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人生

标题: 草木芳华 [打印本页]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6-18 22:44
标题: 草木芳华
  《爱丽丝》系列强调文本价值,是把好看与积极健康的价值观相结合的图文作品。其读者定位在16~26岁之间。在整体感观上,这套系列更注重图文创意、艺术美感,并有另一种新形式的尝试,即从国外引进适合青少年阅读的选题,打造这套系列为关注推广原创与引进两方面相结合的青春文学作品。
  《草本芳华》收录了:《影 hansey MiMzii》、《卢丽莉 爱的流刑地》、《天宫雁 津坂特急》、《DODO The Other Version》、《泠琅 火车拖曳的时光》等。

作者简介
  hansey,自由创作者。创作志《Alice》& 私享志《HANA》发起人。从事装帧设计,摄影工作。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Hansey 落落主编青春读物:爱丽丝I草木芳华 作者:hansey 落落


精采绝伦的青春读物


“爱丽丝”的名字缘于《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是一个由全世界孩子的想象世界组成的故事,这也是由一只兔子开始的故事——夏天,河岸边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一个小女孩正做着白日梦,不知不觉中跟着一只兔子跳进了洞,于是,爱丽丝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爱丽丝》就是这样一本青春读物:让每一个将要面临成长,和正在成长的孩子,能通过文字和图像,进入一个精采绝伦的想象世界。


  《爱丽丝》也是这样一本青春读物:为所有在压力与挣扎中的孩子,收集纯真美好的情感、国内外当下最优秀的佳品,与之同享。


  《爱丽丝》更是这样一本青春读物:为所有挚爱写作与图像创作的读者,搭建一个交流的平台,挖掘只属于青春的珍贵才华。


国内顶尖的创作团队


《爱丽丝》主编:Hansey


  曾担任《I5land岛》和《最小说》美术总监,2006年与郭敬明共同创办《I5land岛》,是《I5land岛》书系中的最重要的灵魂人物之一,亦被读者称为郭敬明的“御用”设计师。其装帧、封面设计的才华毋庸置疑,作品除了全部的《岛》与《最小说》外,还包括:安妮宝贝《素年锦时》《彼岸花》(再版)《二三事》(再版);落落《年华是无效信》《尘埃星球》;郭敬明《梦里花落知多少》《1995-2005夏至未至》《悲伤逆流成河》《无极》(小说版);七堇年《大地之灯》;以及《风之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等。


  Hansey:“说我不能摆脱某某的影子,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光。”


  《爱丽丝》主编:落落


  曾《I5land岛》《最小说》的文字总监,并且先后在春风文艺社、长江文艺社、漫友文化推出三本个人单行本——《年华是无效信》《尘埃星球》、短篇小说集《生命中那些温暖美好的事》。每本销量均在20万册以上,深受广大青少年读者追捧。


  郭敬明:“落落的作品充满了华丽的文字和美好而温暖的叙述,青春年华里的细节被放大得格外感人,这在所有号称80后的灰暗的文字里面显得如同阳光一样难能可贵。”


  


编辑阵容


不二(原《最小说》文字编辑,原郭敬明官方论坛“刻下来的幸福时光”版主,拥有极强的人脉与作者资源)


  晴天(原《最小说》文字编辑,原郭敬明官方论坛“刻下来的幸福时光”版主,拥有极强的人脉与作者资源)


  拉拉(新生代优秀插画,作品包括《蜘蛛男孩》《邪城箴言》《不可逆转的时刻》)


  想想(新生代出版编辑,曾策划《大长今》《无极》(小说版)《风之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等原创及引进畅销书)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作者阵容(不断扩容中):


  夏无桀(《岛》《最小说》人气作者)


  卢莉丽(《最小说》人气作者)


  LAKITA(《最小说》人气摄影作者)


  瞿尤佳(《最小说》人气摄影作者)


  ……


  ▲下期主打作者:张悦然


  ▲下期主题:镜之国


  


給读者众多惊喜和意义


《爱丽丝》不仅强调文本的价值,更强调把好看的文章、漂亮的图片与积极健康的价值观结合起来。它不是《岛》的延续,而是对《岛》的超越。


  《爱丽丝》与《岛》的另一大区别在于《爱丽丝》收录了欧美、日韩最优秀、最具人气、同时尚未出版的小说。例如,同名超流行日本电视连续剧《池袋西口公园》的原著小说将首度在《爱丽丝I 草木芳华》上连载;另外《爱丽丝I 草木芳华》还选摘了2006年震撼美国书市的感人小说《大象的眼泪》的精彩片段。


  《爱丽丝》的读者年龄在16-26岁左右,分布在大江南北的省级城市或者中小型城市,爱阅读,善于展现自我,追求美的事物与有意义的生活。因此在《爱丽丝》的装帧设计中,也特别配合了同龄人的审美取向。《爱丽丝I 草木芳华》中的“草木芳华(VICISSITUDE)”一词除了有“草木芳华”的意思外,还有“变迁、植物的生长全过程”的意思,全书设计采用了怀旧风格,文字在老旧而精致的古书上浮现,精心挑选的80克纯质纸也凸显了这一手感。更重要的是,《爱丽丝》将许多精致的画面和场景从记忆中挖掘而出,继承昨天的风貌,也开创新的风潮。


  


《爱丽丝I 草木芳华》目录


影像专题       Mimzii                 hansey摄影/文


  特辑         草木芳华                落落《流津》


  恋爱大王《爱之病》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


  摄影               云上                        Lakita摄影/夏无桀 文


  海外优秀作品节选                                         [美]莎拉?格鲁恩        《大象的眼泪》


  国内优秀文学创作                                         落落 《TRAVEL》


  黑熙        《海夏》


  六修        《透明,流年》


  天宫雁        《津坂特急》


  卢丽莉        《花朵幽蓝》


  DODO        《THE OTHER VERSION》


  冷浪        《火车摇曳的时光》


  连载                                                  [日]石田衣良 《池袋西口公园》


  


媒体关注


2007年9月27日/《南方周末》


  《郭敬明团队集体出走》


  和原《最小说》的编辑晴天一样选择离开郭敬明还有编辑不二、美术总监hansey、文字总监落落,她们即将转会世纪文景公司,创办一本新青春文学杂志《爱丽丝》。


  作为郭敬明最好的朋友的hansey,在选择离开的时候,从自己的新浪博客链接里删除了郭敬明。hansey在当天的博客里写到:“为自由和理想。为干净单纯地生活”。在Hansey心目中,办一本和《岛》风格类似文学杂志是他的理想。他们的离开给郭敬明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2007年9月1日/《出版人》


  《郭敬明团队生变》


  “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最小说》没有变化,谈不上革新,形式重复,我觉得,如果只是这种单纯的文章输出,变成一种机械、循环式的出版,对个人而言是在消耗生命,没有什么创造性可言。” 在谈到离开的原因时,Hansey强调了与小四(郭敬明)在文学追求和理念上的不同。


  Hansey认为,以前的《岛》系列注重艺术性,读者对象是有一定文化品位的人,而《最小说》则更像是“课间阅读的消遣性质的杂志”。Hansey和落落则希望做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2007年9月20日/《京华时报》


  《郭敬明团队主力另创杂志  推出“爱丽丝”系列》


  《爱丽丝》与《岛》的形式大致相同,以主题形式设计文章。读者定位在16岁至26岁之间。另外,《爱丽丝》更注重图文创意、艺术美感,并计划从国外引进适合青少年阅读的选题。Hansey、落落已在上海设立一家工作室,独立运作。Hansey、落落此前均为郭敬明创作团队的核心人员,分别出任其杂志的设计总监与文字总监。


  对于此次独立运作,Hansey称,近一年里,《最小说》缺少变化,形式有些重复,“如果只是这样单纯的文章输出,变成机械、循环式的出版,对个人而言是在消耗生命,没有什么创造性可言。”他希望创立《爱丽丝》后有所突破。


  2007年9月28日/《青年时讯》


  《悲观的乐观主义郭敬明美丽忧伤的青春》


  郭敬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现在他们组建起来做一个新杂志,我也为他们高兴,虽然对这个杂志我并不了解。本来《最小说》就是一个开放的平台,并没有对任何人有限制,我们也希望所有人都可以自行选择自己喜欢的平台去发展。”


草木芳华


相伴朝北一路走向浩渺的原野。


  把往事淹没在连呼唤彼此名字也听不真切的大风声中。


  他是小麦色皮肤的莽撞少年,她目光如炬。


  也许是奋力开辟道路斩断草丛的残忍使他不再微笑。


  踏上彼岸的河床,她已经湿了裙摆。


  他在原野尽头的无花果树下与她依依作别,山盟海誓。


  数十年后短暂一生结束。


  直到大海变了颜色,偶尔被风吹来的种子衍生出郁郁葱葱的森林。


  都再没有遇见。


  


落落:流津(1)


<b>  [ 一]</b>


  故事发生在还有妖鬼神魔的时候。


  <b>   [ 二]</b>


  中午过后一场雨。路边的茶屋变得热闹起来。


  阿椿坐下后翻过扣在桌面上的两个茶碗,一个推到流津面前。


  流津肩膀上的衣料撒满深灰色斑点,刚才雨湿的痕迹。头发几缕垂着,被水粘腻地贴住额头,伸手弄了几下拨开。阿椿也觉得鞋子潮到内层,正要弯腰下去,店员走来,阿椿于是向她点了茶和简单的饭菜。店员是看来不过十五六岁上下的女孩子,追问了一句“你俩一起的?”流津从旁边回头说“啊,没错。”女孩子愣了愣,脸一红转身走了。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雨不见停。


  店里人越来越多,流津身边的空座也被放下行李的大叔一屁股占据,两杯茶下肚后就开了话匣子,谈不上有明确的讲述对象,他从“我老婆虽然提醒着说让带把伞呢”说到“去下面那个村子赶集市”,然后透露着自己的工作“是个药郎”,骄傲地夸口“我家治嗓子的药可是有名得很”。四邻的人有一听没一听,但阿椿在这时咳嗽了起来,卖药的大叔立刻转向这边。


  “这位姑娘着凉了吧?被雨淋了啊。”眼睛里有光似地盯住她。


  阿椿捂着嘴“嗯”了两声表示没关系,对面的流津伸过手来撩起她额前的头发,按上去后说:“唔…… 还没烧。”


  “那也不能马虎呀,说来真是缘分,”大叔解开身边的行李,从许多小布袋中找到一个,亮出来,“既然正巧遇见了,那绝没有不帮手的理由啊。”他朝流津手里塞过去,“别客气!年轻人!这药灵得很,用一贴就好了。就给你……”


  流津接下口:“我姐姐。”


  “哦!就给你姐姐用吧。”


  药袋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案,尽管写着名字但龙飞凤舞得厉害辨别不出。


  “走了。阿椿。”离店前流津稍微提高嗓音说。


  柜台后十五六岁的女孩躲起半张脸,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b>   [三]</b>


  这是依然有妖鬼和神魔的时候。


  前村的小孩睡梦中被偷走了记忆。立冬时出现鱼一样的黑影游曳在林间。建在后山上的神寺,屋檐塌了一角,年长的老人开始忧心忡忡下半年庄稼的收成。传闻送来稍远处的故事——有笛子被魔怪寄宿,前后折腾良久;谁家大宅起火,最后是一位路过的高僧用蝴蝶扑灭。


  阿椿记得流津出现时,大约一年前,七月十五的夜晚,她持蜡烛匆匆走在小路上,四周连从落脚处受惊跳脱的青蛙都没有,世界仿佛被什么囫囵吞没。但定格里流动起突兀的声音,阿椿听到有人对她说:


  


落落:流津(2)


“危险啊。”


  阿椿往声源的左边转过头去。


  却有来自右边的细风把她手上的蜡烛吹灭了。


  她再转回头。


  流津收起刚刚吹完气的嘴形,合成一个浅笑。没有了火的照明仅仅依赖月光,阿椿看着站在右侧一身墨蓝色单衣的流津,如果不是有外镶的白边相对醒目,也许根本辨不出他的轮廓。半天后她开口问:“……危险什么?”


  “鬼节里,这样出来乱走当然危险了。”


  他人有些消瘦,可眉眼间总是笑着一个弧度,衣服在白天时看清了不是墨蓝而是灰蓝,白边上也滚着暗纹的。


  估不出岁数大小。


  “你今年多大?”后来阿椿问他。


  “唔……大概十九吧。”流津拿着刚买的烤串,吞完最后一口丸子。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什么?你比我还小吗?……喂,‘大概’又是什么意思呀。”阿椿二十一。


  “哦,那是椿姐呀。”叫得非常顺口。


  阿椿在脸即将泛红前想起来:“我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么……”


  似乎有两岁的差距,但流津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不像是比她年幼或无知。开织坊的老板娘突然中咒,请来法师做法的那天,所有人都跑去看热闹,除了阿椿身体不舒服没去外,好像只有流津了。


  “你不好奇吗。”


  “我该好奇吗。”男生这次依然嚼着团子烤串。


  “你和十九岁男生应该的样子差距也太远了……”阿椿撑着额头。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流津含着长长的竹签笑起来,签首随着他说话而一点一点,“像阿椿你这个年纪的,有两个孩子都不奇怪,可你看你——”


  “……罗嗦!”一把抽走流津嘴边的长竹签,以高远的抛物线把它投开。


  还是没死心的大婶出门前又拉住阿椿的袖子:“你究竟怎么啦。这样下去的话不是把你自己的人生都给毁了。像阿姨这样几次自找没趣的人也少了吧,还不都是为你着想吗。我介绍的这位,他心肠好又忠厚,干活也细致,阿椿你再考虑——”


  流津过后嘲笑她:“又拒绝啦?快有十多次了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阿椿挽起袖管蹲到木盆边洗衣,间中她抬脸看向天。当时已经入秋,蓝得让人眩晕的天色,比歌中唱得还要不真实。


  那歌说,热爱秋天的人,是我的恋人。


  <b>   [四]</b>


  离开茶屋大约两个小时,在一段荒废的栈桥后露出着茂盛的蒿草高原。流津“哦哦”地点头走在前面,阿椿在后。蒿草被他分开,路好像是被法术变出来。阿椿边走边回过头,看这黄绿色的幕帘又在身后合上。


  


落落:流津(3)


奇妙的不安但又湿润的感觉。


  “啊,这次,还没谢谢你。”阿椿说。


  五天前阿椿接到外地寄来的书信,流津听说她要一个人出行,目的地又在颇为遥远的地方,于是小步跑来,停在她家门前说“我跟你一起去”。阿椿觉得奇怪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尽管被更多的人开起玩笑来:


  “阿椿你这样是要被人嫉恨的。流津可是我们这里好多女儿家的憧憬哦。”


  “本来看你老是拒绝别人介绍来的相亲,还以为你真的没兴趣。”


  “原来喜欢年纪小的呀?”


  阿椿来不及反驳,只好转换话题说:“你们知道流津究竟是什么人哪?”


  “突然搬到这里来的,听说是外城大官的儿子,家里落难了,把他送来藏在这里避难。”


  “啊啦?我怎么听说是自小就失去双亲的孤儿,浪迹到这里啊。”


  “你们都错了,他是在外犯了案的侍从,好像是杀死了自己的恶主吧。”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阿椿叹口气,从七嘴八舌的话题圈中告辞出来。走到桥上,正好遇见刚才的讨论对象。两人顺路,一起回去时,阿椿看见那些和流津交错的,村里正当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们,都有着明显的反应。迅速低下头红了脸,或者灼灼看向他没有移开视线的。


  一路上都是羞涩而甜美的念头。


  她落后流津半步,欣慰地看着身前的人影。


  真是很美好又单纯的感情。阿椿想。


  即便是依然存在着妖、鬼、神、魔的时候。普通人却依然继续着自己的心情吧。就像他们忙着洗梳,忙着耕种劳作,忙着吃饭进食,忙着闲谈说笑,忙着学琴练艺那样。


  这个世界上糖芽般甜涩,柔韧又真实,均匀的,模糊繁茂,而又顽固的爱。


  “信上说什么了?”


  “有个老朋友前几日完的婚。从小一起的好朋友,不去祝福一下总不太好。”阿椿说。


  “嗯……”流津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后,“哦,你知不知道……”


  “什么?”


  “有种变态的怪物专门吞食新婚夫妻。是很棘手的魔怪呀。”


  “……啊呀,干嘛突然说这种吓人的话。太不吉利了。”阿椿上前捅了一个胳膊肘。


  <b>   [五]</b>


  有天夜晚月亮特别圆。正赶上七夕。因而除了情侣以外,许多人都聚到河边赏月,河岸附近还种着树,不清楚名字可开着带香味的花,所以气氛非常好。阿椿在河边也发现了流津,他撑着胳膊靠站在树边,手里拿着小女孩鼓起勇气送上的西瓜。


  “……”阿椿走过去,当时他和流津还不那么熟。


落落:流津(4)


因而流津先招呼着说:“阿椿啊。”他走两步,动作间落下一些花的粉蕊。


  “真是好天气呢,一丝云也没有。”阿椿说。


  “是啊,把那边都照得亮堂堂。”抬了抬下巴示意树丛一角正依偎在一块的情侣们。


  阿椿看了下便立刻回过头:“不正经。”又问,“今天没吃团子呀。”


  “你说到这个——我记得小时候吃过一种叫月丸的团子。啊,美味美味。”流津摇着头。


  “我也尝过呢,年轻时候的事啦。”旁边响起声音插进他们的话题。阿椿认出是同村的贤吉老人,八十出头的高龄了,精神依然好得连拐杖也不撑。他继续对流津说,“想不到还能从你口里听到,真是让人吃惊呵。”


  “老字号了吧。”阿椿说。


  流津则站起身对老人行个礼。“您好,您身体真不错。”他说。


  那天一直呆到深夜才回家。有人带来了酒和小食,所以原本想回去的都暂时留了下来。阿椿听到旁边响起了唱歌的声音,夸张得还有些走调,可并没有影响原先的好氛围。树荫下的暗角,年轻的恋人们慢慢交握起手。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月亮好像史无前例地真实,真实得又让人觉得虚幻。


  但现世总不会维持长久的浪漫,第二天贤吉老人就去世的消息传来,阿椿愣得打碎手里的茶碗。旁人都说入了高龄就是这样,看似健康可说去就去都是转眼的事情。她想把这事也和流津说说,但那天没有遇见。


  “又去吃团子了?”她手叉腰站在门边。


  <b>   [六]</b>


  走出草野时已近黄昏,大半天过去,目的地应该也不远了。


  “是那里吧。”流津在前面抬着手。


  阿椿沿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里有一片连绵的屋宅在山角,她点点头:“啊,或许……”


  “有人。问问好了。”流津已经发现一个正朝这里经过的农夫。他喊着“打搅一下”迎上去。


  “哦没错,你们要去的村子就是那里。”


  “谢谢您。”阿椿鞠了躬。


  “……可是,现在去那里不太合适吧。”对方说完后皱起眉头。


  “怎么?”阿椿问。


  “刚出了大事啊,就在前天,村里一对新人被害了!都说是妖魔干的!我想也一定没错,因为现场真是太……惨剧啊。”露出不堪回想的表情。


  流津原先抱住的手臂放下来,他看着阿椿。


  “没想到你的话居然是真的。”阿椿在旅店看着打开的行李说,“我都没有准备……黑白的素衣。”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在附近找到一家租界服装的店铺,流津说“我不用了,和对方不熟,进去太唐突”。


落落:流津(5)


阿椿将衣服简单套在外面,束干净头发,走到摆着祭奠白纱的门前。流津喊住她:


  “阿椿。”


  “嗯?”她走过去。


  “……我想起点事,”流津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得先走了。”


  “啊?什么事?”


  “没什么,你去吧。”


  <b>   [七]</b>


  “你说阿椿啊?该说可惜好还是说她固执得奇怪呢。十几岁时的恋爱能当真吗,可结束了好几年了,现在却还念念不忘。”


  “就因为这个,总是拒绝别人?”


  “是啊,都二十出头了,还想不开吗,不明白她究竟打算怎样。啊,不过现在也许有转机了也说不定哦。”


  “怎样?”


  “她以前那位恋人,成婚啦。写信过来告诉的。倒未必是存心激她,我看别人才没想这么多,只是把你当成一直的朋友,告诉一声算是礼貌。,也挺可怜,不过希望她可以就此忘记吧。哦对了,她说她会去吗?”


  “……”流津咽下最后一口丸子,又猛灌一气茶水,“谢谢阿姨。”他站起身掀开门帘出去。


  “客气什么呀,以后常来啊。我们家小柿总提起你呢。”


  流津跑到下一个巷尾。他推开门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阿椿正拿着扫帚在走廊上扫地,完全摸不着头脑:“哈?”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b>   [八]</b>


  阿椿看见黑纱白绢围绕的画像。身旁有人啜泣,有人小声说着惋惜。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上既有妖,鬼,神,魔。


  这个世界上也有糖芽般甜涩,柔韧真实,均匀的,模糊繁茂而又顽固的爱。


  睁开眼睛,阿椿发现自己站在金黄色的草野,奇异的是照亮它们的并非太阳而是月光。风送来四下粉质的香味。天顶高挑,白色和蓝交错编织,因而会让人错觉蓝色的是云。空气呼啸流动,声音里闪烁着星辰的点点清辉。


  什么东西落在她脚边。没来得及低头时,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肩。


  [ 你究竟怎么啦。这样下去的话不是把你自己的人生都给毁了。]


  [ 阿椿哪,不考虑一下前村的那位小伙吗,人家对你可是有意思的呢。]


  [ 这位就是我前些天给你提起的……]


  [ 阿椿,你真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 以前的那位恋人,都是过去的事了吧。]


  [ 阿椿哪,听说你以前的那位对象结婚啦?……你没事吧。]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呢。


  阿椿浮出淡淡的微笑。


  


落落:流津(6)


小时候的邻居,青梅竹马的关系,很平常吧,十二岁前觉得他讨嫌,精神旺盛到处惹事,十二岁后却觉得他了不起,爬树捉兔子什么都做得来。


  这是好几年前的感情。别人都说那时候的你们知道什么。但十六岁时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到二十岁,三十岁依然喜欢。虽然后来因为一点口角,两个人好面子不肯让步,碰上他家搬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


  可这样的喜欢没有改变。


  始终相信着,只要未来有一点点可能,依然会重新走到一起。


  这个念头不强,不深,也不会整天想着。但就是心里有个这么角落就知道并相信就可以了。


  “哪怕他离开村子时,我想距离不是问题,哪怕听说他结交了新的女孩时,我也觉得这是难免的没关系。


  甚至听说他已经成了婚。来信上说‘因为觉得对你不应回避,也顺祝你幸福’,即便这样我依然觉得,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许多事都可能发生,未必就是结束了。”


  “总是,总是有个地方,留着那点希望。”


  十六岁那年,有天也是挂着这么大的月亮。她从赏月的河边回来,半路头上的发簪掉到脚边。没来得及低头,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阿椿。”


  她转过肩:“是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刚刚在那边捡到你的发簪……”朝她伸出手,“总算追上你了。”


  “ ?”她飞快看向脚边,镶着红花的饰物明明躺在那里,“你捡到的……是我的吗?”


  “啊?……不,不是吗?是,是这样吗。”一下语塞地紧张起来。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阿椿看着他,然后女孩飞快伸出一点脚尖,将地上的发簪踢到路旁的草丛里,“那,我看看……”


  走过去后,她笑起来:“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红花啊……”


  “……嗯……是啊……”吸了一口气后,“……一起走吗?”


  “嗯。”握住对方的手,“一起走。”


  [ 始终相信,只要未来有一点点可能,依然会重新走到一起。]


  [ 怀着那样微弱的希望。]


  <b>   [九]</b>


  阿椿看见二十多年的光亮迅速缩小,直到变成小孔,接着消失。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b>   [十]</b>


  流津刚刚走到村口,突然背后一股凛冽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哆嗦,回过头来,他看见建在高处的那座大宅院,一瞬间它被红花迅速繁殖覆盖,转眼间腾起浓烟轰然倒塌。四下的门窗里涌出表情惊恐的村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出了什么事。


  “……阿……椿?!”流津脸色一变,“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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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流津(7)


<b>   [ 十一]</b>


  “……对不起……”


  流津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会……”


  “对不起。”阿椿转着眼睛,看看四周,“……你是除魔师吧……”


  “……”流津点点头。


  “是为除掉我……”她气息微弱,“才来村里的吗?”


  “……不是。”流津摇摇头,“原先是因为贤吉……”他看见阿椿的眼神,解释说,“他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后来的他已经不是普通人……和你一样。”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两年你大病了一场的那回,事实上并没有治愈吧。”


  “是吗……”阿椿扯了扯嘴角,“两年前开始我就不是了吗……病故后却依然‘活’着,呵……”


  “……”流津看着她,“为什么呢……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他已经死了啊……”


  “啊……”阿椿明白过来似地看向流津,“你原先是担心……担心我在婚礼上发难……所以才,所以才跟,跟来……”


  “的确……”流津说。


  “果然呵……”阿椿笑起来,声音越来越虚弱,“你觉得……既然已经过世……我也不会有什么行动了吧。”


  “……你不懂呢……”阿椿说。模糊的意识里她语气温柔,“小津还不懂呢……”


  她想举起的手消失在暮色中。


  “对不起啊。”


  <b>   [ 十二]</b>


  在两县交接线上的茶屋,傍晚时分了人来客往地热闹异常。流津刚坐下,柜台后的店员,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立刻迎了上来,但在她开口时却冒出豪放的浑厚嗓音。


  “唷,年轻人,好巧啊,又遇见啦。”有个厚大的手掌搭上来。


  流津扭头看去:“…… ?”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啊?已经不记得了?我,我呀,卖药的,前两天的中午,就在这里,真的忘记啦?”


  流津想起来,笑过眼角:“哦是您。”


  “呵呵,你也回来了——”想起来,“呀,你之前去的那村子,听说发生大事件啊?好像鬼怪作祟,房子都弄塌啦。幸好有个除魔师把它解决了,”一边直晦气地扇手,“别搞得我的药都卖不出去。”


  “药?”流津问他。


  “上次给你的,我家祖传的妙方啊,是由椿花提炼的。”说到这里被提醒了,“ ,怎么没见你姐姐呀。


  她的病有没有被医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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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大王:爱之病(1)


<b>  【一】</b>


  K 桑早起的第一件事是绑好头发才去洗漱。他有一头很长并且不能剪掉的红色头发,因为某些原因还有点到处乱翘。


  但是他从出生开始,经过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进公司工作(是的,我成绩优秀的K 桑没有读大学)


  ……无论是爱找茬的同学还是严厉的校规,似乎都没人对他的头发提出过任何意见。


  啊,这只是一条无聊的八卦。


  K 桑的家是两层带院子的小楼房,就像你从小就最熟悉的野比大雄的家一样。他从楼上下来,和厨房里准备早饭的妈妈问好,然后吃完牛奶加吐司的早餐,就说着“我走了”出门,听见身后说完“路上小心”还点一下头才关上门。


  这是我认识了12 年的K 桑的早晨。


  <b>  【二】</b>


  Rchan 在早晨的集训中又失踪了,大家包括教官发现以后,也只是无可奈何地说我们继续。反正到了午饭时间,他又会若无其事挂着赖皮的笑容出现,告诉你早上进行体力训练会让身体太疲惫,所以他去瀑布旁的大树上进行了比较合理的冥想训练。


  性格宽容的同伴一号叹口气劝他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进度之类之类,性格正直的女同学二号则远远毫不客气地瞪过来几眼。


  Rchan 耸耸肩朝身旁的同伴眨眼睛,毫不在意笑着跟着上前面的人。


  其实大家都挺喜欢Rchan 的。这些人里面我是世界第一。


  <b>  【一】</b>


  我喜欢K 桑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持续多长时间。


  K 桑第一次被我见到,还是在远到记忆只有模糊色彩的时候,就像任何刚刚跨出少先队范畴,可以写个报告入团,然后用团员证押在书店图书馆借书的女生,穿着像布口袋的一样的蓝白校服,互相进行一些自认为很成熟的对话,爱装作慵懒,又精力充沛,喜欢和任何假想敌作战。


  所以只是因为朋友一句“反正你很快会忘记啦”,就开始与自以为了解人生百态的朋友开始了更自以为是的“要喜欢K 桑很长时间”大作战。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即使在一直往后增长的年份里,有过希望不要分开的人,相处的时候抱着不确定心情的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来源于一半赌气一半自我强迫式喜爱的这份奇特感情,却打败了所有曾经发生过的剧情。


  于是认识的年份,从5 年、8年,渐渐变成现在的12 年。


  <b>  【二】</b>


  很多年以后再一次见到Rchan,便在那一瞬间被带回了已经非常遥远的199X 年,房间阴暗,电视机放着台湾配音的动画片,我的作业总是写得很慢,数学经常考不及格被点名还不敢站起来。


恋爱大王:爱之病(2)


同学里有名字好听又有含义,成绩也不差的女同学,还有一个在上课时和我一起互相做鬼脸,讲小话讲到最后被老师瞪眼睛调开的同桌男生A。


  但各方面都拿不出能让自信增加的优点,还是个局促小孩子的我,对会喜欢上别人这件事常常感到羞愧,觉得那是不像话的事情。


  我把它藏掖着,眼睛盯着他,却不敢告诉人家我好喜欢他哦。不是“其实蛮喜欢”“他很有趣嘛”“我觉得他比较好啊”,而是非常非常,喜欢到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文字脸,一个远景也能立刻找到,看到他的时候周围都是黑白只有他被上了颜色。喜欢到一想到他的名字就心脏收紧,表情奇怪,心偷偷皱起来别扭和不好意思,脑袋里展开连绵无尽的联想和片段,不小心走神又漏听了一段讲课。


  不,这些并不是指,曾经我以为以后也会在一起玩的同桌男生A,而是只在每天晚上六点半出现,每天只能见半个小时的Rchan 你。


  <b>  【一】</b>


  其实K 桑的早晨,也许完全不是这样。


  不知道K 桑会不会生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某高中的学生。但是从第一天起,我就擅自给他编起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这些故事的片断随着我在这个世间生活的时间渐多而不断变化、推翻、重写。


  我一直不懈地深入了解仔细研究天天放在脑子里想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直到现在和朋友谈起,自然而然一副“那只死狐狸肯定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老熟人口气。


  但也许,K桑并没有随着我的长大而长大,他毕竟只是个随着连载开始而开始的生命。


  也许从故事结束的最后一页起,到我已经长大到曾经自己所认为的大人年纪的今天,他依然是个收藏着千年灵魂的18 岁少年。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在纸页的背后继续,其实已经结束了。即使依然继续着,也在故事结束的那一刻起和我们没有了关系。


  让我们知道的这部分青春,已经结束了。永远停留在一张照片中,变成了回忆。


  也许K 桑你之前与之后的生活完全不是我的故事中写的那样,那么就当作这是你抽出你的百分之一,做为一段十几年的时光中我存在的证明。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b>  【二】</b>


  虽然总会有错觉,去张望每天早晨要走过的街道转角,傍晚客人稍微变多的便利店,地铁里站成一排前后摇晃的人群中,回家路上人影疏落的天桥……其实在这些地方,明明没有出现Rchan 身影的任何可能性。


  不过——


  在一个人等末班公车的夜晚,挂着耳机放很多遍《海盗》的主题曲,偶尔仰头看见昏黄路灯笼罩下一段高速公路的桥腹,恍惚间认为那是一个悬浮的世界岛,被树叶遮挡住看不见的地方,其实后面是俱全的山川河流,中间藏着几个村落,也许某个里面就有那只金色头发的轻佻家伙Rchan。


恋爱大王:爱之病(3)


他经常这样,轻易地被我穿过空间和时间的缝隙找来。


  虽然在偶尔中途会缺席一段时间,让其他的谁占据位置。但Rchan 总会精神饱满又不经意地再次回来,把我带回199X 年的浑浊日子,把我那时焦虑、茫然又认真的心情重新翻出来给我看,告诉我“看,你这么的喜欢过我”,甚至“现在也是一样喜欢我”。


  曾经喧闹一起过生日,不怀好意地给我写情书来开玩笑,上课在我旁边滑稽而真心地呼唤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名字,进行过混乱早熟的恋爱的,在这个世间确实和我亲密玩闹过的男生女生们,在我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副永远不会离开的样子。


  而时过境迁后我再想起他们,手忙脚乱地想汲取一些温暖,他们却依次从身边跑过,没有人看见我。


  然后再过一些年,我就会像所有大人的哲理或小说里说的那样,渐渐连他们的脸也记不清吧。


  只有在另一个世界的Rchan 你,神奇地可以被我随时找来,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就算立刻出现在眼前也不会有半分缺失的形象,展开在心中放映过无数遍的清晰的微笑。


  <b>  【三】</b>


  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过很多白日梦,多到足够让某些原本虚幻的形象慢慢长成、立体,有细微到每天天气的生活。虽然从未互相认识,永远在交错的时空,停留在你早就度过的一个年纪,或者你从来不可能经过他身边。在这个细化到中子质子的世界中,没有任何组成他们的真实微粒。


  而跨过一道一道的年轮长大起来的自己身上,却确定地存在着被他们照顾过的痕迹。


  比如,经常会有一连串不安或拿不定主意,却还没有成熟到能独自分析问题或下决定而不动摇的时候。


  因为在庞大又复杂的世界里一个人太过脆弱,总是需要仪式和迷信。


  即使现在开始觉得,把妈妈当作迷信的对象才比较温馨,感到不舒服时第一个跟她说,无理取闹地冲她发一通脾气。或者发生了事情的时候回去听严肃的妈妈训话,听她端坐着跟你讲一些听起来不怎么亲切的道理。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但是在慢慢长大的很多年中,会拿来迷信,想到就安心的却不一定是父母,不是天天在路口等着的外婆。


  不知道为什么会宁愿相信星座;相信出门前关于云彩形状的占卜;坚持床边的鞋子是一正一反着放才能平安睡好;在有很大的考试前,扔7 遍硬币;以及……


  在觉得没有力气或者害怕的时候,不曾推开门去和在客厅看电视的妈妈说过。反而会想起很多年前宿舍走廊上踢趿的走路声和水汽;远隔海域的女孩子;从没有见过面的漂亮姐姐……以及——即使不会见到面,


恋爱大王:爱之病(4)


不能用谈话来排解自己当下的烦恼,也会仅仅单方面地,一遍一遍想起陪伴多年的另一个世界或天上的那些人,获得一些看似虚无却真的有些用的力气。


  这些奇怪的没有具象化的对象的“恋爱”,大概只是异常漫长自作自受不会被治好的一种爱的病吧。


  有时会想,从十几年前到如今,再延续到几十年后的未来,直到我同样没有真实感的意识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秒,或许会有那么一部分,比起曾经确实交往过的人更加清晰地,想起被自己强行用恋爱拖来陪伴的他们,然后带着一场病程超时的爱之病,等待自己的剧终。


  这样是很甜蜜还是很寂寞呢?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1)


<b>  【壹】</b>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隐约约觉得可能会有这种结局。


  这一切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b>  【贰】</b>


  厨房的水池又堵塞了,陈虹蹲在地上往下面的水管摆弄了一阵,仍然是不得要领,反而塞得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漏水的情况。陈虹放下手中的工具,干脆拿起电话,拨通了路成的手机。


  “喂。”


  还是那几句循例的话,“你在哪里啊”、“在干什么”、“哦,这样啊”、“最近还好吧”,无关紧要地说了一阵,直到电话那边,对方开始变得忙碌起来,说“还有没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才把话题切入重点。


  “厨房的水池又塞住了。”


  “哦,严不严重啊?”


  “水都漏了一地了,你说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那今晚我过来修,九点左右。”


  “嗯,好。”


  “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没有了。”


  “那,拜拜。”


  “拜拜。”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陈虹看着话筒,忽然恍了恍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跟路成是初中同学,虽说是同班,但平时交往甚少,只能算是碰见了就会相互点点头,或者打个招呼:


  “你好”、“早上好”,只知道对方的名字长相,在班里的排名情况,只是这种程度的交情。甚至连对方的手机号码,也是在毕业之后才得知。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高中一年级的暑假,初中所在的班级要搞一次同学聚会,是由一个平时在班里就很出风头的男生组织起来的。关于这件事,陈虹已经被人轮番地通知了好几次,刚挂掉上一个电话,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来电,陈


  虹辨认了一会,想不起来,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就听到了路成的声音。


  路成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还是关于聚会的事,陈虹就哈哈地笑着说早就知道了呀,××跟××× 都给我打过电话了。然后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路成说通讯录上有啊。陈虹就“哦”了一声。之后又


  跟路成寒暄了几句,知道了彼此就读的学校及近况,就结束了这次通话。


  挂掉电话后,陈虹看着屏幕上的一连串数字,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号码存进了电话簿,名字是路成,存在“同学”那一栏里。


  这个名字,之后慢慢地从“同学”升级到“朋友”,最后停在了“家人”那一栏,从高二上学期直到现在,整整八年。


  在这八年间,换过好几次手机,也换过更多次的手机号,但无论是哪部手机,哪个号码,在通话记录以及短信箱里看到最多的名字,都是这个人,路成。一个最初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的男生,在后来却占据了自己几乎整个世界。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2)


还记得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熟络的时候,彼此间的话题还需要靠初中同学的八卦或者一些劲爆的新闻来维系,等到后来已经可以一小时两小时地聊个不停,可以在熄灯之后抱着电话在被窝里小小声地聊,都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但即使是到了那个时候,也还是有一段时间,并没有确定下俩人的关系,那些日子,像是怀揣着不为人知的甜蜜,只能每天晚上在宿友暧昧的追问下露出心照不宣又羞涩的微笑,说一句“你说什么啦,普通朋友”,才能显露出幸福的端倪。


  几乎都是男生打来的电话,说军训时搞笑的事,说一个士兵如何被人打一百巴掌的笑话,说变态教官的厕所整人法,说学校的事情,某个同学如何搞笑,以为橡皮就是大象的皮,又说谁谁几个星期没洗澡,去厕所从来不带纸。形形色色的笑料,总能把女生逗得笑个不停,直抱着肚子叫“哎呀你别说了哈哈笑死我了”。


  就这样,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都不知道它们消失到哪里去了。事后回想的时候总会觉得奇怪,“哇都聊的什么啊竟然聊了这么久”、“电话费不会嫌贵吗”。


  没聊什么,真的没聊什么。只是一直在笑,好像全天下的快乐都到了他的身上,而自己只需要分享这份快乐。


  其实还是有聊了点什么。在一如既往的笑话之后,时针已经指向了“11”的刻度,谈话也趋向了结尾。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路成在电话那边已经重复了好几次“哎呀我还漏了什么没说呢”,陈虹就催他说“那你说呀”,路成就傻笑“我不是忘了么”。到了最后陈虹有点烦了,说“那就等下次再说吧”时,路成才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那……星期六,一起去看电影吧”。


  陈虹打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路成整个人包裹在羽绒衣和毛绒帽里,低下头冲她露出孩子般的微笑,然后一边叫着“冷死人啦冷死人啦”一边走进屋子,陈虹关好门,看着他仍旧缩在衣服里的双手,就没好气地应一声“知道冷也不会戴个手套”。但说归说,早就知道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改也改不了了。


  路成脱掉外套,说着“哪里又塞住啦,等我看看”,就挽起袖子朝厨房走去,陈虹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手指,血液在里面流动,像透明似的,忽然就有些怔忡。


  八年前的夜晚,也是这个人,也是这双手,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有不戴手套的习惯,在看完电影后返家


  的路上,天上下着稀薄的雪,吸入鼻腔的空气有微微的凉意,略显拘谨的少年,把脸侧向一边,而后慢慢地牵起了她的手。


  <b>  【叁】</b>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3)


现在想来真是糟糕到了极点的告白,哪怕就像白烂剧里的白烂男主角那样说一句白烂到死的“喜欢你”, 可是都没有,牵起了她的手,俩人就算作在一起了。于是只好去回想他们的开头,但这没什么特色的开头也只能让女生稍稍感叹一下“如果当初你没有打电话给我”,可这种“如果”很快就被男生的“暗恋你好多年,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推翻,显露出它早有预谋的必然。被这种小心机小把戏萌得满脸通红的女生望着少年英俊的轮廓也只能开玩笑似的说:“你才认识我多久,请问好多年究竟是多少年。”


  虽然恋爱中说不出任何特色的事情有很多,但浪漫轰烈的事也不是没有。半夜翻宿舍的后墙出去偷偷见面,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接吻,耳边全是哗啦哗啦嘈杂的声音。暑假的时候瞒着家长在外面的旅馆过夜,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彼此的面容都显得有点模糊的潮红,两个人肩挨着肩地说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到最后大家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连鞋子都没有脱。也曾把刀子架在手腕上说:“你再跟那个女人见面我就死给你看。”


  记忆中最浪漫的一件事是在高三那年的夏天,被学业压得最不堪重负的时候。那一天老师照常发下来十几张卷子,并宣布从这个星期开始晚修延迟到十一点,同学们依旧毫无反映地做着习题,黑板上“离高考还有×× 天”的数字又变动了一次。那一天陈虹收到了路成发来的短信,他说:“我们逃课吧。”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就公然地从学校大门跑了出去,保安一边喊着:“你别跑!”一边追上来,路成在门外接应,一看见陈虹就拉起她的手拼命往车站跑,跳上了一辆公车,保安没来得及追上来,路成就一边喘气一边大笑,还朝着被远远抛在车后的保安做了一个鬼脸。


  下了公车才发现双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完全是莽莽撞撞毫无目的的逃课。


  “那你干吗还随随便便叫人家出来。”开始后悔,“回去肯定会被人骂死了。”


  “想你了哈。”开水烫不死的嬉皮笑脸。


  看他这样,本来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现在就只剩下了好笑,想要板起个脸来对他说教几句也不行了,只好有点服软地问:“那现在要去哪里?”


  “唔……”男生翻看着公车站牌,“啊,这个!”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移上去。


  “终点站:滨海滩。”


  车子在平直的公路上开了一个小时,沿路的风景从最初的高楼林立渐渐变得渺无人烟,大片大片的绿色成为视界里的主色,车子里空调压得很低,劣质般呼呼地吹着,抵挡不住窗外的太阳直直照进来,晒得眼皮发烫。陈虹被太阳晒得有点晕,好几次靠在路成身上睡着了,而后又骤然惊醒,最后的一次,看见车子打了个摆,然后开进了终点的车站里。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4)


下车后再走几百米路,就到了滨海滩。海水是一如想像中的蔚蓝,融进了天空的颜色,冲击向沙滩时变成清浅的透明。


  在路成的提议下,他们脱掉了鞋子走到沙滩上,沙是白色的幼沙,掺夹着石块和贝壳,踩上去有点硌脚。


  陈虹见路成挽起了裤脚走向海浪边,也学着他把裤脚挽起来,谁知才挽到一半,就“哗啦”一泼水兜头淋下来,陈虹惊地抬起头,就看见路成弯下腰在笑。


  “……好你个路成——找死啊?”陈虹说着,就跑上前去想捉住他,可这样的攻势轻而易举地被他避开,反倒是自己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陈虹从水里站起身,浑身湿淋淋的活像只落汤鸡,她愤怒地瞪着十步外开仍在笑个不停的路成,哼了一声就转过身要走。


  “喂——”


  “什么啊。”


  “陈虹——”


  “干吗啦。”


  “陈虹——”


  “有病哦。”


  “陈虹——”


  “叫个鬼啊。”


  “我——喜——欢——你——”


  还是年轻得分不清爱和喜欢的区别,懵懂而青涩地说着“喜欢你”的年纪。


  陈虹站在有点硌脚的沙滩上,海边的浪涛声像下满了天空的雨,轰轰然地落在了她十八岁的世界里。


  <b>  【肆】</b>


  陈虹仰躺在床上,###点的光景,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沉闷的雨声充斥在漆黑的屋子里,陈虹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要睡觉,却又睡不着。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这一天的这个时候,陈虹本应跟路成在一间格调颇好的法国餐厅里碰碰杯,说说话,听着优雅的小提琴曲静静地享受两个人的浪漫时光。本应是这样的,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很期待的这一次忙里偷闲的约会,甚至连座位都订好了,却因为一次紧急会议而泡了汤。


  接到路成电话的时候,陈虹正在家里化妆,挂掉电话之后,陈虹就走到洗手间,把精心准备了一个多小时的晚妆悉数卸去。


  从水池里抬起头,陈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眼底有浅浅的黑眼圈,脸色在暖黄色的壁灯下显得有点哑然。她突然愣住了,伸出去取毛巾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难过。


  陈虹猛地扯过了挂在一边的毛巾,捂住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


  曾经是这样。


  曾经一天十几个电话,这边挂了那边又打过来,嘻嘻哈哈地听着对方傻笑。曾经在上课的时候把手机藏到课桌底下偷偷发短信,连老师走到身后都不知道。曾经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外出见面,甚至有一次,从学校里逃课出来,只为了见对方一面。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5)


但是现在,现在可以一个月两个月地不见面,可以在电话里说“待会再打给你”然后完全忘了有这回事。


  可以在很多个时间里,根本不想对方现在在干什么,他今天去了哪里,会不会有什么事。没有思念,也没有担忧,陈虹怀疑,还有没有爱情。


  虽然自己也明白这是很孩子气的想法,路成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已经不爱或者厌倦了她。她知道的,他只是忙,二十几岁正是为事业奋斗的时候,外企激烈的竞争真的让人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她知道的,因为她也忙,常常忙得一回家就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累得什么都不会想。有很多个早晨,是身上穿着工作时的服装醒来的。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根本想也没想起过路成的名字。爱情这种东西,真的需要很多时间和心力来消耗,如果没有时间,就只能互相体谅。


  这些,她也不是不知道。她都明白,她都懂。


  可还是忍不住吵了起来。在听到他取消约会的理由后,就不管不顾地对他发起了脾气,以“你知不知道”开头,说了很多无理取闹的话。路成一直在解释,解释到最后终于火了,一句“发什么疯!神经病!”就挂了电话。


  陈虹拿着话筒愣了愣,然后走到洗手间去卸妆。卸完妆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哭了起来。


  那一年夏天,在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车站里,男生侧过脸,嬉皮笑脸地说:“想你了哈。”


  那之后,又过了好多年。


  <b>  【伍】</b>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隔了将近一个月。再次接到路成的电话时,彼此的声音都有点疏离。漫无边际地问候了几句之后,彼此间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听到了路成略显低沉的声音:“其实上次……是我不好。”


  “……不是,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在电话里听到对方宽慰的笑声,像是和解了。之后又聊了一些近况,在聊到前几天因为吃海鲜而过敏的时候,陈虹说:“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去海边。”


  “……哪一次?”


  “就是读高中的时候呀。”


  “哦……”想了一阵。“那一次啊,那时可真傻啊。”


  “是啊,你记不记得你那个时候,竟然……”


  “等一下。”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忙碌的铃声,然后听到路成在那里说“哦!张先生,是你啊”、“那份计划考虑得怎么样”、“我们公司在同行中是最好的啦”、“这样做比买基金更保值”之类的话,大约过了十分钟,


  才又重新接起了电话。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张先生啦,大客户来的,虽然做股型的时候老是挑挑剔剔的,但只要搞定了他就大半年业绩不用愁了。”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6)


“……”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下个月的评估会啊,要做一次业绩的统计,听说业绩最好的就能升为部门经理呢!”


  “……”


  “大家都说我很有希望啊。”


  “……”


  “哎,你怎么不出声?”


  “……”


  “喂?你在听吗?”


  “……”


  “喂?喂?喂?!”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非得有事才能见面,谈话也变得像浮光掠影般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这一切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出来工作后的第二个夏天,她跟路成去了一趟滨海滩。车子在平直的公路上开了一个小时,沿路的风景从最初的高楼林立渐渐变得渺无人烟,大片大片的绿色成为了视界里的主色,车子里空调压得很低,劣质般呼呼地吹着,抵挡不住窗外的太阳直直照进来,晒得眼皮发烫。陈虹被太阳晒得有点晕,好几次靠在路成身


  上睡着了,而后又骤然惊醒,最后的一次,看见车子打了个摆,然后开进了终点的车站里。


  下车后再走几百米路,就到了滨海滩。海水是深黑的颜色,明明是白天,却像在黑夜一般。


  在陈虹的提议下,他们脱掉了鞋子走到沙滩上,沙是黄黑色的幼沙,掺夹着石块贝壳和不知名的垃圾油渍,踩上去有点滑腻硌脚。


  他们牵手沿着海浪线往前走,突然间,陈虹松开了手,快速地跑到前面去,然后转过头,朝仍然愣在原地的路成大喊。


  “喂——”


  “……”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路成——”


  “啊?”


  “路成——”


  “干吗啊你。”


  “路成——”


  “什么东西啊?”


  “我——”


  “喂!”打断她的话,路成跑了上来。“那什么,你离海边远点啊,我刚才看见一又烂又臭的不知什么东西飘了过来……话说回来,这里真的好脏啊,刚才一路走来,脚上又不知道沾了什么鬼东西……”


  “……”


  “哦,那个。”路成把视线移到陈虹脸上。“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是的,是可以的。


  ——可以再去一次曾经去过的地方,可以再做一次曾经做过的事情,可以再说一次曾经说过的话语,甚至可以再爱一次曾经爱的人。


  ——可是,哪怕是同样的地方,你以为那是这样一个地方,但它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了。我们可以重回旧地,却已无法感受当年的感动,也无法寻回往日的爱情。


  


卢丽莉:爱的流刑地(7)


——人的感情,真的会变。


  <b>  【陆】</b>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隐约约觉得可能会有这种结局。


  男生惊讶地转过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女生牵起了他的手,慢慢地往前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头来。


  “我们分手吧。”


  


落落:TRA·VEL(1)


文 _ 落落 摄影 _


  <b>   [一]</b>


  在东海道本线上,有位母亲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一直坐在我对面。当时正值日本学生的暑假,所以想必这位妈妈是带着孩子上热海去玩吧。


  到终点站热海需要运行大约100 多公里,所以在车厢里相处了一段时间。是一对兄弟。哥哥看起来大约十一二岁,弟弟大概七八岁。因而表现在这四岁上下的年龄差里的,是总缠着妈妈撒娇的弟弟,和在弟弟如愿得到棒棒糖后,很大人气地给弟弟擦了擦嘴的哥哥,又替他捡起掉在膝盖上的糖纸包装。


  有着很典型本地人长相的弟弟,与眼睛很大、五官更漂亮一些的哥哥。妈妈染着头发,从脚边的大旅行袋来取出摄像机给孩子拍上一小段。


  那时的我,站在旅行的第三天上,虽然买了车票可心里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地,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乡野的电车小站。这是看多了电影和动画后必然会有的一种幼稚情结。


  <b>   [二]</b>


  天气异常地好,阳光绚烂,许多乘客放下了遮光的窗帘。坐在我对面的弟弟,不时爬上爬下,将眼睛从掀起一点的窗帘下东张西望。发现什么后大声地嚷嚷着,一旁的哥哥便比出手指“嘘——”地提醒他。


  直到今天也记得,当时我笑了起来。


  <b>   [三]</b>


  那一天走了也许有近千公里,看地图才知道我已经到了东京旁边的旁边的县。换了许多次的电车,走在不知名字的小市镇里也会遇到跑来向我问路,和跑来为我指路的陌生人。于是和那对在电车上相处颇久的小哥俩一样,这样的接触催生出空旷的念头,宛如种子被风沾染,在空中久久地及不到地面。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一定再也不会遇见。


  就如同从没有预想会遇见那样。


  我相信人是过于渺小的,比起这个过于广大的世界而言。面对的是一颗自转需要23 时49 分59 秒,宇宙中的星球。但即便这样渺小的脚步,也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更远一点,到更远一点的地方。遇见从没想过会碰面,并再也不会相逢的面孔。好比来自一辆名为东海道本线的电车,也许四十分钟的相处,十几岁的哥哥和他七八岁的弟弟。


  <b>   [四]</b>


  [ 你好。]


  [ 拜拜。]


  <b>   [五]</b>


  差不多从读高中起养成的习惯,每次逃课都没有明确目的,只是沿着马路一直走,甚至横跨三个区,从人民广场一直走到徐家汇。住在上海的人或许可以更加理解其中的距离=_,=。而起因或许是因为和老师争执,或许是考试失利,或许以上两者皆是,等等等等。


落落:TRA·VEL(2)


脚当然是会疼的。被迫中途不断找地方坐下休息。差不多就在这段时候,我真正地认识这个城市。其中哐当哐当驶过身边的公交电车,淮海路两边灯火通明的百货公司,门前等着打扮漂亮的女孩子,而下一个拐角的某处,弄堂口也许还摆着卖玉兰花的地摊。即便在下着雨的冬天,依然有蒸满了白色水汽的玻璃提醒着什么叫人声鼎沸。可以形容的词语除了巨大、华美、空洞就再无其他。所以像我这样渺小的寄宿对它来说甚至没有过问的价值。


  换车去上海最北端的地方找卖漫画的小店,或是在新建的公园前沿着它长长的坡道走一遍,然后折返回来,再走一遍,再走第三遍,在节日的时候也曾经一个人坐着地铁跟随人群一起涌向外滩看烟火,并在当时或许有几万人也难说的地铁站里发现了曾经喜爱的男生,他是一个小小的背影,穿蓝色的外衣。那一天后将近六年,再也没有遇见。


  <b>   [六]</b>


  我想说一个人去看烟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会是快乐的体验。


  坐东海道本线外出,遇见那对小哥俩的当天,急匆匆赶着###在六点返回了东京市内。原因是为了赶去观看七点半的烟火大会。出发前便在网络上查询过,日本夏季数个烟火大会中,惟一能够被我赶上的,在东京市内的江户川。


  人很多。烟火很盛大。气氛很热烈。


  列车很拥挤。天气很炎热。男生素色的沐衣很好看。女生的也一样。


  没错。


  人非常非常非常多。从车站前往公园的一路上都是拥挤的人群。屋顶平台上也早已被坐满。最后返回时,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下到地铁站台。


  烟火非常非常非常盛大。结束前的十五分钟是高潮。被一次发出的二十束金色烟火照亮的天,这样的场景一定过去十年二十年,依然会记得。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气氛非常非常……非常地热烈。在满是人的公园草堤边,维护秩序的警察不断提醒着“注意安全”、“请从8 号台阶上下”、“小心滑倒”。而不时盖过它们的,是人群中爆发的惊呼,掌声等等。天空在那时已经被烟火绘满,明亮得仿佛另一个宇宙。


  火光或是其他,四周一切融化在橙红色里,好像某个温度的水,把脸泡在里面微微发烫。散场时沿马路离开,一旁民宅的阳台上聚着年幼的五六个小孩,朝人群齐声喊着:“明年再来唷——明年请一定再来唷——”


  <b>   [七]</b>


  快乐的反面不是痛苦。快乐的反面是什么呢。


  惆怅,复杂,茫然和压抑,然后确确实实的寂寞。


  尽管眼下的年代会觉得“孤单”、“寂寞”位列在矫情榜前三位,但依然总会不免俗地让自己在某些时候照例遵循。因为永远有一两个时候,因为奔波了一天,在脸的额头和鼻尖泛着油光,头发乱成一团,背着包的肩膀忍受不了总是垮着,和袖口外不时跑出的内衣肩带。站在异国的人群里。他们说另一种语言,穿着以往只在电视中看见的服装,从附近的家赶来,好友恋人一起结伴。


落落:TRA·VEL(3)


四下的气氛极度庞大美好。极度的庞大,极度的美好。


  所以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发觉内心瞬间膨胀扩张,无形的界限一瞬吞没整个宇宙。心里的孤寂前所未有地清晰,宛如张开在夜空中扭曲的庞大的翅膀。尽管与此同时,寄宿其中的我,却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淹没于沸腾的人声,宛如浮尘般的渺小。


  可情绪就是会无限制地不受时间和空间约束,然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成为反色的图片那样,让人在未来回头,看见当年的自己,独自站在喧哗的人群中,白色的天空上,燃放褐色黑色的烟火。


  <b>   [八]</b>


  四年前也曾一个人去香港过新年。


  倒数的钟楼前,听粤语在身旁念成齐声的倒计时,最后零点响起欢呼,也有烟花应景燃放。人群的气氛亢奋到最高点,鼓掌或是拥抱,站在我身后的一对情侣彼此说着“新年快乐”。我在心里默念一句“新年快乐”。


  尽管不知道说给谁。


  快乐的反面不是痛苦。所以快乐和痛苦可以并列站在同一时间。


  这次的旅行中,某天到了神奈川县一个名为小田原市的车站。它建在山脚。于是左手边望见海岸线,右手边就是山。站台上架着密密麻麻的轨线。在下一班车还有四十分钟才会来的时候,走上建在两边站台上的栈桥。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养着金鱼。一旁立着小小的碑,上面写纪念某年地震灾难中的遇难者。


  四十分钟里只出现了一位西装打扮的上班族男士,炎热的天气里也没有脱下外套。我坐在绿色的塑料凳子上仰着脖子。视野里是大半的天和小半绿色的山,一个呼吸结束,好像心脏缩小了一点,消失的那部分也许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个梦里才会回想起来。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也许再坐一会,呼吸,长长地吐气,会彻底消失,整个心脏都彻底消失不见。它在陌生的地方,遥远的绿色中犹如融化的冰棍,最后溅落到地面留下两颗圆形的痕迹。一点点的香甜,很快散却。


  <b>   [九]</b>


  究竟旅行是为了什么。尽管用一贯的嘴脸可以说“老子累到连爹娘都不认得”,“再不出去放松一下也###天便就地坐化了”。事实上旅行也总是被作为“解压”的重要方式。但我想这也许是一种误解,因为在山脚的电车小站上仰面而坐,当心脏融化掉它的右上角部分时,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很适合稍稍地哭一哭。


  眼泪从眼眶渗一些,但很快就干却的轻微的哭。


  虽然原因始终说不清楚。


  <b>   [十]</b>


  没有什么比旅行更能让人感受到自己是怎样具体的存在。在独自的跋涉里,把所有一切都再次确认。完全陌生的环境上,新鲜和疑惑的问号堆垒出背景,于是整个人都被凸显了分明的轮廓,好像贴在玻璃上的纸花。


  


落落:TRA·VEL(4)


它独个儿透过玻璃朝那边张望。


  电车上遇见的小哥俩。在车站为我夹起掉进铁轨的车票的列车长。主动带我去和酒保合影的大叔。


  自动饮料贩卖机们。东海道本线和都宫新宿线。


  烟火大会。听说聚集了几十万人的盛大的规模。在路两边卖着炒面和冰饮的小摊们。


  [ 你好。]


  [ 你们好。]


  [ 再见。]


  [ 拜拜。]


  [ 我很好。]


  


黑熙:海夏(1)


<b>  PART 1</b>


  文 _ 黑熙 摄影 _ 瞿尤嘉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 你没有说话 你启动你的唇


  我尝试着阅读 梦却被海水灌满


  光夏梦中有海。


  静静的,看不到边际,在很远的地方与灰蓝色的天空融为一体。海面上白色的雾气氤,有一张模糊的脸,嘴唇翕动,缓慢无声。


  你在说什么。在说什么。


  来不及问,那轮廓已散去。


  下沉,海水从清浅的微暖,渐变成幽蓝的寒凉。光夏看向脚下,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身体一动,眼睛就睁开了。视界里是盛夏午后的暖色调,车厢摇晃着,光影也随之摆动。人们仿佛同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境,整个世界只剩下广播的电流杂音,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的重音,从大开的车窗冲进来的熏风,和光夏的清醒。


  光夏打开抱在胸前的暗茶色背包,拿出钱夹。略微泛黄的照片,近处的脸被剪去了大半,左边的失焦身影就变得抢眼。无意间经过的男生,被镜头留在了时光中。


  风一阵阵地撩起光夏的短发。她静默地,凝视着辨不清面目的少年。


  窗外树木飞掠而过,远处的农田青翠滴绿。长长一线列车奔驰在起伏的田原间,驶往光夏的记忆。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少女没有父母,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孤僻的奶奶身边。整个童年没有玩伴,生活封闭而清苦。


  长到可以念书的时候,奶奶把一架相机交到少女手上,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是当时还太小,又或许是继承了母亲的薄情,光夏没有太大的反应。上一代的恩怨与她无关,她只对父亲留下的惟一遗物充满好奇。


  古旧的EXA-1b,她爱它胜过爱自己。


  初中的时候光夏看上去仍像小学生。刚开始成长的身体因为过度节俭而停止发育,矮小,瘦骨伶仃。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体内所有的力量都聚集于此。


  她把全部的钱都拿去买胶卷,那些照片时而凛冽时而怀旧。没人知道这个平凡到仿佛连颜色也向黑白灰过渡的世界,为何独独在光夏的镜头前呈现迷离异色的美。


  学校对光夏的存在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心中没有既定的规则,常常旷课,成绩糟糕,可是代表学校拿到的大小摄影比赛奖项,骄傲而风光。


  最终是默许了这个特例,一时间,光夏成为舆论的焦点。然后事件过去,新来的转学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转学生来时,光夏正在邻市的雷暴中捕猎闪电。对于命运里即将出现的巨大转折,她一无所知。


  名字叫海郁的男生成绩好得近乎神迹。在这样一个小城的准重点中学,他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即使被安排在最优秀的班级,他也仍像个空降而至的冷淡王子,身在人群却始终疏离。


黑熙:海夏(2)


光夏跟海郁的初遇是在她回城的那天。到家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丢失了钥匙,奶奶偏偏又不在,她一时无处可去,只好拖着一身的困顿和浓重睡意往学校过去,混混沌沌晒在毫无遮挡的毒日下。


  正逢中午放学,光夏疲倦地站在教学楼大门口,像一尾遇到逆向水流的鱼,被人潮冲得摇摇欲倒。


  她想干脆转回身去顺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好了,却在这个时候被一股力量带得往后仰倒。她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人以维持平衡,随之听见背带断裂的声音,肩膀一轻。


  相机摔坏了。光夏脑中除了这个念头就是一片空白。


  木无知觉地呆立在原地,有人帮她捡起从书包里散落出来的照片,有人把相机捧到她眼前。


  她怔怔地望着破裂的机身和镜头,一把抢过它们抱在怀里,蹲下身去,哭得声音嘶哑。


  夏日焦躁的正午,路过的老师蹙起眉头来过问女学生没完没了的哭泣,一直站立在旁边的男生简略地道明了原委。老师对光夏安慰了几句就走了,内容无非是东西坏了能修就修修不好也没办法这一类,叫她别再哭了,赶紧回家。


  “喂。”一直站在旁边等待她的男生,声音听起来非常清冷,带着磁质。“你的相机我会赔一半,剩下的你自己负责。”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光夏仰起脸来,泪眼蒙地摇头。


  她不知道要怎样告诉他,这台相机是父亲的遗物,它多么古旧,又多么难买到。


  “不管怎样,我会负一半责任。”


  光夏用手背抹眼泪,想要看清说话人的模样。这一瞬间,幻觉袭击过来。


  汹涌海水雷霆万钧地罩下来,强大的窒息感随即而至。她觉得呼吸困难,双眼却清晰地看到蓝色的,幽深冰冷的水,阳光从水面透下来,有细小的微生物如同在空气中一般自由地浮动。


  耳边海水初到的咆哮逐渐远去,剩下的只有耳膜受压的阵阵嗡响。所有通过晃动海水传达到耳内的声音,统统变形为温柔的低喃。


  只是还没能听清,肩头被大力拍击的疼痛就把光夏拉回到现实。她重重地呛咳出来,脸涨得通红。


  “喂,你没事吧。”他的手还轻轻搭在她肩上。近在咫尺的脸,让她又有瞬间的呆愣。


  光夏沉默地摇摇头,站起身来,把摔坏的相机收进包里,把包抱在胸前,朝校门外走去。


  在家昏睡了整整两天,光夏才回学校上课。


  没了相机,她就像折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茫然无助。生活变成令人手足无措的巨大难题,她这才意识到除了拍照,自己几乎什么也不会。


  裴光夏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每天准时上学放学,尝试着解答自己完全陌生的习题。也开始逐渐与班里的女生玩到一起,附和着加入她们喜欢的话题。


黑熙:海夏(3)


于是她知道了海郁,这个名字属于承诺了要陪她一半相机的人。


  不在同一个班,与他的相遇不多不少。走廊,操场,楼梯间,室内体育场,他的存在仿佛移动的异世界,顺应着学生的本分,却又独来独往,格格不入。


  光夏偶尔会想,对他来说,除了是赔偿的对象,自己应该什么也不算吧。


  可是自己却无法把他放在与一般人等同的位置上。他的出现改变了她的生活轨道,并不仅仅是因为相机的损坏。从那个清晰的幻觉开始,光夏不断地做起了类似的梦,无边无际的海,海面上有白色雾气,海水幽冷冰凉。


  然而直到他离开,他们的交集都仅限于普通的遇见,光夏无从知晓那幻觉的由来。


  时光水逝。初中时代关于他的记忆,句点落于学期末。


  光夏记得那天她落单,出校门时天空中已经艳霞满铺,蓝和橙的过渡美好得像梦境。惯于摁动快门的手不自觉地比向层叠密布的彤云,一个个虚形的框,构出瞬间定格的画面。


  裴光夏。


  她听见嘈杂而粗陋世界里传来不同质感的声音,有水晶一般的磁性,平淡而清冷。


  她转过身,蓦地,一阵热暖南风挟着蒸腾的暑气扑过来,皮肤甚至可以感受到细微的沙粒撞击。光夏抬起左手轻轻遮住双眼,等风停后再垂下手来,海郁已经站在面前。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裴光夏。”他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感情,“属于我的那一半责任,我不会忘记。”


  光夏来不及说什么,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怔愣着站在原处,看着人流把他的背影吞没。


  隔日结业典礼。转来一个学期不到的冰山王子,拿走每门功课的第一名之后再度转走,留给光夏一个承诺,仿佛传奇。


  <b>  PART 2</b>


  我看得见 你在流泪


  可是泪在海水中 显得不清楚


  当浮力消退 故事就降落成真实


  窗外盛夏浓烈的绿,高高低低向后方急退。远处的湖环绕着小山包,深绿的水,将灼亮的光线反射至光夏眼中。别开脸,眼中却遗留一片光斑,随着视线的移动,四处盖下红色的印记。


  广播中缓慢流泻不知名曲子,午睡的乘客陆续醒过来,车厢中开始热闹。


  光夏把钱夹放回包里,妥帖地收在夹层的小袋内,然后拿出一本书翻开,换个舒服些的姿势,随火车的颠簸轻摇身体。


  书页被风吹乱,光夏的思绪已经远远地回到过去。


  再遇见他,是在潮湿的雷雨天气。


  那天天气很糟糕,天色暗沉得仿佛入了夜,世界末日一样的光景。天空中浓云滚滚,颜色乌黑,一团团厚厚叠挤着,好像就要压到头顶。


黑熙:海夏(4)


高大的行道木掉落下来的枝叶,还没有着地就被厉声呼号的狂风卷出数十米。闪电暴烈地劈开云层,城市深灰的面目霎时又被刷上巨大一笔惨白。


  光夏站在城市边缘的山顶凉亭中,绷紧身体,握牢快门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城市的上空,像一头小小的豹,屏息静气等待捕获猎物的最佳时机。


  雨即将到来。


  耀眼的白光有枯枝一般嶙峋刚硬的线条,像一只突然降临到人间的神之手,无声无息伸向地面。


  抓到你了。LCD屏上夺目的对比色,抹开了光夏脸上的严肃,欢呼雀跃的心情流露了少许到嘴角。


  细密的雨点落下来,刹那间气势磅礴。雷声炸响,摇撼天地震耳欲聋,风裹卷着雨雾一蓬蓬冲进凉亭。


  光夏手忙脚乱用空背包罩住相机,把它从三脚架上取下来。


  然后,她看见了海郁。他们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头发和衣服都稍稍被淋湿。


  光夏想那应该是他的母亲,眼尾冷峻,嘴角严厉,下颌倨傲。她像是临时决定陪着儿子来爬山,脚上是沾了泥点的白色平底鞋,身上却是不怎么搭配的职业套装。


  而少年一如两年前冷淡遥远,只是褪去了大半青涩外壳,逐渐显露出疏离的成熟。


  他注视着矮瘦的女孩,然后侧过头向母亲询问,得到皱起眉的首肯。光夏听到“不要讲太久”这样的话,声音透出冷意。


  “你拍的照片,能不能看看?”仍是平淡没有语气的声音。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光夏不语,取出相机,向他演示如何翻页,如何扩大照片。他不赞叹也不批评,静静看完,视线转到光夏脸上。眼睛如同古井,幽暗无波。


  “答应你的事,明天兑现。”他把相机交回到她手上,“学校见。”


  之后三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暴雨停歇。华灯初上的时候雨势逐渐收小,母子二人起身离开,渐行渐远。


  片段的声音飘到光夏耳中,她是谁?答应她什么事?那种女孩子,不要跟她来往。


  答应的事,是指他留给她的那个承诺吧。


  学校见……忽然间,光夏似乎窥到星星点点,他封闭心门漏出来的微光。


  让光夏重新变成飞鸟的是一款数码单反。她靠丰富的拍摄经验获得了一份影楼的兼职工作,花两年的时间积攒了足够的钱买回电脑和相机。奶奶不声不响地办了宽带,电脑买回的当天就接上了网络。


  光夏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原本只是交友性质的纯个人化拍摄,竟然得到了无数意外的赞誉。有稿约,甚至工作伙伴的邀请,出路早在脚下,学业就变得不那么重要。她已经计划好,几时想要进修了再寻找合适的学校也不迟。


  


黑熙:海夏(5)


高中的学校是一所普通中学,有升为重点的潜力,所以升学压力反而大得叫人受不了。光夏不再拥有初中那样的特权,几乎科科挂红的成绩让她成为老师一再拿来举例的反面教材。虽然不怎么在乎,但多少还是有些麻烦,毕竟旷课太多会被开除。


  她想自己大概会在分班考以后被编进最差的那一班吧。海郁就不一样了,他转来的话,不知道老师会兴奋成什么样子。


  第三节下课铃响,光夏趴在桌上补眠,似睡非睡中突然觉得教室里气氛不太对。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口,正对上班主任复杂的眼神。班主任身后,是海郁。


  同桌被换到别的座位,海郁替补了他的位置。


  光夏笑起来。“超级优等生的特权真不小。”


  男生也笑了。这刹那,幻觉再度侵袭。


  蔚蓝冷海,微金的细小生物。银线鱼群游过,水波温柔地鼓胀过来,顺着耳廓滑到身后。变形的声音,听不清的低喃。


  透过海水,他的脸仍然平静,与海水蓝不相融的透明液体,从他眼角一滴一滴坠落,再圆成珠,一个一个破散,瞬间消失。


  “你在看什么?”磁质的声音退却了海水。光夏回过神来,面前依旧是他的脸,没有泪水。


  “海。遇见你之后就出现的一片海。无边无际,幽深冰冷。”她回答。


  男生垂下眼睑。不看她,不说话。


  “你几时再转学?”光夏忠实执行心中刚刚立下的决定,不想被他的时间表否定。“我想你做我的模特。”


  “好。”男生的回答,没有任何歧义。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那么,装好你的承诺,我们一起逃课吧!”光夏朝着他,灿烂地笑。


  上课铃响彻整个校园,光夏拉着叫海郁的男生飞奔。穿越操场,穿越林荫道,冲出校门,冲向空旷的世界,只属于二人的荒野。


  一个星期的自我放逐。不是行上课之名的逃学,而是彻彻底底不去学校也不回家的失踪。海郁把一个新的EXA-1b 交到光夏手心,光夏要来他的身份证,去银行办了一张卡,记好号码。等我有钱,就把我负责的那一半打到你的卡里。她说。


  二人待在郊外的植物园,租下一间农家的旅社房间。一道布帘隔断斗室,生出微妙的暧昧。


  海郁是那么好的模特。每天走许多的路,深长的草里有无数蚊虫叮咬,他没有任何不悦,更不抱怨。不拍外景时光夏会拿着数码相机抓抢任何一个他的细节,相机变成她的眼睛。


  他的不适应在无时无刻的快门声中逐渐消化为寻常。虽然依旧寡言,却不再过分吝啬表情和肢体语言。


  每天送胶卷去冲印社,超过以往数目的照片,把茶色书包撑到鼓起来。


  


黑熙:海夏(6)


回城的前夜晚风微熏,光夏躺在草坡上,似醒非醒,脸对着漫天火烧云。手边相机屏上亮着最后一张照片,火烧云之外有泛着不可思议蓝紫色和绿色的片状云彩。


  海郁坐在稍前的位置,光夏只看到他的背。


  “你说你看到海。”沉默间,薄淡的男声忽然响起。


  光夏合起眼,耳边一点一点,轻轻涌动潮水的低音。“很安静很安静的蓝,我漂浮在里面,看到你。然后觉得窒息。”


  “有一个地方,是片海滩,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机会去看。”


  潮水传递他的话语,温柔而平静。


  光夏尖尖的嘴角,弯起微微的弧。“我好像开始做梦了,你在我梦里说话。”


  缓慢且断续的叙述,把一个一直在发生的故事从黄昏讲到繁星满天。


  那么多年前,有一个高傲的女学生爱上一个浪荡的败家子。他偶尔心血来潮,想要看看死板的优等生外壳会不会破碎,于是一次海边的游玩让生活越出了常轨。最后他输给了她,转学后不知所踪。是的,是这样一个俗套的开始。


  没有人料到女学生的执着。时光荏苒,败家子长成一个优秀的男人。她想,她的期望终于结出硕果。男人对她的痴情报以全心全意的爱,婚姻到来。


  然后男人厌倦了。妻子过分在意虚无的面子,她的完美主义变成了生活的枷锁,一步步把家庭推向褊狭的绝路。男人心底里从来受不得束缚,而女人却要以未出世的孩子留住他,于是他狠下心来抛妻弃子远走他乡。


  女人独力抚养孩子,不肯放弃对男人的追寻。男人再婚的消息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之后,男人的另一个儿子出生;男人对第二任妻子关怀备至;男人的第二场婚姻,一直没有结束的迹象。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女人一次次地崩溃,崩溃过后,是更加扭曲的武装。


  男人为了保护妻儿不受女人干扰,行踪十分小心。为了摆脱她,他一家不断迁移各地,而她,如影随形。


  无论到哪里,只要找到他,她就叫儿子去跟同父异母的弟弟读同一间学校。小小的孩童必须每门功课拿第一,把弟弟比下去。而她自己出现在他生活周围,像一个不灭的亡魂,用燃烧黑色火焰的仇恨眼神凌迟这亏欠了她的一家人。


  她是一条沾满毒液的鞭子,用尽气力抽打所有她爱和恨的人。


  在这惨烈的过程中,她自己也伤痕累累,如同一架高强度运作的机器,已经快走到生命的边缘。


  她的儿子,没有童年,不像少年,青春付给疯狂的母亲做无意义的报复。他经受太多离别,麻木之后再也不交朋友。活着的目的只是成为母亲的棋子,这样的存在,有什么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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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熙:海夏(7)


以单调方式长大的男生见过几次父亲。父亲的愧疚触动深埋心底对父爱的渴望,最终让他放开胸中烧灼的恨。也是父亲,将一切的始末告诉儿子。


  最后一次见面是父亲的道别。为了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他要携家去往国外定居。至于是哪个国家,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父亲走后一个月,儿子以冷漠的语气告知正在极力搜寻男人踪影的母亲,她恨的人已经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国度,永不回头。


  女人发了狂,试图动用自己所有积蓄天涯海角追过去,可是多年奔波周折,不但掏空她的家底,也掏空了她的身体。


  她病过,可是激烈偏执的情感一再支撑起虚弱的身体,她成为被恨意充满的躯壳,盲目地寻找那惟一的目标。


  过分的忙碌占据了母亲的生活,她分不开神兼顾儿子,也因为再没有让儿子去比较的对象,十六岁少年才得以选择自己想要停留的学校。


  柔滑夜风拂过光夏的手指。她梦见男生紧握着对一个瘦小女生的承诺,积攒每一分零用,四处寻找早已停产并且几近绝迹的老式德国相机。梦见他通过各种可能的渠道,收集这个女生的消息,然后,等来一个合适的时机,与她再度相见。


  “我做了一个……有点悲伤,又很动人的梦……”女生轻轻吐字,它们被低回声音串起,化作温暖的旋律。


  带着浓郁草香的手指覆上来,眼皮上些微的凉。


  听到淡淡的声音说,那么,别醒来。


  不是没有想过等待在学校的将是怎样一场严酷的惩罚,只是现实往往比预想的更糟糕。


  被叫到办公室听气急败坏的训话,不多久,急促一词远不足以形容其程度的高跟鞋脚步声就直闯进来。


  剧烈的拉扯中,光夏的书包掉落到地面,几张照片从缝隙中飘出来。男生略为放松坐在床头的取景,为女生换来接二连三的凶猛耳光。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光夏被打得眼睛充血,耳中轰鸣。口腔内壁破裂了,满嘴都是腥甜。


  她想,耳鸣也好,至少恶毒的辱骂一句也听不见了。


  四五个人架住力气大得不可思议的疯狂女人,她的高跟鞋一再踢到光夏的腿,像是折断了一样的痛。


  混乱中女人踩到地面上的书包,她捡起它,狠狠甩出窗外。


  光夏胸口一窒。突然间无法呼吸。


  手被紧紧握住,耳中的轰鸣挤进一丝人声,他说,跟我走。


  那只茶色书包落在操场边,照片散落一地,相机支离破碎。光夏麻木地任由海郁拖着奔跑,望着在视界中渐远的一片残骸,目不能移,耳不能听,腿不知疼。


黑熙:海夏(8)


他把她送进医院。


  光夏住院观察,奶奶坐在病床前,表情平静。


  <b>  PART 3</b>


  越过河流遇见荒野 你是否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越过冬天来到了海边 听你静静说 别醒来


  离开站台后是近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再往后是四十分钟的市内巴士。


  拥挤的人流逐渐稀落,远远的,光夏看到海。


  阳光耀眼,凉风阵阵扑来,一张嘴就会灌进满口浓重的咸腥。近海是混浊的深灰,到很远很远才渐变成蓝。


  越走近海边,双眼就越发睁不开,视野迷迷蒙蒙,带着抹不开的黏腻。


  沿海岸一直走,大风吹得人站不住脚。离人群越远,浅黄色的沙滩也萎缩得越快,直到最后完全岩石横亘。


  海浪拍击着礁石,溅起一蓬蓬白花花的泡沫,巨大的轰鸣声屏蔽了听觉,光夏忆起那个夏天的最后,属于二人的短暂终章。


  光夏得了轻微的脑震荡,持续耳鸣,听力很久都没能彻底恢复。


  海郁离开之前悄悄来到医院告别。


  她写给他通信地址。他告诉她,他会带着母亲去那个很重要的海滩。


  光夏微笑送别。


  所有为他拍下的照片,相机残骸和破旧茶色书包,在光夏回到学校前就已经被处理掉。光夏退了学,偶尔一天收拾房间,不知何时随意拍下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左上角不甚清晰的身影,她不会错认。


  之后,这张失了底片的照片从光夏的一个钱包移到另一个钱包,占据了最显眼最重要的位置,是时间磨蚀不掉,不能完全释怀的结。


  望着海面,光夏突然伸个懒腰,对着天空绽出一个微笑。


  找到一处背风且干燥的平台,从背包中翻出信和报纸,把报纸垫在脑后,平躺下来。她展开信纸,信上字迹平静内敛,短短数行。


  裴光夏:


  今天,母亲答应了去海边,我们已经准备好行囊,明早出发。


  我想,她终于能放下对父亲的恨,好好度过余生。


  也许我们的生活可以安定下来,不用再四处奔波迁徙。我觉得很高兴。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你的伤好了吧,已经过去两年,希望那天的一切,不会给你留下阴影。


  虽然还想写点什么,不过,就这样吧。再见。


  海郁


  八月十日


  把信折起放回信封,光夏合起眼,倾听潮水的声音。


  远处的,缓慢涌动的潮水。轻微的低喃。


  梦里,海面白气缥缈缭绕,光夏置身冰凉的幽蓝,一步一步,缓慢深入。水漫至胸口,窒息感压迫过来。


  


黑熙:海夏(9)


没有恐惧。


  水漫过头顶,人飘浮起来。


  她看到他的微笑,是那夜草坡上他覆住她双眼时浅浅噙于唇角的温暖。然后,海水传达过来缓慢的声音。


  他说,别醒来。


  被压在少女脑后的报纸在海风中扑剌剌抖动,那上面有怵目的粗黑标题,标题下是一整版关于少年弑母的专题报道。


  少年将母亲击昏,溺毙于海中。


  自首陈述的过程中,他始终面无表情,神色平静。


  将一切结束在开始的地方,很完整。他说。这样,母亲终于得到解脱。


  


六修:透明,流年(1)


文 _ 六修 摄影 _ 瞿尤嘉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实的颜色是什么,但在那之前,用很多颜色去画也是没关


  系的。或许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敢用许多颜色也说不定。”


  <b>   [ 嚣张]</b>


  嚣张。嚣张。嚣张。


  请让生活中无数次的嚣张来砸晕我吧。


  钟彦带着满脸嚣张的表情,从教室外飞奔而入,门还在风中晃荡,人已龇牙咧嘴地在章亦归跟前坐下,“我要嚣张!!”他夸张的一连贯大幅度动作带起一阵风微微扫起她的额发,章亦归便抬起好看的眼睛看他。


  这名叫钟彦的同学总让她一目了然,令他发出这样吼叫的大事不外乎是迟到或者课上吃早饭被哈雷(注:雷老师)给逮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要造反!”钟彦握了握拳头忍不住补充到。


  章亦归一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乖,你反吧,学校就等你这样的人物出头杀一儆百。”


  斜着眼,钟彦挑高一只眉:“你就乖乖缩在你的壳里吧。章亦归,你爸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章亦归眉头一皱,被戳到了痛处。当年她爸心怀天下,对于香港指日可待的回归满心喜悦,说是离不如归,于是大笔一挥,将她的名字由另辟蹊径的章亦离改为剑走偏锋的章亦归,可怜了当时年幼无知的小亦归一派天真,兴高采烈地问:“爸爸,是忍者神龟的龟吗?”


  ……就此天真无邪美少女变身无敌忍者小神龟。


  但好处也是有的,名字要好写很多。离到归,这对于一个刚开始学写自己名字的小丫头来说,臭美倒还真是其次,等意识到需要臭美的时候,这名字已跟随她闯荡多年,如板上钉钉,犹不可改。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章亦离到章亦归,是她妥协的开始。


  <b>   [ 妥协]</b>


  妥协是放弃,比如章亦离,比如画画。


  妥协是隐藏,比如漫画书,比如想法。


  似乎从小到大都在妥协,有意识的时候,它已经深入骨髓。每一个关键时刻,它闪现出来,悄声说,不要反抗,你会得到好处。似恶魔在耳边催眠。


  一种轻易被收买的感觉,却是很顺其自然。


  章亦归的第二种妥协。


  小时候,幼儿园睡午觉,做梦,单纯到梦见羊。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一个都变成了小羊,就在绿色小山坡上数小羊一两三四五六只……惟独没有她自己。她就找啊找啊找,哪只小羊是自己呢?这只是可爱的吕夏夏,那只是自己怕怕的苏六修,旁边抢许久小草吃的是钟彦……


  惟独没有自己的小羊章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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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修:透明,流年(2)


天气那么好,她坐在小山坡上哭起来。然后一只小胖羊过来蹭自己,“乌龟乌龟,乌龟乌龟~ ~”她抬起头,小胖羊顶着钟彦的脸……然后就醒了,对床的钟彦在戳她的脸,小声喊她:“乌龟你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她一听立即忘了刚才找不到自己小羊的梦,瞪大眼睛。


  “后面的小池塘里面有好多小蝌蚪,我们去抓!”


  “会被老师发现的。”


  “不会的不会的!偷偷跑掉就好啦,我告诉你哦,那边真的有很多很多蝌蚪,它们最后都会变成超级超


  级大的蝌蚪!!”钟彦的眼睛很亮,满脸的兴奋。


  “……蝌蚪最后会变青蛙啦!”


  “胡说!小孩子以后会变大人,小蝌蚪长大会变大蝌蚪!”


  “钟彦!章亦归!不要讲小话。”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章亦归还是吓一跳,立马缩进小毯子里露出双眼睛,就看见对面的钟彦愤愤地白了她一眼:胆小龟!


  匆匆忙忙闭上眼睛,紧紧的。


  原来钟彦从小就很笨,而自己,是真的很胆小。


  胆小是妥协的开始,但妥协的确让章亦归幸运得到一些东西,比如父母眼中懂事的女儿,比如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周围一些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在意的目光,还是不知不觉在意了。偶尔也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她曾想过沿着河,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上游看莲花。因为她觉得它们不可能私自随流而下,就像她的世界不能随便发生位移。


  可心里总会闪现一道长长的亮光。亮得晃眼,亮得她心慌。


  <b>   [ 好学生]</b>


  章亦归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学生。如果只是乖,只是成绩好,那……应该算。但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比如钟彦口中的嚣张,就像……隔壁班的刘明仁。这个名字不需要特别去记忆,它就会像春天的芬芳小芽,无法抑制地一夜间遍布枝头。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刘明仁是那样一类人,每个学校都会有,老师眼中标准的优等生,同学眼中不用努力也可以考到高分的妖魔怪兽。还有那么几分性格,眼神或坦荡或明亮或嚣张。可在章亦归眼里不是。刘明仁不是妖怪。刘明仁至少很帅,至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像小时候惟一溜掉的一次午睡,和钟彦一起去抓小蝌蚪,看见的清澈湖水。


  那次她终于和钟彦从午睡的小房间溜了出来,一路上她的心像被人抓在手心一样跳得飞快,太阳晒在身上有点烫,像学校门口卖的好吃的糖烧饼溢出的糖稀,烫烫的泛着甜。那感觉,很刺激。


  跑到湖边,被反射的阳光刺了眼。她忍不住愣一下,然后对钟彦说:“水里有太阳。”


  


六修:透明,流年(3)


钟彦抬起满头大汗的脸,眯缝着眼:“啊?亦归,快抓蝌蚪啦,我抓的一只比一只大啊!”


  “啊?我看看……”她蹦跳着跳上那条窄窄的拦水坝,钟彦向她献宝一样摊开自己肉乎乎的手掌,手心里一只黑色的小蝌蚪扭动着湿漉漉的身体,左摇右摆,一下一下地微微反光刺眼。章亦归发现钟彦的手里也藏着太阳。


  “钟彦,你手里也有太阳啊。”是个很小很小的太阳。


  “乌龟你在说什么啊?啊!!我又看见一只更大的!!”他手一抛,那只蝌蚪像轻轻的小水滴一样没入水里不见了。


  她觉得那池里藏着的太阳又亮了一点。


  记得老师教过的加法,一个苹果+ 一个苹果= 两个苹果。那么,一只蝌蚪+ 一个湖水里的太阳,为什么不是两只蝌蚪或是两个太阳?


  回家去问爸爸,爸爸说,只有同类事物才可以1+1=2。


  更加不明白了啊……满眼飘过的白云大朵大朵,好空白。


  “亦归,你跑去小湖边了吗?”爸爸的声音很轻。


  啊……年幼的小心思在大人看来就像天上的太阳,简单得一目了然。不需要任何心理战,却还想小聪明地狡辩下,“是钟彦要考考我的~”


  “我可听见隔壁钟彦被打屁股的哭声了哦,你哪次不是他的小尾巴,只是水边真的危险,你不要……”


  “嗯。知道了,我不去了。”


  从小便学会了点头,答应。就这样。


  再也没在午睡的时候去小湖边。


  倒是那天钟彦被太阳晒得火红的脸,一直和那纠缠不清的太阳、满池清澈的湖水映在她的心尖。以致她每看见一次动物园的生猴子或者电视、杂志、橱窗里的二次元猴子屁股,都会想到他的脸。太红了。好像。


  而那满池的清澈湖水,现在却是映在刘明仁的眼里。


  <b>   [红]</b>


  在她有限的认识刘明仁的时间里,没见过他的脸红。她的这种认识很单方面。可刘明仁却还是学校的红人。而对这个男生的关注,是一种非常自然流畅的过程。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你会记得每学期各种大小型活动主持的男生吧?


  你会记得每次考试榜单上总位列前三甲的男生吧?


  你会记得在以上这样同时球打得不错跳高也强的男生吧?


  这样的话你会记住刘明仁。


  而最关键的,刘明仁很帅。那种帅,是一夜暴雨,第二天早起,晴空万里,空气里饱含负离子的帅,清楚地透出一股子谁也争不来的干净。有了这样的基建条件,想不红都难。


  所以在每一次体育课或是运动会,章亦归知道不光她这里,全校若干角度包括大小旮旯儿都会有很多道关注且意味不明的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如同无数条射线,跋山涉水也要直射到那一点,形成线段。这样的联系会让她想到太阳的光线。


六修:透明,流年(4)


有点耀眼。


  日子就如同湛蓝的五月天空卷起了毛边儿,轻轻摩擦心里的某个部分,特痒痒的懒洋洋。却还是,湛蓝。


  <b>   [ 隐形压迫]</b>


  初中的时候钟彦开始穿胖胖的牛仔裤。并不是觉得那样的裤子多好看,而是,他觉得这样或许显得自己更有点个性。在那堆灰色的同学里。


  章亦归说不怎么样。他觉得有点泄气。他记得章亦归小学时总是穿裙子,可是自从升上初中之后便很少穿了。他还记得章亦归应该是喜欢画画的,她总能在短时间里画出各种小动物,有一次,她画了只小羊,胖乎乎的身子却顶着张人脸,钟彦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亦归画怪物!!!老师,章亦归画人头羊身的怪物!!”


  老师过来问亦归画的什么,章亦归白了钟彦一眼,不说话。于是他自己对着亦归的画指指点点开来:“穿小裙子的小姑娘肯定被那个人头羊身的怪物吓哭了,看它的脸凑过来多近啊,哭的就是章亦归吧,她胆子最小了……啊,亦归,”他拍拍章亦归的肩,“我有办法了,”小胖手抓过桌上的画笔,不由分说在她的画上添了一个模糊难辨的人形,“哈哈,拯救世界的动感超人,动感光波~~~ 哔哔哔……”。


  于是满纸的动感光波……黑线……


  好好的一张画就在钟彦的独自YY 中被毁。章亦归倒是没有“哇”地一声敞开了哭,只是双眼氤氤霏霏梨花带雨了一个下午。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画了。钟彦就有些怀念那张人头羊身的画。


  章爸爸是很温和的人。比自己的爸爸妈妈温和,他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家传来打骂声,甚至连高声对亦归的呵斥都没有。貌似很好。可他总觉得章亦归这样的也不怎么幸福,很少看见她很开心的表情。


  越长大越少。


  于是他想,自己的搞笑性格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来自于章亦归的隐形压迫?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幼儿园第一次掀她的裙子,然后躲到男厕所冲她做鬼脸,还特犯贱地左右扭动他那在爸妈巴掌中日渐结实的屁股,可偏偏两个小人儿就蹲在那里一里一外的空间里空耗了一个下午。最后他说,“乌龟你快走吧你快走吧我要尿尿。”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我又不看你尿。”


  “我看见你在那里我尿不出来。”


  “那你把眼睛闭上不就好了。”


  “哦,对哦。”


  原来小时候的第一次豆腐是被章亦归吃掉的。


  原来章亦归的智慧就是得益于他钟彦的陪衬。


  这件事说明她有足够的小聪明。而他,似乎可以喜欢一个比他聪明一点点的女孩子。


  


六修:透明,流年(5)


<b>   [缘起]</b>


  总在一些特殊的时刻会做一些特殊的梦。而令他对章亦归的感觉开始质变的契机,准确讲是源自一个梦。


  初二时持续了一周的大雨之后天开始放晴,学校被搁置了很久的社会实践得以实现。所有人的激情被长期抑制后如火山爆发般的澎湃,一路娇艳的绿却最终败于路途遥远,颠簸中兴致被磨损了大半,一车人被拖得晕晕乎乎最终东倒西歪地睡去,梦境,就是在那样猝不及防的瞬间来袭。


  那个梦是这样的,和章亦归似乎在放学路上,两人坐在街边聊天,马路很窄,细长,两旁的房屋矮趴趴地却出奇的别致,云朵大片漂浮在天边连成一片,似乎随手扯下一片便能塞进枕头,周围行人三三两两,坐了一会天黑了,章亦归起身要回家,自己还没站稳,一辆飞驰的自行车驶过,章亦归躲闪着一个趔趄就生生逼坐回自己腿上……没有人比此时的钟彦更苦不堪言,因为亦归压得极其正点的……很不是地方!!他眼一闭拳一握,在神经末梢猛烈传递来的疼痛中,倒吸一口凉气,鼻息里却意外闻见一股子好闻的香气,清清淡淡若有似无,他张开眼,亦归带着惊慌的表情像小鹿一般跳开,自己则在黑暗中红了脸……


  车子一个大震,钟彦张开眼,没有谁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窗外连绵不绝的山体翠绿似水波流灌入眼底,旁边的许久活动活动胳膊,“你真能睡啊,酸死我肩膀了……”钟彦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看表,“我睡了很久么?”


  许久眉头一皱拂开他的手,“你梦见什么了怎么满手是汗!”从未与许久的交锋中败阵的钟彦居然气短来,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有洁癖,”便转身扑向窗口,深吸一口气,“空气真是好啊!!!”


  意识里浅浅还记得梦中,有自己陌生的,女孩子身体的气息。


  就如同真正的吻是不会说出口的秘密,钟彦想,刚才那个仓促的梦也是他不可多得的秘密。感觉又多少有些不真实,他张开嘴使劲咬了自己拇指一下,几乎带些撕拉,牙齿紧紧滑过,指尖瞬间的发白,像尖叫,来自心底,隐隐不可告知的愉悦,心下已是一片窃笑。


  最为郁闷的是许久,看着钟彦对着一片群山忽而颦眉忽而痴笑,一路百思不得其解。更郁闷的是到达营地后,不光要频频去抓潜逃到别人小组的某人回来生火做饭不说,还要向对方组长不断解释:“对不起苏六修,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这就把这个白痴带走……”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可能钟彦的暗恋就在这样偶然的契机下露出了端倪。即使不是暗恋,也是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了有感觉的类荷尔蒙分泌。


  初三时候,整条街道都面临拆迁。他看见爸妈的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悦,或许他们住这样的小而窄的空间觉得厌烦了,而人们总是向往着更好的事物。钟彦也想住上大而宽敞的屋子,有自己大大的房间,那样就可以减少被妈妈肆意扫荡的次数。一定要装把锁,他甚至想到。还要有一只大的帆船模型。越复杂越好。


  


六修:透明,流年(6)


在他不可多得的人生理想中,航海算一个。碧波翻滚的海面上,男孩子都会有驾驭的梦想,那浩渺的前方,总潜藏着无尽的可能。而在那些未知之前,可预知的是,自己即将要离开章亦归,那种距离上的疏远会分开他们。之前他几乎可以独占她的上下学时间,两家几步之遥的距离,行将终了。心里就失落起来,至少在学校还可以见到,他安慰自己,但,之后呢?钟彦偏偏长情地想到了之后。第一次,他觉得天天见面的人有再也见不到的可能,好像一直习惯性默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都是毫无道理地没有专署权。


  在他追随着章亦归的幽怨眼神里,整条街被拆得面目全非。站在那片废墟前,他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原来巨大到自己无力挽回和改变。而这后面,似乎还潜藏着更巨大的世界,随时都能把自己吞噬。夜里忍不住给亦归打电话,却听见自己的呼吸盖过了听筒那边的嘟嘟声,“啪!”的一声挂断。原来住那么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跟她说点什么。


  第二天去学校被亦归问,“昨晚上是你吧,又想装鬼来电吓我?”


  “啊?”钟彦错愕,看着亦归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猥琐。


  “呵呵,连我爸都猜是你。”


  “……你爸真神……”无力间,他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所谓的……将来。


  <b>   [ 将来]</b>


  去钟彦新家玩,许久被他一句话直接问懵了:“小久你说我现在开始用功的话,进一中的几率有多大?”


  不等他回答,钟彦一把推开他,“以后不要扰乱我迈进一中的矫健步伐!”


  哭笑不得的许久却眼睁睁看着这不靠谱的家伙跟着自己一起跌跌撞撞进了一中!可后来又诧异地看着他流窜进了文科,钟彦的官方理由:学文美女多!不要扰乱我迈进花香班的矫健步伐……


  章亦归望天无数次,满脸怎么又在一起的表情:“钟彦你明明理科比较行好不好!”


  “你们一帮学文的不要排挤弱小……”


  许久幽幽地瞅他数次憋出一句:“你不是暗恋我吧……”


  大家笑疯,钟彦闻言,眉一挑,双眼顿时深情到犯贱,两手伸向许久:“小久……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你终于……”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明白了仨字没出口就和他的爪子一起直接被苏六修扇飞:“你该干吗干吗,许久跟我去画画。”拽住一旁闷笑的许久就跑,章亦归笑嘻嘻:“钟彦你要搞BL 也不要惹到苏六修啊~”钟彦也笑起来,“你说我们有没有未来?”“有啊,当然有!”亦归不假思索回答,却被钟彦回头盯住自己的眼神看到别过头去,说错了什么?


六修:透明,流年(7)


窗外的天依旧蓝得刺眼,大家都还在一起真好,亦归也在最可能近的地方,真好。这一切都太好了!让文理科都见鬼去吧!


  “你说我们有没有未来?”


  “有啊,当然有!”


  谢谢,章亦归。文科理科算什么。


  可钟彦没想过世上会有刘明仁。他数次看见章亦归好看的侧面,视线的落点都在刘明仁。那个是刘明仁啊。作为男生还是有所耳闻,学习好运动好长相好,爸妈疼老师爱女生喜欢,典型优质生,难怪亦归喜欢。


  搁自己,也喜欢。


  十一前夕学校举行运动会,各班张罗着报名,梅天沙举着报名单飞奔过来,“钟彦,你的5 公里啊!”


  “谁报名的,害我!”


  “许久苏六修……”


  “我就知道!那两废人……一鼻孔出气!!”


  “还有章亦归说必推荐你!就这么定了!要不你再报个跳高?腿那么长……”


  “你去死。”


  “也是,随便报个人得了,有二班的刘明仁啊,人可是校队的……”梅天沙嘟嘟囔囔着走了没多远,被一只手攀住了肩头,“跳高算我一个。”


  [ 暗涌]


  跳高不是最后一个项目,可能因为有刘明仁,场地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钟彦看见章亦归站在许久旁边。


  他知道她肯定会来,却不确定为谁。


  从来没有练过跳高,可能是从小番强底子厚,可能他天赋悟性高,几轮跳过,场上选手越来越少,他居然没有被淘汰。


  高度再次升到一米五,他目测了下高度和距离,助跑,腾空,越过,漂亮!周围响起欢呼声,等到跃过一米六,场上只剩零零星星几名选手,可他的眼里,只看到还有刘明仁颀长的身影。


  “那家伙啥时候会跳高的?”苏六修看着场上所剩不多的选手。


  “他总让人吃惊。”许久微笑着,想起他突然说要进一中,那是他父母都没想到的好结果,那家伙居然就真考上了,“对吧,章亦归。”


  “哦,他啊……”亦归话没说完,听到裁判报高度:一米六五。紧张得不再出声。


  一跳大家都没有过。二跳,钟彦没过,刘明仁过。三跳,钟彦准备着起跑,突然抬头向她这边看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嘴唇紧紧抿着,额头有汗顺着脸颊流下来。章亦归从未看过他这样在意的脸。钟彦,你在跟谁较什么劲。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钟彦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耳膜里鼓动着心跳的声音。看了她一眼,打个赌吧章亦归,跳过了,我约你,该跟你说什么说什么。所以,这一跳,是为你跳的。心里默默说完,在大家屏住的呼吸中一跃而过,刷的一声,人落在垫子上,杆子在身后微微抖动,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人群发出遗憾的声音。


  


六修:透明,流年(8)


许久他们簇拥了过来,章亦归也在,场上刘明仁还在继续。


  你不看了吗。他听到裁判的声音,“纪录,一米七,一跳……”都结束了……


  “喂!不赖啊,”梅天沙的大嗓门,“休息下,待会还有5 公里跑!”


  当5 公里跑完之后他已是大汗淋漓,径直离开了操场,周围穿梭的同学,喧嚣的广播声加油声统统都淡去……他看着天空,就像初三时老街被拆后的某天他回去看的那样,泛着血丝的红。钟彦笑着笑着,觉得心上豁开了个大口子,比刚才腿上划的那道伤口还大。


  无法阻挡。他早知道那个可怕的世界还会再来吞噬他一次。无法,阻挡。


  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想哭。


  [归位]


  “躲这里来了!”许久的声音,“第一哦~ !我说你跑得也太卖力了,甩第二名好远,我跟小六果然好眼光!”第一次他发现许久很吵,比自己还吵。


  “许久,我想转班。”


  “……你,终于决定转了。”许久的声音突然放缓:“学文不适合你,钟彦,那个……换一个班并不表示不能在一起,在一个班呢,也不一定永远都在一起……那个,我说的不光是我们几个人你明白吧,你一定要进一中和你一定要在文科班是不一样的意义,虽然都是为了章亦归。但最近不一定最完美。”


  “许久你真像个罗嗦的老头,苏六修怎么忍受得了……”原来许久都知道。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呵呵,哦,有人满世界找你。”


  “谁?”


  “田径队高教头。”许久笑嘻嘻。


  “哦。”


  看着无精打采的他,许久向后撑住身子,一字一句说道:“还有只胆小的笨乌龟。”


  “钟彦!”终于看见他,“你腿上的伤怎么样?刚要你处理下你就上场了,疼不疼?”章亦归手里拿着碘酒和纱布,眼神里的关切是真的,正蹲下身要去看他的伤口,手腕却被握住。


  “你周末能出来吗。”钟彦的手,很烫,跟他的眼神一样。


  十一过后,大家来学校,发现钟彦转了班。最坦然的是许久和章亦归,似乎早就知道。


  课间,许久出现在钟彦班门口,“干吗?”


  “没什么啊,看看有人欺负你没,给你撑撑门面!”


  “你少来!”钟彦扫他一眼。


  果然,许久凑近小声问他,“喂,你们那天说什么了?”


作者: 书虫百变    时间: 2013-7-20 09:21

  “什么说什么?”


  “你别装傻了,就是你约章亦归啊,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啊……”


  


六修:透明,流年(9)


“就是没什么啊,许久你怎么这么三八……肚子饿了……”钟彦跑开,一把撞到人,却是章亦归,两人不约而同都红了脸,许久摇头,真是没长进的两人。


  [ 桑田佳佑]


  有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会让他们想起一片季节。白云蓝天,浮光掠影,一年一年,飞快。日子在一个又一个迫不及待的早晨匆匆脚步里销声匿迹。


  终于在某天停下脚步。就很想扯下天上的棉花糖,伸出手却发现像被流水冲释了一样,云朵朵变身雷诺阿。在自己和那片雷诺阿之间,竟是大片大片的透明,中间无数穿越而过的是自己那还不长却已满载记忆的流年。


  如果有约定,还是早早兑现了好。在我们还能够说出约定的时候。


  即使坚定地,你向你的麦哲伦,我抱我的雷诺阿。


  没人知道钟彦和章亦归那天的谈话内容是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必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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