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6:59

      河东节度使郑儋暴薨,不及命后事,军中喧哗,将有它变。中夜,十馀骑执兵召掌书记令狐楚至军门,诸将环之,使草遗表。楚在白刃之中,躁笔立成。楚,德-之族也。八月,戊午,以河东行军司马严绶为节度使。

      九月,韦皋奏大破吐蕃于雅州。

      左神策中尉窦文场致仕,以副使杨志廉代之。

      韦皋屡破吐蕃,转战千里,凡拨城七,军镇五,焚堡百五十,斩首万馀级,捕虏六千,降户三千,遂围维州及昆明城。冬,十月,庚子,加皋检校司徒兼中书令,赐爵南康王。南诏王异牟寻虏获尤多,上遣中使慰抚之。

      戊午,盐州剌史杜彦先弃城奔庆州。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一贞元十八年(壬午,公元八零二年)

      春,正月,骠己摩罗思那遣其子悉利移入贡。骠国在南诏西南六千八百里,闻南诏内附而慕之。因南诏入见,仍献其乐。

      吐蕃遣其大相兼东鄙五道节度使论莽爇将兵十万解维州之围,西川兵据险设伏以待之。吐蕃至,出千人挑战,虏悉众追之,伏发,虏众大败,擒论莽爇,士卒死者太半。维州、昆明竟不下,引兵还。乙亥,皋遣使献论莽爇,上赦之。

      浙乐观察使裴肃既以进奉得进,判官齐总代掌后务,刻剥以求媚又过之。三月,癸酉,诏擢总为衢州剌史。给事中长安许孟容封还诏书,曰:“衢州无它虞,齐总无殊绩,忽此超奖,深骇群情。若总必有可录,愿明书劳课,然后超资改官,以解众疑。”诏遂留中。己亥,上召孟容,慰奖之。

      秋,七月,辛未,嘉王府咨议高弘本正牙奏事,自理逋债。乙亥,诏“公卿庶僚自今勿令正牙奏事,如有陈秦,宜延英门请对。”议者以为:“正牙奏事,自武德以来未之或改,所以达群情,讲政事。弘本无知,黜之可也,不当因人而废事。”

      淮南节度使杜佑累表求代。冬,十月,丁亥,以刑部尚书王锷为淮南副节度使兼行军司马。

      己酉,-坊节度使王栖曜薨。中军将何朝宗谋作乱,夜,纵火。都虞候裴玢潜匿不救火,旦,擒朝宗,斩之。以同州刺史刘公济为-坊节度使,以玢为行军司马。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一贞元十九年(癸未,公元八零三年)

      春,二月,丁亥,名安黄军曰奉义。

      己亥,安南牙将王季元逐其观察使裴泰,泰奔-鸢。明日,左兵马使赵匀斩季元及其党,迎泰而复之。

      甲辰,杜佑入朝。三月,壬子朔,以佑检校司空、同平章事;以王锷为淮南节度使。

      鸿胪卿王权请迁献、懿二祖于德明、兴圣庙,每——,正太祖东向之位;从之。

      乙亥,以司农卿李实兼京兆尹。实为政暴戾,上爱信之。实恃恩骄傲,许人荐引,不次拜官,及诬谮斥逐,皆如期而效,士大夫畏之侧目。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0

      夏,四月,泾原节度使刘昌奏请徙原州治平凉,从之。

      乙亥,吐蕃遣其臣论颊爇入贡。

      六月,辛卯,以右神策中尉副使孙荣义为中尉,与杨志廉皆骄纵招权,依附者众,宦官之势益盛。

      壬辰,遣右龙武大将军薛-使于吐蕃。

      陈许节度使上官-薨,其婿田-欲胁其子使袭军政。牙将王沛,亦-之婿也,知其谋,以告监军范日用,讨擒之。乙未,以陈许行军司马刘昌裔为节度使。沛,许州人也。

      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己未,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齐抗以疾罢为太子宾客。

      初,翰林待诏王-善书,山陰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娱侍太子-,杭州人也。叔文谲诡多计,自言读书知治道,乘间常为太子言民间疾苦。太子尝与诸侍读及叔文等论及宫市事,太子曰:“寡人方欲极言之。”众皆称赞,独叔文无言。既退,太子自留叔文,谓曰:“向者君独无言,岂有意邪?”叔文曰:“叔文蒙幸太子,有所见,敢不以闻?太子职当视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无以知此。”逐大爱幸,与王-相依附。叔文因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密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当时朝士有名而求速进者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准、程异等又因其党以进,日与游处,踪迹诡秘,莫有知其端者-镇或陰进资币,与之相结。淳,吴人,尝为左司郎中;温,渭之子,时为左拾遣;景俭,-之孙,进士及第;晔,-之族子;谏,尝为待御史;宗元、禹锡,时为监察御史。

      左补阙张正一上书,得召见。正一与吏部员外郎王仲舒、主客员外郎刘伯刍等相亲善,叔文之党疑正一言己陰事,令韦执谊反谮正一等于上,云其朋党,游宴无度。九月,甲寅,正一等皆坐远贬,人莫知其由。伯刍,乃之子也。盐夏节度判官崔文先权知盐州,为政苛刻。冬,闰十月,庚戌,部将李庭俊作乱,杀而脔食之。左神策兵马使李兴-戍盐州,杀庭俊以闻。

      丁巳,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损薨。

      十一月,戊寅朔,以李兴-为盐州刺史,得专奏事,自是盐州不隶夏州。

      十二月,庚申,以太常卿高郢为中书侍郎,吏部侍郎郑-瑜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瑜,馀庆之从父兄弟也。

      建中初,敕京城诸使及府县系囚,每季终委御史巡案,有冤滥者以闻。近岁,北军移牒而已。监察御史崔-遇下严察,下吏欲陷之,引以入右神策军。军使以下骇惧,具奏其状。上怒,杖-四十,流崖州。

      京兆尹嗣道王实务征求以给进奉,言于上曰:“今岁虽旱而禾苗甚美。”由是租税皆水免,人穷至坏屋卖瓦木、麦苗以输官。优人成辅端为谣嘲之。实奏辅端诽谤朝政,杖杀之。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1

      监察御史韩愈上疏,以“京畿百姓穷困,应今年税钱及草粟等征未得者,请俟来年蚕麦。”愈坐贬阳山令。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一贞元二十年(甲申,公元八零四年)

      春,正月,丙戌,天德军都防御团练使、丰州刺史李景略卒。初,景略尝宴僚佐,行酒者误以醯进。判官京兆任迪简以景略性严,恐行酒者获罪,强饮之,归而呕血。军士闻之泣下。及李景略卒,军士皆曰判官仁者,欲奉以为帅。监军抱置别室,军士发扃取之。监军以闻,诏以代景略。

      吐蕃赞普死,其弟嗣立。

      夏,四月,丙寅,名陈许军曰忠武。

      左金吾大将军李升云将禁军镇咸阳,疾病,其子政-与虞候上官望等谋效山东-镇,使将士奏摄父事。六月,壬子,升云卒。甲寅,诏追削升云官爵,籍没其家。

      昭义节度使李长荣薨,上遣中使以手诏授本军大将,但军士所附者即授之。时大将来希皓为众所服,中使将以后诏付之。希皓言于众曰:“此军取人,合是希皓,但作节度使不得。若朝廷以一束草来,希皓亦必敬事。”中使言:“面奉进止,只令此军取大将校与节铖,朝廷不别除人。”希皓固辞。兵马使卢从史其位居四,潜与监军相结,起出伍曰:“若来大夫不肯受诏,从史请且句当此军。”监军曰:“卢中丞若如此,此亦固合圣旨。”中使因探怀取诏以授之。从史捧诏,再拜舞蹈。希皓亟回挥同列,北面称贺。军士毕集,更无一言。秋,八月,己未,诏以从史为节度使。九月,太子始得风疾,不能言。

      顺宗至德弘道大圣大安孝皇帝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一永贞元年(乙酉,公元八零五年)

      春,正月,辛未朔,诸王、亲戚入贺德宗,太子独以疾不能来,德宗涕泣悲叹,由是得疾,日益甚。凡二十馀日,中外不通,莫知两宫安否。癸已,德宗崩。苍猝召翰林学士郑纟因、卫次公等至金銮殿草遗诏。宦官或曰:“禁中议所立尚未定。”众莫敢对。次公遽言曰:“太子虽有疾,地居冢嫡,中外属心。必不得已,犹应立广陵王。不然,必大乱。”纟因等从而和之,议始定。次公,河东人也。太子知人情忧疑,紫衣麻鞋,力疾出九仙门,召见诸军使,人心粗安。甲午,宣遗诏于宣政殿,太子-服见百官。丙申,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卫士尚疑之,企足引领而望之,曰:“真太子也!”乃喜而泣。

      时顺宗失音,不能决事,常居宫中施帘帷,独宦官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百官奏事,自帷中可其奏。自德宗大渐,王-先入,称诏召王叔文,坐翰林中使决事-以叔文意入言于忠言,称诏行下,外初无知者。以杜佑摄冢宰。二月,癸卯,上始朝百官于紫宸门。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2

      己酉,加义武节度使张茂昭同平章事。

      辛亥,以吏部郎中韦执谊为尚书左丞、同平章事。王叔文欲专国政,首引执谊为相,己用事于中,与相唱和。

      壬子,李师古发兵屯西境以胁滑州。时告哀使未至诸道,义成牙将有自长安还得遗诏者,节度使李元素以师古邻道,欲示无外,遣使密以遗诏示之。师古欲乘国丧侵噬邻境,乃集将士谓曰:“圣上万福,而元素忽传遗诏,是反也,宜击之。”遂杖元素使者,发兵屯曹州,且告假道于汴。宣武节度使韩弘使谓曰:“汝能越吾界而为盗邪!有以相待,毋为空言!”元素告急,弘使谓曰:“吾在此,公安无恐。”或告曰:“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请备之。”弘曰:“兵来,不除道也。”不为之应。师古诈穷变索,且闻上即位,乃罢兵。元素表请自贬。朝廷两慰解之。元素,泌之族弟也。

      吴少诚以牛皮鞋材遗师古,师古以盐资少诚,潜过宣武界,事觉,弘皆留,输之库,曰:“此于法不得以私相馈。”师古等皆惮之。

      辛酉,诏数京兆尹道王实残暴掊敛之罪,贬通州长史。市里欢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壬戌,以殿中丞王-为左散骑常侍,依前翰林待诏,苏州司功王叔文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寝陋,吴语,上所亵狎;而叔文颇任事自许,微知文义,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出入无阻。叔文入至翰林,而-入至柿林院,见李忠言、牛昭容计事。大抵叔文依-,-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转相交结。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后宣于中书,韦执谊承而行之。外党则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主采听外事。谋议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奖,曰伊、曰周、曰管、曰葛,-然自得,谓天下无人。荣辱进退,生于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道路以目。素与往还者,相次拨擢,至一日除数人。其党或言曰,“某可为某官,”不过一二日,辄已得之。于是叔文及其党十馀家之门,昼夜车马如市。客候见叔文、-者,至宿其坊中饼肆、酒垆下,一人得千钱,乃容之-尤-茸,专以纳贿为事,作大匮贮金帛,夫妇寝其上。

      甲子,上御丹凤门,赦天下,诸色逋负,一切蠲免,常贡之外,悉罢进奉。贞元之末政事为人患者,如宫市,五坊小儿之类,悉罢之。先是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者,皆为暴横以取人钱物,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张井上使不得汲者。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即痛殴之,出钱物求谢,乃去。或相聚饮食于酒食之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殴詈。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谢求哀,乃携挈而去。上在东官,皆知其弊,故即位首禁之。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3

      乙丑,罢盐铁使月进钱。先是,盐铁月进羡馀而经入益少,至是,罢之。

      三月,辛未,以王-为翰林学士。

      德宗之末,十年无赦,群臣以微过谴逐者皆不复叙用,至是始得量移。壬申,追忠州别驾陆贽、郴州别驾郑馀庆、杭州刺史韩皋、道州刺史阳城赴京师。贽之秉政也,贬驾部员外郎李吉甫为明州长史,既而徙忠州刺史。贽昆弟门人咸以为忧,至而吉甫忻然以宰相礼事之。贽初犹惭惧,后遂为深交。吉甫,栖筠之子。韦皋在成都,屡上表请以贽自代。贽与阳城皆未闻追诏而卒。

      丙戌,加杜佑度支及诸道盐铁转运使。以浙西观察使李-为镇海节度使,解其盐转运使-虽失利权而得节旄,故反谋亦未发。

      戊子,名徐州军曰武宁,以张-为节度使。

      加彰义节度使吴少诚同平章事。

      以王叔文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先是叔文与其党谋,得国赋在手,则可以结诸用事人,取军士心,以固其权,又惧骤使重权,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会计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为副以专之。叔文虽判两使,不以簿书为意,日夜与其党屏人窃语,人莫测其所为。以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党多为御史,元衡薄其为人,待之莽卤。元衡为山陵仪仗使,刘禹锡求为判官,不许。叔文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认,由是左迁。元衡,平一之孙也。侍御史窦群奏屯田员外郎刘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又尝谒叔文,揖之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谓也?”群曰:“去岁李实怙恩挟贵,气盖一时,公当此时,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复据其地,安知路旁无如公者乎!”其党欲逐之,韦执谊以群素有强直名,止之。

      上疾久不愈,时扶御殿,群臣瞻望而已,莫有亲奏对者。中外危惧,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党欲专大权,恶闻之。宦官俱文珍、刘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任使旧人,疾叔文、忠言等朋党专恣,乃启上召翰林学士郑-、卫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銮殿,草立太子制。时牛昭容辈以广陵王淳英睿,恶之;-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上,上颔之。癸巳,立淳为太子,更名纯。程,神符五世孙也。

      贾耽以王叔文党用事,心恶之,称疾不出,屡乞骸骨。丁酉,诸宰相会食中书。故事,宰相方食,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旧事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逡巡惭赧,竟起迎叔文,就其-语良久。杜佑、高郢、郑-瑜皆停箸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公已与之同食-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取马径归,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4

      夏,四月,壬寅,立皇弟谔为钦王,诚为珍王;子经为郯王,纬为均王,纵为溆王,纾为莒王,绸为密王,总为郇王,约为邵王,结为宋王,缃为集王,纟求为冀王,绮为和王,绚为衡王,纟熏为会王,绾为福王,-为抚王,绲为岳王,绅为袁王,纶为桂王,-为翼王。

      乙已,上御宣政殿,册太子。百官睹太子仪表,退,皆相贺,至有感泣者,中外大喜。而王叔文独有忧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闻者哂之。先是,太常卿杜黄裳为裴延龄所恶,留滞台阁,十年不迁,及其婿韦执谊为相,始迁太常卿。黄裳劝执谊帅群臣请太子监国,执谊惊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启口议禁中事!”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三朝,岂得以一官相买乎!”拂衣起出。戊申,以给事中陆淳为太子侍读,仍更名质。韦执谊自以专权,恐太子不悦,故以质为侍读,使潜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质发言,太子怒曰:“陛下令先生为寡人讲经义耳,何为预他事!”质惶惧而出。

      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为其行军司马。王叔文自知为内外所憎疾,欲夺取宦官兵权以自固,籍希朝老将,使主其名,而实以泰专其事。人情不测其所为,益疑惧。

      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盐铁转运副使。俱文珍等恶其专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则无因而至矣。”王-即为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学士名。叔文始惧。

      六月,己亥,贬宣歙巡官羊士谔为汀州宁化尉。士谔以公事至长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非。叔文闻之,怒,欲下诏斩之,执谊不可;则令杖杀之,执谊又以为不可,遂贬焉。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往来二人门下者皆惧。先时,刘辟以剑南支度副使将韦皋之意于叔文,求都领剑南三川,谓叔文曰:“太尉使辟致微诚于公,若与某三川,当以死相助;若不与,亦当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将斩之,执谊固执不可。辟尚游长安未去,闻贬士谔,遂逃归。执谊初为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且迫于公议,故时时为异同,辄使人谢叔文曰:“非敢负约,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诟怒,不之信,遂成仇怨。

      癸丑,韦皋上表,以为:“陛下哀毁成疾,重劳万机,故久而未安,请权令皇太子亲监庶政,俟皇躬痊愈,复归春宫。臣位兼将相,今之所陈,乃其职分。”又上太子笺,以为:“圣上远法高宗,亮陰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李忠言之徒,辄当重任,赏罚纵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心腹,遍于贵位;潜结左右,忧在萧墙。窃恐倾太宗盛业,危殿下家邦,愿殿下即日奏闻,斥遂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皋自恃重臣,远处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动摇,遂极言其坚。俄而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笺表继至,意与皋同,中外皆倚以为援,而邪党震惧。均,光庭之曾孙也。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5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韩泰主京西神策军,诸宦者尚未寤。会边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且言方属希朝。宦者始寤兵柄为叔文等所夺,乃大怒曰:“从其谋,吾属必死其手。”密令其使归告诸将曰:“无以兵属人。”希朝至奉天,诸将无至者。韩泰驰归白之,叔文计无所出,唯曰:“奈何!奈何!”无几,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馔,与诸学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刘光琦等饮于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国事之故,不得亲医药,今将求假归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难,皆为朝廷之恩。一旦去归,百谤交至,谁肯见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随其语辄折之,叔文不能对,但引满相劝,酒数行而罢。丁巳,叔文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丙子,加李师古检校侍中。

      王叔文既有母丧,韦执谊益不用其语。叔文怒,与其党日夜谋起复,必先斩执谊而尽诛不附己者,闻者-惧。自叔文归第,王-失据,日诣宦官及杜佑请起叔文为相,且总北军;既不获,则请以为威远军使、平章事,又不得。其党皆忧悸不自保。是日,-坐翰林中,疏三上,不报,知事不济,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中风矣!”明日,遂舆归不出。己丑,以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叔文之党至是始去。

      癸巳,横海军节度使程怀信薨,以其子副使执恭为留后。

      乙未,制以“积-未复,其军国政事,权令皇太子纯句当。”时内外共疾王叔文党与专恣,上亦恶之。俱文珍等屡启上请令太子监国,上固厌倦万机,遂许之。又以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旧臣,故引用之。又以郑-瑜为吏部尚书,高郢为刑部尚书,并罢政事。太子见百官于东朝堂,百官拜贺。太子涕泣,不答拜。

      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制敕称诰。”辛丑,太上皇徙居兴庆宫,诰改元永贞,立良娣王氏为太上皇后。后,宪宗之母也。

      壬寅,贬王-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寻病死贬所。明年,赐叔文死。

      乙巳,宪宗即位于宣政殿。

      丙午,升平公主献女口五十。上曰:“上皇不受献,朕何敢违!”遂却之。庚戌,荆南献毛龟二,上曰:“联所宝惟贤。嘉禾、神芝,皆虚美耳,所以《春秋》不书祥瑞。自今凡有嘉瑞,但准令申有司,勿复以闻。及珍禽奇兽,皆毋得献。”

      癸丑,西川节度使南康忠武王韦皋薨。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赋敛,丰贡献以结主恩,厚给赐以抚士卒。士卒婚嫁死丧,皆供其资费,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乐为之用,服南诏,摧吐蕃。幕僚岁久官崇者则为刺史,已复还幕府,终不使还朝,恐泄其所为故也。府库既实,时宽其民,三年一复租赋,蜀人服其智谋而畏其威,至今画像以为土神,家家祀之。支度副使刘辟自为留后。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6

      郎州武陵、龙阳江涨,流万馀家。

      壬午,奉义节度使伊慎入朝。

      辛卯,夏绥节度使韩全义入明。全义败于-水而还,不朝觐而去,上在-邸,闻其事而恶之。全义惧,乃请入朝。

      刘辟使诸将表求节钺,朝廷不许。己未,以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

      度支秦裴延龄所置别库,皆减正库之物别贮之。请并归正库,从之。

      辛酉,遣度支、盐铁转运副使潘孟阳宣慰江、淮,行视租赋、榷税利害,因察官史否臧,百姓疾苦。

      癸亥,以尚书左丞郑馀庆同平章事。

      九月,戊辰,礼仪使奏:“曾太皇太皇沈氏岁月滋深,迎访理绝。案晋庾蔚之议,寻求三年之外,俟中寿而服之。伏请以大行皇帝启攒宫日,皇帝帅百官举哀,即以其日为忌。”从之。

      壬申,监修国史韦执谊奏,始令史官撰《日历》。

      己卯,贬神策行军司马韩泰为抚州刺史,司封郎中韩晔为池州刺史,礼部员外郎柳宗元为邵州刺史,屯田员外郎刘禹锡为连州刺史。

      冬,十月,丁酉,右仆射、同平章事贾耽薨。

      戊戌,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征刘辟为给事中。

      舒王谊薨。

      太常议曾太皇太后谥曰睿真皇后。

      山人罗令则自长安如普润,矫称太上皇诰,征兵于秦州刺史刘-,且说-以废立-执送长安,并其党杖杀之。

      己酉,葬神武孝文皇帝于崇陵,庙号德宗。

      十一月,己巳,-睿真皇后、德宗皇帝主于太庙。礼仪使杜黄裳等议,以为:“国家法周制,太祖犹后稷,高祖犹文王,太宗犹武王,皆不迁。高宗在三昭三穆之外,请迁主于西夹室。”从之。

      壬申,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执谊为崖州司马。执谊以尝与王叔文异同,且杜黄裳婿,故独后贬。然叔文败,执谊亦自失形势,知祸且至,虽尚为相,常不自得,奄奄无气,闻人行声,辄惶悸失色,以至于贬。

      戊寅,以韩全义为太子少保,致仕。

      刘辟不受征,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强,不敢进。上怒,贬滋为吉州刺史。

      复以右庶子武元衡为御史中丞。

      朝议谓王叔文之党或自员外郎出为刺史,贬之太轻。己卯,再贬韩泰为虔州司马、韩晔为饶州司马、柳宗元为永州司马、刘禹锡为朗州司马,又贬河中少尹陈谏为台州司马,和州刺史凌准为连州司马,岳州刺史程异为郴州司马。

      回鹘怀信可汗卒,遣鸿胪少卿孙杲临吊,册其嗣为腾里野合俱录-伽可汗。

      十二月,甲辰,加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同平章事。

      以奉义节度使伊慎为右仆射。

      己酉,以给事中刘辟为西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计故也。右谏议大夫韦丹上疏,以为:“今释辟不诛,则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惟两京耳。此外谁不为叛!”上善其言。壬子,以丹为东川节度使。丹,津之五世孙也。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7

      辛酉,百官请上上皇尊号曰应乾圣寿太上皇,上尊号曰文武大圣孝德皇帝。上许上上皇尊号而自辞不受。

      壬戌,以翰林学士郑纟因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以刑部郎中杜兼为苏州刺史。兼辞行,上书称李-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为吏部郎中——

第237卷

      【唐纪五十三】起柔兆阉茂,尽屠维赤奋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上之上元和元年(丙戌,公元八零六年)

      春,正月,丙寅朔,上帅群臣诣兴庆宫上上皇尊号。

      丁卯,赦天下,改元。

      辛未,以鄂岳观察使韩皋为奉义节度使。癸酉,以奉义留后伊宥为安州刺史兼安州留后。宥,慎之子也。壬午,加成德节度使王士真同平章事。

      甲申,上皇崩于兴庆宫。

      刘辟既得旌节,志益骄,求兼领三川,上不许。辟遂发兵围东川节度使李康于梓州,欲以同幕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推官莆田林蕴力谏辟举兵,辟怒,械系于狱,引出,将斩之,陰戒行刑者使不杀,但数砺刃于其颈,欲使屈服而赦之。蕴叱之曰:“竖子,当斩即斩,我颈岂汝砥石邪!”辟顾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也!”乃黜为唐昌尉。上欲讨辟而重于用兵,公卿议者亦以为蜀险固难取,杜黄裳独曰:“辟狂戆书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军使高崇文勇略可用,愿陛下专以军事委之,勿置监军,辟必可擒。”上从之。翰林学士李吉甫亦劝上讨蜀,上由是器之。戊子,命左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将步骑五千为前军,神策京西行营兵马使李元奕将步骑二千为次军,与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同讨辟。时宿将名位素重者甚众,皆自谓当征蜀之选,及诏用崇文,皆大惊。

      上与杜黄裳论及-镇,黄裳曰:“德宗自经忧患,务为姑息,不生除节帅。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军情所与则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将赂,归而誉之,即降旄钺,未尝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举纲纪,宜稍以法度裁制蕃镇,则天下可得而理也。”上深以为然,于是始用兵讨蜀,以至威行两河,皆黄裳启之也。

      高崇文屯长武城,练卒五千,常如寇至,卯时受诏,辰时即行,器械糗粮,一无所阙。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奕出骆谷,同趣梓州。崇文军至兴元,军士有食于逆旅,折人匕箸者,崇文斩之以徇。

      刘辟陷梓州,执李康。二月,严砺拔剑州,斩其刺史文德昭。

      奚王诲落可入朝。丁酉,以诲落可为饶乐郡王,遣归。

      癸丑,加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同平章事。

      戊午,上与宰相论:“自古帝王,或勤劳庶政,或端拱无为,互有得失,何为而可?”杜黄裳对曰:“王者上承天地宗庙,下抚百姓四夷,夙夜忧勤,固不可自暇自逸。然上下有分,纪纲有叙,苟慎选天下贤才而委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刑,选用以公,赏刑以信,则谁不尽力,何求不获哉!明主劳于求人,而逸于任人,此虞舜所以能无为而治者也。至于簿书狱市烦细之事,各有司存,非人主所宜亲也。昔秦始皇以衡石程书,魏明帝自按行尚书事,隋文帝卫士传餐,皆无补于当时,取讥于后来,其耳目形神非不勤且劳也,所务非其道也。夫人主患不推诚,人臣患不竭忠。苟上疑其下,下欺其上,将以求理,不亦难乎!”上深然其言。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17:08

      三月,丙寅,以神策京西行营节度使范希朝为右金吾大将军。

      高崇文引兵自阆州趣梓州,刘辟将邢-引兵遁去,崇文入屯梓州。辟归李康于崇文以求自雪,崇文以康败军失守,斩之。丙子,严砺奏克梓州。丁丑,制削夺刘辟官爵。

      初,韩全义入朝,以其甥杨惠琳知夏绥留后。杜黄裳以全义出征无功,骄蹇不逊,直令致仕,以右骁卫将军李演为夏绥节度使。惠琳勒兵拒之,表称“将士逼臣为节度使”。河东节度使严绶表请讨之。诏河东、天德军合击惠琳,绶遣牙将阿跌光进及弟光颜将兵赴之,光进本出河曲步落稽,兄弟在河东军皆以勇敢闻。辛巳,夏州兵马使张承金斩惠琳,传首京师。东川节度使韦丹至汉中,表言“高崇文客军远斗,无所资。若与梓州,缀其士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为东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

      潘孟阳所至,专事游宴,从仆三百人,多纳贿赂。上闻之,甲辰,以孟阳为大理卿,罢其度支、盐铁转运副使。

      丙午,策试制举之士,于是校书郎元稹、监察御史独孤郁、校书郎下-白居易、前进士萧-、沈传师出焉。郁,及之子;-,华之孙;传师,既济之子也。

      杜佑请解财赋之职,仍举兵部侍郎、度支使、盐铁转运副使李巽自代。丁未,加佑司徒,罢其盐铁转运使,以巽为度支、盐铁转运使。自刘晏之后,居财赋之职者,莫能继之。巽掌使一年,征课所入,类晏之多,明年过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万缗。

      戊申,加陇右经略使、秦州刺史刘-保义军节度使。

      辛酉,以元稹为右拾遗,独孤郁为左拾遗,白居易为——尉、集贤校理,萧-为右拾遗,沈传师为校书郎。

      稹上疏论谏职,以为:“昔太宗以王-、魏征为谏官,宴游寝食未尝不在左右,又命三品以上入议大政,必遣谏官一人随之,以参得失,故天下大理。今之谏官,大不得豫召见,次不得参时政,排行就列,朝谒而已。近年以来,正牙不奏事,庶官罢巡对,谏官能举职者,独诰命有不便则上封事耳。君臣之际,讽谕于未形,筹画于至密,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况于既行之诰令,已命之除授,而欲以咫尺之书收丝纶之诏,诚亦难矣。愿陛下时于延英召对,使尽所怀,岂可置于其位而屏弃疏贱之哉!”顷之,复上疏,以为:“理乱之始,必有萌象。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也;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也。自古人主即位之初,必有敢言之士,人主苟受而赏之,则君子乐行其道,竞为忠谠;小人亦贪其利,不为回邪矣。如是,则上下之志通,优远之情达,欲无理得乎!苟拒而罪之,则君子卷怀括囊以保其身,小人阿意迎合以窃其位矣。如是,则十步之事,皆可欺也,欲无乱得乎!昔太宗初即政,孙伏伽以小事谏,太宗喜,厚赏之。故当是时,言事者惟患不深切,未尝以触忌讳为忧也。太宗岂好逆意而恶从欲哉?诚以顺适之快小,而危亡之祸大故也。陛下践祚,今已周岁,夫闻有受伏伽之赏者。臣等备位谏列,旷日弥年,不得召见,每就列位,屏气鞠躬,不敢仰视,又安暇议得失,献可否哉!供奉官尚尔,况疏远之臣乎!此盖群下因循之罪也。”因条奏请次对百官、复正牙奏事、禁非时贡献等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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