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4

       黄蓉有意装得身受重伤既可稍减对方怒气,也可保全她一谷之主的身份。但第三枚枣核钉直指咽喉,倘若举起衣袖,以袖中暗藏的剑头挡隔,必被裘千尺瞧出破绽,自己便算毁了“不避不隔”的诺言,处此情境,只得行险,当下双膝微微一曲,待枣核钉对准嘴唇飞到,她胸腹之间早已真气充溢,张口用力吐出,一股真气喷将出去。她知这枣核钉来势所以这般凌厉,全凭真气激发,若以气对敌气,则敌远我近,大占便宜,枣核钉纵不从空坠落,来劲也必急减。那知裘千尺独居山洞,手足既废,整日价除了苦练这门枣核功夫之外,心不旁骛。黄蓉功力既不及她深厚,又须处分帮务、助守襄阳、生儿育女、伴夫课徒,那能如她这般苦心致志?因此一股真气喷出,枣核钉来势只略略一缓,劲力仍是猛恶无比。

       黄蓉心中一惊,铁钉已到嘴唇,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别无他法,只好张口急咬,硬生生将铁钉咬住了。这一下只震得满口牙齿生疼,立足不稳,倒退了两步。她先前倒退乃是假装,这次却真是被铁钉来势冲击而退,也幸好她应变奇速,退步消势,否则上下四枚门牙非当场跌落不可,饶是如此,也已震得牙齿出血。

       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围了拢来。黄蓉一仰头,“波”的一声,将枣核钉喷出,钉入横梁,皱眉道:“裘谷主,小妹受了你这三钉,命不久长,盼你依言赐药。”

       裘千尺见她竟能将枣核钉一口咬住,也自骇然,眼见两枚枣核钉明明射入她体内,何以仍然直立不倒?侧目向绿萼望了一眼,心想:“我儿中了情花之毒,别说杨过不允婚事,他便当真是我的女婿,这半枚绝情丹也岂能给他?”但自己亲口答应给药,言入众人之耳,总不能立时反悔,她双眼一转,已有计较,说道:“郭夫人,咱两人虽是女流,但行事慷慨有信,当胜须眉。你挺身受我三钉,如此气慨,世所罕有,我甚是佩服,解药便可给你。我若少待有事,仍盼各位援手。”

       郭芙只道母亲当真中了铁钉,叫道:“我妈妈若受重伤,这里大伙儿都要跟你拼命。”转头向黄蓉道:“妈,老太婆的钉子打中了你身上何处?”

       黄蓉不答女儿的问话,向裘千尺道:“小女胡言,谷主不必当真。小妹生平说一是一,自当相助谷主退敌,便请赐药是幸。”武三通等听黄蓉说话中气充沛,声音爽朗,半点不像受了伤的模样,渐渐宽心。

       这一层裘千尺也已瞧出,心下惊疑不定,想道:“她有如此武功,我纵要反悔,也不容易,只有以诈道相待。”于是点头说道:“那么我先多谢了。”转头向女儿道:“萼儿过来,我有言吩咐。”

       黄蓉一生之中,不知对付过多少奸滑无信之徒,裘千尺眼光闪烁不定,如何逃得过她的双目?她知裘千尺决不肯就此轻易交出解药,只是要怎生推脱欺诈,骗一时自是猜想不出。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5

       只听裘千尺道:“将我面前数过去的第五块青砖揭开了。”绿萼大奇:“难道那绝情丹竟是藏在砖下?”黄蓉一听,暗赞裘千尺心思灵巧:“这绝情丹如此宝贵,不知有多少人在亟图谋。她藏在这当眼之处,确是使人猜想不到,砖下所藏是真药无疑。她决不会事先料到有此刻的情势,因而在砖下预藏假药。”裘千尺如命人赴丹房或是内室取药,黄蓉倒也难知取来的绝情丹是真是假,这时见她命女儿揭开青砖,却是少了一层顾虑。

       绿萼数到第五块青砖,拔出腰间匕首,从砖缝中插入,揭起砖块,只见砖下铺着灰泥,全无异状。

       裘千尺道:“砖下藏药之处,大有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萼儿,俯耳过来。”黄蓉知道裘千尺狡计将生,当下叫声“哎唷”,捧腹弯腰,装得身上伤势发作,好让裘千尺防备之心稍减,以便凝神听她对女儿的说话。岂知裘千尺也已料到了此节,在绿萼耳畔说得声音极轻,黄蓉虽是全神贯注,也只听到“绝情丹便在青砖之下”九字。但她早料到绝情丹是在青砖之下,这九个字听来一无用处,此后只见裘千尺的嘴唇微微颤动,半个字也听不出来,再看绿萼,但见她眉尖紧蹙,只是“嗯、嗯、嗯”的答应。

       黄蓉知道眼前已到了紧急关头,却不知如何是好,甚是惶急,忽听得一灯大师道:“蓉儿过来,我瞧瞧你的伤势如何?”黄蓉回过头来,见一灯坐在屋角,脸上颇有关切之容,心想:“他一搭我有脉搏,便知我非受伤。”于是走过去伸出手掌。一灯伸出三指搭住她的脉腕,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婆婆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砖下有两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东首的藏真药……阿弥陀佛……西首的藏假药……阿弥陀佛……叫女儿取西首假药……阿弥陀佛……假药给你……阿弥陀佛……”

       一灯大师口诵佛号之时,声音甚响,说到“砖下有两瓶”这些话时,声音放低。黄蓉只听他说了“老婆婆说”那四个字,即明其理,知道一灯大师数十年潜修,耳聪目明,远胜常人。佛家原有“天眼通”、“天耳通”之说,佛经上言道,具此大神通者,当深处禅定之际,“能闻六道众生语言及世间种种音声,通达无碍”。这般说法过于玄妙,自不可信,但内功深厚、心田澄明之人能闻常人之所不能闻,却非奇事。裘千尺对女儿低声细语,一灯大师在数丈外闭目静坐,一字一语听得明明白白。他知丹药真假关连杨过性命,佛家有好生之德,岂能见死不救,于是告知了黄蓉。

       黄蓉待他念完两句佛号,便问:“我的伤能好么?”“枣核钉能起出么?”每问一句,刚好将一灯所说“东首的藏真药”、“西首的藏假药”那些话掩盖了。裘千尺向两人望了几眼,但见黄蓉面有忧色,只是询问自己伤势,一灯不住的说“阿弥陀佛”,那料得自己奸计已尽为对方知悉。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6

       绿萼听母亲说完,点头答应,弯下腰来,伸手到砖底的泥中一掏,果有两个小瓶并列,她心中一酸,暗道:“杨郎啊杨郎,今日我舍却性命,取真药给你。这番苦心,你未必知道罢?”当下摸了东首那瓷瓶出来,说道:“妈!绝情丹在这儿了!”她伸手在土下掏摸,只有她才知这瓶子原来在东首,裘千尺和黄蓉却都以为是从西首取出。

       两个瓷瓶外形全然相同,瓶中的半枚丹药模样也无分别,裘千尺倘不以舌试舐药味,也是难分真假。她见绿萼取出瓷瓶,心道:“先前我还防这丫头盗丹去讨好情郎,现下她也中了情花之毒,自是救自己性命要紧了。”她生性偏狭狠恶,刻薄寡恩,决不信世上有人甘愿舍却自己性命以救旁人,说道:“咱们信守诺言,丹药交给郭夫人。”绿萼道:“是!”双手捧着瓷瓶,走向黄蓉。

       黄蓉先裣衽向裘千尺行礼,说道:“多谢厚意。”心中却想:“既知真药所在,难道还盗不到么?”

       正要伸手去接瓷瓶,突然屋顶上“喀喇”一声响,灰土飞扬,登时开了一个大洞,一人从空跃落,伸手便将绿萼手中的瓷瓶夺了过去。绿萼大惊失色,叫道:“爹爹!”

       黄蓉见公孙绿萼的脸色大变,极为惶急,不禁一怔:“公孙止夺去的瓷瓶,明明装的是假药,她何必如此着急?”

       便在此时,大厅厅门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厅上每一枝红烛摇晃不已,火焰忽明忽暗,跟着又是一响,门闩从中截断,两扇大门左右弹开,走进一男三女。男的正是杨过,女的则是小龙女、程英和陆无双。

       绿萼见杨过进来,失声叫道:“杨大哥……”迎上前去,只踏出两步,立觉不妥,要说的那句话缩回了口中,脚步也即停止。黄蓉一直注视着绿萼的神色,只见她瞧着杨过的眼光之中流露出无限深情、无限焦虑,登时恍然,心道:“蓉儿啊蓉儿,难道你做了妈妈,连女儿家的心事也不懂了?她妈妈命她给我们取假药,但她痴恋过儿,递过来的却是真药,公孙止抢去的正是续命灵丹,她如何不急?”

第三十二回情是何物

       当黄蓉、一灯、郭芙等被困大厅之时,杨过和小龙女正在花前并肩共语。不久程英和陆无双到来。小龙女见程英温雅腼腆,甚是投缘,拉住她的手说话。陆无双向杨过述说适才跟郭芙比武之事,怎样讥刺得她哭笑不得,程英又怎样制得她失剑输阵。杨过这番再和程、陆二女相会,想到她二人对己情意深重,而自己无以还报,心中不免歉疚,眼见陆无双明知自己己娶小龙女为妻,却无怨怼之状,口口声声的说惩戒郭芙为自己出气,而程英对小龙女也是神情亲切,自是大为欣慰。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7

       四人坐在石上,小龙女和程英说话,杨过和陆无双说话。但龙、程二人性子沉静,均是不擅言辞,只说得几句便住了口。杨过和陆无双却你一句“傻蛋”、我一句“媳妇儿”的有说有笑。程英突然插口笑道:“杨大哥,你现下有了杨大嫂,叫我表妹可得改改口了。”

       杨过“啊”的一声伸手按住了口。陆无双也突然惊觉,羞得满脸飞红。程英心中暗悔,想到:“他们随口说笑,原无他意,我这么一提,反而着了痕迹。”忙打岔道:“杨大哥,你中了花毒,现下觉得怎样?”杨过道:“没甚么。郭伯母足智多谋,定能设法给我求到灵丹妙药,我担心的倒是她的伤势。”说着向小龙女一指。

       程英和陆无双一齐失惊,问道:“怎么?杨大嫂也受了伤吗?我们竟一点没瞧出来。”小龙女微笑道:“也没怎样。我运内力裹住毒质,不让它发作,几天之中,谅无大碍。”陆无双道:“是甚么毒?也是情花之毒么?”小龙女道:“不是,是我师姊的冰魄银针。”陆无双道:“原来又是李莫愁这魔头。傻……杨大哥,你不是瞧过她那本【五毒秘传】么?冰魄银针之毒虽然厉害,却也并不难解。”

       杨过叹了口气,说道:“毒质侵入了脏腑,非寻常解药可治。”于是将小龙女如何逆经脉疗伤、郭芙如何误发毒针之事说了。陆无双伸手在石上重重一拍,恨恨的道:“郭芙仗着父母之势,竟是如此无法无天。表姊,咱们不能便此跟她罢休。她父母是当世大侠,便又怎样?”小龙女道:“这件事也怪不得她,倒和斩断他手臂不同。”程英道:“杨大嫂,我师父曾说,以内力裹住毒质,虽可使其一时不致发作,但毒质停留愈久,愈是伤身,须得及早设法解毒才是。”小龙女“嗯”了一声,杨过心想:“天竺僧醒转之后,是否有法可以解毒,实所难言。”他不愿多谈此事,以增小龙女烦恼和自己伤心,说道:“郭伯母和一灯大师等对付那疯和尚不知怎样了,咱们瞧瞧去。”

       当下四人觅路回向大厅,离厅尚有十余丈,只见厅顶上人影一闪,认出是公孙止,接着“喀喇喇”一声响,见他打破屋顶,跳了下去。杨过生怕公孙止在这屋顶破洞下布置了带刀渔网阵,要引自己入彀,于是挺玄铁重剑撞开铁门,昂首直入。

       公孙止夺得绝情丹到手,虽见黄蓉等好手群集,却也不以为意,心想:“我便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么?”正要夺路外闯,猛见杨过破门直入,声势威猛之极。他一惊之下,双足一点,腾身而起,要从屋顶破洞中重行跃出,心想眼下首要之事,是将绝情丹送去给李莫愁服食解毒,至于杀裘千尺、夺绝情谷,那是来日方长,不必急急。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8

       他身子甫起,黄蓉已抢过打狗棒跟着跃高,使个“缠”字诀,往他脚上缠去。裘千尺喝道:“老贼!”呼的一声,一枚枣核钉往公孙止小腹上射去。公孙止纵起时便已防到此招,挥刀挡开铁钉,上跃之势竟丝毫不缓,耳听得风声劲急,第二枚枣核钉又从斜刺里射到,但金刀已击出在外,不及收回再挡,黄蓉的打狗棒又跟着缠到,拼着大腿洞穿,也决不能让铁钉射入小腹,当下侧身横腿,抵挡铁钉。

       那知道裘千尺这一钉竟不是射向公孙止,准头却是对准了黄蓉。这一下奇变横生,连黄蓉也万万料想不到,急挥打狗棒挡隔,但枣核钉劲力实在太强,只感全身一震,手臂酸软,“啪”的一声,打狗棒掉在地下,身子跟着落地。公孙止上跃之力也尽,落在黄蓉身侧,横刀向她砍去。

       杨过玄铁剑疾指,一股劲风直掠出去,公孙止的金刀登时被这股凌厉的剑势逼得荡开了三尺。公孙止只觉敌人剑上劲力有如排山倒海,心下惊骇无已,想不到相隔月余,这小子断了左臂,武功反而精进如斯。

       绿萼站在父亲与母亲之间,她平素对严父甚是害怕,从不敢对他多说一言半语,但自从听了他在断肠崖前对李莫愁所说的那番话后,伤心到了极处,竟然惧怕尽去,向公孙止道:“爹爹,你打断妈妈的四肢,将她囚禁在地底山洞之中,如此狠心,已是世间罕有。今晚你在断肠崖前,跟李莫愁又说些甚么话来?”

       公孙止心中一凛,他与李莫愁在那隐蔽之极的处所说话,万料不到竟会言入旁人之耳。他虽然狠毒,但对女儿如此图谋,总不免心虚,突然间听她当众叫破,不由得脸色大变,道:“甚……甚么?我没说甚么。”

       绿萼淡淡的道:“你要害死女儿,去讨好一个跟咱家全不相干涉的女子。女儿是你亲生,你要我死,女儿也不敢违抗。但你手中的绝情丹,却是妈妈答应了给旁人的,你还给我罢!”说着走上两步,向着他伸出手来。

       公孙止将瓷瓶揣入了怀中,冷笑道:“你母女二人心向外人,一个叛夫,一个逆父,都不是好东西。今日我暂且不来跟你们计较,日后报应到头,自见分晓。”说着刀剑互撞,发出嗡嗡之声,大踏步便往外闯。

       杨过听绿萼直斥公孙止之非,但不明其中原委,当即横过玄铁剑,挡住公孙止去路,向绿萼道:“公孙姑娘,我有言请问。”

       公孙绿萼听了他这句话,一股自怜自伤之意陡然间涌上心头,暗道:“我舍身为你取丹之事,决不能让你知晓。过了几年,你子孙满堂,自早把我这苦命女子忘了,又何必为了此事,使你终生耿耿于怀?”低声道:“杨大哥有何吩咐?”杨过道:“你适才言道令尊要害你性命,去讨好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那女子是谁?此事从何说起?”绿萼道:“那女子是李莫愁,至于其中原委……”顿了一顿,说道:“我爹爹虽如此待我,但终是亲生之父,此事做女儿的不便再说……”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19

       裘千尺喝道:“你说啊!他能做得,你便说不得?”绿萼摇头道:“杨大哥,那半枚绝情丹,在我爹爹怀中的瓷瓶之内。我……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纵声叫道:“妈!”奔向裘千尺身前,扑入她怀中。她说“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在裘千尺听来还道是指违抗父亲,其实绿萼心中却说的是不遵母命。满厅数十人中,只有黄蓉一人才明白她的真意。

       公孙止见强敌环伺,心下早有计较:“天幸恶妇痰迷心窍,在这紧急关头去打了郭夫人一枚枣核钉,只要引得她们双方争斗,我便可乘机脱身。”当下纵声笑道:“好好好,乖女儿,真不枉爹爹疼爱,你和妈妈守住这边,要令今日来到咱们绝情谷的外人,个个来得去不得。”说着举刀提剑,突向倚在椅上的黄蓉杀去。

       黄蓉右臂兀自酸软,提不起打狗棒,只得侧身而避。郭芙手中一直握着耶律齐的长剑,当即挺剑护母。公孙止黑剑疾刺郭芙咽喉,郭芙举剑挡隔。黄蓉急叫:“小心!”铮的一声轻响,郭芙长剑立断,公孙止的黑剑去势毫不停留,直往她头颈削去。黄蓉急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脖子中跳了出来,在这一刹那间竟无解救之方。陆无双有旁喝道:“举右臂去挡!”

       郭芙眼见敌剑削到颈边,那容细辨是谁呼喝,不由自主的举臂一挡。

       程英喝道:“表妹,你怎地……”她知陆无双恼恨郭芙斩断杨过的手臂,存心扰乱郭芙心神,要她举臂挡剑,那么一条手臂也非送掉不可。程英对杨过断臂,心中自也十分伤痛,适才黑暗中言念及此,曾悄悄哭了一会。但她只觉这事甚是不幸,虽恼恨郭芙下手太狠,但决没想要断她一臂来报复,因此听得陆无双的呼喝,忙出口喝阻,但为时已经不及,公孙止的剑刃已掠上了郭芙的手臂。

       但听得嗤的一声响,郭芙衣袖上划破了一条极长的口子,同时身子被剑刃震得立足不定,向旁跌出。但说也奇怪,她手臂竟然没被削,连鲜血也没溅出一点。程英、陆无双固然吃了一惊,公孙止和裘千尺等也是心头大震。郭芙斜退数步,站稳身子,还道陆无双是好意相救,心中好生感激,叫道:“多谢姐姐!可是你怎知……”

       杨过忙接口道:“这公孙止老儿不知你武功如此了得。”他知道黄蓉有一件宝刀利刃不能损坏的软猬甲,郭芙所以能保全手臂,定系软猬甲之功,她问“可是你怎知……”下面自是要说“我有软猬甲护身”。杨过心想公孙止利剑不能伤她,其胆已寒,可不能让他知悉其中原委,向公孙止道:“这位姑娘是郭大侠和黄帮主之女,桃花岛岛主黄药师的外孙女,她家传绝艺,周身刀枪不入,你这口破铜烂铁的玩意儿,怎能伤她?”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20

       公孙止怒道:“哼,适才我手下留情,难道当真便伤她不得。”说着抖动黑剑,发出嗡嗡之声。郭芙暗想:“我既不怕他的刀剑,只须上前猛攻便是。跟他打有赢无输,这便宜如何不捡?”说道:“小武哥哥,你的剑给我,这老儿不信我家桃花岛的功夫,且让他见识见识。”武修文倒转长剑,将剑柄递了过去。郭芙伸手接住,挽个剑花,说道:“公孙老儿,你再上罢!”得意洋洋,有恃无恐,便似高手戏弄庸手一般神态。

       公孙止见她剑花一挽,便知她剑术的火候甚浅,喝道:“好,我再领教!”举刀向她面门砍去,郭芙身形斜闪,还了一剑。公孙止黑剑倒翻上来,往她剑上震去,郭芙心道:“不好!我身上有软猬甲,剑上却无护剑宝甲,双剑一交,我手中长剑又是非断不可。”当即回剑避开。公孙止双手一并,刀剑均已握在右掌之中,跟着左掌拍出。郭芙大喜:“你这掌拍在我软猬甲上,那是倒大霉啦!”但恐他掌力厉害,拍在身上不免要内脏受震,于是身子略侧,要先卸去他七成掌力,然后再受他这掌。

       那知公孙止一掌尚未使老,突然倒纵丈余,说道:“好丫头,暗箭伤人!”身子向前直跌。郭芙愕然说道:“我没伤到你啊!”不禁大奇:“难道软猬甲真有如此妙用?他手掌尚未沾及我衣,竟然便已受伤。”

       她又怎知公孙止老奸巨滑,心中只是念着要将绝情丹速去送给李莫愁服食,那有闲心跟郭芙这般小丫头争强斗胜?他假装受伤摔跌,脚下似乎站立不定,几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冲向后堂。他在这片刻之间,已将敌情审查清楚,正面杨过和黄蓉是厉害人物,还有那长眉老僧虽似神游入定,但决非易与之辈,正好乘着郭芙似乎得手之际,便此从后堂溜走。

       公孙绿萼见他怀了绝情丹要走,忙纵身向前,说道:“爹爹慢走!”便在此时,尖啸声起,两枚枣核钉也已袭向公孙止。裘千尺生怕公孙止一闪避,铁钉便打中女儿,因此铁钉喷出时取势甚高,射向他后脑。公孙止一低头,两枚铁钉从绿萼鬓上掠过,叮叮两响,钉入了石壁。公孙止喝道:“让开!”脚下毫不停留,绿萼道:“你把绝情丹……”话未说完,公孙止左手前伸,扣住她手腕脉门,转过身来,将女儿挡在胸前,喝道:“恶妇,你真要拼命,大家同归于尽了罢!”

       裘千尺口中两枚枣核钉已喷到了唇边,突见变生不测,收势不及,急忙侧头,将两枚铁钉向旁射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求枣核钉不致打在女儿身上,那里还顾得取甚么准头,但听得“啊、啊”两声大叫,两名绿衣弟子一中脑门,一中前胸,立时毙命。

       公孙止知道要夺回绝情谷,除了仗李莫愁为助之外,必须众弟子归心,眼下这事正是激怒弟子的良机,叫道:“恶妇,你辣手杀我弟子,决不能跟你干休!”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21

       这时杨过已截住他的去路,说道:“咱们万事须得有个了断,别忙就走!”公孙止将女儿举起,狞笑道:“你敢拦我?”以左脚为轴,滴溜溜转了个圆圈,跟着又以右脚为轴,再转一圈,两个圈子一转,已向前趋了四尺,离杨过已近。杨过见他又是一个圈子转上,惟恐伤了绿萼,忙向旁跃开。

       公孙绿萼身在父亲手中,动弹不得,一个圈子转过来时,陡然见到杨过跳跃相避,让开了去路,眼光中充满着关怀之情,不禁芳心大慰:“他为了我,宁可不要解药!我死也瞑目了。”她手足虽不能动,头颈却能转动,低声叫道:“杨郎,杨郎!”额头撞向公孙止挺起的黑剑。黑剑锋锐异常,公孙绿萼登时香消玉殒,死在父亲手里!

       杨过大叫一声:“啊哟!”抢上欲救,那里还来得及?公孙止也是吃了一惊,心中微微一酸,耳听得背后怒喝,三枚枣核钉电闪而至,当即将女儿的尸体向身后抛出,三枚铁钉尽数打在她身上。

       众人见他如此狠毒,绿萼身死后尚对她这般糟蹋,无不大愤,纷纷拔出兵刃拥上。

       公孙止叫道:“众弟子,恶妇勾结外敌,要杀尽我绝情谷中男女老幼。渔网刀阵,一齐围上了。”众弟子自来对他奉若神明,那日他被裘千尺打瞎眼睛逃走,众弟子无所适从,只得遵奉裘千尺的号令,这时听得他一叫,谁也不及细想,执起带刀渔网从四角围了上来。

       每张渔网都是两丈见方,网上明晃晃的缀满了尖刀利刃。众人武功虽强,实不知如何应付才是,眼见四周渔网向中间一合,每人身上难免洞穿十来个窟窿。这一包上来,连裘千尺也围在其内。她大声呼喝:“众弟子别听老贼胡言乱语,大家停步,快停步!”但众弟子充耳不闻,只听得公孙止喝着号令:“坤网向前,坎网斜退向左,震网转右!”众弟子应声施为,一张张带刀渔网渐渐逼近。

       黄蓉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扬手向西首八名绿衣弟子射去,眼见相距既近,钢针又多,八名弟子至少也会有五六人受伤,渔网阵打出缺口,便可由此冲出。却听得叮叮叮、铮铮铮几声响,黄蓉所发钢针,裘千尺所喷铁钉,钱被渔网上的吸铁石收了去。黄蓉暗叫:“不好!”喝道:“芙儿,举剑护住头脸,强攻破网。”

       郭芙听了母亲的呼喝,抖动长剑,向东北角疾冲,四名弟子张开渔网,向她兜去,五六把尖刀碰到她身上软猬宝甲,渔网反弹,但持网的弟子跟着分从左右抢前,尖刀虽然伤她不得,渔网却仍要将她裹住。

       杨过站在公孙止身后,本在渔网阵之外,但八张渔网随着公孙止的号令左兜右转,已将他围入阵内。杨过见情势危急,提起玄铁重剑,运劲往郭芙身前的渔网上斩去。“垮喇喇”一声响,渔网裂成两片,拉着网角的四名弟子同时摔倒。武三通、耶律齐等更不怠慢,拳掌齐施,摧筋断骨,将这四名弟子手足打伤,以防他们更携新网,再来围攻。杨过纵声长啸,两剑挥过,又是两旁张渔网散裂破败。这渔网以金丝和钢线绞成,极坚极韧,但玄铁重剑无坚不摧,三剑斩出,三网立破。众弟子齐声惊呼,向后退开。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22

       公孙止喝道:“五网齐上!他一剑难破五网!”杨过心想“五张渔网一齐卷上,确也难挡。”随即斜步向左,制敌机先,砰的一声,又斩破了一张。渔网拉得甚紧,一剑斩落,破网声如裂金石。

       便在此时,忽听得厅外一人厉声斥道:“往那里走?”黄影晃动,一人从厅门蹿了出来,仗剑傲立,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她刚立定,厅门中又冲出一人,满身血污,散发披头,却是朱子柳。他一双空手,左指右掌,狠狠向李莫愁扑去。李莫愁手中虽有兵刃,但见朱子柳发疯般势同拼命,竟是不敢接招,绕着厅角闪避。两人都是极高的轻功,顷刻间已在大厅上兜了六七个圈子。杨过大感惊疑:“李莫愁的武功未必不及朱伯伯,何以对他如此惧怕?那天竺僧呢?”

       两人武功各有所长,但轻功显是李莫愁强多了,几个圈子一奔,人人都是看出朱子柳决追她不上,而且他身上流上点点鲜血,溅成了一个圆圈,看来受伤竟自不轻。武三通父子三人,分从左右围上。朱子柳叫道:“师哥,这毒妇害死了师叔。咱们无论如何……”一口气喘不过来,站立不定,身子不住摇晃。

       一灯听到天竺僧的死讯,饶是他修为深湛,竟也沉不住气,立即站起。

       杨过头脑一阵晕眩,转头向小龙女望去,小龙女的眼光正也转过来望着他。两人四目交投,都是心中一冷,全身如堕冰窖。小龙女缓缓走过去靠在他身上。杨过一声长叹,携着她的手,往外便走。

       原来天竺僧平时多近毒药,体内抗毒之力甚么强,他以大量情花自刺,预计昏晕三日三夜方醒,但两日两夜过后不久,便即醒转。他沉思半晌,便道:“这情花之毒虽甚厉害,却比我所设想的为轻,该当有法可解。”朱子柳大喜,当即禀告一灯等已来到绝情谷中,而火浣室的石门也已为杨过破去。天竺僧道:“事不宜迟,咱们便去设法配药救人。”

       两人走出火浣室,天竺僧便到情花树之下低头寻觅药草。他知一物克治一物,毒蛇出没处必有化解蛇毒的草药,而配制情花解药所需的药草,主要的一味多半也会正生长在情花之下。岂知李莫愁正躲在花树旁山石之后,眼见天竺僧低头走近,不问情由便射出一枚冰魄银针。天竺僧不会武功,银针透胸而入,登时毙命。

       朱子柳听得嗤的一声响,师叔便即不动,知道山石后伏有敌人,但不知天竺僧已死,不顾自身安危,抢前救人。李莫愁知他心意,又是一针向天竺僧的尸体射去。朱子柳手中没有了兵刃,忙抢前劈出一掌将银针击落,肩背却就此卖给了敌人。李莫愁长剑乘势挥出,正中他右肩。朱子柳急忙沉肩卸劲,终究已深入寸许,当下退缩闪避,固然救不得天竺僧,而敌人连绵进招,实是后患无穷。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6-1 15:25:23

       两人剑来指去,拆了数招,朱子柳见天竺僧俯伏在地下,毫不动弹,叫道:“师叔,师叔!”天竺僧并无应声。李莫愁笑道:“你要他答应,倒也容易。只消你也吃我一枚毒针,到阴世去叫他便是。”朱子柳心中悲痛,更增敌忾之念,一招一式,丝毫不乱,出指时劲力反加。星月微光之下,李莫愁见他眼神如电,招招抢攻,竟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再拆数招,不禁害怕起来,长剑急攻两招,转身便走。朱子柳俯身一搭师叔的手腕,脉息全无,已然死去多时,一声悲啸,提气向李莫愁疾追。两人一前一后的奔进了大厅。

       公孙止见李莫愁赶到,又惊又喜,叫道:“李道友到这边来!”说着迎将上去。黄蓉一见公孙止的神气,已自猜到了几分,叫道:“过儿,隔开这两个魔头,别让他们凑近!”杨过听得天竺僧的死讯,已然万念俱灰,绝情丹是公孙止得去也好,不是他得去也好,全没放在心上,听到黄蓉呼喝,只微微苦笑,却不出手。

       耶律齐拾起半张斩裂的带刀渔网,叫道:“敦儒兄,拉住这边。”他和武敦儒、完颜萍、耶律燕四人各自抓住渔网一角,拦在公孙止和李莫愁之间。

       厅上这么一乱,众绿衣弟子错了步伐。裘千尺乘机喷吐枣核铁钉,众弟子忙乱中不及张网收钉,接连有五人中钉毙命,带刀渔网阵七零八落,登时溃散。

       公孙止大声叫道:“李道友,咱们分路出去,到适才见面之处相会。”两个齐声呼哨,分自左右掠过杨过和小龙女身畔,蹿出厅去。杨过视而不见,毫不理会。黄蓉叫道:“龙家妹子,截住在公孙止,绝情丹在他身上。”小龙女一惊,心想:“天竺僧既死,过儿身上的花毒全仗这半枚绝情丹化解。”当即挣脱杨过的手,飞步向公孙止追去。杨过叫道:“由得他去罢!”小龙女道:“怎能由得他去?”杨过只得在后跟随。

       公孙止和李莫愁一个奔向东北,一个向西北而行,众人也是分头追赶。小龙女、杨过、程英、陆无双四人追赶公孙止。武氏父子、朱子柳、完颜萍五人追赶李莫愁。耶律齐兄妹和郭芙留着陪伴一灯和黄蓉,监视裘千尺。

       武氏父子一行五人之中,朱子柳肩头受了剑伤,适才奋战,流血甚多,奔了一阵,渐感难支。众人停步为他裹伤,稍一耽搁,已失去了李莫愁的踪迹。

       朱子柳恨恨的道:“今日若教这魔头逃脱了,咱们怎对得起师叔?”五人在花丛树木间穿来插去,始终不见李莫愁的影踪。武三通怒火冲天,奋力拔起一根树干,将花木打得东倒西歪。朱子柳道:“那公孙止叫她到适才见面之处相会。咱们虽不知这二人在何处见过面,但只须盯住公孙止,那女魔头为求解药,迟早会去寻他。”武三通道:“师弟此言甚是,咱们这便去找公孙止。”于是五人向西北方寻去。

页: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查看完整版本: 神雕侠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