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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抵押出去的心 - 书评 [打印本页]

作者: 小小看客    时间: 2013-5-25 01:27
标题: 抵押出去的心 - 书评
  《抵押出去的心》是麦卡勒斯辞世后由其妹妹编撰而成的遗作集,包括她早期、后期的短篇小说,散文,评论以及诗歌。在这本遗作里,麦卡勒斯依旧是一个偏执的孩童,依旧抓住“人之孤独”与“爱之无能”的命题,淡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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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空似空    时间: 2013-7-25 15:23
    麦卡勒斯在为南方文学“鸣不平”时将其与旧俄国文学类比,指出两者之间的一个共同点都在于“人命如草芥”,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两种文学都表现出一种让道德难以忍受的冷漠,甚至是戏谑。之后,她还特地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与罚》中对马尔美拉陀夫葬礼后宴会的描写与福克纳在《我的弥留之际》中的葬礼之旅进行了类比。不得不说,这真是非常有麦氏特征的观察角度:人是中心。
    麦卡勒斯的写作其实和美国南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者是因为她小说的场景几乎都发生在南方,尤其是阳光灼热的夏日南方;二来则表现在她对人的那种非同一般的关注上,但仅仅是关注,她将自己始终摆在一个显微镜后的观察者的位置上。正如她自己在书中所说的那样“一个观察者不应该去批评某件艺术作品中那些艺术家本身缺乏的、从未打算要去设计的某些特征……他们对生命周遭的痛苦尽可能地进行精确诠释,却不去做真相和读者间感受之间的情感纽带的连接者”,麦卡勒斯想要呈现的仅仅是一种景观,这种景观如同那些矿坑里的金刚石,她只是挖掘者,而非雕刻家。所以,在她的文字里,你很难看到怜悯、厌恶、赞美这一类的情绪,像在读杰克伦敦时能被激起的那种热望或者是像读爱伦坡时能产生的那种恐惧是没有的,至少就我来说是如此。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字中,我常常会感到一种眩晕,像是周旋在无数种深不见底的精神黑洞旁,一不留神,就会跌进其中一个。因此,与麦卡勒斯相反,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写人的方式,与其说是一种观察,不如说是作家自己的一场精神搏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可能会一次就体验到迷恋、质疑、信仰甚至绝望等极端激烈的情感。所以,对话几乎占据了他作品内容的绝大部分。通过言语,透视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通过交流,激起人与人、思想与思想之间的碰撞。就像一场实验或者是推演,陀翁的每一部作品背后都始终飘荡着几个幽灵似的终极问题,而所有的人都在用他们的命运寻找着答案。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人的关注,始终具有很浓烈的道德色彩的。当然,并非说他是一个道德说教者。
    而在麦卡勒斯的文章里,存在着一种空白。古希腊哲学喜欢讲形式与质料的区别,由柏拉图开始的这种传统深刻地影响了后世各种领域。虽然不能说完全吻合,但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是一种精神的存在,麦卡勒斯的人更像是一种生存状态,灵肉不分的生存形态。亦即是说,在她关于人的描写中,我们更多的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人处在某一种无法脱离的情境之中。有一点是很有意思的,麦卡勒斯常常会描写一种“错位”,即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理由,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无法自拔的情感,但这种情感往往因为对方不能予以同等的回应而陷入孤独的泥淖中。通过这种惯常的手法,麦卡勒斯一次次地重演着她的孤独剧目,人是孤独的,但这种孤独与他人息息相关。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还有人始终在期待着一个上帝,但麦卡勒斯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种努力。
作者: 空城    时间: 2013-7-29 02:21
       《抵押出去的心》是卡森麦卡勒斯的遗作集,对于我这样的卡森迷当然不能错过。这本书只有薄薄的两百来页,是卡森生前的一些零碎小文。
  
       前半部分是短篇小说,有点像学生习作,感觉是她写长篇之前的练笔,稍显稚嫩,但仍能感觉到卡森的味道,她特有的描写孤独的笔触,描写人精神的隔离。比如在《就像那样》中,卡森写道:我想要知道,但我又害怕询问。我只是在那儿同大人们坐在一起,感到从未像那天晚上那么孤独过。即使我曾想着要去表现得悲伤,我也只是在事后才想到悲伤是什么样子——坐在那儿,看着蓝灰色的阴影横越草地,感觉就像我是这个家庭里唯一被遗留下来的孩子,感觉姐姐和丹都死掉恶,或者已然一去不返。在她的作品特别是早期的小说中,能看出音乐对她的重要性,好几篇小说中都有乐器的元素,在演奏乐器或者聆听乐曲中感受孤独的悲伤,情绪的变化。像《波尔蒂》、《神童》这样以演奏乐器为主题的小说自不用多说音乐在作品中的重要性,就像《外国人》这样一篇描写因战争独自先行远离欧洲故土来到美国陌生小镇寻找新家园的异乡人在路上的那份孤独与悲伤也能联系上音乐。在其中,卡森写道:这样的悲伤并不是挥之不去的,不是按照比列和步骤一点一点地侵入人的心灵。这种悲伤(因为犹太佬是音乐家)如同管弦乐作品中一个从属的、但却急切的乐章——一个无休止的主题一样,渴望用所有可能的变奏、音色与旋律坚定自己的存在。
  
  
  
  后半部分是卡森的散文和创作谈。散文主要描写对战争的看法、故乡与纽约生活,卡森的散文工整简单,较之小说不太突出。写作杂文有几篇很不错,其中有篇谈到美国南方文学和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相同性,她写道:南方人和俄国人都是“那一类人”,他们身上有某些可辨识的、民族心理学上的特征。享乐主义、幻想家、懒惰,以及情绪化—显然有近亲般的相似之处。俄国现实主义文学对卡森的影响极大,她很喜欢老陀和托尔斯泰,她形容老陀为神秘主义的先驱,说托尔斯泰是道德分析师,可能也是因为如这篇文章所说的某种相似性吧。
  
  卡森的创作,孤独和想象力是其中最重要的元素。因此,在谈到孤独时,她写了一篇《孤独,一种美国式疾病》,在其中卡森谈到在城市中居住的美国人那种盲目无意识的孤独,她觉得这份孤独本质上是一种对身份认同的追寻,她引用其作品《婚礼的成员》中小女孩弗兰基的话:我的问题在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是独来独往。所有的人都归属于一个“我们”,除了我以外。不归属于一个“我们”会使你感到过于孤单。而爱是连结“我”与“我们”的桥梁。因此,在卡森的笔下,描写了很多的畸形人,他们在对于身份认同的追寻上表达着对别人的靠近和爱,而这份追寻,这种精神隔离与心灵靠近的矛盾则是卡森作品的主题。
  
  《想象力共享》中卡森又提到了自己的作品《婚礼的成员》,她说这部作品是一个“内向式”的本子,所有的冲突都是内部冲突。反角并没有角色化,却是作为一种人类的生活处境、一种精神层面上的隔离感出现。角色对于抽象现象的反应,表达了剧本情节的运转前行。
  
  
  
  最后一篇《创作笔录:开花的梦》则是卡森对自己写作生涯的一个总结式回顾,写了她的写作由来及写作的所思所想,读来甚感亲切。她提到:精神上的隔离是她大部分创作的基本主题,爱—尤其是不可偿还不能接受爱意之人的爱—及是她选择描写的怪诞奇异角色的核心。这些畸形之人更能感觉到那种精神上的隔离,更能感受美国式孤独,更渴望追寻爱。她也提到对细节的描写,比如莉兹玻顿杀死自己父亲——早餐是羊肉汤,这样的细节描写令人印象深刻,仿佛这只是又一天的日常生活,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但就如卡森所说这样的细节描写总是可以比概述提供更多的亮点。此后,卡森又提到她写作的另一元素,想象力。她说想象力与真实是一篇小说所需要的东西,想象力以悟性来组合记忆,以梦境来排列现实。
  
  
  
  卡森一生都被疾病缠绕,孤独而敏感,但这份孤独却催生了她无穷的想象力,为我们带来了那些动人的小说,而写作也是她排解孤独的一种方式,就如她所说:就本质而言,写作就是交流,并且,交流是通往爱的唯一途径——通往爱、通往良知、通往自然、通往上帝,以及通往梦想。这本杂文集是卡森主要作品之外的零碎边角,让我们更进一步了解她,但对于那些不熟悉她的朋友还是先看她的小说吧。
  
  
  2012-11-02
  
作者: 陈遮    时间: 2013-7-29 10:01
  (与麦卡勒斯遭遇的折磨和苦难相比,我们大多数人的命运都顺畅得一塌糊涂。)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高大、瘦弱、身穿短运动裤的女子,她深邃的蓝眼睛里流露出迷茫的神情,一只手被夹板固定着……病态、疲惫、衰弱的卡森,世界上所有的诗歌和阳光都无法唤醒她蓝色的眼睛、沉重的眼皮和瘦削的身体,只是,她仍然保留着笑容,那种从未消失的孩童般的欢笑……
  ——萨冈写卡森麦卡勒斯
  
  
  我的一位英国来的朋友当被问到为什么生活在纽约时,答曰他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可以如此孤独。
  ——《孤独,一种美国式疾病》
  
  尼采在陷入疯狂之前,曾给柯西玛瓦格纳写信大声疾呼:“哪怕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懂我也好!”所有的艺术家们都意识到,除非想象力可以被共享,否则它就是毫无价值的。
  ——《想象力共享》
  
  《创作笔谈:开花的梦》——
  
  精神上的隔离,是我大部分创作的基本主题,我的第一本书与这个主题相关——几乎整本书都与此相关,并且,此后我所有的书都以这样那样的方式与之相关。爱——尤其是不可偿还、不能接受爱意之人的爱——乃是我所选择描写的怪诞奇异角色的核心。人们身体上不可去爱和不可被爱,正是他们精神上不可去爱和不可被爱的标志——即他们的精神隔离。
  
  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来自美国大使馆的约翰布朗前来拜访,他伸出长长的食指说:“我钦佩你,卡森,因为你的无知。”我问:“为什么?”他回答道:“黑斯廷斯战役发生在哪一年,是关于什么的?滑铁卢战役发生在哪一年,是关于什么的?”我说:“约翰,我认为我并不在意这些。”他说:“那就是我的意思,你不会让现实发生的事情来影响你的思想。”
  
  在《心是孤独的猎手》几近完成的时候,我的丈夫提到,在邻近的镇子上要召开一次聋哑人大会,他觉得我会想去参加,并且观察他们。我告诉他,这是我最不会去做的一件事,因为我已经完成了我对聋哑人的构想,不希望再被干扰。我推测,詹姆斯乔伊斯也具有一样的品性,因为他住在国外,从未再次造访过他的故乡,他的都柏林感觉是永远固定的——也正是如此。
  一位作家的最大优点,就是直觉,过多的事实会阻碍直觉。一位作家需要知道太多的东西,但是也有很多东西他不需要知道。他需要知道种种人间事,即使它们并不“健全”,如同他们经常所称的那样。
  
  细节描写总是可以比概述提供更多的亮点。“耶稣左胸被刺破”这件事,比区区“耶稣被刺破”要来得更加煽情和更吸引眼球。
  
  我成为我自己所写的角色,并且颂扬拉丁语诗人特伦斯,他说过,“人间事对我而言不足为奇”。
  
  当写作进行得不太妙的时候,没有哪一种生活比作家更悲苦了;但当写作进展良好时——当神启照临在一部作品上时——写作如行云流水般推进,没有比这更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了。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人是基于某些关于交流与自我诠释的潜意识需要而写作的,写作是一场漫游、做梦的营生。
  
  单就现实而言,对我来说一直不怎么重要……一个人应该去写她熟悉的东西,但是有什么东西是比一个人自己的想象更加熟悉的呢?想象力以悟性来组合记忆,以梦境来排列现实。
  
  天赋的作家是梦想家,一个意识清醒的梦想家。除去爱,以及随爱而来的直觉,一个人还能怎样将自己置身于另外一个人之中呢?他必须想象,想象会带来谦逊、爱意以及巨大的勇气。
  
  总而言之,爱是所有好作品的主要发生装置。爱、热情、怜悯,全都被牢牢地焊在一起。
  
  就本质而言,写作就是交流,并且,交流是通往爱的唯一途径——通往爱,通往良知,通往自然,通往上帝,以及通往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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