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仁 发表于 2013-3-22 20:36:29

晴为黛影 袭为钗副(二)

我们先来说“袭为钗副”。小说中第一次写袭人是在第三回“托内兄如海酬训教,接外孙贾母惜孤女”,有三点值得注意的地方。首先,袭人本是贾母的大丫环,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这是通过贾母的眼光评价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然后,小说又写道:“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这里有句脂砚斋批语:“我读至此,不觉放声大哭。”为何要“放声大哭”?我觉得这是对袭人的一种肯定,还包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惋,或者也连带写了宝钗,因为宝钗和袭人在这方面是比较接近的。最后,在总体上交代了袭人的情性特点之后,小说紧接着又给出了一个细节,写袭人“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息”,进去问询,方知是黛玉是在因为宝玉摔玉的事情在抹眼泪,就安慰黛玉,让她放宽心。从这一件小事,我们可以看出袭人的另一个重要的特点是细心周密、温柔体贴。可以想象,像林黛玉这样一个刚经丧母之痛而又寄居他乡的多愁善感之人来说,独自伤心流泪,谁会来关心、安慰她呢?我想晴雯是不会去的。小说中,虽然晴雯晚出,但通过小说的正文和脂砚斋评语,我们可以知道作者把晴雯和袭人、黛玉和宝钗对比着来写的意图是非常明显的。晴雯和袭人同为宝玉的丫环,为何偏偏是袭人来安慰黛玉、而不是晴雯?因此可以说,这一笔正给袭人和晴雯做出了一个比较,也许这就是所谓“草灰蛇线,浮脉千里”笔法的一种表现。类似的笔法在后面的描写中随处可见。在这一点上,袭人和宝钗倒也是比较接近的。书中也多处写宝钗的细心体贴,如“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一回就写宝钗对黛玉的一番真心之论,并派人给黛玉送燕窝粥,确实给人以感动。通过对袭人的描写,我们对袭人的性格特征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心地纯良、克尽职任、细心体贴,还经常规谏宝玉。“规谏宝玉”也是小说中袭人形象的一个侧面,小说第二十一回回目上句“贤袭人娇嗔箴宝玉”正可见袭人规谏宝玉之“贤”。众所周知,宝玉不喜走仕途经济之路,偏爱在女儿世界中生活;宝钗和袭人都可以“贤”称之,都曾劝宝玉读书上进,但宝钗因劝他留心读书、走正路而遭致宝玉极大的反感,可是书中写袭人规谏宝玉,宝玉却并无那样激烈的反应。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袭人和宝钗的性格中都有追求实利的一面,所以宝钗扑蝶常被认为是做作,袭人贤语常被说成是虚伪。我想这是先有黛钗优劣之见横亘胸中而得出的不的之评。虽然可作为“袭为钗副”的证明,但未免有偏激之失。总之,《红楼梦》第三回是袭人的一个出场亮相,通过贾母的评价、作者的描写,我们对袭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后文对袭人的种种刻画也基本上不出这些特点范围,但这并不同于《三国志演义》的特征化性格描写。因为在小说情节展开的过程中,作者又通过一系列的行动、心理描写使我们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立足于现实生活的人物形象。如小说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中又写了袭人的温柔多情、息事宁人。之所以在袭人出场时就略微勾勒出她的性情特点,也许正如脂砚斋所说的那样,“袭人之情性,不得不点染明白者,为后日归案”。 读《红楼梦》,我们可以对袭人有许多不同的评价,曹雪芹在行文中也写出了袭人有城府、有心计的一面,尤其是在抄检大观园的事情中,袭人怕是不能脱掉干系的。作者以“惑奸谗抄检大观园”名目,其所指“奸谗”或许流露出作者对袭人的微词讽意。但是,《红楼梦》毕竟是写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袭人虽然可以肯定后来嫁给了蒋玉菡,还终究是免不了一个悲剧性的结局,高鹗续作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或许道出了袭人命运的症结所在。总之,还是第五回“灵石迷性难解仙机,警幻多情秘垂淫训”中有关袭人的判词说得好:“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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