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0

       一个筋斗,台上又多了一碗清水,可以变到满台数十碗清水,每碗水中都有一尾金鱼游动,令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即是师法这门妙术。朱聪第二次摔落楼下,便是将一只木桶藏入了袍底,喝酒时胡言乱语,挥手扬扇,旨在引开丘处机的目光。魔术家变戏法时,在千百对眼睛的睽睽注视下,尚且不让人瞧出破绽,那时丘处机丝毫没防到他会使这般手法,竟未看出他使用妙计,将一大碗一大碗的酒都倒入了袍内的木桶之中。

       丘处机道:“哼,你这个怎么算是喝酒?”朱聪笑道:“你难道算是喝酒了?我的酒喝在桶里,你的酒喝在地下,那又有什么分别?”

       他一面说,一面踱来踱去,忽然一不小心踏在丘处机足旁的酒渍之中,一滑之下,向丘处机身上跌去,丘处机随手扶了他一把。朱聪向后一跃,踱了一个圈子,叫道:“好诗,好诗,自古中秋……月最明,凉风届候……夜弥清。一天气象……沉银汉,四海鱼龙……跃水精……”拖长了声音,郎声念诵起来。

       丘处机一怔:“这是我去年中秋写的一首未成律诗,放在身边,拟待续成下面四句,从未给别人看过,他怎知道?”伸手往怀里一摸,录着这半首诗的那张纸笺果真已不知去向。

       朱聪笑吟吟的摊开纸笺,放在桌上,笑道:“想不到道长武功盖世,文才也如此隽妙,佩服佩服。”原来他刚才故意一滑一跌,已施展妙手空空之技,把丘处机衣袋内的这张纸条偷了出来。

       丘处机寻思:“适才他伸手到我怀里,我竟是丝毫不觉,倘若他不是盗我诗笺,而是用匕首戳上一刀,此刻我那里还有命在?显然是他手下留情了。”言念及此,心意登平,说道:“朱二侠既陪贫道干光了这一缸酒,贫道自当言而有信,甘拜下风,今日醉仙楼之会,是丘处机栽在江南七侠手下了。”

       江南七怪齐声笑道:“不敢,不敢。这些玩意儿是当不得真的。”朱聪又道:“道长内功深湛,我们万万不及。”

       丘处机道:“贫道虽然认输,但两个朋友所遗下的寡妇却不能不救。”举手行礼,托起铜缸,说道:“贫道这就去法华寺要人。”柯镇恶怒道:“你既已认输,怎地又跟焦木大师纠缠不清?”丘处机道:“扶危解困,跟输赢可不相干。柯大侠,若是你朋友不幸遭难,遗孀受人欺辱,你救是不救?”说到这里,突然变色,叫道:“好家伙,还约了人啦,就是千军万马,你道爷便豁出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就此罢手。”

       张阿生道:“就是咱们七兄弟,还用得着约什么人?”柯镇恶却也早听到有数十人奔向酒楼而来,还听到他们兵刃弓箭互相碰撞之声,当即站起,喝道:“大家退开,抄家伙!”张阿生等抡起兵器,只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数十人抢上楼来。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1

       众人回头看时,见数十人都是穿着金兵装束的劲卒,丘处机本来敬重江南七怪的为人,只道他们被焦木和尚一时欺蒙,是以说话行事始终留了余地,这时忽见大批金兵上来,心头怒极,大叫:“焦木和尚,江南七怪,你们居然去搬金寇,还有什么脸面自居侠义道?”韩宝驹怒道:“谁搬金兵来着?”

       那些金兵正是完颜洪烈的侍从。他们见王爷出外良久不归,大家不放心,一路寻来,听说醉仙楼上有人凶杀恶斗,生怕王爷遇险,是以急急赶到。

       丘处机哼了一声,道:“好啊,好啊!贫道恕不奉陪了!这件事咱们没完没了。”手托铜缸,大踏步走向梯口。

       柯镇恶站起身来,叫道:“丘道长,您可别误会。”丘处机边走边道:“我误会?你们是英雄好汉,干吗要约金兵来助拳?”柯镇恶道:“我们可没有约。”丘处机道:“我又不是瞎子!”柯镇恶眼睛盲了,生平最忌别人讥讽他这缺陷,铁杖一摆,抢上前去,喝道:“瞎子便怎样?”丘处机更不答话,左手一抬,啪的一掌,打在一名金兵的顶门上。那金兵哼也没哼一声,登时脑浆迸裂而死。丘处机道:“这便是榜样!”袍袖一拂,径自下楼。

       众金兵见打死了同伴,一阵大乱,早有数人挺矛向丘处机后心掷下。他头也不回,就似背后生着眼睛,伸手一一拨落。群金兵正要冲下,完颜洪烈忙喝住,转身对柯镇恶道:“这恶道无法无天,各位请过来共饮一杯,商议对付这策如何?”柯镇恶听得他呼喝金兵之声,知他是金兵头脑,喝道:“他妈的,滚开!”完颜洪烈一愕,韩宝驹道:“咱大哥叫你滚开!”右肩一耸,正撞在他左胯之上,完颜洪烈一个踉跄,退开数步。江南七怪和焦木和尚一拥下楼。

       朱聪走在最后,经过完颜洪烈身旁时,伸扇又在他肩头一拍,笑道:“你拐带的女子卖掉了么?卖给我怎样?哈哈,哈哈!”说着急步下楼。朱聪先前虽不知完颜洪烈的来历,但在客店之中看到他对待包惜弱的模样,已知他二人不是夫妇,又听他自夸豪富,便盗了他金银,小作惩戒。此刻既知他是金兵头脑,不取他金银,那里还有天理?

       完颜洪烈伸手往怀里一摸,带出来的几锭金银果然又都不翼而飞。他想这些人个个武功惊人,请那矮胖子去做马术教头之事那也免开尊口了,若再给他们发现包氏娘子竟在自己这里,更是天大祸事,幸得此刻丘处机与七怪误会未释,再不快走,连命也得送在这里。当下赶回客店,带同包惜弱连夜向北,回金国的都城燕京而去。

       原来那日丘处机杀了汉奸王道乾,在牛家村结识郭啸天、杨铁心两人,又将前来追捕的金兵和衙役杀的一个不剩,心下畅快,到得杭州后,连日在湖上赏玩风景。西湖之北的葛岭,乃晋时葛洪炼丹之处,为道家胜地。丘处机上午四处漫游,下午便在葛岭道观中修炼内功,研读道藏。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2

       这日走过清河坊前,忽见数十名官兵在街上狼狈经过,甩盔曳甲,折弓断枪,显见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他心下奇怪,暗想:“此时并没有和金国开仗,又没听说左近有盗贼做乱,不知官兵是在哪里吃了这亏?”询问街上百姓,众人也都茫然不知。他好奇心起,远远跟随,见众官兵进了威果第六指挥所的营房。

       到了夜间,他悄悄摸进指挥所内,抓了一名官兵出来,拖到旁边小巷中喝问。那官兵正睡得胡里胡涂,突然利刃加颈,那敢有丝毫隐瞒,当即把牛家村捉拿郭、杨二人的事照实说了。丘处机不迭声的叫苦,只听那兵士说,郭啸天已当场格毙,杨铁心身受重伤,不知下落,多半也是不活了;又说郭杨二人的妻子倒是活捉了来,可是走到半路,不知如何,竟有一彪人马冲了出来,胡里胡涂的打了一场,官兵却吃了老大的亏。丘处机只听得悲愤不已,但想那小兵奉命差遣,实是身不由己,当下也不拿他出气,只问:“你们上官是谁?”那小兵道:“指挥大人他……他……姓段……官名……官名叫天德。”丘处机放了小兵,摸到指挥所去找那段天德,却是遍寻不获。

       次日一早,指挥所前的竿子上高高挂出一颗首级,号令示众。丘处机一看,赫然便是新交朋友郭啸天的头颅,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恼,心道:“丘处机啊丘处机,这两位朋友是忠义之后,好意请你饮酒,你却累得他们家破人亡。你若不替他们报仇雪恨,还称得上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到愤恨之处,反手一掌,只把指挥所前的旗杆打得石屑纷飞。

       好容易守到半夜,他爬上长竿,把郭啸天的首级取了下来,奔到西湖边上挖了一坑,把首级埋了,拜了几拜,不禁洒下泪来,默默祝祷:“贫道当日答允传授两位后裔的武艺,贫道生平言出必践,如不将你们的后人调教为英雄人物,他日黄泉之下,再无面目和两位相见。”心下盘算,首先要找到那段天德,杀了他为郭杨两人报仇,然后去救出两人的妻子,安顿于妥善之处,天可怜见生下两个遗腹子来,好给两位好汉留下后代。

       他接连两晚暗闯威果第六指所,却都未能找到指挥使段天德。想是此人贪图安逸、不守军纪,不宿在营房之中与士卒同甘共苦。第三是辰牌时分,他迳到指挥所辕门之外,大声喝道:“段天德在那里,快给我滚出来!”。

       段天德为了郭啸天的首级被窃,正在营房中审讯郭啸天的妻子李萍,要她招认有什么大胆不法的朋友,忽听的营外闹成一片,探头从窗口向外张望,只见一个长大道士威风凛凛的手提两名军士,横扫直劈,只打的众兵士叫苦连天。军佐一叠连声的喝叫:“放箭!”仓卒之际,众官兵有的找到了弓,寻不着箭,有的拿着箭,却有不知弓在何处。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3

       段天德大怒,提起腰刀,直抢出去,喝道:“造反了吗?”挥刀向丘处机腰里横扫过去。丘处机见是一名军官,将手中军士一抛,不闪不架,左手一探,已抢前抓住了他手腕,喝道:“段天德那狗贼在哪里?”

       段天德手上剧痛,全身酸麻,忙道:“道爷要找段大人么?他……他在西湖船里饮酒,也不知今天会不回来。”丘处机信以为真,松开了手。段天德向两名军士道:“你们快带领这位道爷,到湖边找段指挥去。”两名军士尚未领悟,段天德喝道:“快去,快去,莫惹道爷生气。”两名军士这才会意,转身走出。丘处机跟了出去。段天德那里还敢停留,忙带了几名军士,押了李萍,急奔雄节第八指挥所来,那指挥使和他是酒肉至交,一听之下,正要点兵去擒杀恶道,突然营外喧声大起,据称一个道士打了进来,想必带路的军士受逼不过,将段天德的常到之处说了出来。

       段天德是惊弓之鸟,也不多说,带了随从与李萍便走,这次是去投城外的全捷第二指挥所。那指挥所地处偏僻,丘处机一时找他不到。段天德惊魂稍定,想起那道人在千百军士中横冲直撞的威势,真是不寒而栗。这时手腕上又开始剧痛,越肿越高,找了个军营中的跌打大夫来一瞧,腕骨竟是给捏断了两根。上了甲板敷了药之后,当晚不敢回家,便住在全捷第

       二指挥所内。睡到半夜,营外喧扰起来,说是守岗的军士忽然不见了。

       段天德惊跳起床,心知那军士定是被道士掳了去逼问,自己不论躲在何处军营,他总能找上门来,打是打不过,躲又躲不开,那可如何是好?这道士已跟自己朝过了相,只冲着自己一人而来,军营中官兵虽多,却未必能保护周全。正自惶急,突然想起自己伯父在云栖寺出家,他武功了得,不如投奔他去,又想那道士找自己为难,定与郭啸天一案有关,如把李萍带在身边,危急时以她为要挟,那恶道便不敢贸然动手,当下逼迫李萍换上军士装束,拉着她从营房后门溜了出去,黑暗中七高八低的往云栖寺来。

       他伯父出家已久,法名枯木,是云栖寺的主持,以前本是个军官,武功出自浙闽交界处仙霞派的嫡传,属于少林派的旁支。他素来不齿段天德的为人,不与交往,这时见他夤夜狼狈逃来,自是十分诧异,当下冷冷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段天德知道伯父一向痛恨金兵,要是说了实情,自己如何会同金兵去捕杀郭杨二人,只怕伯父立时便杀了自己,因此在路上早已想妥了一套说辞,眼见伯父神色不善,忙跪下磕头,连称:“侄儿给人欺负了,求伯父作主。”

       枯木道:“你在营里当官,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已谢天谢地啦,又有谁敢欺负你啦?”段天德满脸惭容,说道:“侄儿不争气,给一个恶道赶得东奔西逃,无路可走。求伯父看在我过世的爹爹面上,救侄儿一命。”枯木听他说得可怜,问道:“那道人追你干什么?”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4

       段天德知道越是将自己说得不堪,越是易于取信,当下连称:“侄儿该死,该死。前日侄儿和几个朋友,到清冷桥西的瓦子去玩耍……”枯木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登时大为不愉。原来宋朝的妓院称为“瓦舍”,或称“瓦子”,取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意思是说易聚易散。

       段天德又道:“侄儿有个素日相好的粉头,这天正在唱歌陪侄儿饮酒,忽然有个道士进来,说听她曲子唱得好,定要叫她过去相陪……”枯木怫然不悦,道:“胡说!出家人又怎会到这种下流地方去?”段天德道:“是啊,侄儿当下就出言嘲讽,命她出去。那道人凶恶得紧,反骂侄儿指日就要身首异处,却在这儿胡闹。”枯木道:“什么身首异处?”段天德道:“他说金兵不日渡江南下,要将咱们大宋官兵杀得干干净净。”

       枯木勃然怒道:“他如此说来?”段天德道:“是。也是侄儿脾气不好,跟他争吵,说道金兵若是渡江,我们拚命死战,也未必便输了。”这句话好生迎合枯木的心意,只听得他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侄儿自出得娘胎,唯有这句话最象人话。段天德见他点头,心下暗喜,说道:“两人说到后来,便打将起来,侄儿却不是这恶道的对手。他一路追赶,侄儿无处逃避,只得来向伯父求救。”枯木道:“我是出家人,不来理会你们这般争风吃醋的丑事。”段天德哀求道:“只求伯父救我一命,以后决不敢了。”

       枯木想起兄弟昔日之情,又恼那道人出言无状,便道:“好,你就在寺里客舍住几日,避他一避。可不许胡闹。”段天德连连答应。枯木叹道:“一个做军官的,却如此无用。当真金兵渡江来攻,那如何得了?唉,相当年,我……”

       李萍受了段天德的挟制威吓,在一旁听得他肆意撒谎,却不敢出一句声。

       这天下午申牌时分,知客僧进来向枯木禀报:“外面有个道人,大叫大嚷得好不凶恶,口口声声得要段……段长官出去。”

       枯木把段天德叫来。段天德惊道:“是他,正是他。”枯木道:“这道人如此凶狠,他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段天德道:“不知是那里来的野道士,也不见武功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臂力大些,侄儿无用,因此抵敌不住。”枯木道:“好,我去会会。”当下来到大殿。丘处机正要闯进内殿,监寺拚命拦阻,却拦不住。枯木走上前去,在丘处机臂上轻轻一推,潜用内力,想把他推出殿去,那知这一推犹如碰在棉花堆里,心知不妙,正想收力,已经来不及了,身不由己的直跌出去,蓬的一声,背心撞在供桌之上,喀喇喇几声响,供桌被撞塌了半边,桌上香炉、烛台纷纷落地。

       枯木大惊,心想:“这道人武功高明之极,岂止臂力大些而已?”当下双手合十,打个问讯。道:“道长光临敝寺,有何见教?”丘处机道:“我是找一个姓段的恶贼。”枯木自知决不是他的敌手,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道长何必跟俗人一般见识?”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5

       丘处机不理,大踏步走向内殿。这时段天德早已押着李萍在密室里躲了起来。云栖寺香火极盛,其时正是春天进香的季节,四方来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丘处机不便强搜,冷笑数声,退了出去。

       段天德从隐藏之处出来。枯木怒道:“什么野道士了?如不是他手下容情,我一条老命早已不在了。”段天德道:“这恶道只怕是金人派来的细作,否则怎么定要跟咱们大宋军官为难?”知客僧回来禀报,说那道人已经走了。枯木道:“他说些什么?”知客僧道:“他说本寺若不交出那个……那个段长官,他决不罢休。”

       枯木向段天德怒视一眼,说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也难以深究。只是这道人武功实是太强,你若落入他手,性命终究难保。”沉吟半晌,道:“你在这里不能待了。我师弟焦木禅师功力远胜于我,只有他或能敌得住这道人,你到他那里去避一避吧。”段天德那里敢说半个不字,讨了书信,连夜雇船往嘉兴来,投奔法华寺住持焦木大师。

       焦木怎知他携带的随从竟是个女子,既有师兄书信,便收留了。岂知丘处机查知踪迹,跟着追来,在后园中竟见到了李萍,待得冲进后园查察时,段天德已将李萍拉入了地窖。丘处机还道包惜弱也给藏在寺内,定要焦木交出人来。他是亲眼所见,不管焦木如何解说,他总是不信。两人越说越僵,丘处机一显武功,焦木自知不是敌手,他与江南七怪素来交好,便约丘处机在醉仙楼上见面。丘处机那口大缸,便是从法华寺里拿来的。待得在醉仙楼头撞到金兵,丘处机误会更深。

       焦木于此中实情,所知自是十分有限,与江南七怪出得酒楼,同到法华寺后,说了师兄枯木禅师荐人前来之事,又道:“素闻全真七子武功了得,均已得了当年重阳真人的真传,其中长春子尤为杰出,果然名不虚传。这人鲁莽了些,但看来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与老衲无怨无仇,中间定有重大误会。”

       全金发道:“还是把令师兄荐来的那两人请来,仔细问问。”焦木道:“不错,我也没好好盘问过他们。”正要差人去请段天德,柯镇恶道:“那丘处机性子好不暴躁,一上来便声势汹汹,浑没把咱们江南武林人物瞧在眼里。他全真派在北方称雄,到南方来也想这般横行霸道,那可不成。这误会要是解说不了,不得不凭武功决胜,咱们一对一的跟他动手,谁也抵挡不住。他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朱聪道:“咱们跟他来个一拥齐上!”韩宝驹道:“八人打他一个?未免不是好汉。”全金发道:“咱们又不是要伤他性命,只不过叫他平心静气的听焦木大师说个清楚。”韩小莹道:“江湖上传言出去,说焦木大师和江南七怪以多欺少,岂不是坏了咱们名头?”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6

       八人议论未决,忽听得大殿是震天价一声巨响,还夹着金铁破碎这声,只见丘处机托着铜缸,正在敲撞大殿上悬着的那口铁钟,数击之下,铜缸已出现了裂口。那道人胡须戟张,圆睁双眼,怒不可遏。江南七怪不知丘处机本来也非如此一味蛮不讲理之人,只因他连日追寻段天德不得,怒火与日俱增,更将平素憎恨金兵之情,尽皆加在一起。七怪却道他恃艺欺人,决意跟他大拚一场。全真七子威名越盛,七怪越是不肯忍让,倘若丘处机只是个无名之辈,反而易于分说了。

       韩宝驹叫道:“七妹,咱兄妹先上。”他是韩小莹的堂兄,性子最急,唰的一声,腰间

       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风卷残云”,疾往丘处机托着铜缸的右手手腕上卷去。韩小莹也抽出长剑,迳往丘处机后心刺到。丘处机前后受敌,右手回转,镗的一声金龙鞭打在铜缸之上,同时身子略侧,已让过了后心来剑。

       古时吴越成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相图吴国。可是吴王手下有个大将伍子胥,秉承孙武遗教,训练的士卒精锐异常。勾践眼见兵卒武艺不及敌国,闷闷不乐。有一日越国忽然来了个美貌少女,剑术精妙无比。勾践大喜,请她教导越兵剑法,终于以此灭了吴国。嘉兴是当年吴越交界之处,两国用兵,向来以此为战场,这套越女剑法就在此处流传下来。只是越国处女当日教给兵卒的剑法旨在上阵决胜,是以斩将刺马颇为有用,但以之与江湖上武术名家相斗,就嫌不够轻灵翔动。到得唐朝末叶,嘉兴出了一位剑术名家,依据古剑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韩小莹从师父处学得了这路剑法,虽然造诣未精,但剑招却已颇为不凡,她的外号“越女剑”便由剑法之名而得。

       数招一过,丘处机看出她剑法奥妙,当下以快打快。她剑法快,丘处机出手更快,右手以铜缸挡住韩宝驹的金龙鞭,左掌招招抢快,硬打硬拿,要强行夺取韩小莹手中长剑。片刻之间,韩小莹倏遇险招,被逼得退到了佛像之旁。

       南山樵子南希仁和笑弥陀张阿生一个手持纯铜扁担,一个挺起屠牛尖刀,上前夹攻。南希仁一语不发,一根扁担使的虎虎生风。张阿生却是吼叫连连,满口江南的市井俚语,丘处机既不懂他说些什么,便跟他来个充耳不闻。

       酣战中丘处机突飞左掌,往张阿生面门劈到。张阿生后仰相避,那知他这一招乃是虚招,右足突然飞出,张阿生手腕一疼,尖刀脱手飞出,他拳术上造诣远胜兵刃,尖刀脱手,竟是毫不在意,左腿略挫,右掌虚幌,呼的一声,左拳猛击而出,劲雄势急。

       丘处机赞道:“好!”侧身避开,连叫:“可惜!可惜!”张阿生问道:“可惜什么?”丘处机道:“可惜你一身好功夫,却是自甘堕落,既与恶僧为伍,又去做金兵的走狗。”张阿生大怒,喝道:“蛮不讲理的贼道士,你在做金兵走狗!”呼呼呼连击三拳。丘处机身子一缩,铜缸斜转,镗镗两声,张阿生接连两拳竟都打在铜缸上。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7

       朱聪见己方四人联手,兀自处于下风,向全金发一招手,两人从两侧攻了上去。全金发用的是一杆大铁秤,秤杆使的是杆棒路子,秤钩飞出去可以钩人,犹如飞爪,秤锤则是一个链子锤,是以一件兵器却有三般用途。朱聪善于点穴之术,破油纸扇的扇骨乃是钢铸,将扇子当作了点穴撅,在各人兵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的穴道。

       丘处机的铜缸回旋转侧,宛如一个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各人的兵器那里攻得进去?他左手擒拿劈打,却又乘隙反击。那沉重的铜缸拿在手里,身法虽然再也无法灵动,但以寡敌众,由此而尽挡敌人来招,毕竟还是利胜于弊。

       焦木见众人越打越猛,心想时刻一久,双方必有损伤,急得大叫:“各位住手,请听我

       一言。”但众人斗发了性,却那里收得住手?

       丘处机喝道:“下流东西,谁来听你胡说?瞧我的!”突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无方,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一掌,猛向张阿生肩头劈去,这一掌“天外飞山”去势奇特,迅捷异常,眼见张阿生无法避开。焦木叫道:“道长休下杀手!”

       但丘处机与六人拚斗,对方个个都是能手,实已颇感吃力,斗得久了,只怕支持不住。而且对方尚有两人虎视在旁,随时都会杀入,那时自己只怕要葬身在这江南古刹之中了。这时好容易抓到敌方破绽,岂肯容情,这一掌竟是使上了十成力。

       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屠房里时常脱光了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全身又粗又硬,真如包了一层牛皮相似。他知对方这掌劈下来非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及,当下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了他这一掌,只听得喀喇一声,上臂竟被他蕴蓄全真派上乘内功的一掌生生击断。

       朱聪一见大惊,铁骨扇穿出,疾往丘处机“璇玑穴”点去,这招是寓防与攻,生怕五弟受伤以后,敌人继续追击。

       丘处机打伤一人,精神一振,在兵器丛中单掌犹如铁抓般连续进招。全金发“啊哟”一声,秤锤已被他抓住。丘处机回力急夺,全金发力气不及,被他拉近了两尺。丘处机侧过铜缸,挡在南希仁与朱聪面前,左掌呼的一声,往全金发天灵盖直击下去。

       韩宝驹与韩小莹大惊,双双跃起,两般兵刃疾向丘处机头顶击落。丘处机只得闪身避开。全金发乘机窜出,这一下死里逃生,只吓的全身冷汗,但腰眼里还是给踹中了一脚,剧痛彻骨,滚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焦木本来不想出手,只盼设法和丘处机说明误会,可是眼见邀来相助的朋友纷纷受伤,自己是正主儿,不能不上,当下袍袖一拂,举起一段乌焦的短木,往丘处机腋下点去。丘处机心想:“原来这和尚也是个点穴能手,出手不凡。”当下凝神对付。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8

       柯镇恶听得五弟六弟受伤不轻,挺起铁杖,便要上前助战。全金发叫道:“大哥,发铁菱吧!打‘晋’位,再打‘小过’!”叫声未歇,飕飕两声,两件暗器一前一后往丘处机眉心与右胯飞到。

       丘处机吃了一惊,心想目盲之人也会施发暗器,而且打的部位如此之准,真是罕见罕闻,虽有旁人以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指点,终究也是极难之事。当下铜缸斜转,当当两声,两只铁菱都落入了缸内。这铁菱是柯镇恶的独门暗器,四面有角,就如菱角一般,但尖角锋锐,可不似他故乡南湖中的没角菱了,这是他双眼未盲之时练成的绝技,暗器既沉,手法又准。丘处机接住两只铁菱,铜缸竟是一幌,心道:“这瞎子好大手劲!”

       这时韩氏兄妹、朱聪、南希仁等都已避在一旁。全金发不住叫唤:“打‘中孚’、打‘离’位!……好,现下道士踏到了‘明夷’……”他这般呼叫方位,和柯镇恶是十余年来练熟了的,便是以自己一对眼睛代作义兄的眼睛,六兄妹中也只有他一人有此能耐。

       柯镇恶闻声发菱,犹如亲见,瞬时间接连打出了十几枚铁菱,把丘处机逼得不住倒退招架,再无还手的余暇,可是也始终伤他不得。

       柯镇恶心念一动:“他听了六弟的叫喊,先有了防备,自然打他不中了。”这时全金发声音越来越轻,叫声中不住夹着哼吟,想是伤痛甚烈,而张啊生竟是一言不作,不知生死如何。只听全金发道:“打……打……他……‘同人’。”柯镇恶这次却是不依言,双手一扬,四枚铁菱一齐飞出,两枚分打‘同人’之右的‘节’位、‘损’位,另外两枚分打‘同人’之左的‘丰’位、‘离’位。

       丘处机向左跨一大步,避开了‘同人’的部位,没料到柯镇恶会突然用计,只听两个人同时惊呼。丘处机右肩中了一菱,另外对准‘损’位发出的一菱,却打在韩小莹背心。

       柯镇恶又惊又喜,喝道:“七妹,快来!”

       韩小莹知道大哥的暗器喂有剧毒,厉害无比,忙抢到他身边。柯镇从袋里摸出一颗黄色药丸,塞在她口里,道:“去睡在后园白泥地上,不可动弹,等我来给你治伤。”韩小莹拔脚就奔。柯镇恶叫道:“别跑,别跑!慢慢走去。”韩小莹登时领悟,暗骂自己愚蠢,中毒后发力奔跑,血行加快,把毒素带到心里立时无救,当下放慢脚步,踱到后园。

       丘处机中了一菱,并不如何疼痛,当下也不在意,又和朱聪、焦木等斗在一起,酣斗中忽听得柯镇恶连叫“别跑!”心念一动,只觉得伤口隐隐发麻,不觉大惊,知道暗器上有毒,心里一寒,不敢恋战,当即运劲出拳,往南希仁面门猛击过去。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2-5-30 21:28:29

       南希仁见来势猛恶,立定马步,横过纯钢扁担,一招“铁锁横江”,拦在面前。丘处机并不收拳,扬声吐气,嘿的一声,一拳打在扁担正中。南希仁全身大震,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当啷一响,扁担跌在地下。丘处机情急拚命,这一拳用上了全身之力。南希仁立受内伤,脚步虚浮,突然眼前金星乱冒,喉口发甜,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直喷。

       丘处机虽然又伤一人,但肩头越来越麻,托着铜缸甚感吃力,大喝一声,左腿横扫。韩宝驹跃起避开。丘处机叫道:“往那里逃?”右手推出,铜缸从半空中罩将下来。韩宝驹身在空中,无处用力,只翻了半个筋斗,铜缸已罩到顶门,他怕伤了身子,当即双手抱头缩成

       一团,砰的一声大响,铜缸已端端正正的把他罩住。丘处机抛出铜缸,当即抽剑在手,点足跃起,伸剑割断了巨钟顶上的粗索,左掌推处,那千余斤重的巨钟震天价一声,压在铜缸之上。韩宝驹再有神力,也爬不出来了。丘处机这两下使力大了,只感手足酸软,额头上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渗出来。

       柯镇恶叫道:“快抛剑投降,再挨的片刻,你性命不保。”

       丘处机心想那恶僧与金兵及官兵勾结,寺中窝藏妇女,行为奸恶之极,江南七怪既与他

       一伙,江湖上所传侠名也必不确,丘某宁教性命不在,岂能向奸人屈膝?当下长剑挥动,向外杀出。

       江南七怪中只剩下柯镇恶、朱聪两人不伤,余人存亡不知,这时怎能容他脱身出寺?柯镇恶一摆铁杖,拦在大门。

       丘处机夺路外闯,长剑势挟劲风,迳刺柯镇恶面门。飞天蝙蝠柯镇恶听声辨形,举杖挡格。当的一声,丘处机险些拿剑不住,不觉大惊,心道:“这瞎子内力如此深厚,难道功力在我之上?”接着一剑,又与对方铁杖相交,这才发觉右肩受伤减力,并非对方厉害,倒是自己功力不济,当即剑交左手,使开一套学成后未在临敌时用过的“同归剑法”来,剑光闪闪,招招指向柯镇恶、朱聪、焦木三人要害,竟自不加防守,一味凌厉进攻。

       这路“同归剑法”取的是“同归于尽”之意,要是敌人厉害,自己性命危殆,无可奈何之际,只得使这路剑法拚命,每一招都是猛攻敌人要害,招招狠,剑剑辣,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虽是上乘剑术,倒与流氓泼皮耍无赖的手段同出一理。原来全真派有个大对头,长住西域,为人狠毒,武功深不可测,远在全真七子之上。当年只有他们师父制他得住,现今师尊逝世,此人一旦重来中原,只怕全真派有覆灭之虞。全真派有一个“天罡北斗阵法”足可与之匹敌,但必须七人同使,若是仓卒与此人邂逅相逢,未必七人聚齐。这套“同归剑法”也是意在对付这大对头,然而可单独使用,只盼牺牲的一二人与之同归于尽,因而保全了一众同门。丘处机此刻身中剧毒,又被三个高手缠住,命在顷刻,只得使出这路不顾一切的武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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