根一根,阿九暴躁,呜呜的叫,我不睬她,第一次让她体会爱情的滋味。


  老徐说,我爱你,与你无关。


  然后我恍然,女人爱上爱情,爱上一种偏执,爱上自己的任性和创伤,或许真的与男人无关,与爱有关。


  一九四八阴寒的天气里,男人漫不经心的过问两三红粉的消息,此时,他邂逅了来信。天空下清寒料峭的城市,因这一封徐徐展开的陌生女人的来信而弥散了纯粹的哀伤。


  她后来自述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不为人所知的爱情。只有孤单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集聚起来。


  这样的感情,我们并不陌生,也许每个人看到这样的一段,会静悄悄的坐在黑暗里追忆起什么,那些被积压的岁月碌碌相识相离遮住的迷恋。很多人如同这个在黑暗处抚摸爱情花朵的女人一样,用矜持和骄傲将热情熬成沉默。


  一次次被介绍给他,他一次次依旧记不得,她是谁。可怕的陌生。


  彬彬有礼的管家第一次问候她的时候,说,小姐,你好。最后在那个几十年如一如的微曦初露的早晨,已经佝偻的老管家抱着一盆花,说,早啊,小姐。


  连他都记得,可是他却不记得,我顿时泪如雨下。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阿九不明白我的泪水,一双眼睛瞪着我,我爱唐君然,也是爱的这般矜持,隐忍。


  可是错误之后,再次相逢,他当我陌生,笑着和我打招呼,如平常朋友,但是我却明白,他全然当我三年不存在,因为即使相隔天涯海角,只要有心,失去的那个人终究还是会找回来,茫茫人海,只有我们刻意去剪断羁绊和缘分。


  我爱他,究竟是爱上爱情,还是爱他这个人,我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我爱他,与他无关。


  天气不好,陆宣一直流血,我要给她买红糖熬红枣枸杞粥补补。


  这个天冷,热气腾腾的粥温暖不了我,我对韩晨阳有臆想,他的体温正好。


  点燃520,我不会抽,我只闻,于是我想念韩晨阳的吻,薄荷清甜,让我上瘾。


  我究竟服从理智还是欲望,我迷惘。


  Who am I?


  我会和他接吻,会不会和他莋爱?


  我不知道,我在路上越走越远,天使和魔鬼拿我的灵魂拔河。


  患有妄想症的爱情(上)


  江止水。


  设计稿被剽窃,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做的好事,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原来的构想,既然不能称之为完美的作品,那么舍弃了也不可惜。


  我是变态的完美主义,近乎自虐。


  新的设计方案是李楠师兄给的提示,他的毕业设计构想。


  如今我们的大本营搬到了韩晨阳的实验室里,那里是国家级重点实验室,进门刷卡,房门有三把不同的钥匙和繁琐的密码,里面随便一个设备就价值几十万。


  我曾经打趣的问他,“怎么不弄一个指纹识别功能?”


  他白我一眼,“我哪里知道,据说是预算不够了。”


  看来,我们两都是对冷笑话情有独钟的人。


  这个实验室是我有生以来见的最奢侈,可是他只当平常,当然,剑桥大学的博士后不会和我这样孤陋寡闻的人一般见识。


  我膜拜他,巴不得把他当神供起来,可是他不屑,没办法。


  李楠师兄的毕业设计构想很新颖,但是他水平远远在我之上,我驾驭不了。


  韩晨阳只给我提点,他的参数做出来完美无缺,可是我一上Solid Work,CATIA就迷糊,手绘画了二十几张图纸,用最原始的AutoCAD慢慢磨,再用CATIA图比照修改。


  我不是机械科班出身,很多时候,只想大哭一场。


  李楠师兄有空就逛过来给我补课,补传感器原理,补信号转换,两天时间,我学的比两年的还多,韩晨阳却不管我。


  但是我知道论UG制图,他在我两个等级之上,三年前三维论坛上贴出五张渲染高手的图,虽然被处理过了,但是楼主直言,说是从国外网站上非法转载。那时候,有人留言,这作品就是他一个朋友闲来之作,图片上的水印有名字——“韩晨阳”。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和他站在一起觉得荣幸,却没有压力。


  不像和唐君然在一起,我总是觉得离他很远,他的高度,永远是我达不到的。


  我熬夜在实验室赶图稿,韩晨阳就备课、改试卷,一个人占一张桌子,左右两边,分庭抗礼,我做事毛手毛脚的,通常前一秒还拿在手里的直尺,下一秒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他叹气,终于露出怜悯的神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类似我以前学美术用的工具格子,“用完了就往这里扔,别告诉我你懒的扔!”


  我撇嘴,三角板“哐当”一声就砸进格子里,韩晨阳思索一会,“发出声音的话,我就把你丢到物理实验室的低维功能材料实验室去。”


  我瞪他,他径自去改试卷,尽管我之后又陆续发出非刻意和刻意为之的声音,他都没再抬起头,专注的像我不存在似的。


  我觉的挫败,不再去胡闹,手下越来越顺利,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就可以完工。


  完工之后我要大吃一顿,自己吃一顿,给阿九打包一顿,然后大睡一场,爬起来,准备熬第二轮的夜,数值考试。


  我正在幻觉中,冷不防后面有人跟我说话,“吃饭去。”


  我忙的几乎贴在桌子上 “帮我带一份,黑椒牛柳,让他家少放点胡椒,省的辣死我。”


  韩晨阳点点头,转身就走,我喊住他,“帮我带瓶百威,回来算钱给你。”


  他不出声,每天实验室垃圾箱里堆的酒瓶或许已经知道,我最近沉迷酒精,不可自拔,他这么精明,但是不一定猜的出缘由。


  我失眠,大段的失眠,自从我见了唐君然,就开始,一闭眼,就是大片的黑白,以及他的眼眸,温柔的,含笑的,轻烟朦胧般的在脑海中明了又灭,灭了又起。


  强迫症,我怕有一天我忘了他,只好不断的想起。


  韩晨阳不让我在实验室里吃饭,我端了饭盒坐在楼梯道上吃,李楠师兄的实验室就在楼下,我开饭时候,他必然出现。


  此时李楠师兄陪我坐在楼梯口,“设计图稿准备怎么样了?”


  我捧着饭盒,享受般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没有牛柳吸引我。”


  他大笑,“还有三天时间,你还有心思放在吃上,我真是佩服你。”


  我递给他一双筷子,饭盒里黑椒牛柳量足,鲜美多汁,他也不客气,夹了一块边嚼边嘀咕,“上肢运动带动传感器位移发生变化,该变化的电压被控制器采集后生成控制信号,控制相应的电机转动,你可以考虑使用气弹簧这一储能装置。”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头脑中立刻浮现那份设计稿,差点把饭盒丢下来,进去重新修改,好在李楠师兄一把拉住我,“你好歹也把饭吃完吧。”


  我们两分一盒饭,实验室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全部都是哥们。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韩晨阳显然是不太能接受我们同门的情谊,微微皱着眉头,表现了他对我们这种亵渎实验室的做法的不满,我嘱咐李楠师兄,“晚上记得打包夜宵,一碗热馄饨,不要加胡椒。”


  他收拾楼梯上的饭盒,看着我的脸噗哧就笑出来了,“止水,你当你是阿九呀,吃个饭脸上尽粘饭粒。”很顺手的就拿面巾纸帮我擦掉。


  我只当自然而然,“买好了打电话给我,我去你实验室。”


  随即瞪向韩晨阳,谁叫你不让我在实验室里吃,好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反而笑起来,双手闲散的插在口袋里,眉梢飞过一丝欢喜或是称之为的戏谑,“馋猫。”


  我恶寒,连忙窜进实验室,乖乖打开电脑,继续做工。


  去吃完馄饨,暂时不想回实验室,拎了百威坐在实验室楼梯上,透过墨绿色的玻璃窗,外面灯火阑珊,无论那一栋楼都亮着灯光,还可以看见人影攒动。


  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但是我总是有一种错觉,我不属于这里。


  麦香味满满充溢了口腔,虽然酒精的度数只有十一,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白开水一样的,但是也许是心理作用,我愿意想象我喝醉了,然后一睡不起。


  我想我应该去看医生,安眠药,或者心理治疗。


  手上的啤酒罐被轻轻的挪走,我并不惊讶,对上韩晨阳那双深邃的眼眸,“韩老师,怎么还没回去?”


  他把罐子放在手里把玩,并不回答我的问题,“酒量不错?”


  我骄傲,说话语气都不自觉的上扬,“还行吧,也就一斤白酒,一瓶红酒这样,关键是要看心情。”


  他笑,然后拿罐子敲我的额头,“以后不准把酒带到实验室来。”


  我点点头,“我也觉得青柠郎姆预调酒比较好一点,唉,回收破烂的说玻璃瓶多少钱一个的,是不是比铝罐的贵一点?”


  他赞许,“你砸黑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


  呵,原来那天的精彩表演都给他看去了,我撇嘴,“年轻,总是有点冲动。”


  他不置可否,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建筑物,问,“韩晨阳,你有没有失眠过?”


  “没有!”他笃定的回答,“我该睡则睡,一向睡眠很好。”


  我嘀咕,“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是睡眠好。”拍拍衣服站起来,“我今晚不回去了,通宵。”


  他“哦”了一声,站起来,仰起头“咕嘟”就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了,我看的目瞪口呆,脱口而出,“哎呀,韩老师,那个叫间接接吻。”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小孩子想法。”然后极其潇洒的走下楼梯,戳我的后背,“锁好门,关好窗,害怕了打电话给保安,饿了打电话给你的李楠师兄。”


  我反问,“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一顿,目光一沉,“暂时你还不需要我,走了,没事不要骚扰我。”


  我在心里咒骂他,转念想想自己此举幼稚,便极其潇洒的挥挥手,“慢走。”


  他不睬我,径自走下去,楼梯道上的灯光洒下来,他的背影就融入橘色光华,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子边缘睡着了,大概是五点多钟时候,而现在有人在我肩膀上拍,喊我,“江止水,起来了。”


  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个人是谁,而是跳起来检查是否图纸上沾上口水,所幸我的人品极好,睡相也算优雅,我抱着图纸做劫后余生状。


  韩晨阳笑,拿过电脑看,“还差一点点,这里,恩,做完了就直接打印出来吧。”


  我点头,试探的问,“通过了?”


  他“恩”了一声,“把图纸给我,我帮你装订好,还有设计书,封好了直接交到院办。”


  我兴奋不已,想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怕唐突佳人,只好作罢,打印了设计书,韩晨阳帮我打孔,装订,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江止水,我去看了一下你们的作品,发现没有人跟你原稿近似的。”


  我眉头一皱,“这么说,难道没有人动过我之前的设计图稿,我猜错了?”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你猜对了,但是动过你设计图稿的人,目的不是盗用你的数据或是创意,而是……”


  “而是为了让我知道图稿被动过了,然后弃之不用,在五天时间内,欲哭无泪?”我笑起来,随即长长一声叹息,“可惜,我还真随了他的愿,韩老师,我是不是挺笨的?”


  “某种意义上你是很笨。”他熟练的帮我封材料袋,“不过这次做的很棒,很用心。”


  我笑起来,窗外的天空蓝的通透明澈,十一月的空气已经凉意十足,一阵风吹来就如冰镇柠檬水沁入肺里,心底最深处如有清泉流过,“谢谢你。”


  交完稿件,韩晨阳带我去吃早餐,地点是学校街边的粥店。


  我抑郁,呵欠连天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我认识,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韩晨阳,看我们两的眼光暧昧,尤其对我呵欠的频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黑暗与邪恶,这就素人生,我想起兔斯基,就觉得亲切、可爱。


  老火粥做的香醇正宗,我也没心思去计较别人的眼光,韩晨阳都不在乎,我在乎啥,他吃牛肉粥,我要皮蛋猪肉粥,我不吃葱花,全部倒给他。


  他也当是平常,然后把茶叶蛋的蛋黄拨给我,我把皮蛋挑给他,很自然。


  和李楠师兄吃饭时候一样随意,但是又不一样,我认识李楠师兄五年之久,认识韩晨阳不过一个月,可是却熟稔的像是好久的朋友,而且不止是朋友的感觉。


  老夫老妻——这个词从我脑海里邪恶的跳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刚端上的汤笼,疼的我“嘶嘶”的抽气。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韩晨阳递给我纸巾,“小人一欢就惹祸。”


  我老实承认,“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韩老师,你运气太糟。”


  他点头,伸筷子去夹生煎包,金色的表皮香脆可口,“我知道,但是习惯就好了。”


  我再度无语。


  患有妄想症的爱情(下)


  他送我回宿舍,叮嘱我,“数值快考试了,题目百分之九十是从题库上面出的。”


  我已经困的没了神志,迷迷糊糊点头,“谢谢你的information啊,韩老师。”


  我打算上楼,转过头来,却看他靠在墙边抱着手臂,那个样子,好像有话要说,我不由得停住脚步,侧着身子抬头看他,他眸光如水,微微荡漾,汩汩的流到我的心里,像是能透彻心扉,“星期五我生日,晚上有空吗?”


  我闻言有些意外,“恩?韩老师你生日,呵,生日快乐!”


  他眯起眼睛,抿起嘴,显然对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有些介意,“我已经不是你老师了,以后就叫我名字或者师兄都可以,还有,我比较希望星期五时候听到你说‘生日快乐’!”


  忽然有些惧怕这样的韩晨阳,太强势,太专注,我垂下眼睛,模模糊糊的回答,“知道了,韩晨阳,我去好了吧。”然后我眼珠一转,“事先说好了,我可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你可别后悔,追着我要礼物。”


  他没再说话,笑着点点头,维持这种安静宁谧的气氛,我上了楼,才发现他往回走。


  蹲下身子去摸熟睡的阿九,“小美女,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呢?”


  我睡不着,尽管神志已经困倦到了极点,但是耳朵可以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震动,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就让我心不停的跳动,自我折磨。


  我辗转反侧,现在唐君然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医院住院部查房,还是在门诊陪着老板坐诊,还是在宿舍,还是在街上,还是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在我的学校里,他会不会来找我。


  我躺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这样揪心的想法,呼吸声声急促,忽然间觉得又悲又喜,满心的悲伤夹杂着满心的欢喜,整个身心同时处于两种极端的煎熬中,冷的热的交缠在一起成绵延的细线,命悬一线。


  我呆不下去,会窒息,会被自己逼疯,我穿好衣服下床,拎起钱包就往外面冲。


  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天地之大,我却没有归途。


  鼓楼医院还是那般的吵杂,从公交车上下来形形色色的人,街道两边的医院大楼对峙,不高,时不时有人走来把窗户关上或是开启。


  唐君然,在哪里,他是不是在某个病房,笑的温和。


  我突然丧失了去找他的勇气,或许说,我来到这里只是寻求自我安慰,并不想是来找他,更不期待能够看到他。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忽然想起小时候喜欢的七哥哥,他家在我家前面的楼,可是自从他上了初中,我们很少见面,那时候我回家前总是喜欢呆呆的在他家楼下站上一会,有一次被他撞见了,仿佛被戳破心思一样,落荒而逃。


  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感情叫喜欢。


  直到自己做出来,傻傻的在医院楼下看一个不知道是否在里面的人时候,我才知道,有多喜欢这个人,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有多胆小。


  沮丧的沿着街道走回去,十一月的南京已经有了初冬的气息,路边的法国梧桐纷纷下落,行人步履匆匆,只有我悠闲的踢着小石子。


  去哪里,我问自己,隔壁是唐君然的母校,对我而言,那么熟悉。


  我曾经偷偷的溜进来,走过每一栋大楼,经过每一间教室,自习室堆着医学书,临床医学概要,组织胚胎学,中药学,生物化学,预防医学,方剂学。


  那是时候我多么强烈的希望,如果上天给我一次机会,再一次高考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所医科大学,名正言顺的做他的师妹。


  可是如果他不爱我,天天见面更是一种折磨。


  我在那栋爬满常青藤的民国老楼前停了下来,唐君然以前跟我说过,他们大半的课程都是在这里上的,他喜欢坐在最旁边的位置,那里每天太阳第一个照射的地方,冬天暖洋洋的,撑着脑袋就能睡着,夏天炎热,抬起头就可以看见篮球场上如火如荼的比赛。


  那时候我坐在学校新建的十九层教学楼里,闻着油漆和涂料的味道,吹着冰冷的空调,却无比憧憬那个头顶上“呼呼”转着的电风扇和爬满绿荫的老楼。


  只是忽然有一个人拍我的肩膀,口气十分怀疑,“江止水,是不是你?”


  我一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董安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撇嘴,“我要考这里研究生,先来寻导师来着的。”


  我惊讶,然后才恍然,“哦,你是五年制的,比我后一年考。”


  她咬牙切齿,作势要来掐我,“江止水,我才闭关一年,你就不认识老娘了,你最好祷告你别有什么疑难杂症,落到我手上你就惨了!”


  我大笑,“董安妍,你就吹吧,谁不知道你给老张开的那副补肾的药其实是清热凉血的,南京医科大要不要你还不知道呢,三脚猫一只!”


  她搂住我笑,我却几乎落泪。


  董安妍,我有很多话要问你,你和陈禛最后怎么样了,你怎么两年都不跟任何人联系,你怎么变瘦了,原来的你,是个可爱的胖娃娃。


  很高兴遇到你,我最好的朋友。


  我请她吃味千拉面,大洋楼下。


  她没变,喜欢加酱油,味千所有的口味都清淡,但是她舍弃不了,不愿意换苏州面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顶着黑眼圈,虚心的请教,“董医生,我失眠。”


  她抬眼,不屑,“失眠的定义,入寐困难或睡而易醒,醒后不寐连续三周以上,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我气恼,“董安妍,你这个没有医德的家伙!”


  她哈哈大笑,然后露出一脸的狡黠,“失眠多为情志所伤,你有心思才会失眠。”


  我老实承认,“是的,我想他,想的我睡不着。”


  “恩?”她脸色终于变的严肃,“是常泽?不会吧!”


  我摇摇头,漫不经心的挑着碗里的面,“唐君然。”


  她似乎对这个名字还不是很有印象,犹豫了半天,“是不是那个,算是我师兄的那位,我晕,太不可思议了,你都没跟他在一起过,居然念叨了人家三年,疯掉了,疯掉了!”


  我眯起眼睛,笑的自嘲,“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世界就是那么奇妙。”


  她只是叹气,没有再提起,连自己的事都只字不提。


  新街口总是南京人流最多的地方,我们手挽手,一如以前一样,穿过地下道,走在人群里,电影院又有新的电影上映,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导演。


  可是现在有了迅雷,有多少人愿意花钱去看一场电影。


  董安妍望着天空,笃定的下结论,“今年南京会有一场大雪。”


  我想把身体的重量卸一部分在她身上,“安妍,一定要回来。”


  她却一贯的沉默,我抬眼望去,忽然有一种感觉,我这次的回归,就是为了结束一些事,然后再继续生活。


  我明白,我的失眠会慢慢的好,即使那个人还是不爱我,我仍然要爱自己。


  耳边响起Sweet Box的On The Radio——Is there anyone on the radio?Listen to my song and let it go,Is there anyone on the radio? Come along with me cause I'm feeling low,Oh it's just goodbye。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失眠,叫妄想症。


  世界那么大,我每天和千百个人擦肩而过,我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世界又那么小,让我到哪里去寻找第二个唐君然。


  去鼓楼医院——又是冷笑话一只。


  我本身就是一个冷笑话。


  日志 11月6日


  我爱你,爱到失去了自己。


  我失眠,大段的空白,我开始有想法,如果我在蒋迎熙之前遇到唐君然,他会不会爱我如爱她一样,待我如待她一样,如果我现在,或是他现在去找我,我们是否可以不管不顾过往,抵死缠绵。


  望一眼,便知是相思成灾。


  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只有一个人的丰盛的晚餐,只有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手机留言信箱,永远开着门等待,夜不成寐,食不下咽。


  恋上了,失去了,无法控制的想念,臆想成了痴,成了一个人的爱情斗争,没有对手。阿sa在《妄想》里就扮演这样一个因爱痴狂的妄想症患者,男友在她熟悉的屋子里走去,在朋友的提醒下,才清醒,不是走丢,而是离开,抛弃了她。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等待情人的焦急,深夜孤独时的期盼,梦醒时分的胡思乱想,不可抑制的抓狂,没有人跟她搭戏,她沉浸在自己妄想出来的爱情城堡里,在每一扇窗户上都装上了枷锁困顿自己。


  就如on the road里面,女孩子问,收音机里有人没有,听我唱歌,然后忘却。


  两年后的今天,前男友成了自己好友的丈夫,她在现实中杀死了无辜的男友的替身。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能爱到多深。


  爱你爱到杀死你,有时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有的时候,爱情的执着的一面是令人恐惧与害怕的。


  当爱要消失不在,不是每一个人都学会放手。


  有一些人就是会令自己在过去中不可自拔,不肯看到将来,宁愿自己一个人扮演着爱情还在时候的角色,上演着一出凄凉的爱情剧。


  我也是,活在过去不可自拔,可是,我有分寸。


  我学会爱自己,即使还不够。


  我睡不着,可以看电影,看小说,韩晨阳要过生日,我不会不送东西的。


  三年前,唐君然的生日,我寄给他一本绘本,全部是自己手绘的,精致的让陆宣动容。


  可是他不动容。


  我执笔,感觉到手心常年握笔的老茧,阿九抱着水彩颜料欢快的在地上打滚,日子无聊,她也会寻找乐子。


  我下笔,灵感源源不绝,那么这个绘图故事就开始了。


  名字叫“钻石做的耳钉”。


  背负旧爱如何爱人(上)


  江止水。


  “一、


  我喜欢你——男孩子笑了,浅浅的微笑,她看得沉醉,如果现在他身后有一棵五月的樱花树,风起花落,美好的少年,美好的季节,奉上美好的爱情。


  二、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一定不要来找我,因为那是爱情最美的死亡方式。他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流吐出一字一句,像是中古世纪的巫师,预言一场劫数,言之凿凿。


  三、


  年轻时候的爱情总是那么脆弱,持续冷战的两个人就这样分道扬镳了,但是谁都舍不得彼此,因为谁都不愿意放弃自尊,因为那一年,他们都是不顾一切的孩子。


  四、


  很久以后她开始依恋另一个男人掌心的温度,开始喜欢他的生活单线条,她决定去打耳洞,因为当年的男孩子承诺,她嫁人的时候,要送给她钻石做的耳钉。


  五、


  可是,左耳的耳洞已经弥合,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肉骨头作为纪念,两颗璀璨的钻石耳钉就这么静静的躺着,那就是她用一辈子的梦想换回的礼物,一段年少轻狂的回忆,一个让她看过永远的男子。


  六、


  眼泪是某段爱情的名字,当眼泪变成钻石的时候,已是尘埃落定,谁是谁曾经深爱的女子,说过的话是不是真实,已不重要,她已经成为他人的妻,男子奉上钻石留下孤单的背影。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七、


  她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努力做一个没有回忆的新娘,只有右耳垂闪烁着钻石的光芒,一点一点,像是流不完的泪水。”


  我伸手去取白色颜料,吓了一跳,阿九也许是饿了,抱着锡管啃,我拎起小美女,她冲着我拳打脚踢,很是不满。


  我粗心,没有吃饭,也忘记了小美女的晚餐,可是现在已经是半夜。


  只好拿起钱包,拧开房门,阿九又任性撒娇,抓着我的鞋带,让她松手她咬的更紧,我终于挫败,“小美女,你想出去?”


  我去取大布袋,把她塞进去,也许是第一次亲历“套中猫”的生活,阿九显得很兴奋,两只绿色宝石般眼睛炯炯有神,装乖卖巧的享受她的权利——空运。


  夜凉,走在路上,街边的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投下影子,斑驳凄冷,到处都是流转的灯光,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更显得冷清。


  苏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冬日的深夜,隔着玻璃窗看着灯火通明的小便利店,温暖而又幸福。我想起了广州的7-11,也总是在这样寒气逼人的夜晚,不经意间就被诱惑,推开门,像只刺猬般蜷缩进店中,要一份鱼蛋或是一杯红茶。


  小男孩在打瞌睡,看到我进来连忙跳起来,我礼貌的笑笑,从货架上取下泡面、火腿肠、酸奶,然后又要了热腾腾的茶叶蛋和烤肠。


  阿九闻到烤肠味就按捺不住,我把她放下来,她亦光明正大在店门口吃起来。


  他帮我把杯面加热,我敲了一个茶叶蛋进去,大大方方的坐在一边和他聊天,这时候,一个熟悉的人进来了,我愣了一下,举起手,还有些僵硬,“好呀,韩晨阳!”


  他不睬我,径自走到货架上,一排一排的跺过来,最后发出一声喟叹,“终于找到了!”


  我实在好奇,凑过去一看,顿时很挫败——强力万能胶。


  三分钟后,我抱过杯面就开吃,他在一旁粘眼镜,用镊子挑起胶水,然后在眼镜的断处仔细粘粘,几分钟后,柜台上干干净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简直膜拜,五体投地,要知道我曾经用万能胶把手粘在一起过,要不就是把桌上弄上一大摊的黄色液体,最后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用万能胶。


  我有些奇怪,眼光一直往柜台的格子瞟,“韩晨阳,我以为你来买那个的呢!”


  他抬头,眯起眼睛,“什么东西?”然后他看到我目光所及,很不屑的白了我一眼,“小孩子一个,整天脑袋里面不知道想什么东西的,这么晚了还出来游荡。”


  我托着脑袋毫不顾忌的打量他,第一次见他戴眼镜,觉得效果好的出奇,冷峻凌冽的眸子隐藏在一双眼镜之下,大隐于世,散发出清冷儒雅的气息。


  只是我好奇,“你近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摇头,“防辐射,平光镜。”然后他又补充,“我哥哥是远视。”


  我埋头吃,心想,你哥哥远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不过想想,估计他的意思是因为他哥哥是远视,所以才有了他的存在,计划生育。


  顿时庆幸,韩哥哥,你远视的太好了,不然国家损失了多好的一名人才。


  喝完最后一口汤,我觉得身上热乎乎的,阿九也安静许多,饭饱之后似乎对帅哥不甚感兴趣,挑起她高傲的眸子,冷冷的注视了他一会,转向别处。


  只是,她刚才的眼神真的好贱,明明就是对帅哥心怀鬼胎,还刻意不屑的样子。


  韩晨阳对阿九挺有兴趣的,“你家的?”


  我撇嘴,“混吃混喝的,谁知道哪天这家伙嫌贫爱富,抛弃后妈投靠别人去了。”


  他笑起来,“猫儿是挺难养的,我家以前养过一只,大肥猫一只,可是很机灵,机灵到我家都不敢买鱼,一买准得被叼走了。”


  “后来呢?”


  “不知道,我去了德国以后,就不知道小家伙的下落了,再回来,差不多都忘记了。”


  我伸手准备拉门,韩晨阳先于我把玻璃门拉开,“我送你回去吧。”


  屋外简直和便利店是冰火两重天,寒风瑟瑟,我搓手跺脚,无比怀念自己温暖的被窝。


  我牙关打颤,“我要去睡觉了,哦,不对,是冬眠,我要去冬眠了。”


  韩晨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身子骨在寒风中依然挺拔,我忽然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够教导出又傲气又傲骨的人。


  他追问,“怎么这么晚还跑出来,天这么冷,虽然南京治安不错,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不安全的。”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了就后悔,“还不是为了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他“呃”了一声,停下脚步,挑眉,语调不自觉的上扬,我明显听出一丝笑意,“你不是说不送礼物吗,怎么变卦了?”


  我笑笑,“韩老师,你生日请我们去哪吃饭?”


  他迟疑了一下,“向阳渔港。”


  我望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奢侈,“向阳渔港好贵的,你说我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能不意思一下?”


  他噗哧一下笑出来,我抬起头来,看见他遮在眼镜下漂亮的眉眼,清澈的眼温暖了冷清的线条,那股倨傲也荡然无存,在校园昏暗的路灯下,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从口袋里掏出湿巾,顿时一股茶香扑面而来,我本能的别过脸去,谁知他轻轻的托起我的下颌,把湿巾附在我脸上,轻轻的擦,“我猜猜是什么礼物,手绘?”


  我嘀咕,“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起来,“你的脸颊上有一块红色颜料,手上更多,五颜六色的,跟画板似的。”


  我邀功献宝似的欢喜,“我快画完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谁知让他一陪就是大半夜,我用卡纸装裱,白底上用针笔描花纹,各种式样,勾云纹,莲瓣纹、卷草纹,配上淡淡水粉画,很是古韵十足。


  然后放在窗口,让风自然吹干,韩晨阳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脸问,“好像生日礼物要当天送吧,但是你现在就给我看了。”


  我撇嘴,“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这个人就挺虚荣的,就喜欢别人赞扬!”


  他笑,一页页翻,“我确定你肚子里面藏不住什么秘密的,不过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我心花绽放,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毫不客气,“那是,我可是美术科班出身!”


  “那为什么学机械?”他目光如炬,直直看进我的眼底。


  我一个脑袋两个大,“我告诉你,看在你曾经是我老师的份上,实话,我这人挺虚荣的,你也知道,每次人家问我专业,我说学艺术的,嘿,你不知道别人那眼神变得多不屑,于是我就打算研究生咸鱼翻身,你说,一个女生去学工科,还是机械类,该多牛!”


  他了然,“从某个方面来说,你确实挺虚荣的。”


  我眯起眼,手稿在橘色的灯光下浮现出浅浅深深的色块,连勾线的痕迹都泛着浅青的光泽,不由莞尔,那个原因,不过是一个方面,而最重要的是,我不愿意输给蒋迎熙。


  她学建筑,我学机械,干起架来,推土机铲平建筑工地,想想就很优越。


  韩晨阳在仔细的看那些画,一如既往的专注,他鼻梁上架了一幅眼镜,可能是没留意,一直都没有摘下来,眉眼柔和清浅。


  我好奇,“韩晨阳,你说戴眼镜接吻会不会很碍事?”


  他不抬头,“不知道,没试过。”


  我不死心,“你不是戴眼镜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戴眼镜时候都是用电脑,平时不戴的。”他摘下眼镜,唇角露出一抹高深危险的笑容,“江止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挑逗我。”


  又是那个倨傲不羁的眼神,眼眸深邃,暗涌在黑暗夜里静静的流淌,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可是,没来由的,我对这样的眼神有排斥的感觉,这个男人,总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我撇嘴,“哼”了一声,转身坐在床沿,没好气的逐客,“我要睡觉了,不送了啊!”


  他轻轻的把绘本合上,拍拍我的脑袋,“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我回实验室了,明天下午我就不来接你了,李楠会带你去的。”


  我顺势倒在床上,头一着枕头神志就飞远了,迷迷糊糊的应答,“是今天还是明天?”


  他笑起来,“是今天。”


  我抬起手,挥挥,“慢走!”


  他“恩”了一声,就没了声响,我一头栽进黑暗,眼前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无数的暗影。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想我真是累坏了。


  背负旧爱如何爱人(下)


  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第一眼竟然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错觉,地板上的画具已经被收拾好好的,水彩盒盖的好好的,一排排的水彩笔放在窗台上。


  第一反应是韩晨阳收拾的,我低血压,赖了半天床才起来,又愣了一会,才穿衣吃饭。


  虽然是十一月,中午的阳光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给陆宣打包午饭送去她的宿舍。


  我不愿意提及很多东西,因为当一个人深陷困境的时候,不是别人用话语让他清醒的,而是自己才能让自己走出来。


  但是陈薇对陆宣挺不耐烦的,她私下跟我说,“不就一个流产,多大事情似的,那家伙夜夜不得安眠,上课不去,在宿舍把自己搞得死气沉沉的,我都怕她想不开。”


  我笑笑没多说,只是有些介意,“过段时间就好了。”


  吃完后,我拉着她出去走走,外面阳光正好,偌大的校园平添了很多生气。


  她挽着我的手臂,一如大学时候那样,可是脸上没有了当时的神采,不安、憔悴、敏感统统写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止水,我和他分手了。”


  我“哦”了一声,点头,“很好,我支持你。”


  陆宣笑起来,即使很牵强,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我要好好生活,不想男人了。”


  我夸张的点头,“很好,很强大,很和谐,相比现在,你以前真是很傻很天真!”


  她噗哧一下笑出来,笑容久违,“我不跟你胡闹,你就会打击我,嘴巴太坏了。”


  我莞尔,“能被我打击是福气,有些人我还不屑打击呢!”


  她没再接话,阳光透过她发梢照在她脸上,浅淡清风般的笑容浮现,“止水,以前真好,那么快乐,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风把她这句话吹散,我的耳边尽是一片苍茫。


  没有岁月可回头。


  晚上李楠师兄接我去吃饭,我不喜欢打车,宁愿去挤公交,平常的下班高峰,华灯初上,站牌下等待那车明黄的温暖徐徐过来,塞进密密匝匝的人群,规律的拥堵,然后随着公交车一起摇摆,移动广播电视里放着介绍南京各大景点的节目。


  我指着屏幕问,“师兄,你去过那个教堂没?”


  他抬起头,有些意外,“圣保罗教堂,白下区那个,没有去过。难道你是基督教徒?”


  我摇摇头,“不是,没什么,只是很好奇,问问而已。”


  他笑,“是不是准备考试了,要临时抱抱上帝的脚?”


  我做悲切状,“要是有用的话,我天天给上帝烧香算了!”


  视线一直没有从节目上移下来,一幕幕的都是绿荫围绕的教堂,有雕花彩色玻璃,巨大十字架,通明的吊灯,我不由的心存向往,李楠师兄不知道,当年唐君然答应我的三个生日礼物,其中一个就是陪我去这所教堂。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到向阳渔港时候,已经迟到了,韩晨阳站在大堂里面等我们,微微锁着眉,李楠师兄抱歉的解释,“不好意思,迟了,路上有些赌车,小丫头非得做公交车。”


  他有些意外,目光转向我,倒也没说什么,“上去吧。”


  一进包厢,我就被吓到了,一半的人是我不认识的,而且衣冠楚楚,看上去很有来头的样子,其中一个美女姐姐特别亮眼,站在窗前笑靥如花,小波浪的卷发,粉白相间的高领毛衣,下配一条嫩黄的及膝短裙,脚上是一双带透明水钻的白色浅口细跟皮鞋。


  简直是从时尚杂志上走下的都市丽人,我不淑女,也不熟女,充其量是宅女一只,永远到不了那种羽化登仙的境界。


  李楠师兄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礼貌的寒暄了一会就落座,也许是觉察到我放空的眼神,低声问我,“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我点点头,诚恳的回答,“别扭,但是没办法,我的信条就一个字——吃!”


  他笑起来,“好样的,别抬头的吃。”


  澳龙刺身口感极佳,拆下来的龙虾头翘须昂扬在木船上,耀武扬威跟活生生似的,冰上隐隐浮动着白汽,衬得龙虾肉晶莹剔透,还有烤鳗香嫩,小鲍鱼的肉质很结实,扇贝味道鲜美,黑椒洋葱牛仔骨,都是我爱吃的。


  这种地方,偶尔来吃还是可以,如此消费,我还是汗颜。


  几圈敬酒下来大家也差不多都熟悉了,原来我们不太熟的人都是省里有些来头的人,还有中央的,来这里开会,官僚和学生一桌,实在诡异。


  我不喝酒,尽管是2000年的法国Chateau Margaux波尔多,我仍然喝我的菠萝果汁,我心情不错,没必要用酒为难自己。


  我的胃已经被威士忌喝坏了,只能容的下低浓度的酒精。


  吃到差不多最后时候,我起身去洗手间,外面空气很好,不由的多站了一会。


  深秋的南京,华灯初上之际,投身于黑夜的怀抱之中,豪华饭店,灯火通明,包间大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窗外是流云暗夜,天上人间,竞相辉映。


  我看的出神,冷不防后面有阵阵清甜的酒气传来,还没回头,手腕轻轻被钳制住,真是卑劣的游戏,我不由的皱眉,“韩晨阳,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笑起来,走廊璀璨的光华齐齐坠到他身上,说不出的温柔,深黑的眼眸中敛去了那股倨傲的神采,他附在我耳朵处,低沉醇厚的嗓音,“小孩子,帮我一个忙。”


  我心里明白了八分,探头一看,美女姐姐身影出现在转角处,不可抑制的笑起来,“风流债,债主上门了,欠债还钱,没钱央告,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不是英雄。”


  我挑衅的看着他,他掠起我耳边的长发,在手指上缠绕,丝丝缕缕撩的我的脖颈发痒,刚想伸手去阻止,他的薄唇便贴在我的唇上,辗转吸吮,一点一点再一点,我模模糊糊的问,“非得搞成这样呀,拍电影都是利用视觉假吻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唇上轻轻的被咬了一下,我吃痛,他小声嘀咕,“小孩子,专心点!”


  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我的大脑开始失灵,看上去薄凉的嘴唇吻上去火热,直至滚烫,简直不可思议。他的舌在我舌尖挑逗,让我魂不守舍,亲吻如春水流泻,无处不在,掀起无数的涟漪,我能够尝到他嘴里香甜的红酒味道,我甚至有种坠入蜜糖水的错觉。


  一半的假戏,一半的真做,我们游走在暧昧的边缘,不进不退,保持平衡。


  他离开我的嘴唇,辗转到了我的耳垂,极其晴色的啃噬,然后一路向下,沿着脖颈到锁骨,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我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难得我还保持清醒,承受两重火热的煎熬,虽然看不到美女姐姐的表情,但是毒辣的目光让我如针毡一般,只想隐身或是掉线。


  我低声问,“韩晨阳,美女姐姐是你老情人?”


  他愣了一下,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口,“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不知道就别开口。”


  我嗤之以鼻,“冷血的家伙,跟我这个小孩子在这里做戏,刺激人家美女姐姐,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他的手托起我的脸颊,眼眸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让她死心!”


  我觉得可笑,又有一丝怜悯,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他微微怔住了,我顺势附在他用粤语低低的说,唇角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耳廓,“何解你用情没法专一点,挂着那大情人嘴脸,为何原是刻薄自私,身边女士甘心去受你欺骗,谁都盼望能为你做错事,宁愿到未来又自哎自怨,星相书一早说出,别缠着那迷人而自私的天蝎!”


  他轻笑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相信星座一类的东西,单纯的可爱!”


  我被歧视,很不爽,转头看去,美女姐姐已经很识趣的离开,连忙松了手,正色对他说,“你生日的超值附赠,怎么说你也太赚了,我先走了,不陪你玩了。”


  他也不挽留我,手一松,“我送你回去?”


  我刚想拒绝,一旁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我送她回去!”


  我有些惊讶,“赵景铭,你怎么在这里?”


  赵景铭一旁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见此景,便纷纷告别,他上前几步,站在我的身边,对着韩晨阳伸出手,“你好,赵景铭。”


  一瞬间,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韩晨阳的眼眸凌厉的一闪,那股傲气和超然自上而下散发出来,他勾起唇角,微微的笑,“韩晨阳。”


  赵景铭心里怕是也有了谱,声音也变的柔和,问我,“止水,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冲着韩晨阳礼貌的笑笑,然后进包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饭店。


  赵景铭走在我前面,不说一句话,嘴唇紧紧的抿着,我觉察到一丝冷僵,无奈的笑笑,“赵景铭,好巧啊!”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突然停住脚步,清澈的眼睛深藏着暗流,“是挺巧的,江止水,不巧我还看不见你们两亲热的镜头呢!”


  我满不在乎的撇嘴,“非礼勿视。”


  他“哼”了一声,“你男朋友?”


  我沉默,他再问,“你情人,还是你金主?”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不是一道公式或是一张图纸就可以解释的,你问我,我是真不知道!”


  他开了车门,我刚想坐进去,他却一把拦住我,“江止水,你是不是又寂寞了,还是无聊了?”


  我甩开他的手,“你没资格管我,省省心吧!”


  他沉默,上车,发动引擎,奥迪打了一个漂亮的弯,上了快车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透出说不出的苍凉和倦怠,我看着他,他专注的开车,垂下的眼帘浮起一层青灰色,原本俊逸的脸庞,有种不知名的绝望。


  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赵景铭,不是那样的,我若是能喜欢你,我十年前就喜欢上了,何苦等到现在,你不明白,我又多恨自己不能、爱不上你。”


  他没有开口,我继续说下去,“我爱一个,定然不是对你这样,即使他对我不好,我只想对他一个人好,可是对你,我好不起来,我会刻意的对你很坏、很残忍,甚至算是利用,而现在我对你这样,不是因为不爱你,是因为我努力了,却怎么也爱不上你。”


  “对韩晨阳,我只是好奇,我想知道,经历了唐君然,我还有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不管怎么否认,江止水,你还是不甘寂寞。”


  “可是,赵景铭,我还是爱不上。”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没有犹豫的接了起来,那边却没有说话,梁洛施的声音清楚的传来,“明知你是那,莫测变幻傲气的性格,无数个女生,想接近你无奈有点怕,如所爱是你定会流泪嘛,谁亦知天蝎这种星座可怕,和你做情人是错吗。”


  韩晨阳问,“你刚才说的是这首歌的歌词吧。”


  是的,这首歌真是绝妙的讽刺,对韩晨阳,对我,对喜欢他的女人。然后我看见赵景铭眼光从我手上掠过,冰一样的薄凉,让我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厌倦感,厌恶自己,厌恶那种不明的暧昧,厌恶他的诱惑,厌恶自己的回应,我轻轻叹气,“韩晨阳,我们会遭到报应的,所以到此为止吧。”


  然后不等他的回答,合上手机,身子重重的砸进座椅里,闭起眼睛,喃喃自语,“我要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奥迪擦过高楼霓虹,我只觉得往事随风,呼啸着在耳边掠过,我听见小时候爷爷家大院里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但是那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也许,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日志 11月7日


  寂寞长成什么样子?


  爱情吱声一句,从此在三个地方以不同的姿势行走,东京、台北、上海,记号记录每一段感情,台北有海边和记忆拼凑。痛苦的回忆让她不忍离开。


  而接受爱情对她来说是一次挑战,所以她宁愿麻醉自己,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曲,让一个听不懂她说话的日本男人依偎,只是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是情人,不是爱情,却不肯放开。


  不肯放开的东西很多。


  比如旧爱。


  记得谁说过,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分开却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背着旧爱怎么舍得去爱别人,他和她都在等待,等待一场忘却,时间长短不知,未来不知道,但是还有人在等待着。


  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只能用外文说了一句“我爱你”,她告诉他那是再见的意思,他就真的以为那只是再见,却不知道那是我爱你。


  错过不是错,只是过了。


  可是,往事不肯老去,对我来说,如今的生活完满而又看似迷离,却隐瞒不了内心的孤独以及寂寞感觉。


  我背负过去,背负旧爱,如何去爱别人。


  唐君然,我对于你而言,究竟有几何,你对于我而言,却是年少一腔爱恋所有的寄托,为了你,我失了爱,不能言语,不能呼吸,不能爱人。


  我假装自己可以爱上另一个人,和他游戏、玩耍,一瞬间忽然醒悟。


  我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都是好孩子(上)


  江止水。


  寂静的下午,明媚的阳光,辽阔高远的蓝天,悄然飘飞的落叶,这样宁静的时刻,连日来的烦恼仿佛沉淀了下来。


  我应该过这样的生活,规律,微笑,营养,运动,心如止水。


  是的,我应该,即使压抑我的本性和天性,平淡的生活总是真理。


  李楠师兄在实验室准备课题,我在一旁制图,忽然他的手机响了,并不熟悉的歌曲响起来,他伸手去接,我连忙阻止,“等等,让我把这首歌听完。”


  “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相信爱可以永远,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为幸福落泪。”


  这首歌一直响了好久,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李楠师兄才拿起手机查看,“恩?陌生来电,你这家伙不让我接,这下要我浪费电话费了。”


  我反问,“这首什么歌?”


  “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他按下通话键,“我是李楠,请问找我有事吗?”


  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制图工具全部摔到地上,电脑“唰”的一下断了电,李楠师兄扶着大门,慌忙跑出去,还不忘嘱咐我,“帮忙收拾一下!”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哑然失笑,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他这么失措,于是蹲下来收拾图纸和尺规,忽然看见一把美术刀,很旧了,可是刀片都是锃亮,我不由的好奇,推出来在手上小试了一下,果然,没留神就把手指给划了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也许是以前学美术时候总是不小心伤到手,神经大条了,我也见怪不怪,找了张纸巾按压了一下,然后撕一节透明胶裹起来。


  好一会李楠师兄才回来,脸色有些奇怪,没吱声就回到座位上,呆呆的望了天空一会,挠挠脑袋,轻轻叹一口气,然后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却不行动。


  我真的好奇,刚想开口,李楠师兄一下子站起来,“饿了,走了,吃饭去。”


  我惊讶的不行,吃饭这样的词语从李楠师兄口中说出简直就是如同惊雷,只得支支吾吾回答,“是去食堂,还是外面的?”


  “东区门口,走到哪里是哪里,你来定——咦,止水,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事,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了。”


  “我用的那个?你傻呀,又不是玩具,那个刀片很锋利的,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满不在乎的笑笑,“就划破皮而已,师兄,那个美工刀好旧,看不出你挺怀旧的。”


  他怔怔的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下巴微微抬起,然后淡淡清浅的笑起来,“还好吧,走吧,晚了人又多了,你又要嚷嚷等的不耐烦了。”


  我黯然,想笑出来又没有表情,心里却了然,那把美工刀其实就是蒋迎熙的,那么多年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


  是不是握上去,还会有她的体温,可以用来怀念,可是我突然很遗憾,为什么我没有唐君然的东西,可以用来想念。


  吃完炒饭,天已经快黑了,一路上街灯都亮了,各家小店进入营业的高峰期,接近深秋,融融的灯光和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让人有种深夜的错觉。


  我没有戴手套,跑去苏果便利店买了一杯温热的午后红茶,捧在手里,觉得暖暖的,心里也舒服了很多,想把手指上裹着的纸巾拿下来,谁知道血凝固之后特别难撕,李楠师兄帮我,我夸张的吸着凉气,一副苦愁样子,“大哥,轻点呀!”


  被我这么一说他更不知所措,“很疼吗,都粘皮上了,不好弄。”


  我叹气,只好自己忍痛哗啦一下拽了下来,顺手扔到一边垃圾车里,“没很疼,我比较擅长装作很疼,就是所谓的矫情。”


  李楠师兄却一点没有笑意,眼神泛起几丝愧疚,语气轻柔,“止水,刚才是打电话给我的人是唐君然。”


  忽然间,周围寂静一片,我什么都听不见,头脑中只有那三个字,心脏像是被密密织织的情感缚住,听的到回响,我很用力,才强抑住自己翻山倒海般的情绪,“恩,怎么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似乎觉察到我有些失常的情绪,李楠师兄字句斟酌,“呃,他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


  我努力绽放一个看起来云淡风清的笑容,“呵,他找我做什么。”


  “找你聚聚,你之前见过他已经,还留了我实验室的电话号码,结果我上次不在,吴承接的电话,就顺便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他了。”他顿了顿,“我说你不在,只是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做如何反应,讪讪的笑,“为什么说我不在,却又把号码给他。”


  他摊手,似笑非笑却带着极其怜悯的目光,“如果我当时把手机丢给你,你会怎么说,吓的六神无主,还是完全没辙了,止水,面对唐君然,你没一次正常的。”


  我点头,表示非常赞同,然后长长的叹气,“谢谢你师兄,还好你没让我接电话,不然我估计又要丑大了,这事我得花时间想想,不然准神经错乱。”


  “你一遇到唐君然就变的不像你自己,止水,说实话,尽管我知道你对他不是一两天就可以遗忘的,但是我还是不愿意,你去见他。”


  “为什么,我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见他,可是我想,非常想。”


  “小师妹,你是个好孩子,没必要为了唐君然遭第二次罪。”


  我大口的喝下红茶,几乎呛到,“师兄,我倒是第一次听见人说我说好孩子,因为很多人都说我性格乖戾,可是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样的人。”


  小时候,奶奶带我去淮安的慈云寺,那里一个得道的老和尚对着我连连叹息,“武曲守命化为权,志气峥嵘多出众,左右禄来相逢聚,双全富贵美无穷,可惜将星一宿最刚强,女命逢之性异常。”


  好一个秉性异常,我便开始被他们约束的滴水不漏,从小开始学美术、钢琴、小提琴、舞蹈,只要能修身养性的,我都学过;那时候我没有星期日,没有朋友;我初中之前不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由大学教授的爷爷和奶奶安排的。


  我被教育要听话,要好好学习,要出类拔萃。


  他们煞费苦心的教育我,灌输各种积极、健康、向上的思想,终是想磨去我身上所有的戾气和乖张。


  可是本性如何摒弃,于是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矛盾的个体。


  回到宿舍,我习惯性的把手机丢在书架上,然后打开电脑上网混论坛。


  三维网上帖子火,UG又被炒出来做话题,楼主问UG工程师的工资,这下把潜水的都激起来了,有两千一个月的呐喊要跳槽,有四千一个月的抱怨给客户设计模具麻烦,有八千一个月的说其实这工资也就一般,也有更高的,但是不屑混这种小儿科的论坛。


  我忐忑,开始发愁自己以后的生计,越想越觉得渺茫,现在很多公司宁愿去找一个五年工作经验的中专生也不会找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更不用说是个女生。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是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从我逃离了家长的掌控之后,任性选我的专业,然后一路走下来,不知不觉的已经和原来的康庄大道偏离了,脱轨了。


  如果我当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我不学美术,我学数理化,甚至政史地,我现在会不会是一个医生,或是生物工程研究员,或是一个老师,还是翻译。


  人生有太多的选择,偏偏我总是觉得自己选的,是最差劲的一个。


  我埋头做CATIA逆向设计练习题,终于熬不住,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伸手去抓牙膏,然后叼着牙刷取手机调闹钟。


  打开手机,竟发现,收件夹内正静静地躺着一条未读短信,陌生的号码,明天有时间吗,见个面可以吗。


  来信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大概正是我做练习的时候,而现在已经快11点了。


  我措不及防,愣愣地,凝视着那短信,凝视得那样用力,忽然如梦初醒,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夜色沉沉,只有桌上的台灯融融橘色的光芒,我莫名的开始烦躁。


  想跳,想大叫,虽然期待的事情发生,我却不知道如何面对,顺手拿起蛋黄状的发泄球往墙上砸,阿九被吓的龇牙咧嘴,我大笑。


  可是却想哭。


  唐君然,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怎么现在可以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你让我怎么面对。


  一夜我都没有睡好,我回了他的信息,只一个“好”字,就没有了下文,整一夜,我睡的恍惚,醒来便打开手机,屏幕雪白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没有回复。


  很久以前,我睡觉从来都是关机,因为安全感作祟,我害怕半夜被信息、电话打扰,三年前,手机只为一个人开过,而现在,我又开始重蹈覆辙。


  我想起唐君然工作时间,很规律,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床,吃饭赶车,然后去住院部查房,有门诊时候还要出诊,作为讲师还要代课。


  算了,不能自己折磨自己,我叹气把手机关机,翻个身,安安稳稳的睡觉,不做他想。


  早上醒来打开手机便有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我今天没课,十二点可有时间,新百对面的悠仙美地,你看行不行?”


  我本想立刻就回信息,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硬是磨蹭的很久才回到“没问题”。


  自己却在衣柜面前发愁了,试了一件不满意,换另一件,最后挑了最朴素的白色高领毛衣外加一件绿色的风衣,用黑白水晶夹挑起三分之一的头发夹了起来,化了淡淡的妆容,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点,遮盖我熬夜的痕迹。


  我照镜子,自恋的不行,不化妆则已,稍微打扮一下自己也算是大美女一个,可是,怎么就入不了唐君然的眼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相信,这句话一定是真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们都是好孩子(下)


  我去的稍微早了一点,悠仙美地人并不多,环境很雅致,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阳光斜斜的从玻璃窗照射过来,暖暖的,温情可人。


  我端起柠檬茶,轻轻的啜了一口,耳边就有脚步声,然后对上一个清浅的眼眸,风清月朗一般的柔和,“久等了,你还是老习惯,喜欢提前。”


  我也笑起来,“恩,习惯了,不太喜欢让别人等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唐君然轻轻点头,顺手翻开菜单,递给我,“饿了没,早上那么迟回我信息,是不是才睡醒,还没吃早饭吧?”他礼貌的对服务员说,“小姐,请先来份麦香奶茶。”


  我倒是没在意,直到奶茶上来之后,他推给我,“早上没吃饭肠胃哪里受的了,先喝点奶茶暖暖胃,你肠胃一直不好,记得早上一定要吃早餐。”


  我心下一动,抬起头看他的微笑,眼睛都藏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逆光中,留下浅浅浮动的阴影,如同三年前一模一样,让我失了神志,慌了心。


  面面俱到,心思细腻,体贴温柔,爸爸曾经这样说过唐君然,作为医生,他有种莫名的力量让病人全然的信任他,得天独厚的优势,必成大器。


  我也是病人,病因由他而起,也只能让他做我的主治医师。


  努力控制住要泛滥的情绪,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要一份鲍汁虾仁饭。”


  “恩,我要一份黑椒牛柳饭,一份水果沙拉,谢谢。”他点完餐,习惯性的双手插起来,问我,“现在做了李楠的师妹,读机械?”


  我点头,“恩,机械设计与原理。”


  他笑笑,目光还是一直注视着我,“厉害,那时候就觉得你这个小丫头不简单,没想到,李楠那个家伙没有欺负你吧,那时候我记得你老是和他吵的不可开交。”


  “那时候小,哪里知道什么。”我托着脑袋微微笑,“李楠师兄人特好,就是太较真了,我现在在他手下也挺痛苦的,要求严格。”


  “李楠很厉害的,我很佩服他,对你严格是好事,你爸爸当年不是带我们也挺严的,江教授在日本还好不?”


  “恩,爸爸在那里挺好的,上次打电话来说过年要回来。”


  “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要看看导师去,对了,在这里生活的习惯不,广州冬天暖和多了,南京现在就这么冷。”


  我笑起来,“唐君然,好歹这里是我的家,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比你七年长多了。”


  那边有服务员把简餐和色拉端上,他把色拉放在我的手边,嘱咐,“天天熬夜,多吃点水果,小丫头还没有男朋友吧,快点找个人照顾你。”


  我手下一滞,想开口,只觉得喉咙沙哑,怎么也没有办法回答,只要站在他面前,我的骄傲、自傲、优越、光芒全都自动的消失,变的跟一般的小女人没有任何两样,死乞白赖的乞求他的垂怜和关爱,无法自拔。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勉强的扯扯嘴角,“呵,那个事情太遥远了,暂时不去想,吃饭。”


  他“恩”了一声,我拿起筷子,送了一个虾仁入口,爽滑甜腻,可是我心思不在此,眼神一直淡淡的落在我们中间的桌布上。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微笑的深意,他能够若无其事的谈起来,我却不能满不在乎的回答,三年多,我还是不能平静的面对他,不为他一句话心湖荡漾。


  因为我,还爱他,不,是喜欢他。


  吃完饭,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多半是我在讲,他淡淡的笑,认真的听。


  忽然想起那个时候,坐在爸爸办公桌对面的,三年前的唐君然,也是这样。温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在他眼里,微微仿佛波光荡漾,侧脸看上去居然有种明灭不定的俊逸,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淡然的透着些许宠溺,“原来你就是江教授的女儿,脚伤好了没?”


  那天饭桌上,我讲的意兴阑珊,无论多么可笑的笑话,他也是笑的风轻云淡,仿佛下一秒他会摸摸我的头,附在我耳朵边叮嘱,“讲了那么长时间,要不要喝水?”


  我只能用这样的话形容他——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我只想知道,他这样,究竟有没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候,那一刻真情流露,毫不掩饰。


  也许在蒋迎熙面前,却不曾为我展现。


  他送我回去,我们沿着洪武路走回东大,即使走人行道,他都示意我走在他的右边。


  道路旁梧桐树叶纷纷,飘散在每一个角落,我踩上去,“咯吱”一声就化成了碎片,唐君然本来就是安静的人,此刻抿着嘴,也没有开口。


  有人说过,和喜欢的人走在路上,希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我却巴不得快快到达终点,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尴尬,三年,即使时间刻意的去销毁过往的印记,那段记忆一样在我们心中成为永远不被提及的伤处。


  他曾经欠我三个生日礼物,欠我一杯可以暖手的红茶,欠我一段温暖。


  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可是,没有人愿意再提起,我们故意装作一切已经过去,可是还有痕迹。


  到了学校,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笑着问,“止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闷?”


  我想点头,却只是轻轻的叹气,“唐君然,我很早就知道你这个人很闷了。”


  猝不及防的,他蹲下来,我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和高挺的鼻梁,脚上一紧,原来他在给我绑鞋带,顿时心如雷击,酸楚的几乎落泪。


  他起身,还是笑的风轻云淡,“有时间来我们学校玩玩,学校后面百草园又进了新的植物,很漂亮的,下次把李楠喊来聚聚,即使在一个城市,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点点头,“下次让李楠师兄请客。”


  忽然他的电话响了,我估计是医院值班室叫他的,也并没有挽留,眼见他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绝尘而去。


  突然嘈杂声传来,我一抬头,面前突然开阔,路口接着车水马龙的宽阔大道,喧嚣人声扑面而来,与刚才相比,竟好像两个世界。


  我看着唐君然,就以为我们两是一个世界,原来他走了,我还是要回到现实中。


  轻轻的叹一口气,转身欲走,刚迈了一步,竟有些许留恋,幽幽的往他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忽然惊闻背后有声音传来,“江止水。”


  我转身,韩晨阳就站在我面前,牢牢的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半是无奈半是挫败的跟他打招呼,“韩老师你好,好久不见了。”


  “江止水,你这个小孩子。”


  冷风拂过,阳光也被轻轻的撩动,映得他的五官明灭不定,从没听到过他这样的语气,仿佛突然生疏了,心里没来由空落落的,我有些惶然,看着他的眸色,猜不透眼前的男人,“找我有事?”


  “你这样的表情我倒是第一次见,你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孩子,原来我一直低估了你。”他的眸色突然转暗,深邃的让我猜不出深意,“为什么擅自的结束游戏,我们之前不是玩的好好的,你也挺享受的。”


  并没有被侮辱的羞耻感,我甚至觉得这样讥讽的话语,对我来说是一种警醒,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我宁可爷爷奶奶打我一顿,也总比他们不声不响对待我好。


  我只是笑,努力的把笑意洋溢到眼底,“那个人,是我喜欢的,抱歉。”


  他也笑起来,带着几分无所谓,“挺不错的眼光,可惜……”


  “可惜什么?”


  “江止水,你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装还是个孩子。”


  我气恼,别过头不想理他,忽然眼前一黑,他的手掌附在我的额头上,温热的,我看进他的眼眸,仍是倨傲、强势,还深藏那样的意味,不甘,征服,嘲弄。


  只是当时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空气中还残留着唐君然的味道,可是在阳光下却显得薄凉,韩晨阳那个“可惜”深深的烙在我心里。


  这场爱情从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我的付出、痴恋不被祝福,我心已经如履薄冰,脆弱的不能再受任何轻微的撞击。


  忽然想起张爱玲的《沉香屑》——“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请你沏上一杯茶,静静的听我说过往,你的茶尽,我的故事却还在上演。


  日志 11月12日


  时间是澄清的东西,即使在过去太多太多年,在亿万宇宙的以太间,也可以看清它的轨迹。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回忆是美好又难以割舍的东西,品味之间,顿生感伤。


  《虹之女神》中的岸田智也和佐藤葵就在一家小唱片店邂逅,没有预料的走到一起,他被误会是跟踪狂,在夜晚来临的时候袭击她。


  智也和小葵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们都在各自追寻着,没有女人缘的男主遇上了大大咧咧又坚强的女主,然而故事的开始,他就再没看见她了。


  他始终对美丽的少女缺少免疫力,唯独对于小葵,他却无法把她当作女生。她帮他追女生,帮他写情书,把他当作自己电影的男主角,她行动的每一步似乎都给予了暗示,可是,他什么也不明白。


  刺眼的阳光,严厉的呵斥,安静的屋顶,和无限延伸的时光。


  她是如此爱他,只是,她没有说出口。


  青涩的年华一去不复返,最后她在飞机的坠落中死去。


  小葵的妹妹找到多年前的情书,他看着忽然笑了出来,在反复的朗读中,他渐渐发现了白纸上的秘密。


  “优柔寡断我喜欢,毫无斗志我也喜欢,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不做,我还是喜欢,感觉迟钝的你我喜欢,你的笑脸我最喜欢。”


  最后的哭声消尽在垂直云端的彩虹之中,莫大的悲伤突袭而来,催人泪下。


  死亡是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有再多的遗憾、愧疚、思念在死神面前通通归结于零,无论怎样,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永远不会听见。


  可是,青涩年华,纯真的爱恋刻骨铭心。


  我想,我应该优美的死去,在巨大的悲伤中,合上眼,就看见他们的笑脸,还有过去的岁月飞速的闪过。


  那时候,我们都是好孩子。


  不懂时间的爱情


  江止水。


  高一暑假军训。


  火焰热的太阳虽然还未直照,但路上的沙土仿佛已是闪烁地生光,酷热夹杂在空气里,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在这种的压迫下,万物懒洋洋的像是失去了活跃的生命力,操场上躺着的小石块发出孜孜的响声,和炙人脚心的灼热。


  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发梢也湿透了,我斜眼睛去看坐在树阴下休息的教官老大,心烦焦躁,“什么鬼天,热、热、热……怎么还不吹哨……”


  旁边的董安妍也耐不住,“疯了,疯了,教官真变态,快点休息呀,撑不住了。”


  我给她出主意,“我看你就装晕倒吧,我扶你去医务室,那里起码还有电风扇!”


  她偷偷的伸手打算掐我,被教官一声吼吓的缩了回去,“喂!谁站军姿时候还嘀嘀咕咕的,是不是等会想继续站啊!”


  她狠狠的瞪我一眼,我低下头抿嘴笑,然后目无焦距往向天空,天空蓝的发白,明晃晃的阳光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肆意流淌。


  坐在树阴下休息,我喝水,董安妍拿出防晒霜仔细的抹,忽然听到操场北边有男生起哄,越来越多的人涌过去,我也好奇,拉了她去看。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一个男生站在教官对面,又瘦又高,皮肤在即使在烈日下依然白的近乎透明,他一抬头,墨色的眼眸清澈如水,笑而回眸间,流露出骨子里天生的戾气。


  一瞬间,我没有预料发生的事,那个小教官忽然挥起拳头,直直的向男生脸袭来,男生倒是轻松的闪过,然后一手挡住教官的拳,另一只手从教官腋下抄过去,一转身,然后一个完美利落的过肩摔,教官摔在草地上,男生浅浅的笑起来,眼睛里有种恶作剧般的喜悦。


  周围人发出低低的呼声,男孩子伸出手一把拉起小教官,“下手有些重了,你没事吧?”


  年轻的小伙子黝黑的脸上分不清是被热辣太阳烤的还是不好意思,居然浮上了红云……“没事,承让、承让。”


  这时候教官指导员走过来拍拍教官的肩膀,“知道小赵的厉害了吧!”然后转向我们,大喊一声,“各班集合,组织学习擒敌拳!”


  好容易一个上午熬过去,腰酸腿疼已经麻木,教官带队去吃饭,我远远看见一队男生站在食堂门口,董安妍小声嘀咕,“为什么我们班男生训练结束总是比我们女生早,他们教官也太好了吧!”


  我们排队站在他们前面,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刚才那个男生正站在我后面,我不由的多看了几眼,他军姿站的标准,手指紧紧贴着裤缝,如果我猛的去拉,也一定会纹丝不动。


  被告知午饭要迟点才开,队伍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教官不在,说话声越来越大,后面男生有人说话,“赵景铭,你那招哪里学的,这么厉害!”


  可是我当时并没有听清楚他的名字,于是脚稍稍往后挪了一步,斜过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男生愣了一下,傻傻的指自己,“我?”


  我撇嘴,一仰头就看见男生高挺的鼻梁和垂在额前的黑发,很是帅气,“我问你呢!”


  他微微笑,眼神还是那般的清澈,“赵景铭。”


  我点点头,默念了一遍,想起他刚才漂亮的身手,还有那双水晶般澄澈的眼睛,不由的莞尔。


  渐渐的,一个班的人也熟稔起来,男生女生即使不在一起训练,也会趁吃饭时候聊上几句,多半也是互相认识一下,聊聊天气,然后草草结束。


  排队吃饭的时候董安妍对后面男生抱怨,“你们男生睡觉时候就好好睡,别老是敲墙,害得我以为是老鼠呢!”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军训住的营房和男生只有一墙之隔,如果打穿那面墙,贴墙睡的男生女生基本就是同床不共枕了,顿时觉得很搞笑。


  那个叫陆子寻的男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不是我敲的,孙老大敲的,不会你正好睡在墙那边吧?”


  董安妍狠狠的瞪他一眼,“托你们福,我昨晚都被你们搅和的一夜难眠。”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陆子寻立刻噤言,立刻有女生开始问男生睡哪里,陆子寻问我,“江止水,你睡哪里的?”


  我比划了一下,“靠窗户最近的墙边,难道你们男生也有人睡那里?”


  他想了一下,“那地方我还真没注意,你不怕热,那角落吹不到风扇的。”


  我笑笑,“那里安静,没有老鼠没有敲墙。”


  话一出,几个男生面色尴尬,互相打闹扭作一团,“看你还敲!敲你个头!”


  我抿起嘴偷偷的笑,无意中对上赵景铭的目光,他站在梧桐树下,笑容清浅,浓密的树阴里几丝阳光漏下来碎金一般洒落在他肩头,微微的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实在是赏心悦目。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早上,因为天气实在是热的受不了,我早早的起床,发现天还是昏灰一片,便拿起牙刷水杯去水房梳洗,水泥砌台上爬满了青苔,井水很凉快,我捧起水拍在手臂、脖颈、腿脚上,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


  就在我维持着半弯腰状态时候,一双NIKE的Air Zoom映入眼帘,再抬头便看见赵景铭叼着一根牙刷,嘴边沾着些许泡沫,对着我招招手。


  有些无措和尴尬,偌大的水房就我们两个人,只有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我一向不知道如何和陌生人开口说话,也不好意思冷场,便和他随意扯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忽然他问我,“这里伙食吃的习惯不?”


  我叹气,非常苦恼,“难吃,很难吃,尤其是早饭,我最喝不惯没有味道的白米稀饭,如果有小笼包就好了,或者肉包也可以,我快想死它们了。”


  他噗哧笑出来,“原来你是食肉动物呀,我也吃不惯白米粥,都是水,没有米,没有体力训练都没劲,对了,你等我一下。”


  我愣住了,只见他敏捷的跳上水泥台,松松垮垮的T恤衬出他纤细的骨骼,却十分有力,他站在那里嘱咐我,“帮我把这些东西递回宿舍,然后去操场后墙那等我。”然后踩上墙边的裂缝,一只手撑住墙头,整个人一下子就腾空跃起,消失在水房。


  只留下我一个人目瞪口呆的半天回不了神,以为这一切是幻觉。


  我在操场后墙的树林里等他,闲来无事望着天边的太阳,天空没有云彩,一片湛蓝,太阳静静的,一点点从晨雾中露出她的身影,柔美、温情。


  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江止水,你在不在?”


  我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矮墙上有只手巴在上面,连忙走过去答应了一声,然后随着那声“接着”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落到我手上,他也从墙上跳了下来,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却不喘,笑眯眯的卖关子,“猜猜什么东西?”


  我凑过去闻,惊奇的喊出来,“你居然跑出去买肉包子!太胆大了吧!”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他大笑,然后动手拆塑料袋,“这家包子做的最好,皮薄肉多,又不贵,来来来,很久没吃到了吧,尝一个热的!”


  我瞪大眼睛,眼见他递来一个,也不推辞,一口下去,果然肉味十足,还有香菇青菜,油而不腻,鲜而不涩,很是可口。


  于是我们两就躲在操场的角落里啃肉包子,那天的阳光温柔的不可思议,连树叶上都闪着点点滴滴金光,那是我吃过最棒的早餐。


  那天赵景铭一直微微笑,眼睛清澈的像一潭幽深的水,笑意泛滥到眼底,激起层层涟漪。


  一如多年之后一样。


  十五天的军训终于结束了,阅兵式一结束,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准备回家。


  董爸爸开车来接我们,董妈妈看到女儿眼睛都红了,把董安妍上下摸了个遍,“女儿,你们军训没给饭吃,怎么瘦成这样,我都认不出你了。”


  董安妍撒娇,“爸爸妈妈请我们吃饭,去真知味。”


  董爸爸连声说好,帮我们把行李抬上车,这时候有一辆车经过我们面前,董爸爸愣了一下,随即问我们,“赵景铭在你们学校,一届的?”


  董安妍“恩”了一声,“跟我们一个班的,爸爸你认识他?”


  董爸爸笑笑,“认识他爸爸而已,走吧,妍妍、水水喜欢喝什么饮料,我们先去超市好不好,让你妈妈打电话订座位。”


  我们上车,大众打了一个弯然后上了高速,而在这之前,我看见赵景铭站在那辆奥迪前面对我挥手,我也冲着他挥手示意再见。


  那辆车的车牌开头是“南A”——南京军区司令部的车牌。


  我在董安妍家住了三天之后才回家。


  一进门就是冲天的苦咖啡味,还有酒精味,厨房的垃圾箱里堆满了啤酒罐,我喊了一声,“妈妈”却没有人应答,推开书房的门,地下散落着设计图稿,有的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她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听到我喊她,缓缓睁开眼,艰涩的开口,“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弯腰去捡,她按住我的手,“算了,都不要了,水水,我有事跟你谈谈。”


  我上下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了她一脸的憔悴,记忆中妈妈很会保养,从来没有人能猜出她的年龄,而作为服装设计师的她穿衣品位更是一流,而她现在穿着简单随意的睡衣,显然是无暇顾及自己。


  “我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你和爸爸的事,我说过,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我进来,如果离婚就尽快,无限期的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完这句话,我平静的看她的反应,妈妈苦笑,“水水,我只是想说,我要去意大利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我条件反射式的问道,“那爸爸怎么办?”


  “我和他打算离婚。”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这条市区中心的繁华大道,一到晚上霓虹闪烁,人群涌动,就像一条沸腾的河流,人们面目模糊的出来活动,是在黑暗中彼此靠近而盲目的鱼。


  我从公交车上下来,往鼓楼医院走去,我有些迷惘,想找爸爸说说话。


  却被告知他今晚有一个临时心脏搭桥手术,我只好坐在值班室里等,护士姐姐都很客气,给我端茶送水,陪我聊天。


  一直等到九点半,爸爸才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我有些意外,“水水,你怎么晒成这样,像是从非洲刚回来一样!”


  我尴尬,摸摸脸,“晒了半个月,一滴雨都没下,不变黑才怪呢!”


  一旁学生建议,“止水,我们学校应该有二氧化硫漂白装置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然后就有女学生啐他,“把你丢里面试试去,黑胖子!”


  大伙大笑,纷纷给我出美白的主意,因为这次手术很成功,气氛也很好,我也不由的被感染了。


  和爸爸去永和豆浆吃晚饭,我欲开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爸爸了然,“水水,你是为妈妈要出国,我们准备离婚的事来找我的吧。”


  我点点头,“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是不是?”


  他沉默,然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是的,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我摇摇头,目光笔直看着他,“爸爸,您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从小到现在,我总是觉得您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这次也不例外,但是我很想问,您还爱不爱妈妈?”


  爸爸的眼神忽然变的柔和起来,“为什么不爱,我从第一眼见她就爱到现在,可是,水水,你知道,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我们的性格差异太大,我是一个保守、理智的人,你妈妈却恰恰相反,我们在金钱上、子女教育上、家庭生活、工作上几乎格格不入,一次次吵架、冷战已经让我们两都疲惫不堪,所以不如分开。”


  我垂下头,轻轻的叹气却不知道说什么,爸爸慈爱的摸摸我的头,“水水,别担心爸爸妈妈的事,快开学是不是,这几天好好在家里,别再出去晒太阳了。”


  直到开学那一天,我终于幸运的变白了,和董安妍一起去报到,那天校园里走来走去的都是晒的黑黝黝的高一新生,因为人很多,队伍从教学楼一直排到花坛边。


  乱哄哄的场面,炙热的太阳在头顶肆虐,每个人都显得那么不耐烦,家长们一路跟随,让原本拥挤的队伍更加混乱了。


  我放眼望去,每一个都是同样的表情,焦躁,只有队伍最后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着天空,对着太阳,微微笑。


  董安妍悄悄的拉我的衣角,“水水,你看那个男生是不是长的挺帅的?”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五官长的很硬质大气,抱着一个篮球,兴高采烈的和前面的男生讲着什么。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点点头,安妍笑起来,“他给我的感觉,很像民国时候打抱不平的肝胆义士。”


  我撇撇嘴,“你最好别祷告他叫霍元甲,或是陈真。”


  安妍大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武田由美。”


  可是世界上的巧合太多了,那个男生,就在我们快要忽略的时候,出现在高三的那个夏至未至,他的名字叫做陈禛。


  日记 9月2日


  夏天的夜空是繁星闪烁的,可是南京的天空,却什么都没有。


  凉风如水,空气里到处都是“恍然若失”的气息。


  我读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恍恍惚惚,看到最后一句——“我站在什么也不是的中央,不断地呼唤绿子”,想哭,却失了表达。


  “一个秋天,我想,风的气息,光的色调,草丛中点缀的小花,一个音节留下的回响,无不告知我秋天的到来。四季更迭,我与死者之间的距离亦随之渐渐拉开。”


  对不起,我读不出“爱情”,我只读的出“时间”和“生死”。


  直子的死,渡边深深的内疚,出外旅行,在历经一个月的旅途中他的直子的身影如潮水般反复扣打他的脑际,他遭遇了玲子、绿子,对他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我不明白,渡边到底是爱着谁,或许谁都不爱,还是谁都爱,只是爱过而已。


  我对爱情懵懂,不明白,没有爱过,父母的爱情让我更加迷惘。


  也许三五年之后,我再次捧起这本书,我会读到不一样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只能在这些苍茫的文字中,读出渡边的迷惘,读出直子的无望,读出玲子的漫不经心,读出绿子的无知无畏,读出作者对自己内心深处最私密的痛。


  这里情绪那样忧伤,那样怅惘,只不过因为一切都已逝去,错过的无法挽回。回忆总有超过现实的美,是故遗憾更为痛切。


  是遗憾吧,对时间流逝的束手无策,忽然发现一切不是记忆中的一切,自己被自己欺骗,还是自己终于惊醒。


  我不明白。


  一切其实在于“时间”。


  梦里花落知多少


  江止水。


  古老的沉静的城市被淹没在苍茫的雨中,高大的钟楼在青影沉沉的暮色沉寂下去,路灯橘色光芒被细细薄薄的雨丝牵扯的氤氲薄雾。


  还没有到六点钟,窗外已经半黑了,看来,冬天慢慢的逼近了。


  董安妍指着黑板边缘的花边,咕哝,“止水,我是不是画歪了,总看上去怪怪的!”


  我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端详了一会,“哦,这里,叶子没画好,整个布局就会怪怪的,要不要换一个图案?”


  “换个猪肉卷、汉堡包算了!”她忿忿的回答,“这个板报怎么这么难出,王雅林的要求也太高了吧,黑板上还要用上广告色,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人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8

  我刚想接话,忽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声音陡然的抬高,“姨妈出车祸了,伤到腿了,好好,知道了,我马上就去鼓楼医院!”


  她放下电话,抱歉的目光投向我,然后看看黑板,我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你先过去吧,剩下来的我来就好了,对了,帮我跟阿姨问好。”


  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课桌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颜料瓶,黑板上还有大片的空白,我不由的叹气,今天不知道到何时才能够完工。


  空荡荡的教室有些安静的可怕,即使把门锁上还是心有余悸,漫漫的天光,寂寞的可怕。


  我心不在焉的调着颜料,一个没留神把一只画笔摔在地上,点点滴滴的红色飞溅,白色的墙上嫣红水色一片,来不及反应,我吓的目瞪口呆。


  忽然有人来敲门,我慌忙的扭头看,原来是赵景铭,他敲敲玻璃窗,然后指指门,我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把门打开。


  他穿着白色的T恤,运动裤,白色的休闲板鞋,也不打伞,黑黑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在薄薄的雨帘之后,淡如烟雾里的湖泊,水汽纵横,“你还不回去,董安妍呢?”


  我笑笑,“她家出了点事,先回去了,你怎么还没走?”


  他走到座位上,掏出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痕,“我刚从体育馆回来。”然后他看着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样子,笑起来,“你愣在那里干什么,不是出版报的,还不快去。”


  我“哦”了一声,拿起粉笔,写了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转头却发现他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和练习册开始写作业,专心致志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把想问的话硬生生的咽进了肚子,只是发了一会呆继续开始抄板报。


  屋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可是教室里平添了许多人气,我没来由的一阵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板报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没留意后面,退后几步想看效果的时候踩到了一个东西,我连忙转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赵景铭笑笑,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看了一会,“很漂亮,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一般、一般。”伸手就准备收拾东西,没想到他指指墙上,雪白墙面上点点绯红,很像是腊月梅花。


  他蹲下来,抿着嘴笑,“让我想到了《天龙八部》段誉给山茶起的名字——抓破美人脸。”


  我倒是很发愁,“怎么办,不小心弄上了,明天给班主任看到就不好了。”


  他也不说话,从桌上取下干净的画笔,“白颜料呢?”


  我恍然大悟,在一堆颜料里摸出一只,拧开盖子,递给他,“不知道能不能遮住,试试?”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于是我们坐在地上,就拿着画笔,蘸着白颜料抹在红色印记上,忽然我玩心大起,向他提议,“如果我们拿白颜料在百墙上写字,会不会被看出来?”


  “你试试呀!”他调皮的冲着我眨眨眼,“写什么好呢?”


  “我讨厌黑板报,我讨厌下雨,我讨厌上学,我讨厌考试!”我一股脑的喊了出来,仿佛发泄似的,泼皮劲十足,赵景铭也不接话,只是微微笑看着我,灯光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笑意暖暖,眉眼弯弯。


  忽然他迅速的站起来,警惕的说了一句,“有人过来了!”我一惊,刚想起身却被他按在课桌底下,“别出声!”


  果然不一会,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然后就是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景铭,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吓的缩在课桌下大气都不敢出——班主任怎么突然过来了,如果他推门进来,看见我们两个这样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是直接把我们拉去教务处问话。


  赵景铭不走过去开门,却慌不忙的回答,“哦,我在出板报呢,马上就结束回家了,您有事吗?”


  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哦,出完就早点回家吧!”然后“啪啪”的皮鞋声消失在楼梯口,我抬头对上赵景铭的目光,澄澈清亮,透着许许安定和从容,“老班走了,没事了,吓到了吧?”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真的吓死我了,还好他没有进来,不然一定完蛋了!”


  他尴尬的笑笑,蹲下去帮我收拾画具,我抓起画笔,在墙角写了几个字,他凑过来一看念了出来,“我愿这人生一场,如长乐、未央!”


  我笑笑,“俗气的句子,太矫情了,不过留在这里做一个纪念好了。”


  他接过我的画笔,在墙边写下小小的字母,“Je t'aime bien,mais tu ne le sauras jamais”,我看了半晌不明白,“赵景铭,你写什么呢?”


  单手撑住墙,他轻轻蹙眉,随即展颜,“没什么,一个愿望而已,走吧,都八点多钟了,我送你回去。”


  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我没带伞,他帮我撑伞,晕黄色的路灯铺陈一路,地上的水洼反射亮晶晶的光芒,我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由的斜了眼睛去看他握住伞柄的手。


  不够细腻的手,和他的脸相差太多了,但是看上去就很有力,想起军训时候他露的身手,心里也了然,出生在军人高官家庭,恐怕也是很辛苦的事情。


  公车一辆辆的过去,溅起飞花,车灯下雨点斜织,朦胧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捕捉一朵跳跃的精灵,赵景铭站在我左边,大半的伞倾斜在我这里,校服的左肩已经湿了大半,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滴落。


  心下一阵感动,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似乎觉察到我的眼神,“怎么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促狭的低头,顺势探出身看看车,手忙脚乱的掏月票,“车来了,我先走了。”


  他却收起伞,仔细的折好,不顾我推脱硬塞在我手里,“拿着吧,我一会打车回去,明天还给我好了。”


  潮水一般的人流挤上公车,我好容易站稳,抬头一看,那个男孩子站在站台下,双手插着口袋,向我微微笑,眼前是雨雾朦胧,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是唇边的笑容隽永。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那时候年少、懵懂不自知。


  回到家,空空荡荡的客厅,再也没有了咖啡和酒精的味道。


  茶几上放着一个大信封,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他们的离婚协议,爸爸去了上海参加学术会议,妈妈去了意大利,家里真的只剩下我自己。


  麦当劳的汉堡越吃越乏味,最后几口我硬是忍着恶心咽了下去,翻开书也不想看,电视调了几个频道又关掉,灯火通明的家里,每个角落都是腐烂的寂寞。


  可是,这就是生活,我无力去改变,只好默默的顺从。


  第二天早读课,我去的早,刚拿出语文课本准备预习,就听见讲台前乱哄哄一片,一个男生神秘兮兮的说,“这次月考我们班年级前二十的有三个,第一名是陈肖,第二名是江止水,第三名不记得了。”


  周围人哗的一下议论起来了,董安妍一脸羡慕的看着我,“天哪,太厉害了,这下你不用愁成绩了,我就要担心我的物理能不能及格了。”


  我安慰她,“没事的,放心好了。”然后起身拿起那把雨伞走到赵景铭的课桌旁,刚放进去,后面就有人奇怪的问,“赵景铭的伞,怎么在你那里?”


  没来由的就一阵慌张,我轻描淡写的解释,“啊,那个,昨天他借给我的。”


  那个男生也没多问,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呵,那个小子,昨天一个人跑回来拿伞就不见人影了,等了他半天只好自己回家了,还让我淋了一身的雨。”


  我尴尬的笑笑,迎面赵景铭夹了几本书进来了,看到我们打招呼,“早啊!”


  其他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嬉笑纷纷,“赵景铭,太不够义气了,打完篮球就不理我们了,原来是给美女送伞来了!”


  明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但是我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冷冷的转了身,回到了座位上,只听到赵景铭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别乱说,我昨天借伞给江止水后就走了,要是你们,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吧!”


  立刻没有玩笑的话语,我回头看去,他浅浅的笑,如晨曦中的一滴露珠,透明清澈。


  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所有科目的试卷都摆在眼前,教室里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怨气,每个人脸上都浮出淡淡的颓丧,高中的学习和初中迥异,而现在我们才感觉出那种无形的压力。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成绩算是正常发挥,陈肖初中就很出众,其他几个我都没有什么印象,董安妍的物理低空飞过,不过她仍然是很兴奋。


  几家欢乐几家愁。


  放学时候去老师办公室,关于学生会竞选,我无意做什么干部,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走出去,在走廊上看到赵景铭,“考试怎么样?”


  他笑笑,摊摊手,指指办公室,“我一向是办公室的常客,没办法,我对学习一窍不通,我能上这所国家重点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我好奇,“昨天你写的是什么语,我可不相信你什么都不会!”


  他淡然的笑,真诚的解释,“我家原来是打算让我读完高中去法国留学的,所以会一点法语,别的我真的不行,不是学习那块料。”


  我点点头,不想多谈及学习的事,礼貌的笑笑,“加油。”


  他也笑,轻轻挥挥手,“先进去了,再见。”


  日子慢慢的过,高一的我们和书本、和教学模式慢慢的磨合,同时,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也是新奇的,《萌芽》开始在我们之间流行,韩寒、郭敬明成为我们追捧的少年作家,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的那么让人心生向往。


  可惜,我却只是凡人一个,没有那样傲人的才气,注定要走过高考的独木桥。


  渐渐的,认识了班级里的很多人,可是和男生,我仍然是保持一些距离,赵景铭是为数不多能谈的来的人,自从他坐到我后面的位置上,我们的话题也不可避免的增多了。


  他话不多,但是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待人处事远远比我们同龄人成熟多了;他有时候会一个人留在教室很晚,手上总是捧着不是教科书的杂书看;他的成绩永远没有起色,但是他会说很好听的法语,也会讲很多趣事;他有时候上课会偷偷的吃零食,总是被我和董安妍抢来一半,他也不恼,总是淡淡的笑。


  可是他却不是骨子里透出那份的淡然,而是刻意的伪装和掩饰着他的戾气,他打篮球的时候,每一次投篮,每一次防守都气势凌厉,不见平常的淡然。


  后来我才明白,这样的人活的很辛苦,在别人眼里看见的自己永远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的,另一个自己。


  因为不知不觉的,我也变的不认识自己了,才能体会那份强大的隐忍。


  我参选了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一职,原本觊觎这个职位的人才济济,我也不愿意强出头,可是我却意外的凭借运气和出色的演讲获得了全胜。


  那天在会场外遇见了赵景铭,他盯着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三分钟后,取下自己校服上的领带,把我的领结换下来,打了一个漂亮的领带,然后赞赏的说,“帅多了!”


  我记得那天一上台时候,自己那双自信满满的眼睛,还有胸前暗红色的领带,我带着几分微笑、几分亲和、还有几分的咄咄逼人,几分凌厉的气势,赢得满堂喝彩。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几乎所有女生都把领结换成了领带,只有我,白衬衫上什么都没有,那条领带,依然系在赵景铭的颈间。


  我想,我的傲气,我的自信就是那样被众人宠出来的。


  站在聚光灯下,我,江止水原来可以那么自信,可以那么耀眼,可以那么瞩目,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我很虚荣,我渴望那种生活,却时常的自卑,我常常为了一件小事苛责自己,对能力之外的事耿耿于怀,而我问自己,快乐吗?


  我不知道。


  那样的光芒,暂时填补了我无边的寂寞,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茫然。


  赵景铭那样的关心,眼神渐渐流露出来的怜惜和爱意,我心知肚明,即使我不喜欢赵景铭,却无力拒绝,他的温暖让我有种错觉。


  我还是一个孩子,在母体的子宫里,以最安全的姿势面对这个世界。


  我是个坏孩子,仰仗着自己的性子,恣意妄为,可是抬头三尺有神灵,不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日志 10月29日


  青春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东西呢,我迷惘,泪水滴滴,却怎么也止不住。


  也许我还小,也许五年之后再捧起这本书,我会嘲笑自己,嘲笑这本书,嘲笑那么不切实际的感情,嘲笑荒诞的青春,曾经那么肆意的挥霍。


  混乱纷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总得有背叛出走逃离死亡,一群人的平衡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情去打破,在那个世界里,爱多么可笑又可悲。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知多少,可是爱不爱就是一场梦,如无开始就没有结束,要是有了开始就祷求不要结束吧,但是梦终有醒来的一刻,也许爱也是这样,有一天我们漠然回首,发现那些感情多像一场梦,然后发现,如今的自己究竟是活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忽然就明白了,青春有些东西是属于青春,而不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拥有他们,只能靠回忆拥有,而回忆有一天也会老去,我们该如何是好。


  而现在我是不是在梦中活着,高一,物理,董安妍,赵景铭,都是一场梦,因为是梦,是不是我就可以肆意的挥霍,理所当然的承受他的关怀。


  明知残忍,我却不愿意醒来,梦里花落,秋尽冬至,也许我的冬天也要降临。


  念了那刻的一晌贪欢,我在梦中看花开花落,身做客。


  没有人告诉我,除非梦醒。


  同学年少不言情(上)


  江止水。


  深秋的太阳把它的金色和紫色掺杂在依然鲜明的最后剩余的绿色里,仿佛是日光融成了点滴从天上落到了大地上。清晨还带着薄薄的雾气没有散去,留下淡淡的惆怅。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朗朗的读书声响起,班主任象征性的在班级里转转就走了,我的心思却不在书本上,眼神不由的飘忽到了后排的座位上,那里只有几本书散落在桌面上,讲义资料压在书本下,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哗”的作响,黑色钢笔字迹若隐若现。


  不知道这是第几天赵景铭没有来上课,我拼命的忽略,还是忍不住想起。


  一只手悄悄的从桌子底下伸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随即董安妍凑了过来,“止水,赵景铭怎么五天都没来上课了,去哪里了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干脆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疑惑的望着我,“你一向不是跟赵景铭满谈的来的,连他消失到哪里都不知道?”


  我沉默,轻轻的叹一口气,她的脑袋几乎要贴到我的课桌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有人说在天堂看到他的,和几个社会上的男生在混一起。”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天堂是1912一条街上的酒吧,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疯狂、糜烂、沉溺、堕落的代名词,可是赵景铭怎么会在哪里呢。


  忽然觉得太阳穴无故的跳的厉害,想问一些问题却不知道问谁,惶惶然的收了神,一个莫名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瞬间,酸涩的感觉潮水般的淹没了整个人。


  我能不在乎吗,把手贴在胸口,我问我自己。


  当他澄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的时候,多么艳丽的阳光都照射不进那样的死灰深水,他那样死死的看着我,甚至可以听见他血管里铿锵撞击的那份不甘、嘲弄,还有隐忍。


  我与他擦身而过,他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只是因为寂寞,所以想让一个人陪在身边,无论是谁都可以,是不是?”


  无言以对,他那一刻的脆弱让我不忍继续伤害,“赵景铭,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对不起。”


  我不喜欢他,亦不爱他,可是却自私之极,我利用他。


  可是现在,赵景铭,你是不是在折磨我良心,还是在惩罚我的自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后悔了。求求你,回来上课,用你自己的前途去赌我对你的感情,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收拾好书包,我站起来走到他的座位上,那些书乱糟糟的堆在桌上,我坐在他的座位上,把书一本一本的垒好,把那些试卷铺平。


  无意中在他的抽屉里面发现了几张纸,字迹实在是太过熟悉,我和他之间的小纸条。


  “中午请我和安妍吃饭,我要吃红烧肉和小瓜炒肉,最好还有豆腐汤。”


  “是去食堂还是打包回来给你们?”


  “下雨,不想走路了,你能不能打包回来给我们。”


  “OK!”


  “赵景铭,你真是个大好人,超级大好人!”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数学作业你做完了没,能不能把那道向量的给我讲讲,老师讲的我没听。”


  “赵景铭,你上课是不是又在看武侠,每次都要我给你讲一遍,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收费的!”


  “好呀,你说一道题多少钱,我出!”


  “你天天请我吃饭就行了,我保证你数学考110分以上。”


  “呵呵,没问题,让我请多少顿都行,至于110分以上,我是不敢妄想的。”


  “别那么丧气,我对你有信心,要不活动课时候我给你讲一下,行不?”


  “赵景铭,星期天上午你陪我去买东西好不好?”


  “什么事?”


  “安妍要过生日了,帮她买生日礼物。”


  “好的,什么时候见,地点。”


  “新街口大洋星巴克门口,11点,你看行不?”


  “知道了,不过你别再迟到了哦。”


  无力的把脸埋在手掌里,顿时很有想哭的冲动,我决心要去找他。


  天黑的早,在漆黑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窗,我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无数的暗影,压抑的可怕。


  我的良心已经惶惶不安,在巨大的人潮中行走,觉得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轻蔑不屑,他们那么无所谓的从我身边而过,无一不在嘲笑着我的幼稚和错误。


  如果我能够控制住自己,是不是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如果我能够对寂寞安之若素,是不是就没有如今的层层纠葛,我不应该和他在暧昧的边缘游走,两败俱伤。


  从没去过酒吧,推门进去立刻一股刺鼻的烟味,烟雾缭绕,重金属摇滚,舞台上有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在跳舞,名副其实的混乱酒吧。酒色男女调情咒骂或者昏睡沉默。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还混杂着强烈刺鼻的香水和汗水味。让人联想到原始丛林的气息。


  仿佛堕入无尽的光影陆离之间,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另一种世界,让我深深的恐惧。


  耳朵上坠银色耳钉的服务生讨巧的笑,“小姐,找人?”


  我却不能呼吸,也不能完整的回答,目光惶恐且躲闪,“找,我找,人。”


  一群年轻人坐在角落,我却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显冷漠异常,仿佛与世隔绝,周围嘈杂躁动的世界,沦为了他的陪衬。


  一根烟夹在手里,在灯红酒绿间,他把这诱惑燃烧于指间,身边有浓妆艳抹的女孩子频频示好,他却不曾抬眼,只是煞有介事的将烟在唇边绽放,然后欣赏着缓慢升腾的青色烟雾,他的表晴色彩妖艳,如梵高的笔触一般张扬。


  完全不是那个穿着白衬衫校服,笑起来干净透明的男孩子,全然的陌生的可怕。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抬头,正好对上了我的目光,一刹那,我头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应付。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甚至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目光寒冷,立刻让我从头到脚都结了一层冰,等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声音冰凉透骨,“江止水,你过来做什么?”


  “我找你,我来找你。”我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喃喃自语,“你快回去上课吧。”


  他却听的见,只当笑话一样,“你凭什么管我,我上不上课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愣在当下,那群人开始起哄,“赵哥,干嘛呢,过来继续喝!”他在我面前站了一会,转身离去,我急急忙忙跟上去,不由分说的拉住他,“赵景铭,你不要这样!”


  那群痞性十足的男孩子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吹口哨,“赵哥,你又忍上什么风流债,小美女,来来,别急,喝酒喝酒。”


  有人撺掇,“是呀,来,喝酒,赵哥人最好了,你陪他喝酒他一高兴啥条件都会答应你的,你要钱啊,衣服啊,伸手就来了!”


  我把他的衣袖攥的紧紧的,他想甩开我的手,却不愿意用劲,僵持了一会他笑起来,指指桌上的水晶杯,“江止水,就按我兄弟说的,一杯喝下去,我听你的。”


  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后来我知道那个酒的名字——芝华士十二年。


  同学年少不言情(下)


  平常喝水杯子一半的容量,一个男生给我倒满,然后略带担忧的口气询问,“赵哥,我看酒里还是勾兑点果汁吧,要不姜汁?”


  忽然来了勇气,没等他回答,我端起杯子,只当是喝中药,第一口的味道就是木炭的焦味,还有辣辣的口感,酒味一下子窜进我的鼻子,刺激我的泪腺,我直觉的就想吐出来,可是堵着一口气,大口的吞咽下去,眼泪也不受控制唰唰的流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寂,我轻轻的将杯子放下,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喝完了,你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了。”


  明黄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侧,几乎可以看见他微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可是那双眼睛被隐藏在暗影之下,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只一瞬间我的手腕就被牢牢的抓住,我几乎是被他拖着出了酒吧。


  可是他不住颤动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我却有种胜利的快感,以及无泪的痛苦。


  街边的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投下影子,斑驳凄冷,酒吧一条街到处都是流转的灯,冷风直往胸口里钻,仿佛连血液的流动都缓慢下来,连声音都变的艰涩,“赵景铭,你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你回去上课吧!”


  他怔怔的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下巴微微抬起,半天幽幽的叹气,“江止水,你说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别管我了好不好,就让我这样下去,我过的挺好的,很开心。”


  我直直的注视他,几乎是哀求的口气,“赵景铭,你别这样,我看了难受,你几天没有去上课了,再这样下去班主任会找到你家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他只是戏谑的哼了一声,“你别管我了,我很开心,没了你我一样能开心。”


  “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这么做的?”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猝不及防的,他的手指按在我颈边,我可以清晰感觉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狠狠的说,“对,就是你害的,你满意了吗,你问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我能拿你怎么样!让你喜欢我,你能喜欢上吗?江止水,你既然那么寂寞,你不找别人为什么要招惹上我!”


  我无言以对,可是彻底的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心头那股对他的歉疚荡然无存,冷冷的甩了他的手,“赵景铭,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这样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你这样算什么,利用我对你的愧疚折磨我,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这么做就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我告诉你,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永远不会!”


  霓虹灯下,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竭力的掩饰些情绪,我看不清他的眸光,只是他的唇角浮上淡淡的笑容,那种只会在心死成灰的人身上才会露出的笑容,青灰苍白无力。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手中握着一只打火机,“啪”的一声,暖暖的橘黄色指间跳跃着,然后松开,继续点燃,松开,继续,了此不疲。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眩晕的厉害,酒精开始奏效,没有任何食物的胃一下子承受不住那么剧烈的刺激,仿佛扭结在一起,越绞越深,我无力的蹲下去,汗珠一滴滴从额头渗出来。


  慌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怎么了,江止水,你别吓我,怎么了?”


  我再也坚持不住那种剧烈的疼痛,心里深藏的无力、挫败、歉疚、委屈通通涌了上来,眼前立刻朦胧一片,脸上有冰冷的触感,随即对上赵景铭那双写满焦虑的眼睛,他柔声安慰我,“是不是胃疼?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手忙脚乱的抱住我,不停的自责,“我真他妈的该死,我混账,我该死,对不起,对不起……”


  寂静无人的夜里,仿佛听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声音,我疼的几乎窒息过去,冷汗涔涔,只是坚持咬牙说了一句话,“我赢了,你答应我的。”


  那次是我第一次因为胃病进了医院,急性胃炎,我只是疼,却并没有为此而醉倒。


  从此我爱上了芝华士,也落下了病根,永无可能痊愈的病根,我欠他的,就拿这个还。


  从那以后,他开始去上课,可是只是静静的一个人坐在一边,桌面上的书一摊就是半天,也不见一页纸翻动,他的话越来越少,尤其是和我,几乎疲于应付。


  可能一开始我们都错了,才让我们都陷入僵局。


  渐渐的也有流言传开,说我和赵景铭分手之类,我努力的装出满足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班主任找我谈话,言词尖酸刻薄,示意我不要影响赵景铭出国留学,我气恼不过,满肚子委屈,心里清楚,不过因为赵景铭家的背景势力,我成了替罪羊。


  听不见班主任发难的声音,眼前只有那张令人厌恶的嘴一张一合,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关我什么事!他不学习是他自己的事,你不分青红皂白把责任归咎在我的头上,你算什么老师,你还怎么为人师表,你配做老师吗!”


  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随即唏嘘声响起,立刻有年轻的老师站出来,“你这个同学怎么跟你老师说话的,小小年纪不要那么目无尊长,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班主任被我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很飘渺,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学生会副主席,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我江止水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即使他是我的老师,也不可以这样指责侮辱我。


  毫不犹豫的摔了门出去,双腿已经麻木,校园那么大,来来往往都是人群,我却无处可去,教学楼已经没有人了,我在楼道上顿时失了力气,缓缓的贴着墙壁蹲了下去,沉重的无以复加。


  我和赵景铭之间就是债,孽债。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轻轻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刚刚去过办公室了,知道了班主任对你那样说话,对不起。”


  我迅速的站起来,抬头看他,在光影之中,他的脸部线条犹如刀刻,眼里深深的倦意,我忽然没来由的厌恶我们这样的关系,冷冷的笑到,“我发现这几天我说的,和听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赵景铭,算了吧,算是我欠你的都还了,你别再为难我了,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我们都省省力气吧。”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扳过我的脸,愤怒的叫嚣,“江止水,什么叫你欠我的都还清了,你让我上课我也去了,我也想努力跟你做回朋友,现在你却跟我说算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我挣脱不得,无力的垂下手,“赵景铭,都过去了,我很累了,真的很累了,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我们没办法回去了,真的,算了吧。”


  他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身子欺了上来,我被他紧紧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还没用劲去挣扎,他的嘴唇就狠狠的贴上我的嘴角,冰冷、占有欲十足,发泄着压抑许久怒气般的,我当即就愣住了,下一秒便用力的推开他。


  糟糕透顶的初吻,只觉得委屈和难过,我不屑的擦去痕迹,淡淡的说,“赵景铭,现在我们两清了,从此就当陌路,也好,反正你也要去留学。”


  冷风拂起他鬓边发丝,有几缕坠落,半遮眉下那双幽潜的眼,他的眸光那么异样,如深海旋涡,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走的。”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轻轻笑起来,“是吗,你不会走的,那好呀,我走!”


  无力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一切都在我转身之后消逝,从此,我们将成陌路。


  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污秽不堪,作为当事人的我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沉默,渐渐的,也成为师范附中的众多风流往事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


  由于我出言不逊的顶撞,班主任越发的为难我,在高一结束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在文理分科上选择了艺术生这一栏,尽管我的文化成绩一如既往的好。


  只是我厌倦了那样压抑没有尽头的生活,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只容的下自己的场所默默的活着,没有波澜,没有赵景铭灼灼的目光,那样的感情我承受不住。


  艺术生的学业很轻松,我的条件得天独厚,不管忙不忙都留在画室,留在黑幕遮住的聚光灯下,在那些跳跃的色彩和流畅的线条里,我能够自由呼吸。


  而和赵景铭的那段过往,却成为我心头的伤疤,想起来,还不自觉的痛。


  高二的一天下午,我去理化班找董安妍有事,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个男生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眸里面满满的都是闪亮的艳阳投下的光芒,眼波流转之间藏不住一丝喜悦,“江止水,你是不是来找董安妍?”


  我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久居黑暗让我早就忘记了阳光的样子,“是,麻烦叫一下她吧。”


  他并不扯开嗓子喊,而是起身走到董安妍的座位上,扣扣她的桌子指指窗外,董安妍转过脸冲着我招招手,跑了出去,而那个男生还是微微笑,静静的回到座位上。


  我却不由的多望他一眼,午后的阳光斜照,铺陈了一室的阳光,那个男生的眉眼柔和,侧脸笼罩在光晕中,淡淡的,仿似流年晕染过的陈年旧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生,叫常泽。


  日记 5月11日


  村上春树有着极端的近乎病态的细腻的美感。


  他这样形容少年,他们的灵魂仍处于绵软状态而未固定于一个方向,他们身上类似价值观和生活方式那样的因素尚未牢固确立。然而他们的身体正以迅猛的速度趋向成熟,他们的精神在无边的荒野中摸索自由,困惑和犹豫。


  《海边的卡夫卡》里,在十五岁生日到来的时候,名叫乌鸦的少年离开家,去远方陌生的城市,在一座小图书馆的角落里求生。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离开,他将会在十五岁这一刻走向通往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的道路。


  一路上他遭遇了这世界上最为稀奇古怪的所有人和事物。最后他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他说,最好先睡一觉。一觉醒来时,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那个叫乌鸦的少年其实已经死去,他的少年时代已经完结,他的充满预谋的伟大的出走已经成为过去,他终将与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告别。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他长大了。


  是的,我们都终将长大,过去的荒诞的生活,暧昧的试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迷惘都会随着年华逝去,可是那些成长的伤痛溃烂在肌肤里,疼痛蚀骨。


  我尝过那种苦痛,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我们那时候还年少,我和赵景铭,都是由青春操控的木偶,年少有太多不安分的因素,一不小心,我们便失足成千古恨。


  自己的错误要承担,我承担了,却无法释怀,因为是我欠他的感情债,永远没办法抵偿。


  同学年少不言情。


  听见寂寞在唱歌(上)


  江止水。


  校园里一片幽静清雅,墨色的天空里,一轮上弦月淡淡的飘浮其中,墨绿的树林,枝条斑驳,树叶浓密,层层叠叠,似乎在这暖暖的夜晚里疯长蔓延。


  我抱着画稿从画室出来时候已经很晚了,艺术楼已经鲜有人迹,空荡荡的回旋走廊上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吹起画纸,沙沙的响。


  越是寂静的夜晚,越是撩拨心弦,有水一样的音乐从琴房传来,流淌在空气里。


  我却想做些什么破坏这样的氛围,画纸在初夏暖燥的风中不安的蜷起边角,像破茧而出的蝴蝶跃跃欲飞,狂躁而且疯狂,不怕堕落不怕毁灭。


  那么,就让它们自由的飞舞。


  我靠在栏杆上,轻轻松开束缚它们的手指,一张、两张、三张被风卷起来,再放手,所有的画稿凌空而去,纷纷扬扬的,巨大的雪片缓缓乘着风下坠。


  淘气的快感,我忍不住笑起来,只是忽然,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清泉流水一般敲在我的心上,“多可惜的画稿,我帮你捡起来吧。”


  窗外的光从他薄薄的眼镜片上反射过来,那双藏在昏暗灯光下的眼睛温和明亮,我清楚的记住他的眉眼,高二8班的常泽。


  他伸手接住飘落而下的画纸,然后蹲下来一张张的捡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抚平了画稿褶皱的边缘,递给我,他的手指按在水彩上,我怔怔的看着那幅画,水彩上色的薰衣草田,紫色浮在稿纸上,薄如蝉翼,是那种极淡极淡的紫色,就是黄昏后天幕的那种紫,琥珀一样的冷凝。


  薰衣草的花语就是,等待爱情。


  我尴尬的接了过来,摩挲画纸,轻轻的道了声,“谢谢。”


  他的笑容很柔和,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抽出那幅薰衣草田,扶了一下眼镜,诚恳的问,“这张画我很喜欢,能不能送给我?”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以后渐渐就和他熟络起来了,我去理化班找董安妍,他总是笑眯眯的帮我叫她,有时候还会和我闲聊几句,不愠不火的一个人,很安静,但是也很闲散。


  他成绩总是不上不下,脸上永远挂着微笑,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人缘好的出奇,从来没有人对他恶言相向,在女孩子里人气也是很高。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他总是白衬衫,黑裤子,纽扣扣的整整齐齐的,裤子口袋里总是装着一包纸巾,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从未摘下过,总有种让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我喜欢他笑起来暖暖的表情,还有喜欢看他慵懒闲散的趴在阳台上晒晒太阳,那时候他闭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一抹笑容留在唇角。


  我很久没有看见过太阳,没有感受过温暖,我忽然很想知道生活在阳光中的滋味。


  也许是他和每个女生都交好,一视同仁的好,我和他走在一起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自然,反倒是越来越放任他进入我的生活。


  我爱吃甜食,每天在画室的窗台上总是可以看见变换着的糖果,有牛奶,水果,什锦,棉花糖,薄荷糖,初夏来临时候,我总是变换着法子让他请我吃雪糕,永远不变的牌子——和路雪的可爱多,草莓的,巧克力的,百吃不厌。


  学校每年夏天有篮球比赛,文科班的男生资源一向不如理科班,很光荣的在初赛时候就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两个理科班进入了决赛。


  那时候我硬被董安妍拽去了篮球场,一清色的高个子男生在篮框下你追我逐,其中两个身影很显眼,一个是常泽,一个是赵景铭。


  很相似的气质,但是完全不同的打法,一个防守的滴水不漏,一个擅长进攻。


  全场很快变成了他们俩对决的场所,我不懂篮球,只是看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眼神,不经意的就擦出了浓浓的火药味。


  一旁的女孩子不满的嘀咕,“赵景铭怎么总是硬上,常泽都被他撞了好几次了,撞人犯规的,怎么裁判都不吹哨子!”


  我有些讶然,定睛一看,果然赵景铭几次强行突破上篮,胳膊肘有意无意的贴着常泽,忽然他身子猛然一转,不知道多少冲力,一下子就把常泽撞的后退几步,裁判的哨子声立刻响了起来,可是就在那一刻,常泽闷哼了一声,随即蹲了一下。


  场面有些混乱,议论纷纷中我才知道因为刚才的冲撞,常泽的左脚不甚踩上了别人的脚,左脚踝扭伤了,他被工作人员扶到休息区,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坐在一边静静的看比赛。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平和,他自己只是一身之外的一员。


  少了常泽的防守,局面出现了一边倒的现象,理化班在学生的全场的唏嘘中输掉了比赛。


  董安妍在一边不住的咒骂赵景铭,我的目光却紧紧的锁在常泽身上,他和队友们拥抱,拍拍他们的肩膀,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全队人的神色都变的轻松起来。


  他向我这边望来,轻轻的笑笑,我居然有了三秒钟的失神,然后他在队友的搀扶下离开篮球场,我看着一些女孩子跑下场朝他走过去,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初夏的下午,天是湛蓝的一片,万里无云,我的脑海里也是空空的,没有边际,没有想法,只有那个背影,步履蹒跚,脊梁还是挺挺的。


  失魂落魄的回到画室,提起笔却不知道如何落笔,窗外的槐树阴影投在稿纸上,斑驳一片,明晃晃的闪动日光,让我想起蓝天下大片的薰衣草田。


  天空蓝的通透明澈,漫山遍野的薰衣草,深紫浅蓝,整个山谷弥漫着熟透了的浓浓草香。


  纯净,原始,热烈的色彩。


  忽然身后有声响,轻轻的脚步声,犹豫又试探的意味,我回头,赵景铭站在门口,扶着墙壁,过了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整个人散发着无比的颓丧感,宽阔的肩膀徒然的就瘦削了下来,我淡淡的说,“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应该对常泽说。”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目光凝视我面前的画板良久,“你和他在一起不合适,他配不上你,江止水,你太要强,而常泽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我觉得刺耳,忿忿的甩了画笔,“赵景铭,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我自己也愣住了,赵景铭看着我,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笑起来,他手抬起来捂住眼睛,胳膊肘撑在门上,似乎有种晶亮的液体,慢慢的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阳光下,凄楚又悲凉。


  很长时间,他挤出一丝微笑,“江止水,你有一天终会后悔的。”


  最后一缕声线消失在空气中,像小时候吹起的肥皂泡,风一吹,全部散了,破了,只有水痕残留在空中,提示着这一切原来不是梦境。


  我收了画笔,收拾了画纸出去,却意外的在窗台上看到一盒巧克力,我最喜欢的牛奶口味,丝绸般浓滑的口感,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而知道这个窗台上秘密的只有我和常泽两个人。


  那盒巧克力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没有精美的包装,没有只字片语,跟他人一样的简单,只是他今天篮球赛时候脚明明是扭伤了,怎么能来呢。


  想到这里,我有种想找到他的冲动,不说别的,只是问他好不好,就够了。


  一种莫名的情愫自胸间汹涌而出,澎湃宛如海潮,向我袭来,乃至淹没,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仿佛藤蔓植物,自脚底生根,然后缓缓蔓延而上,笼罩全身。脚下的步伐渐渐的从走变成了慢跑,最后只得大步大步的奔跑。


  没有方向的奔跑,在橘色红霞染尽半边天的师大校园里,寻找一个人。


  我知道也许他已经早就离开,也许此刻静静的坐在教室里,也许在别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在执着什么,只是想找到他。


  最后在校园操场的篮球场上,路灯下找到了他,不偏不倚,时间正好。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找到他,他正准备离开。


  他抬眼看着我,眼镜被他握在手里,那双深黑色的眸子流动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动人光彩,那时他的唇角漾着最柔暖的笑容,宛如春天盛开在普罗旺斯上的大片大片薰衣草。


  他向我伸出手,笑容是那样的温柔,混同着他宛若深海般的眼睛,交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却是我青春时代挣脱不得的爱恋。


  我听见风声,轻轻的低呼我们的名字,所有的注脚都是青春两个字。


  也注定了爱情的死期。


  我们之间没有一句告白,没有一句承诺,没有任何情侣之间的如胶似漆,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各自的世界里生活,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那个男孩子牵起我的手,把我送到公交车站,那时候他额上的汗珠掩饰不了脚上的疼痛和不便。


  “得之,我幸”,那夜,我收到了他的信息,蓝色的屏幕上四个字,错综的光影之中我失眠了整夜,抑制不住的甜蜜和笑意。


  可是我却忘记了,剩下的那句——“失之,我命”。


  那时候,我想,我终于得到自己荒芜已久的阳光。


  听见寂寞在唱歌(下)


  我的生活变的平静但是美好,常泽对我好,不浓烈也不寡淡,细水长流一般。


  他会在下午时候静静坐在画室的窗边,面前摊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托着脑袋发呆,我偷偷打量他,手下不知不觉的多起了关于他的素描和速写。


  我预感我会失去他,努力的用更多的东西去挽留和怀念。


  董安妍却劝我不要和常泽在一起,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常泽对其他女生的关怀,“水水,你们根本不合适,他总是胸无大志的样子,家庭出身那么好,而你,心比天高,你们俩要的生活完全不同,再说,你能忍受他爱你就像爱一个朋友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那么的坚持,“安妍,我只想正常的喜欢上一个人,安静的和他在一起就够了,我忍受不了别人对我太好,比如赵景铭,那样的感情会让我感到压力,而常泽,也许是最适合我的。”


  她叹气,“水水,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我默然,看见她坐在双杠上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双腿,眼睛却紧紧的锁着篮球场上的一个人影,心里暗叹,董安妍,我也越来越不懂你了。


  那个年纪,曾经私密心事,总是喜欢深埋在心底,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启齿。


  不管是友情和爱情,也许都没有天长地久。


  很快的,我们就面临高考的挑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姿态,跃跃欲试的,惶恐不安的,消极逃避的,还有淡然无谓的。


  那是人生的分岔口,每个人选择自己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我和常泽因为填报志愿的事不欢而散,他坚持留在南京,我却选择南下。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那天我还在上课,讲台上的政治老师讲的激情澎湃,我无意中向窗户外望去,却发现在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有些惊讶,常泽从来不来班级找我,要等也是在画室。


  等不及下课我就溜了出去,径自去了画室,他跟在我身后,不近不远,适度的距离,走到艺术楼的回旋楼梯上,他开口,语气很柔和,“江止水,你真的决定了志愿?”


  我“恩”了一声,攥住衣角,“我考虑很久了,不会改变了。”


  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回头看去,常泽的眼神在两侧斑斓的阳光里忽然没了光芒,深邃难以见底,以往的那些暖渐渐微凉,他缓缓开口,“江止水,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我摇摇头,“对不起,我只是选择了我应该选择的。”


  “什么是你选择的,中山大学?”他语调微微上扬,“我原来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留在南京,起码是江苏省,没想到,你连我都没有告诉,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我们两之间的感情的?”


  窗外忽然沉寂下来,连蝉声都消失不见,我笃定的反问,“我不认为将来的大学会对我们两的感情有什么影响,除非我们都对这段感情不够坚定,不够勇敢!”


  顿了顿,我继续,“只是,我选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而已,而你也一样。”


  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一脸的静默,默默而专注地注视着前方,像是注视着一段未知的旅途,良久,他转身叹气离去,“好吧。”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我们的谈话没有任何的风浪,没有任何的波纹,可是整个人沉浸在真空般的虚无里,宁静的尽乎于恐怖。


  我终于第一次认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刚才我们最近的距离只有一米,可彼此的灵魂却相隔千里。


  我和他都是自私的人,只是任性的选择自己的道路,然后再自欺欺人。


  唯一不同的事,他只安于现状,而我心比天高。


  那时候也许我就预感到,即使坚持和勇敢也不会拯救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年少时候我们都太相信自己,忽略了所有的不可抗拒力。


  那种力量就是时间和距离。


  一夜之间,我觉得生活变了一个样,我们两都倔强的不去理睬对方,我依然是在画室和教室来往,但是每天的窗口上却没有了那些可爱的甜食。


  我想,这样也好,没有结局的结局,对我们来说都好。


  盛夏午后多雨,我独自坐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雨丝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然后在一滴滴汇拢聚集,最后滴落,雨珠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清亮宛如泪痕般的痕迹。


  雨越下越大,玻璃被撕划的纵横阡陌,支离破碎,像一张破碎的网,我怎么也止不住内心的空虚,眼泪滴滴的滚落。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多喜欢他。


  只顾着呆呆的看着窗外,却没有留意走廊上的声响,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止水,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我下意识的去抹眼泪,然后努力的扯扯嘴角,“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却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掏出面巾纸给我擦脸,他的眼里虽带着笑意,可是清澈安详,仿佛是秋天里的海,那样深遂静谧,令我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溺,“傻瓜,几天没说话就叫分手,我本家出了点事,刚从上海回来,对不起,别哭了,哭起来丑死了。”


  我眼泪却越发的掉的厉害,心里却明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我定是喜欢的紧了,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索性也不出声,把这几天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完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牵我的手,我赌气的甩开,他再牵过来,十指紧紧的扣住我挣脱不得。


  他叹气,“你就是太要强,连低头都不肯,终得我回来寻你。”


  我默然,听屋外雨哗哗的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叫自己,江止水,你这个别扭的孩子。


  我和他又恢复了往常,可是,我总是隐隐觉得一些东西在悄悄的变化,比如他的耐心,好脾气,我强作淡定的姿态。


  是不是越拥有越怕失去,我越来越害怕。


  高考三天,我们在不同学校,考试时并不察觉,最后一门考试卷收上去的时候,我脑中只有四个字——心力交瘁,巴不得能够睡上三天三夜。


  放假后我安安静静的在家里涂涂抹抹,也开始接触Photoshop一类的专业软件,我很久没见到常泽,虽然每天都有短信,可是谁都没有提出见面这样的话题。


  我看过这样一句话,“她从不给他打手机追问他的行踪,她给自己和给别人的自由度都是足够大的。而且她自得其乐,性格里有孤独的天性。”


  我想我不是因为孤独的天性,而是固执的认为我能够忍受孤独。


  大概是七月底的时候,手机那头常泽久违的声音响起,却是带我去吃饭,让我准备一下,我哑然失笑,什么饭局需要那么隆重。


  可是当我去了之后才吓了一跳,那家酒店的一切都仿佛由璀璨的水晶堆砌,身边穿梭的女人多半香衣云鬓,妆容考究。


  不是没有去过高档的餐厅,但是我却在这样的场面里失了神。


  身边的常泽却轻车熟路,进退有度,完全是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我只能躲在角落里,听别人议论他考上了南航,父亲晋升某部门部长,只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我本能的厌恶这样的场面,整个场面上我强忍着心里的不快,淡淡的笑,适时的接话,完美的表现,连常泽的妈妈都难得的露出笑意。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离我遥远,我不羡慕,也不想拥有。


  结束之后他送我回去,这城市的深夜依旧繁华如斯,无数灯火层层叠叠。白色的车道线在他的脚下延伸,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橙色光线,把他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我只觉得今天这一切陌生的慌,“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以后能不能不要让我参加。”


  他一贯柔和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坚持,“没办法,我从小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面的,可是不参加也不行的,妈妈刚才还说很喜欢你,以后让我带上你。”


  我别过脸去,“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不会去的。”


  他眼眸一沉,但是还是好脾气的哄我,“江止水,别那么小孩子气,因为这是我的生活,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难道不能为我适应一下,改变一下?”


  先前的抑郁和不满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出言反驳,“我不是不愿意改变,可是这样的改变已经触动我的底线。我不喜欢的事,没人可以强迫我。”


  “你的底线是什么!”常泽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八度,“江止水,你真的是一个自私、不可理喻的任性的小孩子!”


  我气的发抖,“常泽,我是任性的小孩子,我不过不愿意配合你过这样的生活,你就这么给我盖棺定论,你每天出去玩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去向,你和李薇薇之间暧昧的关系我从来都是选择相信你,你不让我去参加班级的聚会,我同意了,你不喜欢我和赵景铭来往,我也顺你意了,你说,你还有哪点不满意,你还想把你的意志强加给我到什么时候!”


  他也是气急了,我从没见过那样淡然的一个人发火,深夜的路灯下他的眸光那么异样,如深海旋涡,“江止水,我不想跟你说下去,也许我们都应该冷静的想想!”


  我冷笑,在路口和他分手,走过一家便利店,店里老式收音机里放着很老的老歌,原本应是梅艳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却是张国荣所唱,那低沉婉转,慢悠轻息一句“只盼相依”。


  三年高中时光,此刻觉得恍若如梦,那些人,那些事,流水般的逝去。


  连初恋都匆匆夭折,留不住“相依”。


  董安妍和我出去吃火锅,她考试发挥失常,只读了一个二本的中医药大学,很远的地方,以后我只能和她年年再见了。


  精致的雕花竹帘小包间,沸腾的鸳鸯火锅,一旁的空调使劲的喷薄出凉气。


  她只是默默的夹菜,丢入辣汤里,吃的时候不顾辣味,呛得眼泪都下来,“止水,我喜欢陈禛,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的地步。”


  我大吃一惊,“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你和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你和常泽在一起,我能说什么,每天几乎见不到你的人影。”她低下头,漫不经心的拨着碗里的菜,“我跟他在一起一个月,没有人知道,然后他跟我说,算了吧,很累了,然后就结束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忽然觉得董安妍离我好遥远,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两个女孩子竟然陌生到了如此的境地,我不曾和她提起过我和常泽的快乐和不快,她也不说她和陈禛之间的事。


  我不会安慰别人,只能静静的听她倾诉,“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学习不好,也不漂亮,还很胖,他却那么耀眼,跟他在一起我自卑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黄铜火锅的木炭吱吱的烤,点点火星散开来,红油翻滚,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桌角,我伸手扶住她,她咬住嘴唇,倔强的逼回泪水,“一想到过去,我就止不住眼泪,于是我拼命的吃东西,才能不去想起很多东西。”


  “可是我越吃越多,却越来越瘦,我想,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我和她手拉手在湖南路上悠悠的闲逛,这个千年静默的古城此时灯红酒绿,街道上树影斑驳,这是一个缓慢的城市,走到汉中门的时候,我们停下来站在城墙边久久,古老的城墙,斑驳的印记,刹那间感觉时间的凝滞,古城转眼几千年。


  我闭上眼睛就可以想出一张简单的南京地图。而现在,我只觉得沉重,这个城市让我爱,让我恨,却不能让我忘记。


  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我和董安妍无话不说的那段日子,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唱起那首孙燕姿的天黑黑,“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


  我想哭,却告诉自己不可以,这就是成长,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寂寞和荒芜,是代价。


  真的,曾以为,他就是全世界,宇宙洪荒,我心无旁骛。


  原以为,广州和南京的距离不过是两个小时不到的飞机行程,可是心灵的距离却是天涯海角,我们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初恋的死期,却固执的坚守。


  九月,我来到这个繁华又破旧的都市,独自生存,安静的,寂寞的生活。渐渐的,我手机里面也没有了他的信息,更多的是别人的,我告诉他寒假的时候我回去,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


  那年寒假记忆中一场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无声而激烈,窗外暮色弥漫的古城,整个被纷扬的大雪覆盖。我们去吃久违的酸菜鱼,吃的自己热泪盈眶,那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注定这结局。


  直到最后,我们谁也没有以爱或者不爱来定义这场分手,但彼此都认同,不适合的两个人纠缠下去只怕不是好结果。


  关于青春,过去了,谁都只能说,再见。


  生命如潮汹涌,不管何时何地,我们都只能朝前走,青春不再,因为时间,不要我们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日记 4月13日


  我喜欢一个人在阳光下听歌,广州的初春,会有冰凉的春风,翠绿的树叶,还有暖暖的阳光,暖洋洋的,温情像母亲的吻。


  沧桑中略带沙哑、忧伤的声音,就像伤心时候却没人替她擦眼泪。


  《叶子》红遍大街小巷,但依然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样子。而这首《寂寞在唱歌》我只听到一个女子坐在窗前月亮的影子下唱歌,一个人,背影很美,空气中弥漫了悲伤。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已经记不得过去的很多细节,只有那些男孩女孩的模糊的印象,汇集在脑海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曾有过的伤感,不肯老去。那些故事,俯身去识,就像那些穿过树叶的光,成了斑驳而又无规则的光点,捡不起来,但却完完全全的存在于视线中。


  歌手阿桑有一个“寂寞人网站”,她逃避的方法就是唱歌,曾经受过伤的小孩,如今是大红大紫的歌星,她既然单纯、寂寞。


  是的,我们的寂寞只是单纯的寂寞,如那场冬季的皑皑白雪,而我们青春的故事,也是那样寂寞如雪,单纯的,幼稚的,有些疯狂的,仍是寂寞的。


  我的心又开始疼了,四月份的广州和南京,爱已经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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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很多人的留言,小离只想说,这个小说不是故意写成矫情吸引眼球的,而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的,源自我的和我朋友故事。


  当然水水不是一直矫情下去的,有人说越来越不喜欢她了,我可以理解,想爱又不愿意付出,呵呵,只是小唐、小韩没出现,她想付出没地方。


  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有很多想法,会莫名的伤感,莫名的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失败最悲惨的人,愤世嫉俗,冲动,怨天尤人,当我们都长大的时候,才会发现以前幼稚的可笑。


  水水是个俗人,所以不能免俗,但是她会成长,会反省,会思考,所以请不要以成人的眼光去苛责一个17、岁孩子的过往。


  阳光密集的地方(上)


  江止水。


  我吃完饭,从后门进校园,打算去李楠师兄的实验室画图纸。


  天已经大黑,我走过女生宿舍楼的时候,有痴心张狂的男生和朋友们正在用白色的蜡烛摆出巨大的心型,风起时,烛光闪烁,有那么几点光黯然逝去,而楼梯上,幸福的女孩忍不住伸手抹去滑落眼底的泪水,一旁围观的人群,口哨声此起彼伏,给静谧的夜晚染上幸福感动的色彩。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看上去就觉得很幸福,我也不由的驻足微笑,当男生把戒指套在女孩子的无名指的时候,我竟然随着围观的人一起欢呼,一时间掌声雷动。


  他们携手离去,人群散去,我仍是笑,不住的笑,很甜蜜,仿佛刚才的主角是自己。


  我真的为那个女孩感到幸福。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去了实验室,李楠师兄还没回来,桌上有几罐酸奶,草莓和奇异果口味的,我欢欢喜喜的撕开草莓口味包装,把图纸铺开来,边勺草莓果肉边在脑海中构思。


  醇厚的酸奶和香甜的草莓,浓浓的滋味在舌尖荡漾,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想起刚才那幕幸福温馨的情景,心情好到云端上。


  李楠师兄开门进来,正好看见我一副傻傻笑的样子,觉得好奇,“小丫头笑什么笑,这个口味的酸奶好吃吗,看你一脸陶醉的样子。”


  我点点头,递过一罐过去,“心情好吃啥都好,来来,一起吃,同乐、同乐!”


  他笑眯眯的接过去,“刚才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求婚成功了,同喜!”


  我有些意外,“是不是在女生宿舍前点蜡烛、求婚的那位,我也看到了,真巧,我看到了整个过程,太幸福了那个女生。”


  他点点头,真诚的笑起来,“是呀,不枉那小子追了五年,终于八千米跑到了尽头。”


  我一勺一勺的舀酸奶,不住的点头,“是啊,看到都觉得幸福,你想呀,要是我将来男朋友为我做这些,我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噗哧一下就笑出来,“我看你到时候应该是吓的抱头鼠窜的还差不多。”


  我哈哈大笑,“不会、不会,我一定是躲在床底下的那种,外加房门大锁十二道。”


  他也止不住大笑,“那时候你男朋友不气晕了才怪呢,做你男朋友太不容易了。”


  很不负责任的挑挑眉,我低低的笑,“唉,所以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越长大反而越单纯,越简单越容易快乐,连一客的冰淇淋、一串糖葫芦、一杯草莓酸奶都可以让我开心很长时间。


  而很早以前,我天天拥有这些让我开心的东西,为什么在那时候我会那么悲伤,对生活,那么快乐、幸福不起来。


  原来我还是老了一些,对自己,对别人,对生活都宽容了许多,也诚实了许多。


  都是年龄和阅历的驱使,让我们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也让我们越来越努力活的简单,自然也越来越容易快乐和小幸福。


  那段青春岁月的轻狂,自我,伤感,情愁,真的离我很遥远了,不管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是“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只能让我淡淡的微笑。年少岁月的痴情爱恋都被埋在了记忆深处,留下痕迹让我自己不断的自省,告诉自己,让自己幸福快乐起来。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简单并且快乐,才是生活的真谛。


  我正在专心的画图,李楠师兄也在进行计算,忽然电话响起来,他起身去接,挂了电话半晌他哭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完了、完了。”


  我好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咋了?老板想出啥法子整你了,让你去解剖壁虎了?”(注:东南大学有某个材料实验室,就是做壁虎吸盘的研究,其间研究生天天整壁虎)


  他无力的撑着椅子,幽幽的吐出四个字,“明天,体检!”


  我眨眨眼,试探的问,“是不是要抽血,不给吃早餐?”


  他点点头,一脸颓丧,我仰天长叹,“杀了我直接放血吧,老天,我晕血,坚决不抽!”


  李楠师兄也难得的絮叨,翻来覆去就那一句,“我也不抽,不抽,不抽。”


  他表情比我还扭曲,多年来的一本正经的脸变的狰狞,实在是难得一见,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他忿恨的丢来一句,“五十步笑百步!”


  果然我真的是五十步笑百步,第二天去医院,学校给研究生、博士生待遇还真的不错,跟研究生入学考试体检一样,各种检查都齐全了,抽血之后还有面包、牛奶,由于按序号检查,查体很快,最后只剩下了抽血这一项。


  我排队,越排越往后躲,前面不时有护士说,“血管太细了,太难抽了,拳头握紧了。”有女生太瘦,找不到血管,针头在血管里试探半天血终于还是被硬挤出来了。


  我看的心惊胆寒的,最后只剩下几个人了,我走上去,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姿态,体检单一甩,闭着眼睛就上。


  护士姐姐看到我这样忍不住笑起来,“别紧张,不过你先把袖子卷起来我才能抽。”


  我大窘,一睁眼就看到护士姐姐手上捏着的针头,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着冷冰冰的光芒,心里一阵发怵,连卷袖子的手都发抖。


  我晕血,因为第一次抽血给我留下了终身的阴影,还有早上没有吃饭,我本来就是低血压,看到针头插进血管更让我一阵的头晕心跳,暗红的血液汩汩的流到采集管里,就像是从全身各处汇集而来,汹涌的想找一个出口,无法止住。


  等抽完的时候,我浑身都没了力气,护士姐姐好心嘱咐我,“快去休息一下,脸这么苍白,吃点东西,要不要叫个医生看看?”


  我按着棉签无力的摇摇头,心想今天发挥还不错,没丢太大的脸,刚想站起来,腿一软,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跌坐到凳子上,有双手稳稳的托住我的胳膊,久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晕血?”


  我挫败,但是也无力逞能,“是啊,晕血。”


  韩晨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挑起细长的眉毛,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但是在我看来就是嘲笑意味十足的,“不过看你样子也不像,你先坐一下,等一下带你去吃饭。”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闷声回答,“我不要跟你去吃饭,牛奶面包就可以了。”


  他转头瞥了我一眼,语气带笑,“小笼包、牛肉粉丝,还是朱古力慕斯、泡芙?”


  靠——我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他实在太有手段,还是立刻没有骨气的倒戈,“樱桃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随意的站在墙角边,目光没有焦距,似乎在注视着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放在眼里的样子。


  我只是在怨天不公平,为什么我晕血,还在此时被他撞上。


  他带我去西点店,那里有可爱的小帅哥店长,还有微笑的点心师傅,桌上有新鲜的红色玫瑰,一本精美的心情日记躺在玫瑰下,淡黄色的桌布坠着流苏。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冬日的暖阳,淡淡洒入,等甜品上来,我迫不及待的抓起勺子,甜甜的巧克力入口即化,还有奶茶和香浓的芝士卷。


  他吃的不多,相比我的吃相,实在是精致优雅,吃到一半的时候,蛋挞出炉,焦黄的脆皮,淡淡的香味,我不由的计划吃完之后打包几个回去。


  韩晨阳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那么能吃!”他轻轻的啜着咖啡,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笑笑,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只不过贪恋这一点甜罢了。”


  他放下咖啡杯,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中听上去突兀的刺耳,我抬头看他,他一向清亮的眼眸在那日,像是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氤氲。


  我有些不解,韩晨阳忽然变的沉默不语,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我只是适时的闭上嘴,一时间两人无语相对,只有餐碟的声音。


  我也不猜想他忽然变脸的原因,那不关我的事。


  因为我和韩晨阳的关系,我自己都不甚明了,算是师生还是朋友,还是别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游戏早就被我喊了结束。


  即使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心中明白,韩晨阳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他这样的人在红尘里面翻滚那么久,兜兜转转中再也识不得什么真心和付出,这样的男子根本不用用心去爱就可知道会让人痛彻心扉,任何女人在他心里不过是一出纪录片,那些欢笑泪水等不到他回头看一眼就已经泛黄,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


  大概是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倦怠,这场谈话无疾而终,他送我回去,一路上只是沉静。


  到了学校,我从食堂绕过打算顺便冲饭卡,无意中瞥了一眼,却发现李楠师兄一脸惨白的坐在食堂的椅子上,惊魂甫定的样子。


  我走进拍拍他的肩膀,撇撇嘴,“师兄,别告诉我你真的晕倒了,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


  他长叹一声,一只手捂住脸,还没等他说话,迎面走进来一个女孩子,短短的头发,不是惹眼的漂亮,气质很好,手里拿着一瓶水,看到我礼貌的笑笑,然后把水递给李楠师兄,“李老师,这是葡萄糖水,你试试看,或许会好一点。”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顽劣性子还是没有改,俯下身凑在李楠师兄耳边低声喊,“李老师!”眼神微微向上斜,等待小女孩的反应。


  果然女孩子有些尴尬,但是笑容仍是落落大方,“那个,李老师,没事我就先走了。”


  恶作剧的快感,我正打算笑出来,脑袋上冷不防就被李楠师兄敲了一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谢谢你,这个是我师妹,江止水。”


  女孩子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原来是师姐,我也是机械系的,我今年大三,叫朱佳乐。”


  我指指自己,有些疑惑的望着李楠师兄,“认识我,我有这么出名吗,师兄,不会你宣传了我什么负面消息吧。”


  她笑笑,“师姐确实很出名呀,我们都说你是韩晨阳韩老师的女朋友。”


  我噗哧一下子笑出来,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捂着嘴巴忍住笑,脸别到一侧,表情很扭曲,这下子女孩子更加不知所措,李楠师兄宽慰她,“不用管她,她有时候会发癫的。”


  女孩子头一低,笑起来很阳光,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光华,暖暖的,“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院办有事,李老师,江师姐,我先走了。”


  我冲她摆摆手,目送娇小的身影离开,然后一脸玩味的看着李楠师兄,“李老师,嘿嘿!”


  他难得的脸都微微的泛红,刚想张口,却被我打断了,“师兄,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今天一定很美好。”


  初冬的天是幽幽的灰蓝,阳光明媚却不刺眼,用手遮住眼睛,逆着光看去,可以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尘芥。丝丝缕缕的阳光温柔的投注在未落的树叶上,激起微小的光晕,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或明或暗的影,成了印在地上或深或浅的圆。空气里馥郁着芬芳的气息,瞬间流转。


  很温情的初冬,静谧的古城,暗暗流淌着祥和宁静的气氛。


  “我想,幸福快乐就那么简单,你说呢,李老师?”


  阳光密集的地方(中)


  回实验室,几个相熟的同系不同导师的师兄弟过来窜门,随便聊聊课题和项目,互相打探一下经费,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校门,找家常去的馆子吃中饭。


  几道小炒,分量都很足,男生们抢的不亦乐乎,他们聊政治、台湾、美女、宝马、结婚,我却没什么胃口,一个人在一边独自勺西红柿鸡蛋汤喝,这家的汤做的偏甜,是我喜欢的口味。清亮的油花漂在汤上,几片红色的西红柿衬着薄薄的蛋花,酸中带甜的口味让我实在忍不住慢慢品味。


  后来不知道话题怎么慢慢转到校园八卦上了,一个师弟问李楠师兄,“师兄,你们那个孙美洁师姐是不是在追韩师兄?”


  李楠师兄明显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呃,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韩师兄就是韩晨阳同志,脑中立刻闪过几个月前第二眼见到韩晨阳时候,孙美洁对他示好的那副腼腆的小媳妇样,想笑,觉得失礼,只好努力的把头埋的更深。


  他们不死心,“唉,全老校区都知道了,说是孙美洁参加机械设计大赛时候跟你们老板提出要韩晨阳做指导老师,结果被拒绝了,然后她不死心,我们倒是经常见到孙美洁有意无意的堵韩晨阳,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我和李楠师兄相视尴尬,不约而同的觉得时代在发展,我们成天在实验室已经变成茹毛饮血的野人了。


  一个师兄冲着我神秘的笑笑,“对了,江止水,韩晨阳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一口汤含在嘴里不得咽下,我抬起头,环顾四周,看见大家饶有兴致的眼神,非常笃定的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喝汤,“错,我没男朋友。”


  结果这句话却激起了很大的波澜,我们中最资历的博士师兄连忙接话,“小江,你还没有男朋友,不会吧,你是不是眼光太高看不上?”


  大伙纷纷点头,我悄悄的拉拉李楠师兄的衣袖,低声的问,“我眼光高,不会吧!唐君然也没那么优秀的吧!”


  他只是笑,然后小声的告诉我,“他也就一般优秀,韩晨阳是特别优秀。”


  我不屑的撇撇嘴,觉得连解释都是多余,用筷子轻轻的戳西红柿片,李楠师兄没好气的拍拍我的脑袋,“小丫头一说就沉默,我知道你和韩晨阳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等唐君然等了太长时间了,过去已经太遥远了,不如为现实而活。”


  “而且,小师妹,你说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有多少个四年可以等下去。”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来,在我手掌里落下明晃晃的一个小光圈,我抬起头,伸手想捕捉一丝光线,恰巧细密的阳光的纹理从指缝间穿过,仿佛镀在手上。


  我会心的笑笑,对上李楠师兄的目光,“可是,师兄,即使这样,如果能够等到,再一个四年又算什么,我可以等下去。”


  “我想,我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吃完饭,我打算兀自去陆宣宿舍转转,还没有走到宿舍楼,刚到图书馆的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一个很不常用的号码,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姑姑的。


  图书馆前的喷水池在汩汩的喷水,我索性就坐在水池旁边,漫不经心的听电话,伴着水流潺潺的声响,效果有些断断续续,“止水,你爷爷今天八十大寿,你过来一下吧。”


  我有些意外,“哦,怎么通知的那么突然,之前也没一点风声。”


  她解释,“原来老爷子没打算过的,可是现在省委那里、九三学社和学校的一些教授、老师都要给他祝寿,只好临时大办一场了。”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我犹豫了一会,“好吧,我先去买点东西,迟一点过去。”


  挂了电话,我蹲在喷水池的边缘,看见一片发黄的梧桐叶子,从树上慢慢的落到水池里,落叶的倒影和水影相互迎合,静静的睡在秋阳的水门汀里,风荡漾起涟漪,荡开一圈。


  我不想去,真心实话,虽然爷爷家的大院有美丽的花草,大片的池塘,可是我小时候对它们的印象,仅仅是有无数的蚊子还有可恶的飞虫,那时候,我因为背不上课文或是回家的路上贪玩了一会,而被呵斥去罚站,即使我泪眼婆娑,谁也不敢帮我求情。


  也许那时候,我就开始习惯了寂寞。


  临时跟李楠师兄告了一个假,买了礼物,然后直奔爷爷家。即使去的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我心里明白,即使长辈曾经对你如何苛刻,如何严厉,做子孙的永远不能不孝顺。


  爷爷还是一个人呆在书房搞研究,奶奶依然在庭院里喝喝下午茶,大宅都是叔叔辈的人在忙碌,他们对这些都轻车熟路,一个隆重的家宴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结交权贵的好机会。


  我觉得无聊,放下礼物便借故出去走走,还没走到小路的尽头,一辆陆虎直直的奔了过来,银白色的车身,设计粗犷的线条,彪悍的力度,我不禁多看了几眼,谁知那辆陆虎却急速的停了下来,车门一开,走出来一个平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身上的衣服穿的很不羁,一条牛仔裤又旧又宽,裤脚有些长,翻了好几层,上面依然还是招牌式的宽大的格子毛衣,袖口卷起来,他见到我立刻鬼叫起来,“小妹!”


  我惊讶的愣在一边,随即也很配合的鬼叫起来,“你居然回来了,江疯子!”


  他一个拳头挥过去,毫不留情,“叫大哥,要不叫我Cristiano,就是不许叫我江疯子。”


  对于他这种极度自恋的男人来说,华丽的无视掉他的请求是打击他最直接的方法,我挥挥手,顺势靠在路边大树上,“你先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江风咧开嘴笑,露出与他玩世不恭气质不相称可爱的小虎牙,“知道了,你等我,乖乖的,不许乱跑,也不许到处乱咬人,饿了就直接啃快树皮好了。”


  我冲他翻白眼,示意他这套对我已经不管用了,他觉得挫败,灰溜溜的开车走了,只剩下我一个蹲在树下,那棵老树曾经刻过我们两的名字。


  不由的微笑,今天初冬的太阳,格外的温情,让沾染上尘世太多喧嚣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沉静,变的宁远温和。


  和江风去逛街,逛超市,然后一人买了一根鸡腿就在路边小摊上啃,我们两一直都很有默契,不喜欢这类活动,磨蹭几乎是到了快开宴的时候才回来。


  西式的家宴,但是只有寥寥几个人我可以认出来,差不多都是学校那些著名的学者和教授,头顶上的灯光是乳色的,印在墙上恍惚像蜜一样甜腻。我向江风望去,他也表情扭曲,我摊手,“我总是觉得我们俩很像,气质很像,都是不喜欢被束缚,渴望自由。”


作者: 小书虫    时间: 2013-7-11 23:49

  他抿嘴偷偷笑,“我们是小人物,凡夫俗子,上不了台面。”一边说一边眼睛还瞥向窗户上的倒影,“为了今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吧!”


  我彻底的无语了,伸手想去摘他的眼镜,却被他拦住,“唉,小妹别乱来,拿了眼镜我真的什么的都看不清了。”


  我手滞了一下,悻悻的缩了回来,“不拿就不拿,小气鬼,谁知道你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的,难道你去英国几年搞了一个近视回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盯着手上的高脚杯看,里面是法国干邑,明晃晃的衬的出他的侧脸,可是那样的目光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那么的平静,却隐约的透出一丝嘲弄,还有不甘,沉沉的暗影落在眼眸中,还是那样的玩世不恭。


  带着那种温柔的惆怅的心情,我微微笑,不过江风,真好,因为一直有你在我身边。


  爷爷身体还是那么硬朗,精神矍铄,他见到我们并没有太大的表示,淡淡的问了我的学业和生活,而对江风只是微微点点头。


  交差似的应付了一些来人,和江风边吃边聊,门口走进几个人,我一看,就看到了韩晨阳,很随意的质地柔软的白衣黑裤的休闲装,却很合身,看上去实在是玉树临风。


  一天见两次,第一次还不欢而散,想起早上我们无缘无故的冷战,我不由的把头别过去,然后又觉得自己小心眼,不如若无其事来的自然。


  江风咋舌,“真是帅哥,就比我差这么一点点吧!”他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询问似的征求我的意见,“是这么一点,还是那么一点!”


  我好气又好笑,不睬他,不一会远方堂叔、堂姐家的小孩子们几个跑过来缠着我们,装出又委屈又耍赖的样子说是要去玩捉迷藏,我和江风一时玩心大起,带来他们跑去院落。


  阳光密集的地方(下)


  没有月光的夜晚,可是周围灯火通明,微微湿冷的风在树枝中间柔声的叹息,灯火和风声打破了夜间那种抑郁的沉静。


  这里的每一木、每一草我都太熟悉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曾经和江风在水池边摘莲花,曾经和大院里的小孩子玩过家家,曾经和他们一起探索我们的秘密基地,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怀念。


  小孩子一个个被抓到了,笑声、呼叫声此起彼伏,我却躲在矮树丛里偷偷的笑,还可以透过缝隙看到江风一脸颓丧的样子,被小豆丁们上拽下扯的情景十分搞笑。


  忽然,身后有一个低沉声音响起,“躲在这里就以为没有人找到你吗?”


  我一个没平衡住,身体不由的向后倒去,没有预期的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而是跌进一个强健的怀抱里,韩晨阳在我耳边轻轻的叹气,“是腿麻了,还是我很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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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芳香与薄荷水的味道,他的手臂还箍在我腰际,隔着衣衫仍觉察得到那臂上温热的体温,他的额发让风吹乱了,掠过明净的额头,不可抗拒的温柔,我突然失语,想挣扎起来,他附在我耳边淡淡的笑,“不是玩捉迷藏的,有人主动站出来的吗?”


  我又羞又恼,想去扳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扣在他的手里,我们两顺势都跌坐在草地上,他的下巴枕在我的颈间,细碎沉稳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


  或许是被这种气氛所迷惑了罢,或许是我太贪念那对我而言是无比奢侈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我本应该立刻推开他的,我却没有。


  深邃的天空只有黯淡的一两点星星,遥遥无期,灯光透过树枝的投在他的手臂上,一阵风吹过了,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的深重起来,相扣的手心细细密密渗出汗。


  我任由他搂着我,良久,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一切是那么安静,连孩子们玩闹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才如梦初醒,声音却是不自然的沙哑,“韩晨阳,我要回去了。”


  轻轻的松了手,他站起来看着我,深黑色的眸子流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光彩,只是我有意识的回避,一眼,便刻意的忘记。


  我习惯了在他的锋芒毕露下保持沉默。


  回到屋子里,却发现江风已经不知去向,刚才我们两站的窗户上贴着一张纸条,“我最最亲爱的小妹,良辰美景奈何天,我有事,现在去南艺,别太想我!”后面还有一串手机号码,顺便画上了他万年不变的签名。


  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他那里很吵,“这么快就结束了,那个男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我气恼,咬牙切齿,“江疯子,这不管你的事,你现在跑去南艺做什么,寻漂亮美眉去?”


  一旁有女孩子娇嗔的声音传来,“师兄,你说底色以什么色气为主呢,我觉得蓝色有些空灵,而橘色配上灯光效果不是很好!”


  立刻来了兴趣,自己都觉得眼前一亮,“江风,有活做?”


  他支吾了一下,“朋友请去帮忙的,可没报酬的,请夜宵,南艺的美术系,三楼亮灯的大教室,你要来吗?”


  “去、去,当然去!”我几乎要兴奋的跳起来,“我好久没用水彩、水粉了。”


  江风低低的笑,“好久没用你还敢来,不是明摆给我添乱了!”


  我冷哼一声,“总之我对你没企图就好了!”话说完自己都愣住了,随即,他的笑声传出,伴着嘈杂的说话声,音乐声,还有画笔在水中搅动的声音,拨弄我的心弦。


  真的,是灵魂禁锢了太久了,才有挥洒自如的想法。


  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便偷偷的溜到了南艺,果然一群人在那里画幕布,我有些惊讶,如今电脑技术,印刷技术再大的布景都可以轻松搞定,为什么还要用手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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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的解释是,从文艺复兴时代戏剧秉承下来的艺术,不能因为时代的发展而泯灭。


  我喜欢他的解释,尤其是那些绘着云纹的戏曲用的幕布,大片的牡丹,妖娆无双,虽然不喜欢那么张扬的花朵,此时却觉得可爱无比。


  他们给我画笔、颜料、调色板,好久没有摸到这些竟也不觉得生疏,这里戴着流苏耳坠的女孩子会讨巧的向男孩子撒娇,男孩子工作的时候会叼一只烟,仿佛自己是巴黎街头卖画的艺人,安静的没有渴求的等待。


  凡是学艺术的人,骨子里面都有自恋的情节,并且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浪漫主义情怀,永远的不知道务实,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实只会把他们逼的抓狂。


  我受不了没有安全感的生活,所以我注定是一个伪艺术家。


  我打算给牡丹抹大片大片的红色,用光度做比照,选配比例,江风存心和我胡闹,任我在他脸上稍稍抹点象征性的色彩,我站在凳子上,他用小狼毫笔蘸朱砂红,在我左脸颊画工笔梅花,戏称为“梅花烙”。


  大家纷纷效仿,有画樱花、桃花、还有写字,我从玻璃窗看到自己的倒影,忍不住莞尔,小时候我总是央求江风在我眉心点上一点红,那时候连续剧里的倾城美人大抵都是那个打扮,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后来才知道,女人的眉心一点红,是丈夫烙上去的一生的承诺。


  忽然有女孩子叫起来,“外面有一个大帅哥,快看呀!”


  我只是无意的望了一眼,就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江风一脸玩味的瞥了我一眼,随即别过脸去露出诡异的笑,我手下一颤,脸上立刻恢复笑容,“难道捉迷藏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径自走过来,不顾别人诧异不解的目光,笃定的目光锁住我的视线,“今天的第二次,我们还要继续第三次、第四次玩游戏吗?”


  我只好无所谓的笑笑,跳下凳子,仰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眼神一贯的凌厉,凌冽的有些让我无处遁形,他是可以引的众多女子倾心且趋之若鹜的对象,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莫名的怕,怕他那双凌冽、寡薄的眸子,怕他那仿佛天下事都尽在他掌握之下的那份自信与卓然。


  “这是什么?”他指腹抚上我的脸颊,我并没有躲过,他的指尖有些冰凉,表情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我觉得尴尬,存心打破这份宁静,“梅花烙呀,好看不,要不我也给你画一个?”顺手执起手边的小狼毫,就要往他脸上点去。


  谁知他反应极快,一把捏住笔杆,我手一松,笔就到了他手里,对上他的眼睛,我隐约的看到暗含的点滴的笑意,还没回神,眉心上一凉,才大窘起来。


  朱砂笔点眉心红,三千青丝散臂间,无限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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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某人忍住笑的咳嗽声,我才自觉羞恼,伸出手想把额上的印记擦掉,却被韩晨阳拦住,他在我耳边低低的笑,“挺漂亮的,别擦了。”


  该死的温柔还有淡然的挑衅,和往常那个强势凌冽的韩晨阳真的差的太远了,我强作镇定别过脸去继续手下的活,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用紫尖羊毫在报纸上涂涂画画,我凑近一看却吓了一跳,就是我这个书法盲也认得的小楷——北派书体,汉隶的遗型,笔法古拙劲正,而风格质朴方严,长于榜书。


  他反复写那句话“莫不礼让,草石如变,恩及泉水”。


  心里一阵触动,俗话说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字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在酒吧里,听着低迷音乐,醺然沉浸在烟草和酒精气息里,周围是年轻女孩浓艳而妩媚的脸的韩晨阳,还是永远在学术问题上自信满满又谦卑有礼的韩晨阳,或是陪在我身边,躲在草丛里,搂住我,亲吻我的似情人一样温柔又霸道的韩晨阳,抑或是眼前这个男人,收敛了所有的傲气和乖戾,只是平静的写出“莫不礼让”。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许他究竟是哪一个人。


  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角,他抬头看我,一双眼风平浪静,如夜幕下沉寂的海,缓缓的涌着微波,霎那间我愣住了,猝不及防的,仿佛跌入无穷的深海,但是我却猜不透那眼神里是如何的色彩,爱憎皆是不能分明,只是平静、柔和、安详。


  心如止水。


  空气中潮湿的雾气和模糊的香水味,我的心满怀温柔的惆怅,还是那种孤独的感觉,他轻轻的问,“怎么了,小丫头发什么呆呢?”口气宠溺意味十足。


  心里突然就温暖了一下,是湿润的温暖,很轻的渗透到血液里。


  什么都不能说,也开不了口,还是习惯性的沉默的微笑。


  韩晨阳,晨阳,晨曦的第一缕阳光。


  日志 12月3日


  今天的天是幽幽的灰蓝,阳光明媚却不刺眼,空气中有淡淡的芳香,光影交织,斑驳一片,手心里,手被上,脸颊,都留下阳光亲吻的痕迹。


  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影片,我至今没有答案,而爱上他,只是因为一个名字——Secret Sunshine——是密阳,抑或是阳光密集的地方。


  海报上全度妍的背后是大片的云朵,阳光在期间,把云彩半染上金光,隐秘的喷薄而出的力度和张力,预示着她的命运。


  是命运吗,我一直问自己,她绝望的眼神让我想起《隐秘》里的女主角,同样是人生几乎失去所有色彩的人,在最后还是没有放弃自己,这其中的苦痛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打击对一个女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全度妍的不幸,只会让人无力的思考,难道有些人的一生注定是悲剧么,无论我们是否是唯物主义者,都不可避免的想问苍天是否真的如此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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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像密阳一样朴实单纯,但是她的生命里黑暗一片,残酷的现实剥夺了她一路来所倚靠的一切,生活了无希望,剩下这个瘦弱的女子在偌大的房间里缩成一团,却不放弃。


  这部电影有全度妍的灰色,也有宋康昊的亮色。


  这个普通小镇的男子,在38岁时候遇见了自己心中的女神,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他远远的张望,近近的在她身边出现,或许这才是他爱他最好的方式,他只需要跟随。


  没有人知道结局,可是那束密阳却昭示着未来。


  我开始不可避免的悲伤起来,额头上还有那个朱砂印记,我想抹掉,却久久的端详。


  三年后,我的人生猝不及防的闯入一束阳光,耀眼的,炙热的,霸气的不容拒绝,不管我走到哪里,似乎总是有他跟随,他能够在众人之中一眼看到我,也能在低矮的树丛中寻到我,但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那个一个男子,危险而沉默,在揭露自己目的之前永远的让我捉摸不透,变幻莫测。


  是不是心里已经开始悄悄的变化,我不清楚,只是那样一束阳光我不想拒绝,亦不想沉迷其中,我想,我还是寂寞太久了。


  是继续孤单的等待还是等待中伺机而动,对我来说,是一个难题。


  阳光和风无声的在空荡荡的天际穿行,密阳的意思,是在阳光密集的地方。


  爱情残缺的牙齿(上)


  江止水。


  空气中充溢着浓浓的潮湿的气息,透着淡淡凉意。天空灰濛濛的,像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初冬微微的冷风,带着彻骨的寒意,预示着深冬的将至。


  我和江风走在校园里,面对着哈欠连天、走路东倒西歪的我,他显然有些无奈,“小妹,怎么几年不见你的功力大减,熬个通宵都不行了?”


  我顺势倒在他身上,两手环住他的肩膀,“我老了,枯萎了,凋谢了!”


  他表情立刻变的很憋屈,拉的跟胡萝卜一样长,我担保他能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深思熟虑的,否则他也不会再太岁爷头上动土,他张口,声音不大但是如惊雷一般,“还没开苞就凋谢了,这什么人生呀!”


  不仅自恋,而且缺德,他立刻被我狠狠的踢了一脚。


  困意消去大半,忽然我想起昨晚的不告而别,慌慌忙忙扯了江风的衣角,“疯子,我们两昨晚私自叛逃会不会有事?”


  “切,能有什么事,反正我们都不是主角。”他嫌隙的撇撇嘴,“都没人打电话找我,亲妈不疼,亲爹不爱的,好歹我回来一趟多不容易,不给我接风洗尘就算了,还无视我!”


  我笑笑,话题一转,“江风,我觉得很奇怪呀,老太爷只不过是平平一个教授级的,充其量就是泰斗级的人物,过个八十大寿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是不是有点对不起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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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干笑两声,“不关老爷子的事,是咱小姑姑嫁了一个好人家,有权有势,全中国这个的那种,此时不来通通关系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摆摆手,连声喊停,“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我也不懂,江家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半分。”


  “嘿——”江风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让我看的头皮发麻,“你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不要随便逃避责任。”


  立刻抛给他一记媚眼,“找个人嫁了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他的表情突然变的落寂,声调懒懒的,“话说,我们两真是这个家的失败。”我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上浮上青青的胡渣,说不出的颓丧,却又不同于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气质,是那种看破一切、漫不经心的颓废。


  刚想出声说些什么转移画图,他却一转头,对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算了,不提了,我想吃饺子了,韭菜馅、豆角馅、虾仁馅、荠菜馅,随便什么馅都好,我想吃!”


  我掏钱包,“乖,娃,姐姐给你钱,大娘水饺,出门右转,新百,莱迪,龙江小区的金润发都有,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路。”


  “我不要吃大娘水饺,我要吃小妹水饺,亲爱的小妹,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我翻白眼,认真的想了一会,“如果你能找到地方和材料,我就给你做。”


  三岁孩子偷吃玩糖的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态,江风拍拍胸膛,“好,包在我身上!”


  回到宿舍我便倒头大睡,直到窗外响起轻微的雨声,打在玻璃窗上细微沙沙,渐渐漱漱有声,朦胧中,我迷迷糊糊的挣扎的想,为什么今年的初冬还会下绵绵的细雨,是不是有悲伤的事情会发生,还是这个冬天注定格外的忧伤。


  天亦有情天亦老,红尘中几多人能够看破。


  被江风的电话催起来,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撑着一把伞,站在梧桐树下,时不时有落叶飘落下来,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嘴角却仍然挂着不屑一顾的笑容,直视前方,旁若无人。


  这样的江风,又熟悉又陌生,和我一样,他拥有两个灵魂,清醒又糊涂。


  我下楼招呼他,周围女孩子不时回望他,我玩心大起,笑吟吟的挽上他的胳膊,“江大帅哥,不能再让你站在这里祸害小女生了,我们去菜场吧!”


  江风对我不去超市而去菜场的行为感到极大的不解,尤其是面对泥泞不堪的地面和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各色的鱼肉腥味,江大少爷很是不满,“小妹,去超市多好,干嘛到这里来?”


  我嫌他聒噪,指指猪肉,“是要后腿肉还是五花肉?”


  “都来一半,混在一起是不是更有味道。”他话还没说完,卖肉的大叔就哈哈笑起来,我连忙抢话,“师傅,拿这块,顺便帮我们绞成肉糊,待会过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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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无奈的挠挠头,“饺子我会包,就是配料实在是让我抓狂,这个猪的肉怎么分呀,这一块那一块的,小妹你怎么能分的清楚?”


  我白了他一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哪里知道,话说你知道猪是养的吧,不是树上长的吧!”


  他干笑两声,“这个笑话好冷的,冻死我了。”


  我拉他走去蔬菜区,挑选韭菜和芹菜,刚选好过秤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辽远而又静谧,伴着水滴的声音,“呵,这么巧呀。”


  我惊讶的抬头,对上唐君然的脸,然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臂弯里装满蔬菜的塑料袋,“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俊朗的眉目弯若长虹,表情半是无奈,“今天宿舍里轮到我做饭了,下班只好出来买菜。”然后他望了一眼江风,礼貌的笑笑,试探的问,“哥哥?”


  江风大方的笑笑,望了我一眼,然后眼角闪过一丝精光,“是夫妻相吧,哈哈!”


  这回轮到唐君然诧异了,眉毛皱起来又舒展开去,恢复了原先的风轻云淡,“这样呀,恭喜。”然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微笑道别,“先走了,改天再聊。”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重重的叹一口气,“江风,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他拿塑料袋的手滞了一下,满脸狐疑的看着我,“小妹,不是吧,那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我罪过呀,不要打我!”


  我无奈的笑笑,“罚你不吃肉馅的专吃素馅的好不。”


  江风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被我打断,“只是单恋而已,没事的,我和他已经很遥远了。”


  他只是呆呆的站了一会,伸出沾满水的手拍拍我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韩晨阳那个臭小子呢,原来只是障眼法。”


  我更加意外,忽然很多疑问涌上心头,如果说我和江风捉迷藏的时候被韩晨阳看到了,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是为什么我半路落跑去南艺,韩晨阳会追过来。


  我真的以为江风是第一次见到韩晨阳,寿宴上信心不足的问谁比较帅,但是他现在的口气完全是跟韩晨阳很熟的样子。


  我立马表情变的狰狞起来,上前死死盯着江风,恶狠狠的威胁,“江风,你明明就是认识韩晨阳,而且跟他很熟对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


  他嘿嘿笑了两下,“很熟,差不多就是排骨熬成汤那个程度,过程很复杂也很曲折,我们还是先回去包饺子,让大家等可不好。”


  我无奈,“你还请了别人,受不了你了,你这个到处开屏的孔雀!”


  江风愉快的吹了一声口哨,“当然,我包饺子的本事可是国手级的,此等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在一个老同学家包饺子,大伙一起,颇有在外国过农历新年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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