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的天空》 阿Q的死亡穿越
城市里的人,今夜,你若闲着,你若已经厌烦了看程序式的爱情故事,那就请沏上一杯清茶,然后懒懒的靠在床边,伴着柔和的灯光,来听我为你叙上一段不为人知的绝世乡村故事。——题记
引子
残阳,欲暮。
未城,城外。
当囚车距离刑场越来越近时,阿Q终于明白他是要去被杀头了。他惘惘的左看右看,全跟着蚂蚁似的人。阿Q突然很羞愧自己没志气,竟没有唱几句戏。他的思想仿佛旋风似的在脑海里一阵回旋:《小孤孀上坟》欠堂皇,《龙虎斗》里的“悔不该……”也太乏,还是“手执钢鞭将你打”罢。他正欲扬手,却发现手早已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车终于停了下来。
“阿Q,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县长大人吸了一口雪茄后大声问道。
“七十年后又是一个……”百忙中,阿Q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好!!!”人群里发出豺狼般的嗥叫声。
这声音不禁让阿Q一阵心酸。顿时,一滴泪猛然从他眼眶滑出,坠入可爱的泥土之中。
此时,兵卒扣动扳机,一颗子弹正向着阿Q的眉间飞来……
一 魂归兮
暮色,四合。
未城,城头,高高挂在木杆上的阿Q的尸首在夜空里轻轻摇摆。
未城,城外,刑场寂静一片。
几只猫头鹰警戒的坐在老树上,不时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尖叫。
秋叶早已睡得迷糊,竟然丢掉了母体跟着凉风在空旷的刑场中肆意的旋舞。
阿Q行刑的地方,一群蚂蚁和两条灰蛇正在舔食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对于它们而言,一个生命的丢失却成了一个家族的盛宴。
子夜时分,月亮还没有出来,昏暗的星星在浩瀚的夜空里慵懒地眨巴着眼睛,仿佛也欲睡去。突然,在蛇蚁们啃食的地方,一颗珍珠般的东西慢慢地从泥土中缓缓渗出,发出耀眼的泪光。泪光似箭,只向那群嗜血者急速射去。蛇蚁们见了这番情景,顿时吓得纷纷逃去。
这时,才见那泪珍珠在地上一阵翻滚,吸干了地上所有的血迹,完全把自己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血色珍珠。
谁知这一切却偏偏被未城土地所见,他奉上界旨意护佑此地已逾万年,却从未见到如此稀罕之事,但是自己官位卑小,不敢私自处理此事,便把此事急速报告给了阎罗大王。没料阎罗一听便道:“此事缘由,我已早知,只是速速配黑白无常将其捉来,还了一段冤孽才好。”
土地不敢多问,匆匆拜别阎罗,就又随了黑白兄弟向未城老刑场飘去。
到得刑场,那血色珍珠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几片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树叶还和风儿纠缠在一起。
“小仙明明看到的,明明……”土地唯恐黑白无常兄弟怪罪,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黑白兄弟相视一笑,并不在意。
只见黑无常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什么。突然,一阵炫目的红色光芒拔地而出,冲苍茫的暗夜飞溅而去。
白无常猛然将长袖一扬,大喝一声:“归魂兮,归魂兮!”
那血色珍珠见是逃之不出,便黯然地滑落在黑白无常跟前,哀求道:“我本未庄阿Q,只因蒙冤而死,那也罢了,谁知死后不得安葬,肉身竟然被杆子挑了,任凭夜禽虫蛇啄食,我心不安呀。”
黑无常笑道:“都说你胡涂,果然如此,你那副臭皮囊这么多年来还害你少吗?你今日遭此劫难皆由它起,扔了倒好。”
白无常长吁一口气道:“是啊,你冤孽太重,况还有俗世未了,今日你且随我去了,再投人间一遭,等还清了那许多恩恩怨怨,了解了诸般是是非非之后,我自然找你归来,引你登澄净之地。”
血色珍珠道:“原来如此,今天我就随二位去了,只是……”
“也罢也罢,了却了这俗人的心愿了吧。”只见白无常弹指一挥,一道白光从他指尖径直向未城城头的阿Q飞去,顿时,昔日那个阿Q只化片片金光,瞬间就永远的消失在了给过他痛苦的大地之上。
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确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太多的压力已早早压垮了这个本来可以健康成长的年轻人。
再见,不,永别了,这位曾经和王胡、小D打架,甚至还想和吴妈困觉的阿Q,永别了!
黄泉路上,血色珍珠安然的躺在黑无常的怀里。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里虽然阴冷恐怖,但是远远不是外界传闻中的样子。因为,血珍珠分明感觉到了黑无常胸口淡淡的体温。“为什么会这样?”这珍珠正欲问时,却听黑无常喃喃道:“呆子,莫乱想,睡一觉就好。”多日来的许多变故加上这暖暖的体温,血珍珠顿感累意勃勃,所以竟在这返回阎罗殿的途中,沉沉睡去。
未庄杨柳轻拂,阿Q静静地站在村头那棵大柳树下。
不久,美丽的小尼姑向他走来。
于是,阿Q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阿Q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小尼姑羞怯地问。
阿Q心里大喜,正想回答,却见村头一群人向这里赶来。为首那人自然是赵老太爷,“我把你这个伤风败俗的癞皮虫,竟然在这里偷着和庵里的尼姑偷情,打死他,抓起来,打死他,打死……”见此情景,阿Q刚刚还与小尼姑谈情说爱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只吓得魂飞魄散。
慌乱中,他一把攥紧小尼姑的手向村外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渐渐地再也听不到赵老太爷的训斥和追赶他们的人声了。
阿Q定睛看时,却已然来到了一座翠绿掩映的深山之中。两人也不多想,就沿着一条飘满花瓣的小溪继续前行,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偌大的桃花林,落英缤纷,煞是美丽!
阿Q心下正奇,暗想这也就离未庄几里路啊,这样标致的地方自己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当他们行到桃林的尽头时,却见一道峭壁直立,上书三个朱红大字:别这世。壁下有小口,仿佛有光幽幽散出。于是阿Q拉住小尼姑的手向壁口走入,起初极狭,约莫几十步后,两人才可以直立行走,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此时,呈现在这对情侣面前的竟然是一片安然的村落,一个只有在画里才可看到的人间仙境。
整齐的房屋,碧绿的田野,葱茏的树木,潺潺的流水,肥沃的田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真人间仙境也!
更令他们羡慕的是这里的人们,都显得那么的悠闲。男人们舞动长鞭,与牛儿耕地;女人们映着美丽的桃花,花针轻扬;老人们悠然地聚在村口,任和煦的阳光播洒全身;孩童们口中的柳笛,不时在这迷人的村落里回旋……
阿Q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村人见有外人到来,便邀请这对恋人做客。当阿Q叙明早前身世及到此缘由之后,村人皆叹惋外世之险恶。
“留下来吧。”
“对,留下来。”
这正合阿Q心意,当下便欣然应允。
“好好干活,等盖了房子,就把小尼姑娶回家,然后让他给我生上一群孩子, 嘻嘻……”阿Q越想越美,不由得笑将起来。
“你这痴人,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想入非非。”黑无常猛然将胸口的血色珍珠用力一拍,大声说道。
血色珍珠正在惬意,猛地被这一惊,才知竟是前身梦中之事,又不由得伤心起来。就在他思索间,却感觉黑无常不再前行,难道阎罗殿到了,血珍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阎罗殿。
一座雄伟的宫殿。
阎罗殿中端坐着传说中的阎罗王。
阎王见黑白无常到来,连忙起身说道:“辛苦两位了,不知那冤孽可否带到?”
黑无常将血珍珠从怀中取出,交给阎罗。
“此中还有一番俗事需向这冤孽一一道来,你二位下去休息为是。”阎罗放下手中的公案,缓缓说道。
阴风习习,偌大的阎罗殿中只剩下凶神恶煞般的阎罗王和一颗不知所措的血色珍珠。
阎王爷手持珍珠,喃喃道:“是你了,就是你了。”
血珍珠不知缘由,低声说道:“求阎王爷爷诉明缘由,为何谴人将我带到此处?”
只听阎罗幽幽说道:“说与你也无妨,你可听仔细了。距今七十年后,有一盛世繁华之地,我欲遣你到那里再次投胎,完成一段未完之俗事。”
这血珍珠听得要去繁华之地,自然高兴地连连称诺。
阎罗叹道:“都言你痴,果真不错。那地虽说繁华,但其间荣辱辛酸,只有你自己真真地体味一番方才知晓。”
见血珍珠沉默不语,阎罗又道:“知你仍迷恋此世,故在你等待再回人间的这七十年间,我会将你全身浸在那绝世忘情之水中,好让你忘却今世种种苦痛,还一个崭新的魂灵给你。”
血珍珠正欲问,只听得阎罗提高了嗓门唱道:“世人都说金银好,谁能带到此间来;世人皆叹权位好,为何身首总异处;世人都愿比翼鸟,为何大难各飞去。”
曲风粗犷,响彻地府!
血珍珠还想再问,却见阎罗已经大步向着殿外走去。
阎罗殿里,阎罗日理万机,处理着阴曹的事务。
阎罗殿外的绝世忘情池中,一颗血色的珍珠开始慢慢忘却着过去。最初,赵老太爷开始淡出他的思想,接着是王胡、小D、假洋鬼子和吴妈,最后连那美丽的小尼姑也形体模糊,竟然也记不得了……
时光如梭,七十年匆匆一瞥间。
这年八月十五,阎罗率黑白无常拜完上界返回阎罗大殿,却见忘情池中雾气袅袅,血色珍珠在池里不停滚动。阎罗微微一笑,言道:“是时候了。黑白无常,你两人速速将其投还那繁华之所,勿要耽误天机为是。”
不久,阴森的阴间,一道可爱的红色光芒向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北中国飞射而去。
《阿Q的天空》 阿Q的今世缘
在卧龙川提起徐永福老汉,大家都羡慕不已。
一九七九年春节刚过,一场羊族的瘟疫就如鬼魅一般飘荡在整个定水县的上空。几乎一夜之间,整个县区的羊群成批的死去。处在定水中部的卧龙川自然也在劫难逃。
当时,卧龙川这个偏僻的北方村落也正在紧紧地追赶着包产到户的时代步伐,正准备重新分配集体财产。在村民眼里,除了那令人眼馋的粮食和耕地的牲口之外,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些可以生财的羊蛋蛋了。当时的人们甚至已经想到了分到羊之后的各种美妙景象:老人们想着用羊毛捻线,给心疼的孙子织一双暖暖的毛袜子;男人们想着用羊粪肥地,种出一秋的好收获;缺奶的女人们想着香甜的羊奶,甚至有了再生一个孩子的愿望,所以每晚总是主动地向男人身上靠去……
可是,谁知这场美丽的梦才刚刚开始,就又早早的破灭了。老天爷,为什么你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这群很少做梦的庄农人?
当梦破碎后,这群朴实的庄农人就很快的回到了现实之中,所以当分配财产时,那劫难之后仅存的几只母羊便成了社干部的一块心病,虽然做了半天的工作,村民们总是两个字:不要。是啊,瘟疫还远没有过去,谁愿意把几只生死未卜的病羊带回家哩。
鉴于此,队长田耀祖当即决定召开卧龙川集体大会,来让村民们集体解决这一重大问题。
“通知,通知,全体社员吃过午饭后到队部开会……”史大话接到队长的通知后,跑到离全村最近的山梁上没命地一遍接一遍喊着。这个文革时期的积极分子,闲了半年之后,突然再次接到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只激动的热泪盈眶。
二月的北方虽然已过了雨水节气,但仍然天寒地冻。午饭过后,一缕暖暖的阳光用力的挤出云层,向可爱的卧龙大地温柔地撒去。
徐永福老汉弯着腰走到队部时,会议还没有开始。
“永福哥,来了,到这里来。”梁下的宋德山叫道。他已早早的挑选了一处向阳的墙根,靠在那里晒着太阳。
“嗯。”永福老汉咳嗽两声,慢慢地向宋德山靠着的墙根走去。
宋德山没有起身,只是统着手半蹲着懒懒地向外挪了半步,永福老汉就在宋德山刚刚占据地方蹲了下去。
“永福哥,拿烟了没有?”宋德山讨好地问。
“嗯。”永福老汉从怀里掏出旱烟,两个人卷了起来。
“永福哥,这是你自己种的烟吧。哎,就是地道。”宋德山从口袋里拿出火柴,边给永福老汉点烟边尖声尖气地说。
“嗯。”永福老汉不说话,只是低头一个劲的吸着旱烟。
“永福哥,这场瘟疫可把我们害死了,听说咱们定水县的羊死的差不多了。照我说还不如趁这羊没死给杀了,要不明天死了,就只剩下一张羊皮了。不划算呀!就算万幸不死,方圆村子的羊都死绝了,谁给它配种啊?呵呵……”宋德山将刚刚卷好的旱烟点着后,不停地念叨起来。
“永福兄弟,你来的早啊?”一个声音低低地问道。
永福老汉听出是上庄的程元嘉,忙把头抬起来说道:“元嘉哥,你也来了,快到这里来,这里暖。”
于是元嘉老汉手持着水烟,也挤到了墙角下晒起了太阳。
不久,村子里的人都就像往常开会时一样,各自找了一处心仪的地方,蹲在那里等待田耀祖等队干部的到来。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史大话高瘦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队部破烂的主席台上。见没有人再说话,又清了清嗓子底气十足地说:“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定水地区定水县清泉公社卧龙大队第三生产队队长田耀祖给我们做重要讲话。”
“瞧把他狗日的二的。”伴着稀稀落落的掌声,人群里几个年轻后生悄悄地骂着。
“同志们,为了深入的贯彻党中央,陇原省委,定水县委,清泉公社关于羊瘟事件的紧急通知的通知和深入地、迅速地、有效地落实包产到户这项伟大政策,经村部研究,特在今天召集各位社员来参加这次会议……”田耀祖又开始和文革前一样,拿着文书程尚礼早已写好的厚厚一摞材料威风地念了起来。他喜欢站在台上被人关注的感觉,所以他把每一次讲话都当成一种享受。
美丽的阳光照着田耀祖用水抹得油光发亮的分头,分外刺眼。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田耀祖也渐渐的注意到这些村民开始打起了哈欠,才总结性地说道:“啊,同志们,这次会议很重要,希望大家下去以后好好地领会。下面请文书尚礼同志来说说羊的事情。”
这时,村民们这才从游弋的思想中回到了现实之中,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程尚礼是元嘉老汉的老三,自幼上过私塾,所以在文革期间被田耀祖“看重”,成了他的御用文人。幸得如此,程氏家族才在文革中少受了许多痛苦。要不,凭着程家大地主的成分,元嘉老汉不被批斗死才怪呢。 很多人
都是穿越回来的阿Q
阿门
一九六九年一月一日,毛泽东在《人民日报》社论中指出:清理阶级敌人要抓紧。之后,一场更加凶猛的批斗阶级狂潮在全国泛滥开来。当时,新上任的田耀祖自然把矛头指向了全清泉公社乃至全定水县最大的地主分子程元嘉。谁知在列举元嘉“罪状”的批斗大会中,尽管田耀祖做了最全面的最细致的动员,人们却总是想不起一点程老汉的劣迹来。相反,善良的村民却列举出来程家的这样一些善举:清同治十三年,程氏先人仲远公在村头重修庙堂,佑一方百姓平安;民国十二年,定水大饥,元嘉的父亲程炳德老太爷开仓放粮,救村民于水火之中;又六年,北方八省闹荒,刚刚掌管家族事物的程元嘉力排众议,再次舍粮……
眼看着一场批斗大会变成了颂德大会,田耀祖当即决定:“暂时忘掉忘掉那些小恩小惠,不要让险恶的阶级敌人蒙蔽了贫下中农的眼睛。”
这个决定传到徐永福耳朵后,他立即找到了田耀祖,说不能这样做。当永福老汉的再三劝阻都被田耀祖用阶级斗争为纲的官话有理有据的压了回来后,他做出了田耀祖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事:扇了田队长两个耳刮子。
永福老汉气得青筋暴露,赫然大骂:“整个卧龙川如果没有他们的照顾,能有今天的村子吗?程家当年若不两次放粮,你太爷你爷也早都饿死了,能有你先人和你吗?忘了小恩小惠,我忘了你的个王八蛋!”
田耀祖刚刚上任,正威风八面,哪想到倒给这个平日里连话都不多说半句的蔫老汉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气得咬牙呲嘴。想要找个事由报复他,却怎的这老汉辈辈贫农,成分极好,并且平时安分守己,除了拼命干活,再就没有半点不和常规的表现了。加上史大话说县上某个领导还和他沾亲带故等原因,这位田队长当时虽然被永福老汉在全队人面前骂了个一无是处,但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令永福老汉和全体社员比较满意的决议:斗是一定要斗的,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在斗的过程当中绝对不允许武力倾向。
当此事传到程元嘉耳朵时,他正坐在厅房里吸着水烟,老汉听罢只热泪长流,他走出屋门,仰天长叹:昔滴水之恩,怎敢叫乡邻涌泉为报!
田队长在“挨巴掌事件”之后的好长时间里,总是找不来半点自信,每次开会老是低着头,像一个犯了大错不敢见人的孩子。后来他采纳了史大话的建议,让程元嘉的三儿子来队里做文书。用史大话的话来说:“看着是当官了,其实把他要累死。”这时,田耀祖田队长才觉得面子一点一点的收了回来。
程尚礼沿袭了老程家善待相邻的优良传统,他在任期间,处处与人方便。由此也受到了社员们更大的赞誉。田耀祖讲完话后,尚礼缓缓起身,然后向村民长做一躬后谦和地说道:“瘟疫过后,全村的羊仅剩六只,我知道谁都不愿把这些病羊带到家去,可包产到户政策上面要求要在近日完成,所以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议议此事。”
“我说还是趁着没病,赶紧杀了,不要像前几天的光留下一张皮子。”宋德山往墙根里靠了靠,用他特有的尖细的声音说道。
“对,我大说的对,还是杀了。”宋德山的独子宋能能挤在几个老婆娘中间大声应和。
山梁上的苏玉林说:“不能啊不能,全村就这么几只羊了,杀了可就绝种了。”
“噷,你说的倒好,那就让田队长把羊分给你们家好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开这个会了,受这个冻了。你愿意吗?”他的邻居兼弟弟苏玉材没有好气地挖苦道。
“是啊,玉材说的对,你愿意就算分给你家的东西,我们还懒得开这个会哩。”宋能能左右瞄了瞄几个年轻的媳妇,逞能地说。
苏玉林见他们这么说,也就不再说话,一个人悻悻地低下了头。
“就是,我看还是照我大说的,赶紧杀了,那羊大腿吃起来美的很。何况,都是母羊,谁给他配种啊,总不能教我和它们配吧?”宋能能在几个老婆娘的鼓动下越说越二,越二越骚情。只引得人群中一阵欢乐的笑声。村里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听到这里,都羞涩的低下了头。
“谁叫你驴日的在这里胡说八道,把我们宋家的人都丢尽了。”宋德山气得大声的呵斥着儿子。
“大,我说的是实话嘛,你骂我做什么。”宋能能更加骚情地说。
“我把你这个驴日的。”宋德山猛地站起身来,脱下来自己的一只破鞋,生气地向儿子扔去。
霎时,村部里所有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身来。
“有家事到家里去处理,到这里乱吼个球。”田耀祖笑了一阵后,强作严肃地说。
“能能他大,你别生气,娃娃也说的也是实情嘛。”坐在一旁的元嘉老汉低低地劝道。
宋德山没有办法,正要蹲下去,却又发现少了一只鞋,刚要跳着去取时,宋能能将那只鞋又远远地向他扔了过来。
眼看着这会开的没个尽头,史大话在台上大声地说道:“好了好了,经田队长决定,都先回家,等吃完晚饭后再到村部来议议这件事。”
人群里宋能能低低道:“还议个球,杀了不就没事了吗?”他先人宋德山也这么嘟囔,村部里的大多数人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太阳已经向西山偏去,中午时分积累的一点点热气马上就要消散开来,再过不久,整个卧龙川都会被寒冷的黑夜冻住,冻到下一个晴天。队部的庄稼人很快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互相讨论着怎么去熬过今晚这个漫长的春之寒夜。
很快,偌大队部里面静悄悄一片。只有徐永福老汉一个人蹲在刚刚被泛起的西山云霞映得分外美丽的破墙跟前,久久地都不曾离去。
许久,天色欲暮,连队部大树上的喜鹊都彼此蜷伏在一起等待下一个天亮的时候,永福老汉站起身,挺直了弯了十几年的腰,向队部那刚刚点燃昏黄的煤油灯的破烂的房屋走去。
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会开完后,山梁上的苏玉林便加快脚步急匆匆地向家赶去——这几天他的婆娘病了,家里所有的活计都需要他来完成。
这位朴实的庄稼人今年才三十二岁,但是常年的劳作使他看上去已经像四十几岁的人了。这几年,他积极响应公社、大队的政策,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干活,但是让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么好的地却总是长不出让人吃饱的粮食。
一九六零年,年仅十三岁的他第一次体验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短短的一个月里,先是可敬的母亲饿死,接着是大哥玉杉和仅仅五岁的妹妹,再接着家里的顶梁柱——父亲苏权也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他永远也忘不了,平日坚强而极具尊严的父亲在临死的前一个晚上说过的话:“要是有个油饼吃就好了!!!”
他更忘不了那个黄昏,当他和十一岁的弟弟玉材跑了一天,揣着两口袋冰草根回到家门的情景:父亲像一张破烂的牛皮纸,挂在门口那棵卧龙川最老的榆树上飘来飘去……
兄弟俩慌张从树上将父亲放下时,他已经断气许久了。
暮色里,荒凉的山梁上,传出一阵令人不忍聆听的悲惨的哀哭。
一个完整的家庭,竟然在瞬间阴阳生死,这对于刚刚懂事的苏玉林来说,是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
从那天起,他真正的告别了自己的童年,为了生活,为了养活弟弟,他干起了和大人一样的劳作。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眼看着一起耍大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娶上了媳妇,他却只能和弟弟玉材相依为命。有时干完活,看着弟弟睡好之后,他也会想想这事,但是想又有什么用呢,那一家的女子会看上他们这样一个家庭呢?何况弟弟也快到娶媳妇的年龄了。
每当想到这里,他总会下定决心:哪怕自己打上一辈子的光棍,也要给玉材娶上一房媳妇,老苏家可不能毁在我们弟兄手里呀。但是,怎么样才能给玉材娶上个媳妇么?他想的炕檐下掉满了旱烟头,也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这一天,队长分配他和永福老汉、宋能能、上庄的杜三宝和元嘉的老四程尚智五个人到河沿边的地里去扬粪。由于地离队里较远,所以田耀祖在分完任务后告诉他们中午不要回来,叫临时食堂的王巧莲把饭给他们送到地里。
刚进五月,谷雨节气已经过去很久,再过三四天就要立夏了。
流淌千年的卧龙河真的像一条美丽的长龙,从南山深林中悠然飘向北山,润泽着这块美丽的黄土大地。河的两岸,聪慧的先人们经过辛勤的劳作,平整出了一片片肥沃的水田。即使在不好的年景里,这些地也从来没有亏欠过耕耘她的那些庄稼人。但是,这几年公社硬要在这些最适合小麦、大豆生长的水田里种洋芋,虽然平时和梁上旱地的那些洋芋相比,水田的个个长得枝繁叶茂,气势不凡,但是由于这些地湿气大,加之秋后雨水又多,所以每到挖它的时侯许多已经烂成个屎汤汤了。
五个人天蒙蒙亮就扛着铁锨向地里进发了。
当四个年轻人在永福老汉的带领将粪均匀地扬在七八亩水地里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半空。
见年轻人个个满头大汗,永福老汉大声地说:“干乏了,娃娃们,休息一会吧。”于是五个人就聚到一块儿,各自坐到各自的铁锨把上卷起永福老汉的旱烟来。
“徐家爸,你看这些地我们五个人要干几天啊?”年轻人里年龄最长的程尚智问。
“我看得半个来月吧。”
“嗨,用不了那么长,今天山上的洋芋种上后,队里的人明天都会来这里干活。快着哩。”杜三宝说。
“这就好,这就好,人少了干活能把人急死!”宋能能显然有些高兴。
“噷,能能,你是想在山上干活的那些媳妇们吧。”尚智望着能能笑道。
“你少胡说,能能这娃娃才十八岁么!”永福老汉咳嗽了两声,满脸严肃。
“徐家爸,尚智说的是实话,前几天我还听说他偷偷地看赵立成的媳妇在沟里尿尿哩。”杜三宝嬉皮笑脸地说。赵立成是田耀祖的红人,去年刚刚被任命为副大队长。
“哎。”永福老汉见这几个后生越说越没有边际,就站起身来,弯着腰到地边的田埂上休息去了。
永福老汉一走,几个年轻人就更加地肆无忌惮起来。
尚智说:“是吗?能能,三宝刚刚说的这是真的吗?”
能能红着脸:“那天,我给队里放牲口,碰巧撞到的嘛。”
杜三宝没有好气地说:“碰巧,我怎么一辈子就没有碰到过。”见大家都不再言语,就又说道:“能能,你到底看见了什么,给我们说说。”
宋能能低低地说:“我不小心走过去时,她急得把裤子提起来就跑,口里还骂着我的先人哩。我走近一看,啊呀呀,那女人的尿尿刚好尿在一窝蚂蚁洞上,淹死了好多的蚂蚁。我又趴在地上闻了闻,啊呀,啊呀,把人给骚死了,简直比队上羊圈里的味道还骚哩。”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扇着自己的鼻子,仿佛那女人的尿尿就在他的眼前。
其他三个人听他这么说,顿时都笑的前仰后合:“啊喓,你不要再说了,我的肚子都要笑破了,哈哈——哈哈……”
徐永福老汉听见他们的笑声时,烟瘾已经过足了。他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大声喊:“娃娃们,别耍笑了,趁天气还不热,我们再干一阵,晌午的时候再歇。”
于是四个年轻人又拿起铁锨扬起粪来。 怎们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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