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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4
金轮法王前后受敌,心中先自怯了,他武功虽高,如何挡得住这两大高手的夹攻?不敢再行恋战,呛啷啷金轮和银轮同时出手,前挡一阳指,后拒空明拳,在两股内力夹击之中,斜身向左蹿出,身形晃动,已自转过山坳。周伯通大声吆喝,自后赶去。
法王好容易脱身,提气急奔,心知只要再被周伯通一缠上,数百招内难分胜败,那白眉老僧乘虚下手,自己这条老命非葬送在这绝情谷中不可。眼见前面是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林,正要发足奔入,突听得嗤的一声急响,一粒小石子从林中射出。
树林离他尚有百余步,但这粒小石子不知由何神力奇劲激发,形体虽小,破空之声却响亮异常,对准面门疾射而来。法王举银轮一挡,“啪”的一响,小石子撞在轮上,登时碎成了数十粒,四下飞溅,脸上也溅到了两粒。虽然石子微细,伤他不得,却也隐隐生疼。法王又是一惊:“这粒小石子从如此远处射来,竟撞得我轮子晃动,此人功力之强,决不在那老和尚和老顽童之下,怎地天下竟有如许高手?”
他一怔之间,只见林中一个青袍老人缓步而出,大袖飘飘,颇有潇洒出尘之致。周伯通大喜,叫道:“黄老邪!这臭和尚害死了你的外孙女儿,快合力擒他!”
林中出来的正是桃花岛主黄药师。他与杨过分手后,北上漫游,一日在一处乡村小店小酌,猛见双雕在空中飞过,知道若非女儿,便是两个外孙女儿就在近处,于是悄悄跟随,来到绝情谷中。他不愿给女儿瞧见,只远远跟着,直至一灯和周伯通分别和金轮法王动手不胜,这藏僧实是生平难遇的好手,不禁见猎心喜,跟着出手。
法王双轮互击,当的一响,声若龙吟,说道:“你便是东邪黄药师么?”黄药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大师有何示下?”法王道:“我在藏边之时,听说中原只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了得,今日见面,果然名不虚传。其余四位那里去了?”黄药师道:“中神通和北丐、西毒,谢世已久,这位高僧便是南帝,这一位周兄,是中神通的师弟。”周伯通道:“若我师兄在世,你焉能接得住他十招?”
这时三人作丁字形站立,将法王围在中间。法王瞧瞧一灯大师,瞧瞧周伯通,又瞧瞧黄药师,长叹一声,将五轮抛在地下,说道:“单打独斗,老僧谁也不惧。”周伯通道:“不错。今日咱们又不是华山绝顶论剑,争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来跟你单打独斗?臭和尚作恶多端,自己裁决了罢。”法王叹道:“中原五大高人,今见其二,老僧死在三位手上,也不枉了。只可惜那‘龙象般若掌’至老僧而绝,从此世上更无传人。”提起右掌,便往自己天灵盖上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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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5
周伯通听到“龙象般若掌”五字,心中一动,抢上去伸臂一挡,架过了他这一掌,说道:“且慢!”法王昂然道:“老僧可杀不可辱,你待怎样?”周伯通道:“你这甚么龙象般若功果然了得,就此没了传人,别说你可惜,我也可惜。何不先传了我,再图自尽不迟?”言下竟是十分诚恳。
法王尚未回答,只听得扑翅声响,那雌雕负了雄雕从深谷中飞上,双雕身上都是湿淋淋的,看来谷底是个水潭。雄雕毛羽零乱,已然奄奄一息,右爪仍牢牢抓着法王的金冠。雌雕放下雄雕后,忽地转身又冲入深谷,再回上来时,背上伏着一人,赫然便是郭襄。
黄蓉惊喜交集,大叫:“襄儿,襄儿!”奔过去将她扶下雕背。
法王见郭襄竟然无恙,也是一呆。周伯通正架着他的手臂,右眼向一灯一眨,左眼向黄药师一闪,做了个鬼脸。东邪、南帝双手齐出,法王右胁左胸同时中指。若是换作别人,虽然点正他的要害,也闭不了他的穴道,但东邪、南帝这两根手指,当今之世再无第三根及得,一是精微奥妙的“弹指神通”,一是玄功若神的“一阳指”,法王如何受得?“嘿”的一声,身子晃了一下。周伯通伸手在他背心的“至阳穴”上补了一拳,笑道:“躺下罢!”法王双腿一软,缓缓坐倒。一灯等三人对望了眼,心中均自骇然:“这藏僧当真厉害,身上连中三下重手,居然仍不摔倒。”
三人抢到郭襄身旁,含笑慰问,只听她叫道:“妈,他在下面……在下面,快……快去……救他……”只说了这几句,心神交疲,晕了过去。一灯拿起她的腕脉一搭,说道:“不碍事,只是受了惊吓。”伸手在她背心推拿了几下。过了一会,郭襄悠悠醒转,说道:“大哥哥呢,上来了吗?”黄蓉道:“杨过也在下面?”郭襄点了点头,低声道:“当然哪!”她心中是说:“倘若他不在下面,我跳下去干么?”黄蓉见女儿全身湿透,问道:“下面是个水潭?”郭襄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再无力气说话,只是手指深谷。
黄蓉道:“杨过既在谷底,只有差雕儿再去救他。”当下作哨招雕。但连吹数声,双雕竟毫不理睬。黄蓉好生奇怪,数十年来,双雕闻唤即至,从不违命,何以今日对自己的口哨直似不闻?
她又一声长哨,只见那雌雕双翅一振,高飞入云,盘旋数圈,悲声哀啼,猛地里从空中疾冲而下。黄蓉心道:“不好!”大叫:“雕儿!”只见雌雕一头撞在山石之上,脑袋碎裂,折翼而死。众人见了都吃了一惊,奔过去看时,原来那雄鹰早已气绝多时。众人见这雌雕如此深情重义,无不慨叹。黄蓉自幼和双雕为伴,更是伤痛,不禁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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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6
陆无双耳边,忽地似乎响起了师父李莫愁细若游丝的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她幼时随着李莫愁学艺,午夜梦回,常听到师父唱着这首曲子,当日未历世情,不明曲中深意,此时眼见雄雕毙命后雌雕殉情,心想:“这头雌雕假若不死,此后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叫它孤单只影,如何排遣?”触动心怀,眼眶儿竟也红了。
程英道:“师父,师姊,杨大哥既在潭底,咱们怎生救他上来才好?”
黄蓉抹了抹眼泪,问女儿道:“襄儿,谷底是怎生光景?”郭襄精神渐复,说道:“我一掉下去,笔直的沉到了水里,心中一慌,吃了好几口水。后来不知怎的冒上了水面,大哥哥……杨大哥拉住我头发,提了我起来……”黄蓉稍稍放心,道:“水潭旁有岩石之类,可以容身,是不是?”水潭旁都是大树。”黄蓉“嗯”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会跌下去的?”
郭襄道:“杨大哥拉我起来,第一句话也这般问我。我取出了那枚金针,交给了他,说道:‘我来叫你保重身子,不可自寻短见。’他目不转瞬的向我瞧着,却不说话。不久雄雕儿跌了下来,跟着雌雕将雄雕负了上去,又下来负我。我叫杨大哥上来,他一言不发,提着我放上了雕背。妈,叫雕儿再下去接他啊。”
黄蓉暂不跟她说双雕已死,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转头道:“看来过儿一时并无危险,咱们快搓一条长索,接他上来。”众人齐声说是,分头去剥树皮。
各人片刻之间剥了不少树皮。程英、陆无双和瑛姑便用韧皮搓成绳索,一灯、黄药师、周伯通、黄蓉四人手撕刀割,切剥树皮。这四人虽是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但做这等粗笨功夫,也不过胜在力大而已,未必便强过寻常熟手工人,直忙到天黑,还只搓了一百多丈绳索,看来仍是远远不足。程英在绳索一端缚了一块岩石,另一端绕在一棵大树上,绳索渐结渐长,穿过云雾,垂入深谷。
这七个人个个内力充沛,直忙了整晚,毫没休息。到得次晨,郭襄也来相助。黄蓉才简略问了几句她被法王所擒的经过。
绳索不断加长,杨过在谷底却没送上半点讯息。黄药师取出玉箫,运气吹动,箫声悠扬,直飘入谷底。按理杨过听到箫声,必当以长箫作答,但黄药师一曲既终,谷口惟见白烟横空,寂静无声。
黄蓉略一沉吟,取剑斩下一块树干,用剑尖在木材上划下了五个字?“平安否盼答”,将木块掷了下去。良久良久,谷底始终没有回音。各人面面相觑,暗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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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7
程英道:“山谷虽深,计来长索也应垂到,待我下去瞧瞧。”周伯通叫道:“我先去!”也不等旁人答话,抢到谷边,一手拉绳,“波”的一声溜了下去,穿烟破雾,刹那间不见了影踪。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他捷如猿猴般援索攀了上来,须发上沾满了青苔,不住摇头,说道:“影踪全无,影踪全无,有甚么杨过?连牛过、马过也没有。”
众人一齐望着郭襄,脸上全是疑色。郭襄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说道:“杨大哥明明是在下面,怎么不在?他坐在水边的一棵大树上啊。”
程英一言不发,援绳溜下谷去,陆无双跟随在后,接着瑛姑、周伯通、黄药师、一灯等一一援绳溜下。
黄蓉道:“襄儿,你身子未曾康复,不可下去,别再累妈担心。你杨大哥若在底下,咱们这许多人定能救他上来,知道了吗?”郭襄心中焦急,含泪答应。黄蓉向坐在地下的金轮法王瞧了一眼,心想他穴道被点,将满十二个时辰,这人内功奇高,别要给他以真气冲开穴道,于是走过去在他背心“灵台”、胸下“巨阙”、双臂的“清冷渊”上又补了几下,这才援索下谷。
手上稍松,身子坠下时越来越快,黄蓉在中途拉紧绳索,使下坠之势略缓,又再松手,如此数次,方达谷底。只见深谷之底是个碧水深潭,黄药师等站在潭边细心察看,却那里有杨过的踪迹?又见潭左几株大树之上,高高低低的安着三十来个大蜂巢,绕着蜂巢飞来飞去的都是玉蜂。黄蓉心动,说道:“周大哥,你捉只蜜蜂来瞧瞧,看翅上是否有字?”周伯通依言捉了一只玉蜂,凝目一看,道:“没字。”
黄蓉打量山谷周围的情势,但见四面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无路可通,潭边的大树奇形怪状,不知名目。抬起头来,云雾封谷,难见天日。正沉吟间,猛听得周伯通叫道:“这一只有字,这一只有字。”黄蓉过去一看,只见那只玉蜂双翅之上,果然刺有“我在绝,情谷底”六个细字。料得关键是在在碧水潭中。潭边七人惟她水性最好,于是略加结束,取一颗九花玉露丸含在口中,以防水中有甚毒虫水蛇,一个旋子,跃入了潭中。
那潭水好深,黄蓉急向下潜,越深水越冷,到后来寒气透骨,睁眼看去,四面蓝森森、青郁郁,似乎结满了厚冰。黄蓉暗暗吃惊,但仍不死心,钻上水面来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潜了下去。但潜到极深之处,水底有一股抗力,越深抗力便越强,黄蓉纵出全力,也无法到达潭底,同时冷不可耐,四周也无特异之处,只得回了上来。
众人见她嘴唇冻成紫色,头发上一片雪白,竟是结了一层薄冰,无不骇然。程英和陆无双忙折下树枝,在她身旁生起一个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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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8
郭襄见母亲与众人一一缘绳下潭,心想:“大哥哥便是不肯上来,外公和妈妈他们抬也抬了他上来。到底他为甚么要自尽呢?难道杨大嫂死了?永远不跟他见面了?”
正自怔怔的出神,忽听得金轮法王“啊哟、啊哟”的大声呻吟。郭襄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自作自受,谁叫你动不动便出手杀人?”法王“啊哟、啊哟”叫得更加响了,眼光中露出哀求之色。
郭襄忍不住问道:“怎么?很痛么?”法王道:“你妈妈点了我背心的灵台穴和胸口的巨阙穴,我全身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咬,痛痒难当,她为甚么不再点了我膻中穴和玉枕穴?”郭襄一怔,她跟母亲学过点穴、拂穴之法,知道“膻中”和“玉枕”是人身要穴中的要穴,只要稍受损伤,立即毙命,说道:“我妈暂且不杀你,你不知感激,还多说甚么?”法王昂然道:“她如点了我膻中、玉枕两穴,我胸背麻木,就可少受许多痛苦。我这般深厚的修为,难道能要得了我的性命?”郭襄不信,道:“你少吹牛。妈妈说的,‘膻中和玉枕,一碰就送命’,你身上麻痒,用力忍耐一下,他们马上就会上来啦。”
法王道:“郭姑娘,一路上我待你如何?”郭襄道:“还算不错。可是你杀了长须鬼和大头鬼,又害死了我家的双雕,你待我再好,我也不记情。”法王道:“好罢,杀人偿命,待会你杀了我,给你的朋友报仇便是。但我一路上这般待你,你却如何报答?”郭襄道:“你说怎么报答?”法王道:“你给我在膻中穴和玉枕穴上用力各点一指,让我少受些苦楚,便算是报答我了。”
郭襄不住摇头,道:“你要我杀你,我才不动手呢。”法王急道:“大丈夫言出如山,你点我这两处穴道,我决计死不了。待会你妈妈上来,我还要向她求情,岂肯轻易便死?”郭襄见他说得诚恳,心想:“我先轻轻的试一试。”伸指在他胸口膻中穴上轻轻一点,法王舒了一口气,道:“果然是好得多了,你再用力些。”郭襄加重劲力,只见他展眉一笑,毫无受伤迹象,只是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的两次,说道:“再重些!”郭襄便依照父母所传的点穴之法,在他膻中穴上点了一指。
法王道:“好啊!我胸口不怎么难受啦!你瞧死不了,是不是?”郭襄大感惊奇,道:“我再点你的玉枕穴啦!”起初仍是轻点试探,这才运力而点。法王道:“多谢,多谢!”闭目暗暗运气,突然间一跃而起,说道:“走罢!”
郭襄大骇,叫道:“你……你……”法王左手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快走,我金轮法王武功独步天下,难道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粗浅功夫也不会么?”说着双足上点,带着郭襄向前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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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7:59
郭襄大叫:“你骗人,你骗人!”心下好生后悔:“我实在见识太低,连这些粗浅的功夫也不知道。”她怎知这“推经转脉、易宫换穴”的奇功又如何是粗浅功夫?实是他西藏密宗极深奥艰难的内功,奇妙处比之欧阳锋逆转全身经脉虽然不为不及,却也是一宗甚难修练的怪异神功。当郭襄点他膻中、玉枕两穴时,他已暗自推经转脉、易宫换穴,将另外两处穴道转了过来。郭襄落指时还怕伤了他性命,实则是替他解开了穴道。
金轮法王带着郭襄跃出数丈,突然间心念一转,毒计陡生,眼见两棵大树上系着那根长索,只须弄断绳索,周伯通、一灯、黄药师、黄蓉等人势必要命丧深谷,于是纵身过去抓住长索,便要运力扯断。
郭襄大惊,一记肘捶撞向他胁下,也是法王过于托大,对她丝毫没加提防,这一记肘捶正好撞中了他的“渊液穴”,只感半身酸麻,霎时间浑身无力。郭襄用力一扭,挣脱了他的手腕,双掌搭在他肩上,叫道:“推你下去,摔死你这恶和尚。”法王大惊,暗运内力冲穴,口中却哈哈大笑,说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推得动我?”
郭襄却不知时机稍纵即逝,此时法王穴道未解,只须用力一推,他便摔下谷去,又或快速出手,连点他身上数处穴道,他也无论如何来不及推经转脉、易宫换穴。但她见先前点他膻中和玉枕两处要穴,反而助他解开了穴道,只道再点也是无用,当下纵身跃开,奔到崖边,说道:“我跟妈妈死在一起!”便要往深谷中跳落。
法王大惊,吸一口真气,冲破了郭襄所点的“渊液穴”,不及扯断长索,便向她扑去。郭襄发足便奔,在山石和大树间纵来跃去。若是在平阳之地,法王只须两个起落,早便追上,但断肠崖前到处都是古木怪石,郭襄东一钻,西一躲,一时倒也奈何她不得,跟她玩捉迷藏般大兜圈子,追了良久,方始使一招“雁落平沙”,从空中飞扑而下,抓住了她手臂。郭襄张口大呼:“妈!”只叫得一声,法王便按住了她嘴。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了陆无双之声:“小郭襄那里去了?”
法王心下一凛,暗叫:“可惜,可惜!终于错过了时机!”伸指点了郭襄的哑穴,拖了她发足疾奔。其实这当儿时机尚未错过,还只陆无双一人上来,他奔将过去,尽来得及弄断长索,陆无双一人又怎阻挡得住?只是他吃了周伯通、一灯、黄药师等人的苦头,好容易逃得性命,忽然间听到人声,只道是黄药师等已一齐回上,那敢再去生事?
黄蓉等在谷底细细查察,再也搜不到甚么踪迹,四周也无血渍,谅来杨过并未遇到不幸,众人一商量,只得先行回上再定行止。第一个缘绳而上的是陆无双、其次是程英、瑛姑。待得黄蓉上来时,只听得程英等三人正在高呼:“小郭襄,小郭襄,你在那里啊?”黄蓉见女儿和法王一齐失踪,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急忙登高眺望。接着黄药师、一灯、周伯通一一上来,七人找遍了绝情谷,那里有两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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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8:00
找到谷口,只见地下遗着郭襄的一只鞋子。程英道:“师姊,你休担忧,定是那法王挟持襄儿一路南行。襄儿留下鞋子,好教咱们知道。这孩子的聪明机警,实不下于她妈妈呢。”黄蓉再想起女儿先前的说话,法王只是要逼她拜师,要她承受衣钵,想来一时不致有何危难,这才忧心稍减。
第三十九回大战襄阳
一行人取道南下,沿路打听法王和郭襄的踪迹。行不数日,道路纷纷传言,说道蒙古南北两路大军夹攻襄阳,在城下与宋军开仗数次,互有胜败,襄阳情势十分紧急。黄蓉心下担忧,说道:“鞑子猛攻襄阳,咱们须得急速赶去,襄儿的安危,只得暂且不去理会了。”众人齐声称是。
黄药师、一灯、周伯通等辈,本来都是超然物外、不理世事的高士,但襄阳存亡关系重大,或汉或虏,在此一战,却不由他们袖手不顾。
于路毫不耽搁,不一日抵达襄阳城郊。史听得号角声此起彼落,远远望去,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襄阳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蒙古大军竟已合围。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黄蓉道:“敌军势大,只有挨到傍晚再设法进城。”当下七人躲在树林之中,除了周伯通嬉笑自若之外,人人均有忧色。
待到二更时分,黄蓉当先领路,闯入敌营。这七人轻功虽高,但蒙古军营重重叠叠,闯过一座又是一座,只闯到一半,终于给巡查的小校发觉。军中击鼓鸣锣,立时有三个百夫队围了上来。其余军营却是寂无声息,毫不惊慌。
周伯通夺了两枝长矛,当先开路,黄药师和一灯各持一盾,倒退反走,抵挡追兵,四个女子居中,向前急闯。好在身处蒙古营中,敌兵生怕伤了自己人马,不敢放箭,少了一件最厉害的兵器。否则若在空旷之地,万箭齐发,周伯通、黄药师等便有三头六臂,又怎能抵挡得了。七人边战边进,敌兵却愈聚愈多,数十杖长矛围着七人攒刺。周伯通、黄药师等掌风到处,敌兵矛断戟折、死伤枕藉。但蒙古兵剽悍力战,复又恃众,竟不稍却。
周伯通笑道:“黄老邪,咱们三条老命,瞧来今日要断送在这里了,只是你怎生想个法儿,把这四个小女娃儿救了出去。”瑛姑呸了一声道:“说话不三不四,我老太婆也算小女娃儿么?要死就死在一起,咱们只救这三个小娃儿便了。”
黄蓉暗暗心惊:“老顽童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说半句泄气之言,今日陷入重围,竟想到要断送老命,看来情形真有点不妙!”眼见四下里敌军蜂聚蚁集,除了舍命苦战,一时也想不出别样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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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8:01
再冲了数重军营,黄蓉瞥见左首立着两座黑色大营帐,她曾随成吉思汗西征,知是积贮辎重粮食之处,从敌兵手中抢过一个火把,直扑辎重营。蒙古兵发喊赶来。黄蓉奔得迅捷,头一低,已钻入营中,高举火把,见物便烧,顷刻之间,在两个辎重营中连点了七八个火头,这才冲出,又和周伯通等会合。
辎重营中堆的不少是易燃之物,火头一起,立时噼噼啪啪的烧将起来。周伯通瞧得有趣,抛下长矛,抢了两根火把,到处便去点火,他更在无意之中烧到了一座马厩,登时战马奔腾,喧哗嘶鸣,这么一来,蒙古大营终于乱了。
郭靖在城中听得北门外敌军扰攘,奔上城头,只见几个火头从蒙古营中冲天而起,知道有人在敌营捣乱,忙点起二千人马,命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杀出城去接应。
二武冲出里许,火光中望见黄药师扶着陆无双、一灯扶着周伯通,七个人骑了五匹马急冲而至。二武却不上前厮杀,领着人马布开阵势,射住阵脚,阻住追来的敌军。这才下令后队变前队,掩护着黄蓉等人,缓缓退入城中。
郭靖站在城头相候,见是岳父、爱妻和一灯大师、周伯通等到了,心中大喜,忙开城相迎。只见陆无双腰间中枪,周伯通背上中了三箭,须眉头发,被火烧得干干净净,两人受伤甚是不轻。程英、瑛姑也均受箭伤,只是所伤不在要害。一灯和黄药师均深通医道,看了周、陆二人的伤势后,都是愁眉不展,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伯通笑道:“段皇爷,你们不用发愁,老顽童心血来潮,知道自己决计死不了。你们多花点精神,好好医治陆无双小娃儿是正经。”他一直和黄药师嬉皮笑脸,对一灯大师却甚是敬重,不但敬重,简直很有些害怕。一灯出家已久,他却仍称之为“段皇爷”。黄药师和一灯见他强忍痛楚,言笑自若,稍觉放心。但陆无双却昏迷不醒。
次日天甫黎明,便听得城外鼓角雷鸣,蒙古大军来攻。襄阳城安抚使吕文德和守城大将督率兵马,守御四门。郭靖与黄蓉登城望去,只见蒙古兵漫山遍野,不见尽头。蒙古大军曾数次围攻襄阳,但军容之盛,兵力之强,却以这次为最。幸好郭靖久在蒙古军中,熟知蒙古兵攻城的诸般方略,早已有备,不论敌军如何用弓箭、用火器、用垒石、用云梯攻城,守城的宋兵居高临下,一一破解。直战到日落西山,蒙古军已折了二千人马,但兀自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襄阳城中除了精兵数万,尚有数十万百姓,人人知道此城一破,无人得以幸存,因此丁壮之夫固然奋起执戈守城,便是妇孺老弱,也是担土递石,共抗强敌。一时城内城外杀声震天动地,空中羽箭来去,有似飞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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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8:02
郭靖手执长剑,在城头督师,黄蓉站在他的身旁,眼见半爿天布满红霞,景色瑰丽无伦,城下敌军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隐隐可见。再看郭靖时见他挺立城头,英风飒飒,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说不尽的爱慕眷恋之意他夫妻相爱,久而弥笃,今日强敌压境,是否能再度将之击退,谁都难以逆料。黄蓉心想:“我和靖哥哥做了三十年夫妻,大半生心血都花在这襄阳城上。咱俩共抗强敌,便是两人一齐血溅城头,这一生也真是不枉了。”一瞥眼,见郭靖左须上又多了几茎白发,不禁微生怜惜之心:“敌兵猛攻一次,靖哥哥便多了几十根白发。”
忽听到城下蒙古兵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自远而近,如潮水涌至,到后来十余万人齐声高呼,真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但见一根九旄大纛高高举起,铁骑拥卫下青伞黄盖,一彪人马锵锵驰近,正是大汗蒙哥临阵督战。
蒙古官兵见大汗亲至,士气大振。只见红旗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这是大汗的扈驾亲兵,最是神锐之师,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在大汗眼前建立功勋,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蒙古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
郭靖攘臂大呼:“兄弟们,今日叫鞑子大汗亲眼瞧瞧咱们大宋好男儿的身手!”他这一声呼喝中气充沛,万众呐喊喧嚷之中,仍是人人听得清楚。城头上宋兵战了一日,已然疲累不堪,忽听得郭靖这么呼叫,登时精神大振,均想:“鞑子欺侮得咱们久了,这时须教他们大汗知道咱们的厉害!”当下各人出力死战。
但见蒙古兵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大汗左右的传令官骑着快马奔驰来去,调兵向前。暮色苍茫之中,城内城外点起了万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
安抚使吕文德瞧着这等声势,眼见守御不住,心中大怯,面如土色的奔到郭靖的身前,叫道:“郭……郭大侠,守不住啦,咱……咱们出城南退罢!”郭靖厉声道:“安抚使何出此言?襄阳在,咱们人在,襄阳亡,咱们人亡!”
黄蓉眼见事急,吕文德退兵之令只要一说出口,军心动摇,襄阳立破,提剑上前,喝道:“你要是再说一声弃城退兵,我先在你身上刺三个透明窟窿!”吕文德左右的亲兵上前拦阻,黄蓉横腿扫去,四名亲兵一齐摔跌开去。
郭靖喝道:“大伙儿上城抗敌,再不死战,还算是甚么男儿汉?”众亲兵素来敬服郭靖,见他神威凛凛的这么呼喝,齐声应是,各挺兵刃,奔到城墙边抗敌。大将王坚纵声叫道:“咱们拼命死守,鞑子兵支持不住了!”
猛听得蒙古的传令官大呼:“众官兵听着:大汗有旨,那一个最先攻登城墙,便封他为襄阳城的城主。”蒙古兵大声欢呼,军中枭将悍卒个个不顾性命的扑将上来。传令官手执红旗,来回传旨。郭靖挽起铁胎弓,搭上狼牙箭,飕的一声,长箭冲烟破尘,疾飞而去。那传令官当胸中箭,登时倒撞下马。蒙古官兵一声喊,士气稍挫。过不多时,又有一队生力军万人队开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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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5:28:03
耶律齐手执长枪,奔到郭靖身前,说道:“岳父岳母,鞑子猛攻不退,小婿开城出去冲杀一阵。”郭靖道:“好!你领四千人出城,可要小心了。”耶律齐翻身下城。不久战鼓雷鸣,城门开处,耶律齐领了一千名丐帮弟子、三千名官兵,一般的标枪盾牌,冲了出去。
北门外蒙古兵攻城正急,突见宋军杀出,翻身便走。耶律齐挥军赶上。突然蒙古军中三声炮响,左右两个万人队包抄上来将耶律齐所领的四千人围在垓心。
那三千官兵训练有素,武艺精熟,骁勇善斗,又有一千名丐帮弟子作为骨干,虽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郭靖、黄蓉、吕文德、王坚四人从城头上望将下去,但见宋军阵势不乱,以一当十,高呼酣战,黑暗中刀光映着火把,有如千万条银蛇闪动,真乃好一场大战!
蒙古兵势众,两个万人队围住了耶律齐的四千精兵,另一个万人队又架起云梯攻城。
郭靖见耶律齐一队人被拦在城外,蒙古援兵调遣不便,传令下去,命武氏兄弟挥兵放开缺口,任由蒙古兵爬上城头。城下千千万万蒙古兵将见城破,大叫:“万岁!万岁!”
吕文德脸如土色,吓得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住,只叫:“郭大侠,这……这便……便如何是好?咱们这……这该当……”
郭靖不语,眼见蒙古兵已有五千余人爬上城头,举起黑旗一招,蓦地里金鼓齐鸣,朱子柳与武三通各率一队精兵,从埋伏处杀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不令蒙古兵再行攻上,城头的五千余人陷入了包围圈之中。
这时城外宋军被围,城头蒙古军被围,东西南三门也是攻拒恶斗,十分惨烈,喊声一阵响似一阵。
蒙古大汗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自督战,身旁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甚么说话的声音都给淹没了。但见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或死或伤,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大汗蒙哥身经百战,当年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至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此刻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往常都说南蛮懦弱无用,其实丝毫不弱于我们蒙古精兵呢!”
其时夜已三更,皓月当空,明星闪烁,照临下土,天上云淡风轻,一片平和,地面上却是十余万人在舍死忘生的恶战。
这一场大战自清晨直杀到深夜,双方死伤均极惨重,兀自胜败不决。宋军占了地利,蒙古军却仗着人多。
又战良久,忽听得前军一声呐喊,一队宋军急驰而至,直冲向小丘。大汗的护驾亲兵纷纷放箭阻挡。蒙哥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一名宋军将军手执双矛,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挡,羽箭如雨点般向他射去,都被他一一拨开。蒙哥左手一挥,鼓声立止,回头问左右道:“此人如此勇猛,可知道他是谁么?”左首一个白发将军道:“启禀陛下,这人就是郭靖。当年成吉思汗封他为金刀驸马,远征西域,立功不小。”蒙哥失声道:“啊,原来是他!将军神勇,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