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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九 孙处蒯恩刘钟虞丘进

  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也。籍注季高,故字行于世。少任气。高祖东征孙恩,季高义乐随。高祖平定京邑,以为振武将军,封新夷县五等侯。广固之役,先登有功。

  卢循之难,于石头捍栅,戍越城、查浦,破贼于新亭。高祖谓季高曰:「此贼行破,应先倾其巢窟,令奔走之日,无所归投,非卿莫能济事。」遣季高率众三千,泛海袭番禺。初,贼不以海道为防,季高至东冲,去城十余里,城内犹未知。循守战士犹有数千人,城池甚固。季高先焚舟舰,悉力登岸,会天大雾,四面陵城,即日克拔。循父嘏、长史孙建之、司马虞尪夫等,轻舟奔始兴。即分遣振武将军沈田子等讨平始兴、南康、临贺、始安岭表诸郡。循于左里奔走,而众力犹盛,自岭道还袭广州。季高距战二十余日,循乃破走,所杀万余人。追奔至郁林,会病,不得穷讨,循遂得走向交州。

  义熙七年四月,季高卒于晋康,时年五十三。追赠龙骧将军、南海太守,封侯官县侯,食邑千户。九年,高祖念季高之功,乃表曰:「孙季高岭南之勋,已蒙褒赠。臣更思惟卢循稔恶一纪,据有全域。若令根本未拔,投奔有所,招合余烬,犹能为虞;县师远讨,方勤庙算。而季高泛海万里,投命洪流,波激电迈,指日遄至,遂奄定南海,覆其巢窟,使循进退靡依,轻舟远迸。曾不旬月,妖凶歼殄。荡涤之功,实庸为大。往年所赠,犹为未优。愚谓宜更赠一州,即其本号,庶令忠勋不湮,劳臣增厉。」重赠交州刺史,将军如故。子宗世卒,子钦公嗣。钦公卒,子彦祖嗣。齐受禅,国除。

  蒯恩,字道恩,兰陵承人也。高祖征孙恩,县差为征民,充乙士,使伐马刍。恩常负大束,兼倍余人,每舍刍于地,叹曰:「大丈夫弯弓三石,柰何充马士!」高祖闻之,即给器仗,恩大喜。自征妖贼,常为先登,多斩首级。既习战阵,胆力过人,诚心忠谨,未尝有过失,甚见爱信。于娄县战,箭中左目。

  从平京城,进定京邑,以宁远将军领幢。随振武将军道规西讨,虏桓仙客,克偃月叠,遂平江陵。义熙二年,贼张坚据应城反,恩击破之,封都乡侯。从伐广固,又有战功。卢循逼京邑,恩战于查浦,贼退走。与王仲德等追破循别将范崇民于南陵。循既走还广州,恩又领千余人随刘籓追徐道覆于始兴,斩之。迁龙骧将军、兰陵太守。

  高祖西征刘毅,恩与王镇恶轻军袭江陵,事在《镇恶传》。以本官为太尉长兼行参军,领众二千,随益州刺史硃龄石伐蜀。至彭模,恩所领居前,大战,自朝至日昃,勇气益奋,贼破走。进平成都,擢为行参军,改封北至县五等男。高祖伐司马休之及鲁宗之,恩与建威将军徐逵之前进。逵之败没,恩陈于堤下。宗之子轨乘胜击恩,矢下如雨,呼声震地,恩整厉将士,置阵坚严。轨屡冲之不动,知不可攻,乃退。高祖善其能将军持重。江陵平定,复追鲁轨于石城。轨弃城走,恩追至襄阳,宗之奔羌,恩与诸将追讨至鲁阳关乃还。恩自从征讨,每有危急,辄率先诸将,常陷坚破阵,不避艰惸。凡百余战,身被重创。高祖录其前后功劳,封新宁县男,食邑五百户。高祖世子为征虏将军,恩以大府佐领中兵参军,随府转中兵参军。高祖北伐,留恩侍卫世子,命朝士与之交。恩益自谦损,与人语常呼官位,而自称为鄙人。抚待士卒,甚有纪纲,众咸亲附之。迁咨议参军,转辅国将军、淮陵太守。世子开府,又为从事中郎,转司马,将军、太守如故。

  入关迎桂阳公义真。义真还至青泥,为佛佛虏所追,恩断后,力战连日。义真前军奔散,恩军人亦尽,为虏所执,死于虏中。子国才嗣。国才卒,子慧度嗣。慧度卒,无子,国除。

  刘钟,字世之,彭城彭城人也。少孤,依乡人中山太守刘固共居。幼有志力,常慷慨于贫贱。隆安四年,高祖伐孙恩,钟愿从余姚、浃口攻句章、海盐、娄县,皆摧坚陷阵,每有战功。为刘牢之镇北参军督护。高祖每有戎事,钟不辞艰剧,专心尽力,甚见爱信。

  义旗将建,高祖版钟为郡主簿。明日,从入京城。将向京邑,高祖命曰:「预是彭沛乡人赴义者,并可依刘主簿。」于是立为义队,恆在左右,连战皆捷。明日,桓谦屯于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高祖疑贼有伏兵,顾视左右,正见钟,谓之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率部下稍往扑之。」钟应声驰进,果有伏兵数百,一时奔走。桓玄西奔,其夕,高祖止桓谦故营,遣钟宿据东府,转镇军参军督护。桓歆寇历阳,遣钟助豫州刺史魏咏之讨之,歆即奔迸。除南齐国内史,封安丘县五等侯。自陈情事,改葬父祖及亲属十丧,高祖厚加资给。转车骑长史,兼行参军。司马叔璠与彭城刘谥、刘怀玉等自蕃城攻邹山,鲁郡太守徐邕失守,钟率军讨平之。从征广固。孟龙符陷没,钟率左右直入,取其尸而反。除振武将军、中兵参军,代龙符领广川太守。

  卢循逼京邑,徐赤军违处分,败于南岸。钟率麾下距栅,身被重创,贼不得入。循南走,钟与辅国将军王仲德追之。循先留别帅范崇民以精兵高舰据南陵,夹屯两岸。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钟因率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距之,钟乃徐还。与仲德攻崇民,崇民败走。钟追讨百里,烧其船乘。又随刘籓追徐道覆于始兴,斩之。补太尉行参军、宁朔将军、下邳太守。代孟怀玉领石头戍事。

  高祖讨刘毅,钟率军继王镇恶。江陵平定,仍随硃龄石伐蜀,为前锋,由外水,至于彭城模,去成都二百里。伪冠军征讨督护谯亢等两岸连营,层楼重栅,众号三万。钟于时脚疾不能行,龄石乃诣钟谋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只增疲困。计其人情恇挠,必不久安,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隙而乘之,乃可捷事。然决机两陈,公本有所委,卿意谓何?」钟曰:「不然。前扬声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卒至,出其不意,蜀人已破胆矣。贼今阻兵守险,是其惧不敢战,非能持久坚守也。因其凶惧,尽锐攻之,其势必克。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今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涪军忽并来力距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当为蜀子虏耳。」龄石从之。明日进攻,陷其二城,斩其大将侯辉、谯诜,迳平成都。以广固功,封永新县男,食邑五百户。迁给事中、太尉参军事、龙骧将军、高阳内史,领石头戍事。

  高祖讨司马休之,前军将军道怜留镇东府,领屯兵。冶亭群盗数百,夜袭钟垒,距击破之。时大军外讨,京邑扰惧,钟以不能镇遏,降号建威将军。平蜀功,应封四百户男,以先有封爵,减户以赐次子敬顺高昌县男,食邑百户。寻复本号龙骧将军。十二年,高祖北伐,复留镇居守,增其兵力,又命府置佐史。荆州刺史道怜献名马三匹,并精丽乘具,高祖悉以赐钟三子。十四年,迁右卫将军,龙骧将军如故。元熙元年卒,时年四十三。

  子敬义嗣。敬义官至马头太守,卒。子国重嗣,齐受禅,国除。钟次子高昌男敬顺,卒,子国须嗣。须卒,无子,国除。

  虞丘进,字豫之,东海郯人也。少时随谢玄讨苻坚,有功,封关内侯。隆安中,从高祖征孙恩,戍句章城,被围数十日,无日不战,身被数创。至余姚呵浦,破贼张骠,追至海盐故治及娄县。于蒲涛口与孙恩水战,又被重创。追恩至郁州,又至石鹿头,还海盐大柱,频战有功。元兴元年,又从高祖东征临海,于石步固与卢循相守二十余日。二年,又从高祖至东阳,破徐道覆。其年,又至临松穴破贼,追至永嘉千江,又至安固,累战皆有功。三年,从平京城,定京邑,除燕国内史。

  义熙二年,除龙骧将军,封龙川县五等侯。从高祖伐广固,于临朐破贼。卢循逼京邑,孟昶、诸葛长民等建议奉天子过江,进廷议不可,面折昶等,高祖甚嘉之。献计伐树,树栅石头。除鄱阳太守,将军如故。统马步十八队,于东道出鄱阳,至五亩峤。循遣将英紏为上饶令。千余人守故城,进攻破之。循又遣童敏之为鄱阳太守,据郡,进从余干步道趣鄱阳,敏之退走,追破之,斩首数百。复随刘籓至始兴,讨斩徐道覆。

  八年,除宁蛮护军、寻阳太守,领文武二年从征刘毅。事平,补太尉行参军,寻加振威将军。九年,以前后功封望蔡县男,食邑五百户,加龙骧将军。讨司马休之,又有战功。军还,除辅国将军、山阳太守。宋台令书除秦郡太守,督陈留郡事,将军如故。元熙二年,宋王令书以为高祖第四子义康右将军司马。永初二年,迁太子右卫率。明年,卒官。时年六十。追论讨司马休之功,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

  子耕嗣。耕卒,子袭祖嗣。袭祖卒,世宝嗣。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此诸将并起自竖夫,出于皁隶刍牧之下,徒以心一乎主,故能奋其鳞翼。至于推锋转战,百死而不顾一生,盖由其心一也。遂飨封侯之报,诗人之言,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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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 胡籓刘康祖垣护之张兴世

  胡籓,字道序,豫章南昌人也。祖随,散骑常侍。父仲任,治书侍御史。籓少孤,居丧以毁称。太守韩伯见之,谓籓叔尚书少广曰:「卿此侄当以义烈成名。」州府辟召,不就。须二弟冠婚毕,乃参郗恢征虏军事。时殷仲堪为荆州刺史,籓外兄罗企生为仲堪参军,籓请假还,过江陵省企生。仲堪要籓相见,接待甚厚。籓因说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过,非将来之计也。」仲堪色不悦。籓退而谓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之祸。若不早规去就,后悔无及。」玄自夏口袭仲堪,籓参玄后军军事。仲堪败,企生果以附从及祸。籓转参太尉、大将军、相国军事。

  义旗起,玄战败将出奔,籓于南掖门捉玄马控,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故西人,一旦舍此,欲归可复得乎?」玄直以马鞭指天而已,于是奔散相失。追及玄于芜湖,玄见籓,喜谓张须无曰:「卿州故为多士,今乃复见王叔治。」桑落之战,籓舰被烧,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方得登岸。义军既迫,不复得西,乃还家。

  高祖素闻籓直言于殷氏,又为玄尽节,召为员外散骑侍郎,参军军事。从征鲜卑,贼屯聚临朐,籓言于高祖曰:「贼屯军城外,留守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斩其旗帜,此韩信所以克赵也。」高祖乃遣檀韶与籓等潜往,既至,即克其城。贼见城陷,一时奔走,还保广固累月。将拔之夜,佐史并集,忽有鸟大如鹅,苍黑色,飞入高祖帐里,众皆骇愕,以为不祥。籓起贺曰:「苍黑者,胡虏之色,胡虏归我,大吉之祥也。」明旦,攻城,陷之。从讨卢循于左里,频战有功,封吴平县五等子,除正员郎。寻转宁远将军、鄱阳太守。

  从伐刘毅。毅初当之荆州,表求东道还京辞墓,去都数十里,不过拜阙。高祖出倪塘会之。籓劝于坐杀毅,高祖不从。至是谓籓曰:「昔从卿倪塘之谋,无今举也。」又从征司马休之。复为参军,加建武将军,领游军于江津。徐逵之败没,高祖怒甚,即日于马头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数丈,休之临岸置阵,无由可登。高祖呼籓令上,籓有疑色,高祖奋怒,命左右录来,欲斩之。籓不受命,顾曰:「籓宁前死耳!」以刀头穿岸,少容脚指,于是径上,随之者稍多。既得登岸,殊死战,贼不能当,引退。因而乘之,一时奔散。

  高祖伐羌,假籓宁朔将军,参太尉军事,统别军。至河东,暴风漂籓重舰渡北岸,索虏牵得此舰,取其器物。籓气厉心愤,率左右十二人,乘小船径往河北。贼骑五六百见籓来,并笑之。籓素善射,登岸射,贼应弦而倒者十许人,贼皆奔退,悉收所失而反。又遣籓及硃超石等追索虏于半城,虏骑数重,籓及超石所领皆割配新军,不盈五千,率厉力战,大破之。又与超石等击姚业于蒲坂,超石失利退还,籓收超石成舍资实,徐行而反,业不敢追。高祖还彭城,参相国军事。时卢循余党与苏淫贼大相聚结,以为始兴相。论平司马休之及广固功,封阳山县男,食邑五百户。

  少帝景平元年,坐守东府,开掖门,免官,寻复其职。元嘉四年,迁建武将军、江夏内史。七年,征为游击将军。到彦之北伐,南兗州刺史长沙王义欣进据彭城,籓出戍广陵,行府州事。转太子左卫率。十年,卒,时年六十二,谥曰壮侯。

  子隆世嗣,官至西阳太守。隆世卒,子乾秀嗣。籓庶子六十人,多不遵法度。籓第十四子遵世,为臧质宁远参军,去职还家,与孔熙先同逆谋,高祖以籓功臣,不欲显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收杀之。二十四年,籓第十六子诞世、第十七子茂世率群从二百余人攻破郡县,杀太守桓隆之、令诸葛和之,欲奉庶人义康。值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讨平之。诞世兄车骑参军新兴太守景世、景世弟宝世,诣廷尉归罪,并徙远州。乾秀夺国。世祖初,徙者并得还。

  刘康祖,彭城吕人,世居京口。伯父简之,有志干,为高祖所知。高祖将谋兴复,收集才力之士,尝再造简之,值有宾客。简之悟其意,谓弟虔之曰:「刘下邳频再来,必当有意。既不得共语,汝可试往见之。」既至,高祖已克京城,虔之即便投义。简之闻之,杀耕牛,会聚徒众,率以赴高祖。简之历官至通直常侍,少府,太尉咨议参军。简之弟谦之,好学,撰《晋纪》二十卷;义熙末,为始兴相。东海人徐道期流寓广州,无士行,为侨旧所陵侮。因刺史谢欣死,合率群不逞之徒作乱,攻没州城,杀士庶素憾者百余,倾府军、招集亡命,出攻始兴。谦之破走之,进平广州,诛其党与,仍行州事。即以为振威将军、广州刺史。后为太中大夫。虔之诞节,不营产业,轻财好施。高祖西征司马休之、鲁宗之等,遣参军檀道济、硃超石步骑出襄阳,虔之时为江夏相,率府郡兵力出涢城,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为宗之子轨所袭,众寡不敌。参军孙长庸流涕劝还军,虔之厉色曰:「我仗顺伐罪,理无不克。如其不幸,命也。」战败见杀,追赠梁、秦二州刺史,封新康县男,食邑五百户。

  康祖,虔之子也,袭封,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参军,转员外散骑侍郎。便弓马,膂力绝人,在闾里不治士业,以浮荡扌莆酒为事。每犯法,为郡县所录,辄越屋逾墙,莫之能禽。夜入人家,为有司所围守,康祖突围而去,并莫敢追。因夜还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门诣府州要职。俄而建康移书录之,府州执事者并证康祖其夕在京口,遂见无恙。前后屡被纠劾,太祖以勋臣子,每原贷之。为员外郎十年,再坐摴扌莆戏免。

  转太子左积弩将军,随射声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与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顷之,世祖为豫州刺史,镇历阳,以康祖为征虏中兵参军,既被委任,折节自修。转太子翊军校尉。久之,迁南平王铄安蛮府司马。元嘉二十七年春,索虏托拔焘亲率大众攻围汝南,太祖遣诸军救援,康祖总统为前驱。军次新蔡,与虏战,俱前百余里,济融水。虏众大至,奋击破之,斩伪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去县瓠四十里,焘烧营退走。转左军将军。

  太祖欲大举北伐,康祖以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以河北义徒并起,若顿兵一周,沮向义之志,不许。其年秋,萧斌、王玄谟、沈庆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军出许、洛。玄谟等败归,虏引大众南度。南平王铄在寿阳,上虑为所围,召康祖速反。康祖回军,未至寿阳数十里,会虏永昌王库仁真以长安之众八万骑,与康祖相及于尉武。康祖凡有八千人,军副胡盛之欲附山依险,间行取至。康祖怒曰:「吾受命本朝,清荡河洛。寇今自送,不复远劳王师,犬羊虽多,实易摧灭。吾兵精器练,去寿阳裁数十里,援军寻至,亦何患乎!」乃结车营而进。虏四面来攻,大战一日一夜,杀虏填积。虏分众为三,且休且战,以骑负草烧车营。康祖率厉将士,无不一当百,虏死者太半。会矢中颈死,于是大败,举营沦覆,为虏所杀尽,自免者裁数十人。虏传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

  胡盛之为虏生禽,托跋焘宠之,常在左右。盛之有勇力,初为长沙王义欣镇军参军督护,讨劫谯郡,县西劫有马步七十,逃隐深榛,盛之挺身独进,手斩五十八级。

  二十八年,诏曰:「康祖班师尉武,戎律靡忒。对众以寡,歼殄太半。猛气云腾,志申力屈,没世徇节,良可嘉悼。宜加甄宠,以旌忠烈。可赠益州刺史,谥曰壮男。」传国至齐受禅,国除。

  垣护之,字彦宗,略阳桓道人也。祖敞,仕苻氏,为长乐国郎中令。慕容德入青州,以敞为车骑长史。德兄子超袭伪位,伯父遵、父苗复见委任。遵为尚书,苗京兆太守。高祖围广固,遵、苗逾城归降,并以为太尉行参军。太祖元嘉中,遵为员外散骑常侍,苗屯骑校尉。

  护之少倜傥,不拘小节,形状短陋,而气干强果。从高祖征司马休之,为世子中军府长史,兼行参军。永初中,补奉朝请。元嘉初,为殿中将军。随到彦之北伐,彦之将回师,护之为书谏曰:「外闻节下欲回师反旆,窃所不同。何者?残虏畏威,望风奔迸,八载侵地,不战克复。方当长驱朔漠,穷扫遗丑,况乃自送,无假远劳。宜使竺灵秀速进滑台助硃修之固守,节下大军进拟河北,则牢、洛游魂,自然奔退。且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者,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况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是朝廷受任之旨。」彦之不纳,散败而归。太祖闻而善之,以补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北高平太守。以载禁物系尚方,久之蒙宥。又补衡阳王义季征北长流参军,迁宣威将军、钟离太守。

  随王玄谟入河,玄谟攻滑台,护之百舸为前锋,进据石济;石济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及虏救至,又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亦众。况事殊曩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不从。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护之闻知,而虏悉已牵玄谟水军大艚,连以铁锁三重断河,欲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舸并全。留戍靡沟城。还为江夏王义恭骠骑户曹参军,戍淮阴。加建武将军,领济北太守。率二千人复随张永攻确磝,先据委栗津。虏杜道俊与伪尚书伏连来援确磝,护之拒之,贼因引军东去。萧思话遣护之迎军至梁山,伪尚书韩元兴率精骑卒至,护之依险拒战,斩其都军长史,甲首数十,贼乃退。思话将引还,诳护之云:「沈庆之救军垂至,可急于济口立桥。」护之揣知其意,即分遣白丁。思话复令度河戍乞活堡以防追军。

  三十年春,太祖崩,迁屯历下。闻世祖入讨,率所领驰赴,上嘉之,以为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宁远将军、冀州刺史。孝建元年,南郡王义宣反,兗州刺史徐遗宝,护之妻弟也。远相连结,与护之书,劝使同逆。护之驰使以闻。遗宝时戍湖陆,护之留子恭祖守历城,自率步骑袭遗宝。道经邹山,破其别戍。未至湖陆六十里,遗宝焚城西走。衮土既定,征为游击将军。

  随沈庆之等击鲁爽,加辅国将军。义宣率大众至梁山,与王玄谟相持。柳元景率护之及护之弟询之、柳叔仁、郑琨等诸军,出镇新亭。玄谟见贼强盛,遣司马管法济求救甚急。上遣元景等进据南州,护之水军先发。贼遣将庞法起率众袭姑孰,适值护之、郑琨等至,奋击,大破之,斩获及投水死略尽。玄谟驰信告元景曰:「西城不守,唯余东城,众寡相悬,请退还姑孰,更议进取。」元景不许,将悉众赴救,护之劝分军援之。元景然其计,乃以精兵配护之赴梁山。及战,护之见贼舟舰累沓,谓玄谟曰:「今当以火平之。」即使队主张谈等烧贼舰,风猛水急,贼军以此奔散。梁山平,护之率军追讨,会硃修之已平江陵,至寻阳而还。迁督徐衮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宁朔将军、徐州刺史,封益阳县侯。食邑千户。

  弟询之,骁敢有气力,元凶夙闻其名,以副辅国将军张柬。时张超首行大逆,亦领军隶柬。询之规杀之,虑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测询之同否,互相观察。会超来论事,柬色动,询之觉之,即共定谋,遣信召超。超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询之不知其移,径斫之,杀其仆于床,因与柬南奔。柬溺淮死,询之得至。时世祖已即位,以为积弩将军。梁山之役力战,为流矢所中。死,追赠冀州刺史。

  二年,护之坐论功挟私,免官。复为游击将军。俄迁大司马,辅国将军,领南东海太守。未拜,复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宁远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镇历城。明年,进号宁朔将军。进督徐州之东莞东安二郡军事。世祖以历下要害,欲移青州并镇历城。议者多异。护之曰:「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每来寇掠,必由历城,二州并镇,此经远之略也。北又近河,归顺者易,近息民患,远申王威,安边之上计也。」由是遂定。

  大明三年,征为右卫将军,还,于道闻司空竟陵王诞于广陵反叛,护之即率部曲受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节度。事平,转西阳王子尚抚军司马、临淮太守。明年,出为使持节、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豫州刺史、淮南太守。复隶沈庆之伐西阳蛮。护之所莅多聚敛,贿货充积。七年,坐下狱,免官。明年,复起为太中大夫。未拜,其年卒,时年七十,谥曰壮侯。前废帝永光元年,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

  子承祖嗣。承祖卒,子显宗嗣。齐受禅,国除。护之次子恭祖,勇果有父风。太宗泰始初,以军功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遵子阆,元嘉中,为员外散骑侍郎。母墓为东阿寺道人昙洛等所发,阆与弟殿中将军闳共杀昙洛等五人,诣官归罪,见原。阆,大明三年,自义兴太守为宁朔将军、兗州刺史,为竟陵王诞所杀。追赠征虏将军,刺史如故。闳,顺帝升明末,右卫将军。

  张兴世,字文德,竟陵竟陵人也。本单名世,太宗益为兴世。少时家贫,南郡宗珍之为竟陵郡,兴世依之为客。竟陵旧置军府,以补参军督护,不就。白衣随王玄谟伐蛮,每战,辄有禽获,玄谟旧部曲诸将不及也,甚奇之。兴世还都,白太祖,称其胆力。后随世祖镇寻阳,以补南中参军督护。入讨元凶,隶柳元景为前锋。事定,转员外将军,领从队。南郡王义宣反,又随玄谟出梁山,有战功。除建平王宏中军行参军,领长刀。又隶西平王子尚为直卫。坐从子尚入台,弃仗游走,下狱,免官。复以白衣充直卫。

  大明末,除员外散骑侍郎,仍除宣威将军、随郡太守。未行,太宗即位,四方反叛。进兴世号龙骧将军,领水军,距南贼于赭圻。筑二城于湖口,伪龙骧将军陈庆领舸于前为游军。兴世率龙骧将军佼长生、董凯之攻克二城,因击庆,庆战大败,投水死者数千人。时台军据赭圻,南贼屯鹊尾,相持久不决。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强地胜。我今虽相持有余,而制敌不足。今若以兵数千,潜出其上,因险自固,随宜断截,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沮,中流一梗,粮运自艰。制贼之奇,莫过于此。」沈攸之、吴喜并赞其计。时豫州刺史殷琰之据寿阳同逆,为刘勔所攻,南贼遣庞孟虬率军助琰,刘勔遣信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兴世救之,问沈攸之。攸之曰:「孟虬蚁寇,必无能为。遣别将马步数千,足以相制。若有意外,且以江西饵之。上流若捷,不忧不殄。兴世之行,是安危大机,必不可辍。」乃遣段佛荣等援勔。

  兴世欲率所领直取大雷,而军旅未集,不足分张。会薛索兒平定,太宗使张永以步骑五千留戍盱眙,余众二万人悉遣南讨。山阳又寻平。征阮佃夫所领诸军,悉还南伐,众军大集。乃分战士七千配兴世,兴世乃令轻舸溯流而上,旋复回还,一二日中,辄复如此,使贼不为之备。刘胡闻兴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物人,欲轻据我上!」兴世谓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钱溪可据,地既险要,江又甚狭,去大众不远,应赴无难。江有洄洑,船下必来泊,岸有横浦,可以藏船舸,二三为宜。」乃夜渡湖口,至鹊头,因复回下疑之。其夜四更,值风,仍举颿直前。贼亦遣胡灵秀诸军,于东岸相翼而上。兴世夕住景江浦宿,贼亦不进。夜潜遣黄道标领七十舸,径据钱溪,营立城柴。明旦,兴世与军齐集。停一宿,刘胡自领水步二十六军平旦来攻。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曰:「贼来尚远,而气盛矢骤,骤既力尽,盛亦易衰,此曹刿之所以破齐也。」令将士不得妄动,治城如故。俄而贼来转近,舫入洄洑,兴世乃命寿寂之、任农夫率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进,胡于是败走。斩级数百,投水者甚众,胡收军而下。

  时兴世城垒未固,司徒建安王休仁虑贼并力更攻钱溪,欲分其形势,命沈攸之、吴喜、佼长生、刘灵遗等以皮舰二十,攻贼浓湖,苦战连日,斩获千数。是日,刘胡果率众军,欲更攻兴世。未至钱溪数十里,袁顗以浓湖之急遽追之,钱溪城柴由此得立。贼连战转败,兴世又遏其粮道,寻阳遣运至南陵,不敢下,贼众渐饥。刘胡乃遣顗安北府司马、伪右军沈仲玉领千人步取南陵,迎接粮运。仲玉至南陵,领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竖榜为城,规欲突过。行至贵口,不敢进,遣间信报胡,令遣重军援接。兴世、寿寂之、任农夫、李安民等三千人至贵口击之,与仲玉相值。交战尽日,仲玉走还顗营,悉虏其资实;贼众大败,胡弃军遁走,顗仍亦奔散。兴世率军追讨,与吴喜共平江陵。迁左军将军,寻为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封作唐县侯,食邑千户。征为游击将军。

  海道北伐,假辅国将军,加节置佐,无功而还。四年,迁太子右卫率,又以本官领骁骑将军,与左卫将军沈攸之参员置。五年,转左卫将军。六年,中领军刘勔当镇广陵,兴世权兼领军。泰豫元年,为持节、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寻加宁蛮校尉。桂阳王休范反,兴世遣军赴朝廷,未发而事平。进号征虏将军。废帝元徽三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五年,以疾病,徙光禄大夫,常侍如故。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五十九。追赠本官。

  兴世居临沔水,沔水自襄阳以下,至于九江,二千里中,先无洲屿。兴世初生,当其门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渐大,及至兴世为方伯,而洲上遂十余顷。父仲子,由兴世致位给事中。兴世欲将往襄阳,爱恋乡里,不肯去。尝谓兴世:「我虽田舍老公,乐闻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时吹之。」兴世素恭谨畏法宪,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老公所吹。」兴世欲拜墓,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减撤而后行。

  兴世子欣业,当嗣封,会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兵固诡道,胜在用奇。当二帝争雄,天人之分未决,南北连兵,相厄而不得进者,半岁矣。盖乃赵壁拔帜之机,官渡熸师之日,至于鹊浦投戈,实兴世用奇之力也。建旆垂组,岂徒然哉!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10-21 23:15:06

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一 宗室

  长沙景王道怜临川烈武王道规

  营浦侯遵考

  长沙景王道怜,高祖中弟也。初为国子学生。谢琰为徐州,命为从事史。高祖克京城,进平京邑,道怜常留家侍慰太后。桓玄走,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除员外散骑侍郎。寻迁建威将军、南彭城内史。

  时北青州刺史刘该反,引索虏为援,清河、阳平二郡太守孙全聚众应之。义熙元年,索虏托跋开遣伪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军斛斯兰寇徐州,攻相县,执钜鹿太守贺申,进围宁朔将军羊穆之于彭城;穆之告急,道怜率众救之。军次陵栅,斩全。进至彭城,真、兰退走。道怜率宁远将军孟龙符、龙骧将军孔隆及穆之等追,真、兰走奔相城;又追蹑至光水沟,斩刘该,虏众见杀及赴水死略尽。

  高祖镇京口,进道怜号龙骧将军,又领堂邑太守,戍石头。明年,加使持节、监征蜀诸军事,率冠军将军刘敬宣等伐谯纵,而文处茂、温祚据险不得进,故不果行。以义勋封新兴县五等侯。四年,代诸葛长民为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将军、内史如故。犹戍石头。

  时鲜卑侵逼,自彭城以南,民皆保聚,山阳、淮阴诸戍,并不复立。道怜请据彭城,以渐修创,朝议以彭城县远,使镇山阳。进号征虏将军、督淮北军郡事、北东海太守,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如故。以破索度真功,封新渝县男,食邑五百户。从高祖征广固,常为军锋。及城陷,慕容超将亲兵突围走,道怜所部获之。加使持节,进号左将军。七年,解并州,加北徐州刺史,移镇彭城。八年,高祖伐刘毅,征为都督衮青二州晋陵京口淮南诸郡军事、兗青州刺史,持节、将军、太守如故,还镇京口。九年,甲仗五十人入殿。以广固功,改封竟陵县公,食邑千户。减先封户邑之半,以赐次子义宗。十年,进号中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明年,讨司马休之,道怜监留府事,甲仗百人入殿。江陵平,以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北府文武悉配之。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高祖虽遣将军佐辅之,而贪纵过甚,畜聚财货,常若不足,去镇之日,府库为之空虚。

  高祖平定三秦,方思外略,征道怜还为侍中、都督徐兗青三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守尚书令、徐衮二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元熙元年,解尚书令,进位司空,出镇京口。高祖受命,进位太尉,封长沙王,食邑五千户,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永初二年朝正,入住殿省。先是,卢陵王义真为扬州刺史,太后谓上曰:「道怜汝布衣兄弟,故宜为扬州。」上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后曰:「道怜年出五十,岂当不如汝十岁兒邪?」上曰:「车士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后乃无言。车士,义真小字也。

  三年春,高祖不豫,加班剑三十人。时道怜入朝,留司马陆仲元居守,刁逵子弥为亡命,率数十人入京城,仲元击斩之。先是,府中陈?告弥有异谋,至是赐钱二十万,除县令。五月,宫车晏驾,道怜疾患不堪临丧。六月,薨,年五十五。追赠太傅,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祭礼依晋太宰安平王故事,鸾辂九旒,黄屋左纛,辒辌挽歌二部,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

  太祖元嘉九年,诏曰:「古者明王经国,司勋有典,平章以驭德刑,班瑞以畴功烈,铭徽庸于鼎彝,配祫祀于清庙。是以从飨先王,义存商诰,祭于大蒸,礼著周典。自汉迄晋,世崇其文,王猷既昭,幽显咸秩。先皇经纬天地,拨乱受终,骏命爰集,光宅区宇。虽圣明渊运,三灵允协,抑亦股肱翼亮之勤,祈父宣力之效。故使持节、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京口诸军事、太傅、南徐兗二州刺史长沙景王,故侍中、大司马临川烈武王,故司徒南康文宣公穆之,侍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华容县开国公弘,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豫州西阳新蔡晋熙四郡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永修县开国公道济,故左将军、青州刺史龙阳县开国侯镇恶,或履道广流,秉德冲邈,或雅量高劭,风鉴明远,或识唯知正,才略开迈,咸文德以熙帝载,武功以隆景业,固以侔踪姬旦,方?丸伊、邵者矣。朕以寡德,纂戎鸿绪,每惟道勋,思遵令典,而大常未铭,从祀尚阙,鉴寐钦属,永言深怀。便宜敬是前式,宪兹嘉礼,勒功天府,配祭庙庭,俾示徽章,垂美长世,茂绩远猷,永传不朽。」

  道怜六子:义欣嗣、义庆、义融、义宗、义宾、义綦。

  义欣,为员外散骑侍郎,不拜。历中领军,征虏将军,青州刺史、魏郡太守,将军如故,戍石头。元嘉元年,进号后将军,加散骑常侍。三年,以本号为南兗州刺史。七年,到彦之率大众入河,义欣进彭城,为众军声援。彦之退败,青、齐搔扰,将佐虑寇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坚志不动。迁使持节、监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镇寿阳。

  于时土境荒毁,人民雕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义欣纲维补缉,随宜经理,劫盗所经,立讨诛之制。境内畏服,道不拾遗,城府库藏,并皆完实,遂为盛籓强镇。时淮西、江北长吏,悉叙劳人武夫,多无政术。义欣陈之曰:「江淮左右,土瘠民疏,顷年以来,荐饥相袭,百城雕弊,于今为甚。绥牧之宜,必俟良吏。劳人武夫,不经政术,统内官长,多非才授。东南殷实,犹或简能,况宾接荒垂,而可辑柔顿阙。愿敕选部,必使任得其人,庶得不劳而治。」芍陂良田万馀顷,堤堨久坏,秋夏常苦旱。义欣遣咨议参军殷肃循行修理。有旧沟引渒水入陂,不治积久,树木榛塞。肃伐木开榛,水得通注,旱患由是得除。十年,进号镇军将军,进监为都督。十一年夏,入朝,太祖厚加恩礼。十六年,薨,时年三十六。追赠散骑常侍、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刺史如故。谥曰成王。

  子悼王瑾,字彦瑜,官至太子屯骑校尉。三十年,为元凶所杀。世祖即位,追赠散骑常侍。子粲早夭,粲弟纂,字元绩嗣,官至步兵校尉。顺帝升明二年薨,会齐受禅,国除。

  瑾弟祗,字彦期,大明中为中书郎。太宰江夏王义恭领中书监,服亲不得相临,表求解职。世祖诏曰:「昔二王两谢,俱至崇礼,自今三台五省,悉同此例。」太宗初,为南兗州刺史、都官尚书,谋应晋安王子勋为逆,伏诛。

  祗弟楷,秘书郎,为元凶所杀,追赠通直郎。楷弟瞻,晋安太守,与子勋同逆,伏诛。瞻弟韫,字彦文,步兵校尉,宣城太守。子勋为乱,大众屯据鹊尾,攻逼宣城。于时四方牧守,莫不同逆,唯韫弃郡赴朝廷;太宗嘉其诚,以为黄门郎,太子中庶子,侍中,加荆、湘州,南兗州刺史,吴兴太守。侍中,领左军将军。又改领骁骑将军,抚军将军,雍州刺史。侍中,领右卫将军。改领左卫将军、散骑常侍、中领军。升明元年,谋反伏诛。韫人才凡鄙,以有宣城之勋,特为太宗所宠。在湘州及雍州,使善画者图其出行卤簿羽仪,常自披玩。尝以此图示征西将军蔡兴宗,兴宗戏之,阳若不解画者,指韫形像问曰:「此何人而在舆上?」韫曰:「此正是我。」其庸鄙如此。

  韫弟弼,武昌太守,亦与子勋同逆,伏诛。

  弟鉴,员外散骑侍郎,蚤卒。

  监弟勰,字彦和,侍中,吴兴太守,后废帝元徽元年卒。

  勰弟颢,字彦明,侍中、左卫将军,冠军将军、吴兴太守,未拜,元徽四年卒,追赠右将军。

  颢弟述,东阳太守,黄门郎,与从弟秉同逆,事败走白山,追禽伏诛。

  义欣弟义庆,出继临川烈武王道规。

  义庆弟义融,永初元年,封桂阳县侯,食邑千户。凡王子为侯者,食邑皆千户。义融历侍中,左卫将军,太子中庶子,五兵尚书,领军。有质干,善于用短楯。元嘉十八年,卒,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恭侯。

  子孝侯顗嗣,官至太子翊军校尉,为元凶所杀。世祖即位,追赠散骑常侍。无子,弟袭以子晃继封。升明二年,与员外散骑侍郎安成戢仁祖、荒人王武连、羽林副彭元俊等谋反,国除。

  袭字茂德,太子舍人,安成太守。晋安王子勋为逆,袭据郡距之,子勋遣军攻围不能下。太宗嘉之,以为郢州刺史,封建陵县侯,食邑五百户。建陵县属苍梧郡,以道远,改封临澧县侯。始六年,卒于中护军。追赠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谥曰忠侯。袭亦庸鄙,在郢州,暑月露?军上听事,纲纪正伏阁,怪之,访问,乃知是袭。子旻嗣,升明三年,改封东昌县侯,与兄晃俱伏诛。

  袭弟彪,秘书郎;弟寔,太子舍人,并蚤卒。寔弟爽,海陵太守。

  义融弟义宗,幼为高祖所爱,字曰伯奴,赐爵新渝县男。永初元年,进爵为侯,历黄门侍郎,太子左卫率。元嘉八年,坐门生杜德灵放横打人,还弟内藏,义宗隐蔽之,免官。德灵雅有姿色,为义宗所爱宠,本会稽郡吏。谢方明为郡,方明子惠连爱幸之,为之赋诗十余首,《乘流遵归渚》篇是也。又为侍中、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二十一年,卒,追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谥曰惠侯。爱士乐施,兼好文籍,世以此称之。

  子怀侯玠嗣,琅邪、秦郡太守。为元凶所杀,追赠散骑常侍。无子,弟秉以子承继封。

  秉字彦节,初为著作郎,历羽林监,越骑校尉,中书、黄门侍郎。太宗泰始初,为侍中,频徙左卫将军,丹阳尹,太子詹事,吏部尚书。时宗室虽多,材能甚寡。秉少自砥束,甚得朝野之誉,故为太宗所委。五年,出为前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不拜,还复本任。复为侍中,守秘书监,领太子詹事。未拜,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兗豫青冀六州诸军事、后将军、南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后废帝即位,改都督郢州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郢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未拜,留为尚书左仆射,参选。元徽元年,领吏部,加兵五百人。寻领卫尉,辞不拜。桂阳王休范为逆,中领军刘勔出守石头,秉权兼领军将军,所给加兵,自随入殿。二年,加散骑常侍、丹阳尹,解吏部。封当阳县侯,食邑千户。与齐王、袁粲、褚渊分日入直决机事。四年,迁中书令,加抚军将军,常侍、尹如故。顺帝即位,转尚书令、中领军,将军如故。

  时齐王辅政,四海属心,秉知鼎命有在,密怀异图。袁粲镇石头,不识天命,沈攸之举兵反,齐王入屯朝堂,粲潜与秉及诸大将黄回等谋欲作乱。本期夜会石头,旦乃举兵。秉素恇怯骚动,扰不自安,再饣甫后,便自丹阳郡车载妇女,尽室奔石头,部曲数百,赫奕满道。既至见粲,粲惊曰:「何遽便来,事今败矣!」秉曰:「今得见公,万死亦何恨。」从弟中领军韫,直在省内,与直阁将军卜伯兴谋,其夜共攻齐王。会秉去事觉,齐王夜使骁骑将军王敬则收韫。韫已戒严,敬则率壮士直前,韫左右皆披靡,因杀之,伯兴亦伏诛。粲败,秉逾城出走,于额檐湖见擒,与二子承、俣并死。秉时年四十五。秉妻萧氏,思话女也。元徽中,朝廷危殆,妻常惧祸败,每谓秉曰:「君富贵已足,故应为兒子作计。年垂五十,残生何足吝邪!」秉不能从。

  秉弟谟,奉朝请。谟弟遐,字彦道,亦奉朝请、员外散骑侍朗。与嫡母殷养女云敷私通,殷每禁之。殷暴病卒,未大殓,口鼻流血,疑遐潜加毒害,为有司所纠。世祖徙之始安郡,永光中,得还。太宗世,历黄门侍郎,都官尚书,吴郡太守。兄秉既死,齐王遣诛之。遐人才甚凡,自讳名,常对宾客曰:「孝武无道,枉我杀母。」其顽騃若此。秉当权,遐累求方伯,秉曰:「我在,用汝作州,于听望不足。」遐曰:「富贵时则云不可相关,从坐之日,为得免不?」至是果死焉。

  义宗弟义宾,元嘉二年,封新野县侯。六年,以新野荒敝,改封兴安县侯。黄门郎,秘书监,左卫将军,位至辅国将军、徐州刺史。二十五年,卒,追赠后将军,谥曰肃侯。子惠侯综嗣。卒。子宪嗣。升明二年,齐受禅,国除。综弟琨,晋平太守。

  义宾弟义綦,元嘉六年,封营道县侯。凡鄙无识知,每为始兴王浚兄弟所戏弄。浚尝谓义綦曰:「陆士衡诗云:'营道无烈心。'其何意苦阿父如此?」义綦曰:「下官初不识,何忽见苦。」其庸塞可笑类若此。历右卫将军,湘州刺史。孝建二年,卒,赠平南将军,谥曰僖侯。子长猷嗣,官至步兵校尉。升平三年,卒。齐受禅,国除。

  临川烈武王道规,字道则,高祖少弟也。少倜傥有大志,高祖奇之,与谋诛桓玄。时桓弘镇广陵,以为征虏中兵参军。高祖克京城,道规亦以其日与刘毅、孟昶共斩弘,收众济江。进平京邑,玄败走。晋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以道规为振武将军、义昌太守。

  与刘毅、何无忌追玄。玄西走江陵,留郭铨、何澹之等固守盆口,义军既至,贼列舰距之。澹之空设羽仪旗帜于一舫,而别在它船,无忌欲攻羽仪所在,众悉不同,曰:「澹之必不在此舫,虽得无益也。」无忌曰:「澹之不在此舫,固不须言也。既不在此,则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可禽也。禽之之日,彼必以为失其军主,我徒咸谓已得贼帅,我勇而彼惧,惧而薄之,破之必矣。」道规喜曰:「此名计也。」因往彼攻之,即禽此舫。因鼓噪倡曰:「已斩何澹之!」贼徒及义军并以为然。因纵兵,贼众奔败,即克盆口,进平寻阳。因复驰进,遇玄于峥嵘洲。道规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并惮之,欲退还寻阳。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已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昔光武昆阳之战,曹操官渡之师,皆以少制多,共所闻也。今虽才谢古人,岂可先为之弱!」因麾众而进,毅等从之,大破玄军。郭铨与玄单舸走,江陵不复能守,欲入蜀,为冯迁所斩。

  义军遇风不进,桓谦、桓振复据江陵,毅留巴陵,道规与无忌俱进攻桓谧于马头,桓蔚于宠洲,皆破之。无忌欲乘胜直造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诸桓世居西楚,群小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争胜。且可顿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也。」无忌不从,果为振所败。乃退还寻阳,缮治舟甲,复进军夏口。伪镇军将军冯该戍夏口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于是毅攻鲁城,道规、无忌攻偃月,并克之,生禽仙客、山图。其夕,该遁走,进平巴陵。谦、振遣使求割荆、江二州,奉归晋帝,不许。会南阳太守鲁宗之起义攻襄阳,伪雍州刺史桓蔚走江陵。宗之进至纪南,振自往距之,使桓谦留守。时毅、道规已次马头,驰往袭,谦奔走,即日克江陵城。振大破宗之而归,闻城已陷,亦走。无忌翼卫天子还京师,道规留夏口。江陵之平也,道规推毅为元功,无忌为次功,自居其末。进号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并州刺史,义昌太守如故。

  时荆州、湘、江、豫犹多桓氏余烬,往往屯结。复以本官进督江州之武昌、荆州之江夏随郡义阳绥安、豫州之西阳汝南颍川新蔡九郡诸军事,随宜剪扑,皆悉平之。以义勋封华容县公,食邑三千户。迁使持节、都督荆宁秦梁雍六州司州之河南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将军如故。辞南蛮以授殷叔文。叔文被诛,乃复还领。善于为治,刑政明理,士民莫不畏而爱之。刘敬宣征蜀不克,道规以督统降为建威将军。

  卢循寇逼京邑,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及扬武将军檀道济、广武将军到彦之等赴援朝廷,至寻阳,为贼党荀林所破。循即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扬声云徐道覆已克京邑。而桓谦自长安入蜀,谯纵以谦为荆州刺史,厚加资给,与其大将谯道福俱寇江陵,正与林会。林屯江津,谦军枝江,二寇交逼,分绝都邑之间。荆楚既桓氏义旧,并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畿,闻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雍州刺史鲁宗之率众数千自襄阳来赴。或谓宗之未可测,道规乃单马迎之,宗之感悦。众议欲使檀道济、到彦之与宗之共击,道规曰:「卢循拥隔中流,扇张同异,桓谦、荀林更相首尾。人怀危惧,莫有固心,成败之机,在此一举。非吾自行,其事不决。」乃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率诸军攻谦。诸将佐皆固谏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荀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脱有差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诸君不识兵机耳。荀林愚竖,无它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反。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解南蛮校尉印以授咨议参军刘遵。驰往攻谦,水陆齐进。谦大败,单舸走,欲下就林,追斩之。还至浦口,林又奔散。刘遵率军追林,至巴陵,斩之。

  初,谦至枝江,江陵士庶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咸欲谋为内应。至是参军曹仲宗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进号征西将军。先是,桓歆子道兒逃于江西,出击义阳郡,与卢循相连接,循使蔡猛助之。道规遣参军刘基破道兒于大薄,临陈斩猛。

  徐道覆率众三万,奄至破冢,鲁宗之已还襄阳,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平京师,遣道覆上为刺史,江汉士庶感焚书之恩,无复贰志。道规使刘遵为游军,自距道覆于豫章口。前驱失利,道规壮气愈厉,激扬三军;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赴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盆口。初使遵为游军,众咸云:「今强敌在前,唯患众少,不应割削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果得游军之力,众乃服焉。

  遵字慧明,临淮海西人,道规从母兄萧氏舅也。官至右将军、宣城内史、淮南太守。义熙十年,卒,追赠抚军将军。追封监利县侯,食邑七百户。

  道规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固辞。俄而寝疾,改授都督豫江二州扬州之宣城淮南卢江历阳安丰堂邑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以疾不拜。八年闰月,薨于京师,时年四十三。,追赠侍中、司徒,加班剑二十人。谥曰烈武公。平桓谦功,进封南郡公,邑五千户。高祖受命,赠大司马,追封临川王,食邑如先。

  道规无子,以长沙景王第二子义庆为嗣。初,太祖少为道规所养,高祖命绍焉,咸以礼无二继,太祖还本,而定义庆为后。义庆为荆州,庙主当随往江陵,太祖诏曰:「褒崇道勋,经国之盛典;尊亲追远,因心之所隆。故侍中、大司马临川烈武王,体道钦明,至德渊邈,睿哲自天,孝友光备。爰始协规,则翼赞景业;陵威致讨,则克剪枭鲸。逮妖逆交侵,方难孔棘,势逾累綦,人无固志。王神谟独运,灵武宏发,辑宁内外,诛覆群凶,固已化被江汉,勋高微管,远猷侔于二南,英雄迈于两献者矣。朕幼蒙殊爱,德廕特隆,丰恩慈训,义深情戚,永惟仁范,感慕缠怀。今当拥移寝祏,初祀西夏,思崇嘉礼,式备徽章,庶以昭宣风度,允副幽显。其追崇丞相,加殊礼,鸾辂九旒,黄屋左纛,给节钺、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侍中如故。」及长沙太妃檀氏、临川太妃曹氏后薨,祭皆给鸾辂九旒,黄屋左纛,纻辌车,挽歌一部,前后部羽葆、鼓吹,虎贲班剑百人。

  义庆幼为高祖所知,常曰:「此吾家丰城也。」年十三,袭封南郡公。除给事,不拜。义熙十二年,从伐长安,还拜辅国将军、北青州刺史,未之任,徙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复督淮北诸军事,豫州刺史、将军并如故。永初元年,袭封临川王。征为侍中。元嘉元年,转散骑常侍,秘书监,徙度支尚书,迁丹阳尹,加辅国将军、常侍并如故。

  时有民黄初妻赵杀子妇,遇赦应徙送避孙仇。义庆曰:「案《周礼》,父母之仇,避之海外,虽遇市朝,斗不反兵。盖以莫大之冤,理不可夺,含戚枕戈,义许必报。至于亲戚为戮,骨肉相残,故道乖常宪,记无定准,求之法外,裁以人情。且礼有过失之宥,律无仇祖之文。况赵之纵暴,本由于酒,论心即实,事尽荒耄。岂得以荒耄之王母,等行路之深仇。臣谓此孙忍愧衔悲,不违子义,共天同域,无亏孝道。」

  六年,加尚书左仆射。八年,太白星犯右执法,义庆惧有灾祸,乞求外镇。太祖诏譬之曰:「玄象茫昧,既难可了。且史家诸占,各有异同,兵星王时,有所干犯,乃主当诛。以此言之,益无惧也。郑仆射亡后,左执法尝有变,王光禄至今平安。日蚀三朝,天下之至忌,晋孝武初有此异,彼庸主耳,犹竟无他。天道辅仁福善,谓不足横生忧惧。兄与后军,各受内外之任,本以维城,表里经之,盛衰此怀,实有由来之事。设若天必降灾,宁可千里逃避邪?既非远者之事,又不知吉凶定所;若在都则有不测,去此必保利贞者,岂敢苟违天邪?」义庆固求解仆射,乃许之,加中书令,进号前将军,常侍、尹如故。在京尹九年,出为使持节、都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平西将军、荆州刺史。荆州居上流之重,地广兵强,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故高祖使诸子居之。义庆以宗室令美,故特有此授。性谦虚,始至及去镇,迎送物并不受。

  十二年,普使内外群官举士,义庆上表曰:「诏书畴咨群司,延及连牧,旌贤仄陋,拔善幽遐。伏惟陛下惠哲光宣,经纬明远,皇阶藻曜,风猷日升,而犹询衢室之令典,遵明台之睿训,降渊虑于管库,纡圣思乎版筑,故以道邈往载,德高前王。臣敢竭虚暗,祗承明旨。伏见前临沮令新野庾实,秉真履约,爱敬淳深。昔在母忧,毁瘠过礼;今罹父疚,泣血有闻。行成闺庭,孝著邻党,足以敦化率民,齐教轨俗。前征奉朝请武陵龚祈,恬和平简,贞洁纯素,潜居研志,耽情坟籍,亦足镇息颓竞,奖勖浮动。处士南郡师觉,才学明敏,操介清修,业均井渫,志固冰霜。臣往年辟为州祭酒,未污其虑。若朝命远暨,玉帛遐臻,异人间出,何远之有。」义庆留心抚物,州统内官长亲老,不随在官舍者,年听遣五吏饷家。先是,王弘为江州,亦有此制。在州八年,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贤传》十卷,奏上之。又拟班固《典引》为《典叙》,以述皇代之美。十六年,改授散骑常侍、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卫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如故。十七年,即本号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寻加开府仪同三司。

  为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文词虽不多,然足为宗室之表。受任历籓,无浮淫之过,唯晚节奉养沙门,颇致费损。少善骑乘,及长以世路艰难,不复跨马。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太尉袁淑,文冠当时;义庆在江州,请为卫军咨议参军。其余吴郡陆展、东海何长瑜、鲍照,等,并为辞章之美,引为佐史国臣。太祖与义庆书,常加意斟酌。

  鲍照,字明远,文辞赡逸,尝为古乐府,文甚遒丽。元嘉中,河、济俱清,当时以为美瑞,照为《河清颂》,其序甚工。其辞曰:

  臣闻善谈天者,必征象于人;工言古者,先考绩于今。鸿、牺以降,遐哉邈乎,镂山岳,雕篆素,昭德垂勋,可谓多矣。而史编唐尧之功,载「格于上下,」乐登文王之操,称「于昭于天」。素狐玄玉,聿彰符命,朴牛大螾,爰定祥历,鱼鸟动色,禾雉兴让,皆物不盈眦,而美溢金石。诗人于是不作,颂声为之而寝,庸非惑欤。

  自我皇宋之承天命也,仰符应龙之精,俯协河龟之灵,君图帝宝,粲烂瑰英,固业光曩代,事华前德矣。圣上天飞践极,迄兹二十四载。道化周流,玄泽汪氵岁。地平天成,上下含熙;文同轨通,表里禔福。耀德中区,黎庶知让;观英遐表,夷貉怀惠。恤勤秩礼,罢露台之金;纾国振民,倾钜桥之粟。约违迫胁,奢去泰甚。燕无留饮,畋不盘乐。物色异人,优游据正。显不失心,幽无怨气。精炤日月,事洞天情。故不劳杖斧之臣,号令不严而自肃;无辱凤举之使,灵怪不召而自彰。万里神行,飙尘不起。农商野庐,边城偃柝。冀马南金,填委内府;驯象西爵,充罗外囿。阿纨綦组之饶,衣覆宗国;渔盐杞梓之利,傍赡荒遐。士民殷富,五陵既有惭德;宫宇宏丽,三川莫之能比。闾闬有盈,歌吹无绝。硃轮叠辙,华冕重肩。岂徒世无穷人,民获休息,朝呼韩、罢酤铁而已哉!是以嘉祥累仍,福应尤盛:青丘之狐,丹穴之鸟,栖阿阁,游禁园。金芝九茎,木禾六刃,秀铜池,发膏亩。宜以协调律吕,谒荐郊庙,烟霏雾集,不可胜纪。然而圣上犹昧旦夙兴,若有望而未至,闳规远图,如有追而莫及,神明之贶,推而弗居也。是以琬碑镠检,盛典芜而不治;朝神省方,大化抑而未许。崇文协律之士,蕴儛颂于外;坐朝陪宴之臣,怀揄扬于内,三灵伫眷,九壤注心,既有日矣。

  岁宫乾维,月躔苍陆,长河巨济,异源同清,澄波万壑,洁澜千里。斯诚旷世伟观,昭启皇明者也。语曰:「影从表,瑞从德。」此其效焉。宣尼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传》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皆伤不可见也。然则古人所不见者,今殚见之矣。孟轲曰:「千载一圣,是旦暮也。」岂不大哉。夫四皇六帝,树声长世,大宝也。泽浸群生,国富刑清,鸿德也。制礼裁乐,惇风迁俗,文教也。诛华逋羯,束颡绛阙,武功也。鸣鸟跃鱼,涤秽河渠,至祥也。大宝鸿德,文教武功,其崇如此;幽明协赞,民祇与能,厥应如彼。唯天为大,尧实则之;皇哉唐哉,畴与为让。抑又闻之,势之所覃者浅,则美之所传者近;道之所感者深,则庆之所流者远。是以丰功韪命,润色縢策,盛德形容,藻被歌颂。察之上代,则奚斯、吉甫之徒,鸣玉銮于前;视之中古,则相如、王褒之属,施金羁于后。绝景扬光,清埃继路,班固称汉成之世,奏御者千有余篇,文章之盛,与三代同风。由是言之,斯乃臣子旧职,国家通义,不可辍也。臣虽不敏,宁不勉乎。

  世祖以照为中书舍人。上好为文章,自谓物莫能及,照悟其旨,为文多鄙言累句,当时咸谓照才尽,实不然也。临海王子顼为荆州,照为前军参军,掌书记之任。子顼败,为乱兵所杀。

  义庆在广陵,有疾,而白虹贯城,野麇入府,心甚恶之,固陈求还。太祖许解州,以本号还朝。二十一年,薨于京邑,时年四十二。追赠侍中、司空,谥曰康王。

  子哀王烨字景舒嗣,官至通直郎,为元凶所杀。追赠散骑常侍。子绰,字子流嗣,官至步兵校尉。升明三年反,伏诛,国除。绰弟绾,早卒。烨弟衍,太子舍人。衍弟镜,宣城太守。镜弟颖,前将军。颖弟倩,南新蔡太守。

  遵考,高祖族弟也。曾祖淳,皇曾祖武原令混之弟,官至正员郎。祖岩,海西令。父涓子,彭城内史。

  遵考始为将军振武参军,预讨卢循,封乡侯。自建威将军、彭城内史随高祖北伐。时高祖诸子并弱,宗室唯有遵考。长安平定,以督并州司州之北河东北平阳北雍州之新平安定五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坂。关中失守,南还,除游击将军,迁冠军将军。晋帝逊位居秣陵宫,遵考领兵防卫。

  高祖初即大位,下推恩之诏,曰:「遵考服属之亲,国戚未远,宗室无多,宜蒙宠爵。可封营浦县侯,食邑五百户。」以本号为彭城、沛二郡太守。景平元年,迁右卫将军。元嘉二年,出为征虏将军、淮南太守。明年,转使持节,领护军,入直殿省。出为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襄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新野二郡太守。遵考为政严暴,聚敛无节。五年,为有司所纠,上不问,赦还都。七年,除太子右卫率,加给事中。明年,督南徐兗州之江北淮南诸军事、征虏将军、南兗州刺史,领广陵太守。又征为侍中,领后军将军,徙太常。九年,迁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十二年,坐厉疾不待对,免常侍,以侯领右卫。明年,复本官。十五年,又领徐州大中正、太子中庶子,本官如故。其年,监徐兗二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前将军、徐兗二州刺史。未之镇,留为侍中,领左卫将军。明年,出为使持节、监豫司雍并四州南豫州之梁郡弋阳马头荆州之义阳四郡诸军事、前将军、豫州刺史,领南梁郡太守。二十一年,坐统内旱,百姓饥,诏加赈给,而遵考不奉符旨,免官。起为散骑常侍、五兵尚书,迁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二十五年,征为领军。二十七年,索虏南至瓜步,率军出江上,假节盖。三十年,复出为使持节,监豫州刺史。元凶弑立,进号安西将军,遣外监徐安期、仰捷祖防守之。遵考斩安期等,起义兵应南谯王义宣,义宣加遵考镇西将军。夏侯献率众至瓜步承候世祖,又坐免官。

  孝建元年,鲁爽、臧质反,起为征虏将军,率众屯临沂县,仍除吴兴太守。明年,征为湘州刺史,未行,迁尚书左仆射。三年,转丹阳尹,加散骑常侍。复为尚书右仆射,领太子右卫率。明年,又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五年,复迁尚书右仆射、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明年,转左仆射,常侍如故。又领徐州刺史、大中正、崇宪太仆。前废帝即位,迁特进、右光禄大夫,常侍、太仆如故。景和元年,出督南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南豫州刺史。太宗即位,以为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领崇宪太仆,给亲侍三十人。崇宪太后崩,太仆解,余如故。泰始五年,赐几杖,大官四时赐珍味,疾病太医给药,固辞几杖。后废帝即位,进左光禄大夫,余如故。元徽元年卒,时年八十二。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谥曰元公。遵考无才能,直以宗室不远,故历朝显遇。年老有疾失明。

  子澄之,顺帝升明末贵达。澄之弟琨之,为竟陵王诞司空主簿。诞作乱,以为中兵参军,不就,絷系数十日,终不受,乃杀之。追赠黄门郎。诏吏部尚书谢庄为之诔。

  遵考从弟思考,亦被遇。历朝官,极清显,为豫章、会稽太守,益、徐州刺史,凡经十郡三州。泰始元年,卒于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时年七十五。追赠特进,常侍,光禄如故。

  史臣曰:余妖内侮,偏众西临,荀、桓交逼,荆楚之势危矣。必使上略未尽,一算或遗,则城坏压境,上流之难方结。敌资三分有二之形,北向而争天下,则我全胜之道,或未可知。烈武王览群才,扬盛策,一举磔勍寇,非曰天时,抑亦人谋也。降年不永,遂不得与大业始终,惜矣哉!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10-21 23:15:07

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二 庾悦王诞谢景仁弟述袁湛弟豹褚叔度

  庾悦,字仲豫,颍川?焉陵人也。曾祖亮,晋太尉。祖羲,吴国内史。父准,西中郎将、豫州刺史。悦少为卫将军琅邪王行参军、司马,徙主簿,转右长史。桓玄辅政,领豫州,以悦为别驾从事史,迁骁骑将军。玄篡位,徙中书侍郎。高祖定京邑,武陵王遵承制,以悦为宁远将军、安远护军、武陵内史。以病去职。镇军府版咨议参军,转车骑从事中郎。刘毅请为抚军司马,不就。迁车骑中军司马。从征广固,竭其诚力。

  卢循逼京都,以为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汝南颍川司州之恆农扬州之松滋六郡诸军事、建威将军、江州刺史,从东道出鄱阳。循遣将英纠千余人断五亩峤,悦破之,进据豫章,绝循粮援。

  初,毅家在京口,贫约过常,尝与乡曲士大夫往东堂共射。时悦为司徒右长史,暂至京,要府州僚佐共出东堂。毅已先至,遣与悦相闻,曰:「身久踬顿,营一游集甚难。君如意人,无处不可为适,岂能以此堂见让。」悦素豪,径前,不答毅语。众人并避之,唯毅留射如故。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悦甚不欢,俄顷亦退。毅又相闻曰:「身今年未得子鹅,岂能以残炙见惠。」悦又不答。

  卢循平后,毅求都督江州,以江州内地,治民为职,不宜置军府,上表陈之曰:「臣闻天以盈虚为道,治以损益为义。时否而政不革,民凋而事不损,则无以救急病于已危,拯涂炭于将绝。自顷戎车屡驾,干戈溢境,江州以一隅之地,当逆顺之冲,力弱民慢,而器运所继。自桓玄以来,驱蹙残毁,至乃男不被养,女无对匹,逃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财单力竭,无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改移,则靡遗之叹,奄焉必及。臣谬荷增统,伤慨兼怀。夫设官分职,军国殊用,牧民以息务为大,武略以济事为先。今兼而领之,盖出于权事,因藉既久,遂为常则。江州在腹心之中,凭接扬、豫籓屏所倚,实为重复。昔胡寇纵逸,朔马临江,抗御之宜,盖出权计。以温峤明达,事由一己,犹觉其弊,论之备悉。今江右区区,户不盈数十万,地不逾数千里,而统司鳞次,未获减息,大而言之,足为国耻。况乃地在无军,而军府犹置,文武将佐,资费非一,岂所谓经国大情,扬汤去火者哉。其州郡边江,民户辽落,加以邮亭嶮阔,畏阻风波,转输往还,常有淹废;又非所谓因其所利,以济其弊者也。愚谓宜解军府,移治豫章,处十郡之中,厉简惠之政,比及数年,可有生气。且属县凋散,亦有所存,而役调送迎,不得休止,亦谓应随宜并减,以简众费。刺史庾悦,自临州部,甚有恤民之诚,但纲维不革,自非纲目所理。寻阳接蛮,宜有防遏,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于是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移镇豫章。毅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建威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摄严峻,数相挫辱。悦不得志,疽发背,到豫章少日卒,进年三十八。追赠征虏将军。以广固之功,追封新阳县五等男。

  王诞,字茂世,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兄也。祖恬,中军将军。父混,太常。诞少有才藻,晋孝武帝崩,从叔尚书令珣为哀策文,久而未就,谓诞曰:「犹少序节物一句。」因出本示诞。诞揽笔便益之,接其秋冬代变后云:「霜繁广除,风回高殿。」珣嗟叹清拔,因而用之。袭爵雉乡侯,拜秘书郎,琅邪王文学,中军功曹。

  隆安四年,会稽王世子元显开后军府,又以诞补功曹。寻除尚书吏部郎,仍为后军长史,领庐江太守,加镇蛮护军。转龙骧将军、琅邪内史,长史如故。诞结事元显嬖人张法顺,故为元显所宠。元显纳妾,诞为之亲迎。随府转骠骑长史,将军、内史如故。元显讨桓玄,欲悉诛桓氏,诞固陈修等与玄志趣不同,由此得免。修,诞甥也。及玄得志,诞将见诛,修为之陈请;又言修等得免之由,乃徙诞广州。

  卢循据广州。以诞为其平南府长史,甚宾礼之。诞久客思归,乃说循曰:「下官流远在此,被蒙殊眷,士感知己,实思报答。本非戎旅,在此无用。素为刘镇军所识,情味不浅,若得北归,必蒙任寄,公私际会,思报厚恩,愈于停此,空移岁月。」循甚然之。时广州刺史吴隐之亦为循所拘留,诞又曰:「将军今留吴公,公私非计。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于是诞及隐之并得还。

  除员外散骑常侍,未拜,高祖请为太尉咨议参军,转长史。尽心归奉,日夜不懈,高祖甚委仗之。北伐广固,领齐郡太守。卢循自蔡洲南走,刘毅固求追讨,高祖持疑未决,诞密白曰:「公既平广固,复灭卢循,则功盖终古,勋无与二,如此大威,岂可余人分之。毅与公同起布衣,一时相推耳。今既已丧败,不宜复使立功。」高祖从其说。七年,以诞为吴国内史。母忧去职。高祖征刘毅,起为辅国将军,诞固辞军号,墨绖从行。时诸葛长民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高祖甚虑之。毅既平,诞求先下,高祖曰:「长民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以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于是先还。九年,卒,时年三十九。以南北从征,追封作唐县五等侯。子诩,宋世子舍人,早卒。

  谢景仁,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从叔父也。名与高祖同讳,故称字。祖据,太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内史。景仁幼时与安相及,为安所知。始为前军行参军、辅国参军事。会稽王世子元显嬖人张法顺,权倾一时,内外无不造门者,唯景仁不至。年三十,方为著作佐郎。桓玄诛元显,见景仁,甚知之,谓四坐曰:「司马庶人父子云何不败,遂令谢景仁三十方作著作佐郎。」玄为太尉,以补行参军,府转大将军,仍参军事。玄建楚台,以补黄门侍郎。及篡位,领骁骑将军。景仁博闻强识,善叙前言往行,玄每与之言,不倦也。玄出行,殷仲文、卞范之之徒,皆骑马散从,而使景仁陪辇。

  高祖为桓修抚军中兵参军,尝诣景仁咨事,景仁与语悦之,因留高祖共食。食未办,而景仁为玄所召。玄性促急,俄顷之间,骑诏续至。高祖屡求去,景仁不许,曰:「主上见待,要应有方。我欲与客共食,岂当不得待。」竟安坐饱食,然后应召。高祖甚感之,常谓景仁是太傅安孙。及平京邑,入镇石头,景仁与百僚同见高祖,高祖目之曰:「此名公孙也。」谓景仁曰:「承制府须记室参军,今当相屈。」以为大将军武陵王遵记室参军,仍为从事中郎,迁司徒左长史。出为高祖镇军司马,领晋陵太守,复为车骑司马。

  义熙五年,高祖以内难既宁,思弘外略,将伐鲜卑;朝议皆谓不可。刘毅时镇姑孰,固止高祖,以为:「苻坚侵境,谢太傅犹不自行。宰相远出,倾动根本。」景仁独曰:「公建桓、文之烈,应天人之心,匡复皇祚,芟夷奸逆,虽业高振古,而德刑未孚,宜推亡固存,广树威略。鲜卑密迩疆甸,屡犯边垂,伐罪吊民,于是乎在。平定之后,养锐息徒,然后观兵洛汭,修复园寝,岂有坐长寇虏,纵敌贻患者哉!」高祖纳之。及北伐,大司马琅邪王,天子母弟,属当储副,高祖深以根本为忧,转景仁为大司马左司马,专总府任,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又迁吏部尚书。时从兄混为左仆射,依制不得相临,高祖启依仆射王彪之、尚书王劭前例,不解职。坐选吏部令史邢安泰为都令史、平原太守,二官共除,安泰以令史职拜谒陵庙,为御史中丞郑鲜之所纠,白衣领职。八年,迁领军将军。十一年,转右仆射,仍转左仆射。

  景仁性矜严整洁,居宇静丽,每唾,转唾左右人衣;事毕,即听一日浣濯。每欲唾,左右争来受。高祖雅相重,申以婚姻,庐陵王义真妃,景仁女也。十二年,卒,时年四十七。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葬日,高祖亲临,哭之甚恸。与骠骑将军道怜书曰:「谢景仁殒逝,悲痛摧割,不能自胜。汝闻问惋愕,亦不可堪。其器体淹中,情寄实重,方欲与之共康时务,一旦至此,痛惜兼深。往矣柰何!当复柰何!」

  子恂,鄱阳太守。恂子稚,善吹笙。官至西阳太守。

  景仁弟纯,字景懋,初为刘毅豫州别驾。毅镇江陵,以为卫军长史、南平相。王镇恶率军袭毅,已至城下,时毅疾病,佐吏皆入参承。纯参承毕,已出,闻兵至,驰还入府。左右引车欲还外解,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欲何之!」乃入。及毅兵败众散,时已暗夜,司马毛修之谓纯曰:「君但随仆。」纯不从,扶两人出,火光中为人所杀。纯孙沈,太宗泰始初,为巴陵王休若卫军录事参军、山阴令,坐事诛。

  述字景先,少有志行,随兄纯在江陵。纯遇害,述奉纯丧还都。行至西塞,值暴风,纯丧舫流漂,不知所在,述乘小船寻求之。经纯妻庾舫过,庾遣人谓述曰:「丧舫存没,已应有在,风波如此,岂可小船所冒?小郎去必无及,宁可存亡俱尽邪?」述号泣答曰:「若安全至岸,当须营理。如其已致意外,述亦无心独存。」因冒浪而进,见纯丧几没,述号叫呼天,幸而获免,咸以为精诚所致也。高祖闻而嘉之,及临豫州,讽中正以述为主簿,甚被知器。景仁爱其第三弟甝而憎述,尝设馔请高祖,希命甝豫坐,而高祖召述。述知非景仁夙意,又虑高祖命之,请急不从。高祖驰遣呼述,须至乃欢。及景仁有疾,述尽心营视,汤药饮食,必尝而后进,不解带、不盥栉者累旬,景仁深怀感愧。

  转太尉参军,从征司马休之,封吉阳县五等侯。世子征虏参军,转主簿,宋台尚书祠部郎,世子中军主簿,转太子中舍人,出补长沙内史,有惠政。元嘉二年,征拜中书侍郎。明年,出为武陵太守,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领南郡太守。先是,述从兄曜为义康长史,丧官,述代之。太祖与义康书曰:「今以谢述代曜。其才应详练,著于历职,故以佐汝。汝始亲庶务,而任重事殷,宜寄怀群贤,以尽弼谐之美,想自得之,不俟吾言也。」义康入相,述又为司徒左长史,转左卫将军。莅官清约,私无宅舍。义康遇之甚厚。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并与述为异常之交。美风姿,善举止,湛每谓人曰:「我见谢道兒,未尝足。」道兒,述小字也。

  雍州刺史张邵以黩货下廷尉,将致大辟,述上表陈邵先朝旧勋,宜蒙优贷,太祖手诏酬纳焉。述语子综曰:「主上矜邵夙诚,将加曲恕,吾所启谬会,故特见酬纳耳。若此疏迹宣布,则为侵夺主恩,不可之大者也。」使综对前焚之。太祖后谓邵曰:「卿之获免,谢述有力焉」。

  述有心虚疾,性理时或乖谬。除吴郡太守,以疾不之官。病差,补吴兴太守。在郡清省,为吏民所怀。十二年,卒,时年四十六。丧还京师,未至数十里,殷景仁、刘湛同乘迎赴,望船流涕。十七年,刘湛诛,义康外镇,将行,叹曰:「谢述唯劝吾退,刘湛唯劝吾进,今述亡而湛存,吾所以得罪也。」太祖亦曰:「谢述若存,义康必不至此。」

  三子:综、约、纬。综有才艺,善隶书,为太子中舍人,与舅范晔谋反,伏诛。约亦坐死。纬尚太祖第五女长城公主,素为约所憎,免死,徙广州。孝建中,还京师。方雅有父风。太宗泰始中,至正员郎中。

  袁湛,字士深,陈郡阳夏人也。祖耽,晋历阳太守。父质,琅邪内史,并知名。湛少为从外祖谢安所知,以其兄子玄之女妻之。初为卫军行参军,员外散骑,通直正员郎,中军功曹,桓玄太尉参军事。入为中书黄门侍郎,出补桓修抚军长史。

  义旗建,高祖以为镇军咨义参军。明年,转尚书吏部郎,司徒左长史,侍中。以从征功,封晋宁县五等男。出为高祖太尉长史,迁左民尚书,徙掌吏部。出为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莅政和理,为吏民所称。入补中书令,又出为吴国内史,秩中二千石。义熙十二年,转尚书右仆射、本州大中正。时高祖北伐,湛兼太尉,与兼司空、散骑常侍、尚书范泰奉九命礼物,拜授高祖。高祖冲让,湛等随军至洛阳,住柏谷坞。泰议受使未毕,不拜晋帝陵,湛独至五陵致敬,时人美之。

  初,陈郡谢重,王胡之外孙,于诸舅礼敬多阙。重子绚,湛之甥也,尝于公座陵湛;湛正色谓曰:「汝便是两世无《渭阳》之情。」绚有愧色。十四年,卒官,时年四十。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太祖即位,以后父,追赠侍中、以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敬公。世祖大明三年,幸籍田,行经湛墓。下诏曰:「故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晋宁敬公,外氏尊戚,素风简正,岁纪稍积,坟茔浸远。朕近巡览千亩,遥瞻松隧,缅惟徽尘,感慕增结。可遣使祭,少申永怀。」又增守墓五户。

  子淳,淳子桓卒。湛弟豹,字士蔚,亦为谢安所知,好学博闻,多览典籍。初为著作佐郎,卫军桓谦记室参军。大将军武陵王遵承制,复为记室参军。其年,丹阳尹孟昶以为建威司马。岁余,转司徒左西属,迁刘毅抚军咨议参军,领记室。毅时建议大田,豹上议曰:

  国因民以为本,民资食以为天,修其业则教兴,崇其本则末理,实为治之要道,致化之所阶也。不敦其本,则末业滋章;饥寒交凑,则廉耻不立。当今接篡伪之末,值凶荒之余,争源既开,雕薄弥启,荣利荡其正性,赋敛罄其所资,良畴无侧趾之耦,比屋有困餧之患,中间多故,日不暇给。自卷甲却马,甫一二年,积弊之黎,难用克振,实仁怀之所矜恤,明教之所爰发也。

  然斯业不修,有自来矣。司牧之官,莫或为务,俗吏庸近,犹秉常科,依劝督之故典,迷民情之屡变。譬犹修堤以防川,忘渊丘之改易;胶柱于昔弦,忽宫商之乖调。徒有考课之条,而无毫分之益。不悟清流在于澄源,止轮由乎高阈,患生于本,治之于末故也。夫设位以崇贤,疏爵以命士,上量能以审官,不取人于浮誉,则比周道息,游者言归;游子既归,则南亩辟矣。分职以任务,置吏以周役,职不以无任立,吏必以非用省,冗散者废,则莱荒垦矣。器以应用,商以通财,剿靡丽之巧,弃难得之货,则雕伪者贱,谷稼重矣。耕耨勤悴,力殷收寡,工商逸豫,用浅利深,增贾贩之税,薄畴亩之赋,则末技抑而田畯喜矣。居位无义从之徒,在野靡兼并之党,给赐非可恩致,力役不入私门,则游食者反本,肆勤自劝;游食省而肆勤众,则东作繁矣。密勿者甄异,怠慢者显罚,明劝课之令,峻纠违之官,则懒惰无所容,力田有所望;力者欣而惰者惧,则穑人劝矣。凡此数事,亦务田之端趣也。莅之以清心,镇之以无欲,勖之以无倦,翼之以廉谨,舍日计之小成,期远致于莫岁,则浇薄自淳,心化有渐矣。

  豹善言雅俗,每商较古今,兼以诵咏,听者忘疲。

  寻转抚军司马,迁御史中丞。鄱阳县侯孟怀玉上母檀氏拜国太夫人,有司奏许。豹以为妇人从夫之爵,怀玉父大司农绰见居列卿,妻不宜从子,奏免尚书右仆射刘柳、左丞徐羡之、郎何邵之官,诏并赎论。孟昶卒,豹代为丹阳尹。义熙七年,坐使徙上钱,降为太尉咨议参军,仍转长史。从讨刘毅。高祖遣益州刺史硃龄石伐蜀,使豹为檄文,曰:

  夫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失仁与义,难以求安,冯阻负衅,鲜克有成。详观自古,隆替有数,故成都不世祀,华阳无兴国。日者王室多故,夷羿遘纷,波振尘骇,覃及遐裔。蕞尔谯纵,编户黔首,同恶相求,是崇是长,肆反噬于州相,播毒害于民黎,俾我西服,隔阂皇泽。自义风电靡,天光反辉,昭{折日}旧物,烟煴区宇。以庶务草创,未遑九伐,自尔以来,奄延十载。而野心不革,伺隙乘间,招聚逋叛,共相封殖,侵扰我蛮獠,摇荡我疆垂。我是以有治洲之役,丑类尽殪,匹马无遗,桓谦折首,谯福鸟逝,奔伏窠穴,引颈待戮。

  当今北狄露晞,南寇埃扫,朝风载韪,庶绩其凝,康哉之歌日熙,比屋之隆可咏。孤职是经略,思一九有,眷彼禹迹,愿言载怀,奉命西行,途戾荆、郢,瞻望巴、汉,愤慨交深。清江源于滥觞,澄氛昆于井络,诛叛柔远,今也其时。即命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精勇二万,直指成都。龙骧将军臧熹,戎卒二万,进自垫江。益州刺史硃龄石,舟师三万,电曜外水。分遣辅国将军索恳,率汉中之众,济自剑道。振威将军硃客子,提宁州之锐,渡泸而入。神兵四临,天纲宏掩,衡翼千里,金鼓万张,组甲贝胄,景焕波属,华夷百濮,云会雾臻,以此攻战,谁与为敌!况又奉义而行,以顺而动者哉!

  今三陕之隘,在我境内,非有岑彭荆门之险。弥入其阻,平衢四达,实无邓艾绵竹之艰。山川之形,抑非曩日,攻守难易,居然百倍。当全蜀之强,士民之富,子阳不能自安于庸、僰,刘禅不敢窜命于南中,荆邯折谋,伯约挫锐。故知成败有数,非可智延,此皆益土前事,当今元龟也。盛如卢循,强如容超,陵威南海,跨制北岱,楼船万艘,掩江盖汜,铁马千群,充原塞隰。然广固之攻,陆无完雉;左里之战,水靡全舟。或显戮京畿,或传首万里。故知逆顺有势,难以力抗,斯又目前殷鉴,深切著明者也。

  梁益人士,咸明王化,虽驱迫一时,本非奥主。从之淫虐,日月增播,刑杀非罪,死以泽量。而待命寇仇之戮,τ?区豺狼之吻,岂不溯诚南凯,延首东云,普天有来苏之幸,而一方怀后予之怨。王者之师,以仁为本,舍逆取顺,爰自三驱,齐斧所加,纵身而已。其有衿甲反接,自投军门者,一无所问。士子百姓,列肆安堵,审择吉凶,自求多祐。大信之明,皦若朝日,如其迷复奸邪,守愚不改,火燎孟诸,芝艾同烂,河决金堤,渊丘同体,虽欲悔之,亦将何及!

  九年,卒官。时年四十一。次年,以参伐蜀之谋,追封南昌县五等子。

  子洵,元嘉中,历显官,庐陵王绍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年少未亲政,洵为长史、寻阳太守,行府州事。元嘉末,为吴郡太守。元凶弑立,加洵建威将军,置佐史。会安东将军随王诞起义,檄洵为前锋,加辅国将军。事平,顷之卒,追赠征虏将军,谥曰贞子。长子顗,别有传。少子觊,好学善属文,有清誉于世。官至司徒从事中郎、武陵内史,蚤卒。洵弟濯,扬州秀才,蚤卒。濯弟淑,濯子粲,并有别传。

  褚叔度,河南阳翟人也。曾祖裒,晋太傅。祖歆,祕书监。父爽,金紫光禄大夫。长兄秀之,字长倩,历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高祖镇西长史。秀之妹,恭帝后也,虽晋氏姻戚,而尽心于高祖。迁侍中,出补大司马右司马。恭帝即位,为祠部尚书、本州大中正。高祖受命,徙为太常。元嘉元年,卒官,时年四十七。

  秀之弟淡之,字仲源,亦历显官,为高祖车骑从事中郎,尚书吏部郎,廷尉卿,左卫将军。高祖受命,为侍中。淡之兄弟并尽忠事高祖,恭帝每生男,辄令方便杀焉,或诱赂内人,或密加毒害,前后非一。及恭帝逊位,居秣陵宫,常惧见祸,与褚后共止一室,虑有鸩毒,自煮食于床前。高祖将杀之,不欲遣人入内,令淡之兄弟视褚后,褚后出别室相见,兵人乃逾垣而入,进药于恭帝。帝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得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后会稽郡缺,朝议欲用蔡廓,高祖曰:「彼自是蔡家佳兒,何关人事,可用佛。」佛,淡之小字也。乃以淡之为会稽太守。

  景平二年,富阳县孙氏聚合门宗,谋为逆乱,其支党在永兴县,潜相影响。永兴令羊恂觉其奸谋,以告淡之;淡之不信,乃以诬人之罪,收县职局。于是孙法亮号冠军大将军,与孙道庆等攻没县邑,即用富阳令顾粲为令,加辅国将军。遣伪建威将军孙道仲、孙公喜、法杀攻永兴。永兴民灟恭期初与贼同,后反善就羊恂,率吏民拒战,力少退败。贼用县人许祖为令,恂逃伏江唐山中,寻复为贼所得,使还行县事。贼遂磐据,更相树立,遥以鄮令司马文寅为征西大将军,孙道仲为征西长史,孙道覆为左司马,与公喜、法杀等建旗鸣鼓,直攻山阴。

  淡之自假凌江将军,以山阴令陆邵领司马,加振武将军,前员外散骑常侍王茂之为长史,前国子博士孔欣、前员外散骑常侍谢芩之并参军事,召行参军七十余人。前镇西咨议参军孔宁子、左光禄大夫孔季恭子山士在艰中,皆起为将军。遣队主陈愿、郡议曹掾虞道纳二军过浦阳江。愿等战败,贼遂摧锋而前,去城二十余里。淡之遣陆邵督带戟公石綝、广武将军陆允以水军拒之,又别遣行参军氵属恭期率步军与邵合力。淡之率所领出次近郊。恭期等与贼战于柯亭,大破之,贼走还永兴。遣伪宁朔将军孙伦领五百人攻钱唐,与县戍军建武将军战于琦,伦败走还富阳。伦因反善,杀法步帅等十余人,送首京都。诏遣殿中员外将军徐卓领千人,右将军彭城王义康遣龙骧将军丘显率众五百东讨,司空徐羡之版扬州主簿沈嗣之为富阳令领五百人,于吴兴道东出,并未至而贼平。吴郡太守江夷轻行之职,停吴一宿,进至富阳,分别善恶,执送愿徙贼余党数百家于彭城、寿阳、青州诸处。二年,淡之卒,时年四十五。谥曰质子。

  叔度名与高祖同,故以字行。初为太宰琅邪王参军,高祖车骑参军事,司徒左西属,中军咨议参军,署中兵,加建威将军。从伐鲜卑,尽其诚力。卢循攻查浦,叔度力战有功。循南走,高祖版行广州刺史,仍除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建威将军、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桓玄族人开山聚众,谋掩广州,事觉,叔度悉平之。义熙八年,卢循余党刘敬道窘迫,诣交州归降。交州刺史杜慧度以事言统府,叔度以敬道等路穷请命,事非款诚,报使诛之。慧度不加防录,敬道招集亡命,攻破九真,杀太守杜章民,慧度讨平之。叔度辄贬慧度号为奋扬将军,恶不先上,为有司所纠,诏原之。

  高祖征刘毅,叔度遣三千人过峤,荆州平乃还。在任四年,广营贿货,家财丰积,坐免官,禁锢终身。还至都,凡诸旧及有一面之款,无不厚加赠遗。寻除太尉咨议参军、相国右司马。高祖受命,为右卫将军。高祖以其名家,而能竭尽心力,甚嘉之。乃下诏曰:「夫赏不遗勤,则劳臣增劝;爵必畴庸,故在功咸达。叔度南北征讨,常管戎要,西夏不虔,诚著岭表,可封番禺县男,食邑四百户。」寻加散骑常侍。永初三年,出为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南阳竟陵顺阳义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襄阳义成太守。在任每以清简致称。景平二年,卒,时年四十四。

  子恬之嗣,官至南琅邪太守。恬之卒,子昭嗣。昭卒,子瑄嗣。齐受禅,国除。叔度第二子寂之,著作佐郎,早卒。子暧,尚太祖第六女琅邪贞长公主,太宰参军,亦早卒。

  秀之弟湛之,字休玄,尚高祖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驸马都尉、著作郎。哀公主薨,复尚高祖第五女吴郡宣公主。诸尚公主者,并用世胄,不必皆有才能。湛之谨实有意干,故为太祖所知。历显位,扬武将军、南彭城沛二郡太守,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侍中,左卫将军,左民尚书,丹阳尹。元凶弑逆,以为吏部尚书,复出为辅国将军、丹阳尹,统石头戍事。

  世祖入伐,劭自攻新亭垒,使湛之率水师俱进。湛之因携二息渊、澄轻船南奔。渊有一男始生,为劭所杀。世祖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孝建元年,为中书令,丹阳尹。坐南郡王义宣诸子逃藏郡梗??盗钔跣酥?⒔??钌虻涝聪掠??恐?夤俪?馈F淠辏?次?⑵锍J獭⒆笪澜???砬ㄊ讨校?笪廊绻省R跃眉玻?萆⑵锍J獭⒐饴淮蠓颍?咏鹫伦乡贰G曛??次?ぱ粢??饴蝗绻省Q拔?惺樽笃蜕洹R阅媳即途舳枷绾睢4竺魉哪辏?洌?蹦晡迨?W吩?讨小⑻亟?㈡羝锝????拇狄徊浚?笃蜕淙绻省Z衷痪春睢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10-21 23:15:08

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三 张茂度子永庾登之弟炳之谢方明江夷

  张茂度,吴郡吴人,张良后也。名与高祖讳同,故称字。良七世孙为长沙太守,始迁于吴。高祖嘉,曾祖澄,晋光禄大夫。祖彭祖,广州刺史。父敞,侍中、尚书、吴国内史。

  茂度郡上计吏,主簿,功曹,州命从事史,并不就。除琅邪王卫军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尚书度支郎,父忧不拜。服阕,为何无忌镇南参军。顷之,出补晋安太守,卢循为寇,覆没江州,茂度及建安太守孙蚪之并受其符书,供其调役。循走,俱坐免官。复以为始兴相,郡经贼寇,廨宇焚烧,民物凋散,百不存一。茂度创立城寺,吊死抚伤,收集离散,民户渐复。在郡一周,征为太尉参军,寻转主簿、扬州治中从事史。高祖西伐刘毅,茂度居守。留州事悉委之。军还,迁中书侍郎。出为司马休之平西司马、河南太守。高祖将讨休之,茂度闻知,乘轻船逃下,逢高祖于中路,以为录事参军,太守如故。江陵平,骠骑将军道怜为荆州,茂度仍为咨议参军,太守如故。还为扬州别驾从事史。高祖北伐关洛,复任留州事。出为使持节、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建武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绥静百越,岭外安之。以疾求还,复为道怜司马。丁继母忧,服阕,除廷尉,转尚书吏部郎。

  太祖元嘉元年,出为使持节、督益宁二州梁州之巴西梓潼宕渠南汉中秦州之怀宁安固六郡诸军事、冠军将军、益州刺史。三年,太祖讨荆州刺史谢晦,诏益州遣军袭江陵,晦已平而军始至白帝。茂度与晦素善,议者疑其出军迟留,时茂度弟邵为湘州刺史,起兵应大驾,上以邵诚节,故不加罪,被代还京师。七年,起为廷尉,加奉车都尉,领本州中正。入为五兵尚书,徙太常。以脚疾出为义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上从容谓茂度曰:「勿复以西蜀介怀。」对曰:「臣若不遭陛下之明,墓木拱矣。」顷之,解职还家。征为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固辞以疾。就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茂度内足于财,自绝人事,经始本县之华山以为居止,优游野泽,如此者七年。十八年,除会稽太守。素有吏能,在郡县,职事甚理。明年,卒官,时年六十七。谥曰恭子。

  茂度同郡陆仲元者,晋太尉玩曾孙也。以事用见知,历清资,吏部郎,右卫将军,侍中,吴郡太守。自玩洎仲元,四世为侍中,时人方之金、张二族。弟子真,元嘉十年,为海陵太守。中书舍人狄当为太祖所信委,家在海陵,死还葬,桥路毁坏,不通丧车,县求发民修治,子真不许。司徒彭城王义康闻而善之,召为国子博士,司徒左西掾,州治中,临海东阳太守。

  茂度子演,太子中舍人;演弟镜,新安太守,皆有盛名,并早卒。镜弟永。永字景云,初为郡主簿,州从事,转司徒士曹参军,出补余姚令,入为尚书中兵郎。先是,尚书中条制繁杂,元嘉十八年,欲加治撰,徙永为删定郎,掌其任。二十二年,除建康令,所居皆有称绩。又除广陵王诞北中郎录事参军。永涉猎书史,能为文章,善隶书,晓音律,骑射杂艺,触类兼善,又有巧思,益为太祖所知。纸及墨皆自营造,上每得永表启,辄执玩咨嗟,自叹供御者了不及也。二十三年,造华林园、玄武湖,并使永监统。凡诸制置,皆受则于永。徙为江夏王义恭太尉中兵参军、越骑校尉、振武将军、广陵南沛二郡太守。二十八年,又除江夏王义恭骠骑中兵参军,沛郡如故。

  永既有才能,所在每尽心力,太祖谓堪为将。二十九年,以永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扬威将军、冀州刺史,督王玄谟、申坦等诸将,经略河南。攻确磝城,累旬不能拔。其年八月七日夜,虏开门烧楼及攻车,士卒烧死及为虏所杀甚众,永即夜撤围退军,不报告诸将,众军惊扰,为虏所乘,死败涂地;永及申坦并为统府抚军将军萧思话所收,系于历城狱。太祖以屡征无功,诸将不可任,责永等与思话诏曰:「虏既乘利,方向盛冬,若脱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共当之耳。言及增愤,可以示张永、申坦。」又与江夏王义恭书曰:「早知诸将辈如此,恨不以白刃驱之,今者悔何所及!」

  三十年,元凶弑立,起永督青州徐州之东安东莞二郡诸军事、辅国将军、青州刺史。司空南谯王义宣起义,又板永为督冀州青州之济南乐安太原三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冀州刺史。永遣司马崔勋之、中兵参军刘则二军驰赴国难。时萧思话在彭城,义宣虑二人不相谐缉,与思话书,劝与永坦怀。又使永从兄长史张暢与永书曰:「近有都信,具汝刑网之原,可谓虽在缧绁,而腹心无愧矣。萧公平厚,先无嫌隙,见汝翰迹,言不相伤,何其滔滔称人意邪!当今世故艰迫,义旗云起,方藉群贤,共康时难。当远慕廉、蔺在公之德,近效平、勃忘私之美,忽此蒂芥,克申旧情。公亦命萧示以疏达,兼令相报,共遵此旨。」事平,召为江夏王义恭大司马从事中郎,领中兵。

  时使百僚献谠言,永以为宜立谏官,开不讳之路,讲师旅,示安不忘危。世祖孝建元年,臧质反,遣永辅武昌王浑镇京口。其年,出为扬州别驾从事史。明年,召入为尚书左丞。时将士休假,年开三番,纷纭道路。永建议曰:「臣闻开兵从稼,前王以之兼隙,耕战递劳,先代以之经远。当今化宁万里,文同九服,捐金走骥,于焉自始。伏见将士休假,多蒙三番,程会既促,装赴在早。故一岁之间,四驰遥路,或失遽春耜,或违要秋登,致使公替常储,家阙旧粟,考定利害,宜加详改。愚谓交代之限,以一年为制,使征士之念,劳未及积;游农之望,收功岁成。斯则王度无骞,民业斯植矣。」从之。

  大明元年,迁黄门侍郎,寻领虎贲中郎将、本郡中正。三年,迁廷尉。上谓之曰:「卿既与释之同姓,欲使天下须无冤民。」加宁朔将军、尚书吏部郎、司徒右长史、寻阳王子房冠军长史。四年,立明堂,永以本官兼将作大匠。事毕,迁太子右卫率。七年,为宣贵妃殷氏立庙,复兼将作大匠。转右卫将军。其年,世祖南巡,自宣城候道东入,使永循行水路。是岁旱,涂迳不通,上大怒,免。时上宠子新安王子鸾为南徐州刺史,割吴郡度属徐州。八年,起永为别驾从事史。其年,召为御史中丞。前废帝永光元年,出为吴兴太守,迁度支尚书。

  太宗即位,除吏部尚书。未拜,会四方反叛,复以为吴兴太守,加冠军将军。假节。未拜,以将军假节,徙为吴郡太守,率军东讨。又为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未拜,迁使持节、监青冀幽并四州诸军事、前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统诸将讨徐州刺史薛安都,累战克捷,破薛索兒等,事在《安都传》。又迁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太子詹事,权领徐州刺史。又都督徐、兗、青、冀四州诸军事,又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徐二州诸军事、南兗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时薛安都据彭城请降,而诚心不款,太宗遣永与沈攸之以重兵迎之,加督前锋军事,进军彭城。安都招引索虏之兵既至,士卒离散,永狼狈引军还,为虏所追,大败。复值寒雪,士卒离散,永脚指断落,仅以身免,失其第四子。

  三年,徙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将军如故。以北讨失律,固求自贬,降号左将军。永痛悼所失之子,有兼常哀,服制虽除,犹立灵座,饮食衣服,待之如生。每出行,常别具名车好马,号曰侍从,有事辄语左右报郎君。以破薛索兒功,封孝昌县侯,食邑千户。在会稽,宾客有谢方童等,坐赃下狱死,永又降号冠军将军。四年,迁使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未拜,停为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六年,又加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给鼓吹一部。七年,迁金紫光禄大夫,寻复领护军。后废帝即位,进右光禄大夫,加侍中,领安成王师,加亲信二十人。又领本州中正,出为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侍中、右光禄如故。元徽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兗徐青冀益五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南兗州刺史,侍中如故。

  永少便驱驰,志在宣力,年虽已老,志气未衰,优游闲任,意甚不乐,及有此授,喜悦非常,即日命驾还都。未之镇,值桂阳王休范作乱,永率所领出屯白下。休范至新亭,大桁不守,前锋遂攻南掖门。永遣人觇贼,既返,唱云:「台城陷矣。」永众于此溃散,永亦弃军奔走,还先所住南苑。以永旧臣不加罪,止免官削爵,永亦愧叹发病。三年,卒,时年六十六。顺帝升明二年,追赠侍中、右光禄大夫。子瑰,升明末,达官。永弟辩,太宗亦见任遇,历尚书吏部郎,广州刺史,大司农。辩弟岱,升明末,吏部尚书。

  庾登之,字元龙,颍川鄢陵人也。曾祖冰,晋司空。祖蕴,广州刺史。父廓,东阳太守。登之少以强济自立,初为晋会稽王道子太傅参军。义旗初,又为高祖镇军参军。以预讨桓玄功,封曲江县五等男。参大司马琅邪王军事,豫州别驾从事史,大司马主簿,司徒左西曹属。登之虽不涉学,善于世事,王弘、谢晦、江夷之徒,皆相知友。转太尉主簿。义熙十二年,高祖北伐,登之击节驱驰,退告刘穆之,以母老求郡。于是士庶咸惮远役,而登之二三其心,高祖大怒,除吏名。大军发后,乃以补镇蛮护军、西阳太守。入为太子庶子,尚书左丞。出为新安太守。

  谢晦为抚军将军、荆州刺史,请为长史、南郡太守,仍为卫军长史,太守如故。登之与晦俱曹氏婿,名位本同,一旦为之佐,意甚不惬。到?笺,唯云「即日恭到,」初无感谢之言。每入觐见,备持箱囊几席之属,一物不具不坐。晦常优容之。晦拒王师,欲使登之留守,登之不许,语在《晦传》。晦败,登之以无任免罪,禁锢还家。

  元嘉五年,起为衡阳王义季征虏长史。义季年少,未亲政,众事一以委之。寻加南东海太守。入为司徒右长史,尚书吏部郎,司徒左长史,南东海太守。府公彭城王义康专览政事,不欲自下厝怀,而登之性刚,每陈己意,义康甚不悦,出为吴郡太守。州郡相临,执意无改,因其莅任赃货,以事免官。弟炳之时为临川内史,登之随弟之郡,优游自适。俄而除豫章太守,便道之官。登之初至临川,吏民咸相轻侮,豫章与临川接境,郡又华大,仪迓光赫,士人并惊叹焉。十八年,迁江州刺史。疾笃,征为中护军。未拜。二十年,卒,时年六十二。即以为赠。

  子冲远,太宗镇姑孰,为卫军长史,卒于豫章太守,追赠侍中。炳之,字仲文,初为秘书、太子舍人,刘粹征北长史、广平太守。兄登之为谢晦长史,炳之往省之。晦时位高权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独与抗礼,时论健之。为尚书度支郎,不拜。出补钱塘令,治民有绩。转彭城王义康骠骑主簿,未就,徙为丹阳丞。炳之既未到府,疑于府公礼敬,下礼官博议。中书侍郎裴松之议曰:「案《春秋》桓八年,祭公逆王后于纪。《公羊传》曰:'女在国称女,此其称王后何?王者无外,其辞成矣。'推此而言,则炳之为吏之道,定于受命之日矣,其辞已成,在官无外,名器既正,则礼亦从之。且今宰牧之官,拜不之职,未接之民,必有其敬者,以既受王命,则成君民之义故也。吏之被敕,犹除者受拜,民不以未见阙其被礼,吏安可以未到废其节乎?愚怀所见,宜执吏礼。」从之。迁司徒左西属。左将军竟陵王义宣未亲府板炳之为咨议参军,众务悉委焉。后将军长沙王义欣镇寿阳,炳之为长史、南梁郡太守,转镇国长史,太守如故。出为临川内史。后将军始兴王浚镇湘州,以炳之为司马,领长沙内史。浚不之任,除南太山太守,司马如故。

  于时领军将军刘湛协附大将军彭城王义康,而与仆射殷景仁有隙,凡朝士游殷氏者,不得入刘氏之门,独炳之游二人之间,密尽忠于朝廷。景仁称疾不朝见者历年,太祖常令炳之衔命去来,湛不疑也。义康出籓,湛伏诛,以炳之为尚书吏部郎,与右卫将军沈演之俱参机密。顷之,转侍中,本州大中正。迁吏部尚书,领义阳王师。内外归附,势倾朝野。

  炳之为人强急而不耐烦,宾客干诉非理者,忿詈形于辞色。素无术学,不为众望所推。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时陈郡殷冲亦好净,小史非净浴新衣,不得近左右。士大夫小不整洁,每容接之。炳之好洁反是,冲每以此讥焉。领选既不缉众论,又颇通货贿。炳之请急还家,吏部令史钱泰、主客令史周伯齐出炳之宅咨事。泰能弹琵琶,伯齐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书旧制,令史咨事,不得宿停外,虽有八座命,亦不许。为有司所奏。上于炳之素厚,将恕之,召问尚书右仆射何尚之,尚之具陈炳之得失。又密奏曰:「夫为国为家,何尝不谨用前典,今苟欲通一人,虑非哲王御世之长术。炳之所行,非暧昧而已。臣所闻既非一旦,又往往眼见,事如丘山,彰彰若此,遂纵而不纠,不知复何以为治。晋武不曰明主,断鬲令事,遂能奋发,华暠见待不轻,废锢累年,后起,止作城门校尉耳。若言炳之有诚于国,未知的是何事?政当云与殷景仁不失其旧,与刘湛亦复不疏。且景仁当时事意,岂复可蔑,朝士两边相推,亦复何限,纵有微诚,复何足掩其恶。今贾充勋烈,晋之重臣,虽事业不胜,不闻有大罪,诸臣进说,便远出之。陛下圣睿,反更迟迟于此。炳之身上之衅,既自藉藉,交结朋党,构扇是非,实足乱俗伤风。诸恶纷纭,过于范晔,所少贼一事耳。伏愿深加三思,试以诸声传,普访诸可顾问者。群下见陛下顾遇既重,恐不敢苦相侵伤;顾问之日,宜布嫌责之旨。若不如此,亦当不辩有所得失。臣蠢,既有所启,要欲尽其心,如无可纳,伏愿宥其触忤之罪。」

  时炳之自理:「不谙台制,令史并言停外非嫌。」太祖以炳之信受失所,小事不足伤大臣。尚之又陈曰:「炳之呼二令史出宿,令史咨都令史骆宰,宰云不通,吏部曹亦咸知不可,令史具向炳之说不得停之意,炳之了不听纳。此非为不解,直是苟相留耳。由外悉知此,而诬于信受,群情岂了,陛下不假为之辞。虽是令史,出乃远亏朝典,又不得谓之小事。谢晦望实,非今者之畴,一事错误,免侍中官。王珣时贤小失,桓胤春搜之谬,皆白衣领职。况公犯宪制者邪?不审可有同王、桓白衣例不?于任使无损,兼可得以为肃戒。孔万祀居左丞之局,不念相当,语骆宰云:'炳之贵要,异他尚书身,政可得无言耳。'又云:'不痴不聋,不成姑公。'敢作此言,亦为异也。」

  太祖犹优游之,使尚之更陈其意。尚之乃备言炳之愆过,曰:「尚书旧有增置干二十人,以元、凯丞郎干之假疾病,炳之常取十人私使,询处干阙,不得时补。近得王师,犹不遣还,臣令人语之,'先取人使,意常未安,今既有手力,不宜复留。'得臣此信,方复遣耳。大都为人好率怀行事,有诸纭纭,不悉可晓。臣思张辽之言,关羽虽兄弟,曹公父子,岂得不言。观今人忧国实寡,臣复结舌,日月之明,或有所蔽。然不知臣者,岂不谓臣有争竞之迹,追以怅怅。臣与炳之周旋,俱被恩接,不宜复生厚薄。太尉昨与臣言,说炳之有诸不可,非唯一条,远近相崇畏,震动四海,凡短人办得致此,更复可嘉。虞秀之门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尝有乏,其外别贡,岂可具详。炳之门中不问大小,诛求张幼绪,幼绪转无以堪命。炳之先与刘德愿殊恶,德愿自持琵琶甚精丽。遗之,便复款然。市令盛馥进数百口材助营宅,恐人知,作虚买券。刘道锡骤有所输,倾南俸之半。刘雍自谓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庶,若新发于州。国吏运载樵荻,无辍于道。诸见人有物,鲜或不求。闻刘遵考有材;便乞材,见好烛盘,便复乞之。选用不平,不可一二。太尉又云,炳之都无共事之体,凡所选举,悉是其意,政令太尉知耳。论虞秀之作黄门,太尉不正答和,故得停。太尉近与炳之疏,欲用德原兒作州西曹,炳之乃启用为主簿,即语德愿,德愿谢太尉。前后漏泄志恩,亦复何极,纵不加罪,故宜出之。士庶忿疾之,非直项羽楚歌而已也。自从裴、刘刑罚以来,诸将陈力百倍,今日事实好恶可问。若赫然发愤,显明法宪,陛下便可闲卧紫闼,无复一事也。」

  太祖欲出炳之为丹阳,又以问尚之。尚之答曰:「臣既乏贾生应对之才,又谢汲公犯颜之直,至于侍坐仰酬,每不能尽。昨出伏复深思,祇有愚滞,今之事迹,异口同音,便是彰著,政未测得物之数耳。可为蹈罪负恩,无所复少。且居官失和,未有此比。陛下迟迟旧恩,未忍穷法,为弘之大,莫复过此。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恐悉心奉国之人,于此而息;贪狼恣意者,岁月滋甚。非但亏点王化,乃治乱所由。如臣所闻天下论议,炳之常尘累日月,未见一豪增辉。今曲阿在水南,恩宠无异,而协首郡之荣,乃更成其形势,便是老王雅也。古人云:'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治也。'陛下岂可坐损皇家之重,迷一凡人。事若复在可否之间,亦不敢苟陈穴管。今之枉直,明白灼然,而睿王令王,反更不悟,令贾谊、刘向重生,岂不慷慨流涕于圣世邪!臣昔启范晔,当时亦惧犯触之尤,苟是愚怀所挹,政自不能不舒达,所谓虽九死而不悔者也。谓炳之且外出,若能修改,在职著称,还亦不难,则可得少明国典,粗酬四海之诮。今愆衅如山,荣任不损,炳之若复有彰大之罪,谁复敢以闻述。且自非殊勋异绩,亦何足塞今日之尤。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今者也。臣每念圣化中有此事,未尝不痛心疾首。设令臣等数人纵横狼藉复如此,不审当复云何处之。近启贾充远镇,今亦何足分,外出恐是策之良者。臣知陛下不能采臣言,故是臣不能尽己之愚至耳。今蒙恩荣者不少,臣何为独恳恳于斯,实是尊主乐治之意。伏愿试更垂察」

  又曰:「臣见刘伯宠大慷慨炳之所行,云有人送张幼绪,幼绪语人,吾虽得一县,负三十万钱,庾冲远乃当送至新林,见缚束,犹示得解手。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问'有好牛不?'云:'无。'问'有好马不?'又云:'无。政有佳驴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刘道锡云是炳之所举,就道锡索嫁女具及祠器,乃当百万数。犹谓不然。选令史章龙向臣说,亦叹其受纳之过,言'实得嫁女具,铜炉四人举乃胜,细葛斗帐等物,不可称数。'在尚书中,令奴酤酃酒,利其百十,亦是立台阁所无,不审少简圣听不?恐仰伤日月之明,臣窃为之叹息。」

  太祖乃可有司之奏,免炳之官。是岁,元嘉二十五年也。二十七年,卒于家,时年六十三。太祖录其宿诚,追复本官。二子季远、弘远。

  谢方明,陈郡阳夏人,尚书仆射景仁从祖弟也。祖铁,永嘉太守。父冲,中书侍郎。家在会稽,谢病归,除黄门侍郎,不就。为孙恩所杀,追赠散骑常侍。

  方明随伯父吴兴太守邈在郡,孙恩寇会稽,东土诸郡皆响应,吴兴民胡桀、郜骠破东迁县,方明劝邈避之,不从,贼至被害,方明逃窜遂免。初,邈舅子长乐冯嗣之及北方学士冯翊仇玄达,俱往吴兴投邈,并舍之郡学,礼待甚简。二人并忿愠,遂与恩通谋。恩尝为嗣之等从者,夜入郡,见邈众,遁,不悟。本欲于吴兴起兵,事趣不果,乃迁于会稽。及郜等攻郡,嗣之、玄达并豫其谋。刘牢之、谢琰等讨恩,恩走入海,嗣之等不得同去,方更聚合。方明结邈门生义故得百余人,掩讨嗣之等,悉禽而手刃之。

  于时荒乱之后,吉凶礼废。方明合门遇祸,资产无遗,而营举凶事,尽其力用;数月之间,葬送并毕,平世备礼,无以加也。顷之,孙恩重没会稽,谢琰见害。恩购求方明甚急。方明于上虞载母妹奔东阳,由黄蘖峤出鄱阳,附载还都,寄居国子学。流离险厄,屯苦备经,而贞立之操,在约无改。元兴元年,桓玄克京邑,丹阳尹卞范之势倾朝野,欲以女嫁方明,使尚书吏部郎王腾譬说备至,方明终不回。桓玄闻而赏之,即除著作佐郎,补司徒王谧主簿。

  从兄景仁举为高祖中兵主簿。方明事思忠益,知无不为。高祖谓之曰:「愧未有瓜衍之赏,且当与卿共豫章国禄。」屡加赏赐。方明严恪,善自居遇,虽处暗室,未尝有惰容。无他伎能,自然有雅韵。从兄混有重名,唯岁节朝宗而已。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辏,不与穆之相识者,唯有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以为恨。方明、廓后往造之,大悦,白高祖曰:「谢方明可谓名家驹。直置便自是台鼎人,无论复有才用。」顷之,转从事中郎,仍为左将军道怜长史、高祖命府内众事,皆咨决之。随府转中军长史。寻更加晋陵太守,复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委任如初。

  尝年终,江陵县狱囚事无轻重,悉散听归家,使过正三日还到。罪应入重者有二十余人,纲纪以下,莫不疑惧。时晋陵郡送故主簿弘季盛、徐寿之并随在西,固谏以为:「昔人虽有其事,或是记籍过言。且当今民情伪薄,不可以古义相许。」方明不纳,一时遣之。囚及父兄皆惊喜涕泣,以为就死无恨。至期,有重罪二人不还,方明不听讨捕。其一人醉不能归,逮二日乃反;余一囚十日不至,五官硃千期请见欲白讨之,方明知为囚事,使左右谢五官不须入,囚自当反。囚逡巡墟里,不能自归,乡村责让之,率领将送,遂竟无逃亡者。远近咸叹服焉。遭母忧,去职。服阕,为宋台尚书吏部郎。

  高祖受命,迁侍中。永初三年,出为丹阳尹,有能名。转会稽太守。江东民户殷盛,风俗峻刻,强弱相陵,奸吏蜂起,符书一下,文摄相续。又罪及比伍,动相连坐,一人犯吏,则一村废业,邑里惊扰,狗吠达旦。方明深达治体,不拘文法,阔略苛细,务存纲领。州台符摄,即时宣下,缓民期会,展其办举;郡县监司,不得妄出,贵族豪士,莫敢犯禁,除比伍之坐,判久系之狱。前后征伐,每兵运不充,悉发倩士庶;事既宁息,皆使还本。而属所刻害,或即以补吏。守宰不明,与夺乖舛,人事不至,必被抑塞。方明简汰精当,各慎所宜,虽服役十载,亦一朝从理,东土至今称咏之。性尤爱惜,未尝有所是非,承代前人,不易其政。有必宜改者,则以渐移变,使无迹可寻。元嘉三年,卒官,年四十七。

  子惠连,幼而聪敏,年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深相知赏,事在《灵运传》。本州辟主簿,不就。惠连先爱会稽郡吏杜德灵,及居父忧,赠以五言诗十余首,文行于世。坐被徙废塞,不豫荣伍。尚书仆射殷景仁爱其才,因言次白太祖:「臣小兒时,便见世中有此文,而论者云是谢惠连,其实非也。」太祖曰:「若如此,便应通之。」元嘉七年,方为司徒彭城王义康法曹参军。是时义康治东府城,城堑中得古冢,为之改葬,使惠连为祭文,留信待成,其文甚美。又为《雪赋》,亦以高丽见奇。文章并传于世。十年,卒,时年二十七。既早亡,且轻薄多尤累,故官位不显。无子。弟惠宣,竟陵王诞司徒从事中郎,临川内史。

  江夷,字茂远,济阳考城人也。祖霖彡,晋护军将军。父敳,骠骑咨议参军。夷少自藻厉,为后进之美。州辟主簿,不就。桓玄篡位,以为豫章王文学。义旗建,高祖板为镇军行参军,寻参大司马琅邪王军事,转以公事免。顷之,复补主簿。豫讨桓玄功,封南郡州陵县五等侯。孟昶建威府司马,中书侍郎,中军太尉从事中郎,征西大将军道规长史、南郡太守,寻转太尉咨议参军,领录事,迁长史,入为侍中,大司马,从府公北伐,拜洛阳园陵,进至潼关。还领宁远将军、琅邪内史、本州大中正。高祖命大司马府、琅邪国事,一以委焉。

  宋台初建,为五兵尚书。高祖受命,转掌度支。出为义兴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以疾去职。寻拜吏部尚书,为吴郡太守。营阳王于吴县见害,夷临哭尽礼。又以兄疾去官。复为丹阳尹,吏部尚书,加散骑常侍,迁右仆射。夷美风仪,善举止,历任以和简著称。出为湘州刺史,加散骑常侍,未之职,病卒,时年四十八。遗命薄敛蔬奠,务存俭约。追赠前将军,本官如故。子湛,别有传。

  史臣曰:为国之道,食不如信,立人之要,先质后文。士君子当以体正为基,蹈义为本,然后饰以艺能,文以礼乐,苟或难备,不若文不足而质有余也。是以小心翼翼,可祗事于上帝,啬夫喋喋,终不离于虎圈。江夷、谢方明、谢弘微、王惠、王球,学义之美,未足以成名,而贞心雅体,廷臣所罕及。《诗》云:「温温恭人,惟德之基,」信矣!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10-21 23:15:09

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四 孔季恭羊玄保沈昙庆

  孔靖,字季恭,会稽山阴人也。名与高祖祖讳同,故称字。祖愉,晋车骑将军。父?,散骑常侍。季恭始察郡孝廉,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镇军司马,司徒左西掾。未拜,遭母忧。隆安五年,于丧中被起建威将军、山阴令,不就。高祖东征孙恩,屡至会稽,季恭曲意礼接,赡给甚厚。高祖后讨孙恩,时桓玄篡形已著,欲于山阴建义讨之。季恭以为山阴去京邑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逆事彰,衅成恶稔,徐于京口图之,不忧不克。高祖亦谓为然。虞啸父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季恭初求为府司马,不得。及帝定桓玄,以季恭为内史,使赍封板拜授,正与季恭相值,季恭便回舟夜还。至即叩扉告啸父,并令扫拂别斋,即便入郡。啸父本为桓玄所授,闻玄败,震惧,开门请罪。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旦乃移。季恭到任,务存治实,敕止浮华,翦罚游惰,由是寇盗衰止,境内肃清。

  征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不拜。寻除侍中,领本国中正,徙琅邪王大司马司马。寻出为吴兴太守,加冠军。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恭居听事,竟无害也。迁尚书右仆射,固让。义熙八年,复督五郡诸军、征虏、会稽内史。修饰学校,督课诵习。十年,复为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又让不拜。顷之,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是岁,高祖北伐,季恭求从,以为太尉军咨祭酒、后将军。从平关、洛。高祖为相国,又随府迁。

  宋台初建,令书以为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又让不受,乃拜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辞事东归,高祖饯之戏马台,百僚咸赋诗以述其美。及受命,加开府仪同三司,辞让累年,终以不受。永初三年,薨,时年七十六。追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子山士,历显位,侍中,会稽太守,坐小弟驾部郎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领郡。元嘉二十七年,卒官。

  弟灵符,元嘉末,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世祖大明初,自侍中为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入为丹阳尹。山阴县土境褊狭,民多田少,灵符表徙无赀之家于余姚、鄞、鄮三县界,垦起湖田。上使公卿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夫训农修本,有国所同,土著之民,习玩日久,如京师无田,不闻徙居他县。寻山阴豪族富室,顷亩不少,贫者肆力,非为无处,耕起空荒,无救灾歉。又缘湖居民,鱼鸭为业,及有居肆,理无乐徙。」尚书令柳元景、右仆射刘秀之、尚书王瓚之、顾凯之、颜师伯、嗣湘东王彧议曰:「富户温房,无假迁业;穷身寒室,必应徙居。葺宇疏皋,产粒无待,资公则公未易充,课私则私卒难具。生计既完,畲功自息,宜募亡叛通恤及与乐田者,其往经创,须粗修立,然后徙居。」侍中沈怀文、王景文、黄门侍郎刘敳、郄颙议曰:「百姓虽不亲农,不无资生之路,若驱以就田,则坐相违夺。且鄞等三县,去治并远,既安之民,忽徙他邑,新垣未立,旧居已毁,去留两困,无以自资。谓宜适任民情,从其所乐,开宥逋亡,且令就业,若审成腴壤,然后议迁。」太常王玄谟议曰:「小民贫匮,远就荒畴,去旧即新,粮种俱阙,习之既难,劝之未易。谓宜微加资给,使得肆勤,明力田之赏,申怠惰之罚。」光禄勋王升之议曰:「远废之畴,方翦荆棘,率课穷乏,其事弥难,资徙粗立,徐行无晚。」上违议,从其徙民,并成良业。

  灵符自丹阳出为会稽太守,寻加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灵符家本丰,产业甚广,又于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答对不实,坐以免官。后复旧官,又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太守如故。悫实有材干,不存华饰,每所莅官,政绩修理。前废帝景和中,犯忤近臣,为所谗构,遣鞭杀之。二子湛之、渊之,于都赐死。太宗即位,追赠灵符金紫光禄大夫。

  渊之,大明中为尚书比部郎。时安陆应城县民张江陵与妻吴共骂母黄令死,黄忿恨自经死,值赦。律文,子贼杀伤殴父母,枭首;骂詈,弃市;谋杀夫之父母,亦弃市。值赦,免刑补冶。江陵骂母,母以之自裁,重于伤殴。若同杀科,则疑重;用殴伤及骂科,则疑轻。制唯有打母,遇赦犹枭首,无骂母致死值赦之科。渊之议曰:「夫题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恶之,况乃人事。故殴伤咒诅,法所不原,詈之致尽,则理无可宥。罚有从轻,盖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谓。江陵虽值赦恩,故合枭首,。妇本以义,爱非天属,黄之所恨,情不在吴,原死补冶,有允正法。」诏如渊之议,吴免弃市。

  羊玄保,太山南城人也。祖楷,尚书都官郎。父绥,中书侍郎。玄保起家楚台太常博士,遭母忧,服阕,右将军何无忌、前将军诸葛长民俱板为参军,并不就。除临安令。刘穆之举为高祖镇军参军,库部郎,永世令。复为高祖太尉参军,转主簿,丹阳丞。少帝景平二年,入为尚书右丞。转左丞,司徒右长史。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谓左长史庾登之、吏部尚书王准之曰:「卿二贤明美朗识,会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当共推羊也。」顷之,入为黄门侍郎。

  善弈棋,棋品第三,太祖与睹郡戏,胜,以补宣城太守。先是,刘式之为宣城,立吏民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里吏送州作部,若获者赏位二阶。玄保以为非宜,陈之曰:「臣伏寻亡叛之由,皆出于穷逼,未有足以推存而乐为此者也。今立殊制,于事为苦。臣闻苦节不可贞,惧致流弊。昔龚遂譬民于乱绳,缓之然后可理;黄霸以宽和为用,不以严刻为先。臣愚以谓单身逃役,便为尽户。今一人不测,坐者甚多,既惮重负,各为身计,牵挽逃窜,必致繁滋。又能禽获叛身,类非谨惜,既无堪能,坐陵劳吏,名器虚假,所妨实多,将阶级不足供赏,服勤无以自劝。又寻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则应与天下为一;若其非邪,亦不宜独行一郡。民离忧患,其弊将甚。臣忝守所职,惧难遵用,致率管穴,冒以陈闻。」由此此制得停。

  玄保在郡一年,为廷尉。数月,迁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辅国将军。入为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丹阳尹,会稽太守。又徙吴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太祖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频授名郡。为政虽无干绩,而去后常见思。不营财利,处家俭薄。太祖尝曰:「人仕宦非唯须才,然亦须运命;每有好官缺,我未尝不先忆羊玄保。」

  元凶弑立,为吏部尚书,领国子祭酒,寻加光禄大夫。及世祖入讨,朝野多南奔,劭集群僚,横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众战惧莫敢言,玄保容色不异,徐曰:「臣以死奉朝。」劭乃解。世祖即位,以为散骑常侍,领崇宪卫尉。寻迁金紫光禄大夫。又以谨敬见知,赐赉甚厚。大明初,进位光禄大夫。五年,迁散骑常侍,特进。玄保自少至老,谨于祭奠,四时珍新,未得祠荐者,口不妄尝。八年,卒,时年九十四。谥曰定子。

  子戎,有才气,而轻薄少行检,玄保尝云:「此兒必亡我家。」官至通直郎。与王僧达谤议时政,赐死。死后世祖引见玄保,玄保谢曰:「臣无日磾之明,以此上负。」上美其言,戎二弟,太祖并赐名,曰咸,曰粲。谓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余风。」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棋。吴郡褚胤,年七岁,入高品。及长,冠绝当时。胤父荣期与臧质同逆,胤应从诛,何尚之请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叻噶睿?圆呕衩狻8嘎咀渝叮?淅?醵唷L仄蛴肫湮⒚??挂焓醪痪?!共恍怼J比送聪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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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五 臧焘徐广傅隆

  臧焘,字德仁,东莞莒人,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学,善《三礼》,贫约自立,操行为乡里所称。晋孝武帝太元中,卫将军谢安始立国学,徐、兗二州刺史谢玄举焘为助教。

  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议者或谓宜配食中宗。焘议曰:「《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故仲子、成风,咸称夫人。《经》云'考仲子之宫'。若配食惠庙,则宫无缘别筑。前汉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为号,祭于寝园,不配于高祖、孝武之庙。后汉和帝之母曰恭怀皇所,安帝祖母曰敬隐皇后,顺帝之母曰恭愍皇后,虽不系子为号,亦祭于陵寝。不配章、安二帝。此则二汉虽有太后、皇后之异,至于并不配食,义同《阳秋》。唯光武追废吕后,故以薄后配高祖庙。又卫后既废,霍光追尊李夫人为皇后,配孝武庙,此非母以子贵之例,直以高、武二庙无配故耳。夫汉立寝于陵,自是晋制所异。谓宜远准《阳秋》考宫之义,近摹二汉不配之典。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母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固哲王之高致也。」议者从之。

  顷之,去官。以母老家贫,与弟熹俱弃人事,躬耕自业,约己养亲者十余载。父母丧亡,居丧六年,以毁瘠著称。服阕,除临沂令。义旗建,为太学博士,参右将军何无忌军事,随府转镇南参军。

  高祖镇京口,与焘书曰:「顷学尚废弛,后进颓业,衡门之内,清风辍响。良由戎车屡警,礼乐中息,浮夫恣志,情与事染,岂可不敷崇坟籍,敦厉风尚。此境人士,子侄如林,明发搜访,想闻令轨。然荆玉含宝,要俟开莹,幽兰怀馨,事资扇发,独习寡悟,义著周典。今经师不远,而赴业无闻,非唯志学者鲜,或是劝诱未至邪。想复弘之。」参高祖中军军事,入补尚书度支郎,改掌祠部。袭封高陵亭侯。

  时太庙鸱尾灾,焘谓著作郎徐广曰:「昔孔子在齐,闻鲁庙灾,曰必桓、僖也。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毁落,而犹列庙飨,此其征乎?」乃上议曰:「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将营宫室,宗庙为首。古先哲王,莫不致肃恭之诚心,尽崇严乎祖考,然后能流淳化于四海,通幽感于神明。固宜详废兴于古典,循情礼以求中者也。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自考庙以至祖考五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有祷然后祭之。此宗庙之次,亲疏之序也。郑玄以为祧者文王、武王之庙,王肃以为五世六世之祖。寻去祧之言,则祧非文、武之庙矣。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为坛乎?明远庙为祧者,无服之祖也。又远庙则有享尝之礼,去祧则有坛墠之殊,明世远者,其义弥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庙,宜同月祭于太祖,虽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义每有差降也。又礼有以多贵者,故传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又云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此则尊卑等级之典,上下殊异之文。而云天子诸侯俱祭五庙,何哉?又王祭嫡殇,下及来孙,而上祀之礼,不过高祖。推隆恩于下流,替诚敬于尊属,亦非圣人制礼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庙,从王氏议,以礼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备六世之数,宣皇虽为太祖,尚在子孙之位,至于殷祭之日,未申东向之礼,所谓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迁,太祖始得居正,议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于卑坐,臣以为非礼典之旨。所与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祖在六世之外,非为须满七庙,乃得居太祖也。议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于殷祫,臣又以为不然。传所谓毁庙之主,陈乎太祖,谓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云'禘祫祭迁庙者,以其继君之体,持其统而不绝也。」岂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继统之主,无灵命之瑞,非王业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则情礼已远,而当长飨殷祫,永虚太祖之位,求之礼籍,未见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议斯礼,于时虞喜、范宣并以渊儒硕学,咸谓四府君神主,无缘永存于百世。或欲瘗之两阶,或欲藏之石室,或欲为之改筑,虽所秉小异,而大归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庙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则大晋殷祭,长无太祖之位矣。夫理贵有中,不必过厚;礼与世迁,岂可顺而不断!故臣子之情虽笃,而灵厉之谥弥彰;追远之怀虽切,而迁毁之礼为用。岂不有心于加厚,顾礼制不可逾尔。石室则藏于庙北,改筑则未知所处,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则有

  瘗埋之礼。四主若飨祀宜废,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瘗埋。然经典难详,群言纷错,非臣卑浅所能折中。」时学者多从焘议,竟未施行。

  迁通直郎,高祖镇军、车骑、中军、太尉咨议参军。高祖北伐关、洛,大司马琅邪王同行,除大司马从事中郎,总留府事。义熙十四年,除侍中。元熙元年,以脚疾去职。高祖受命,征拜太常,虽外戚贵显,而弥自冲约,茅屋蔬餐,不改其旧。所得奉禄,与亲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仕,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其年卒,时年七十。少帝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长子邃,护军司马,宜都太守。少子绰,太子中舍人,新安太守。邃长子谌之,尚书都官郎,乌程令。谌之弟凝之,学涉有当世才具,与司空徐湛之为异常之交。年少时与北地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为太祖所引见,时上与何尚之论铸钱事,凝之便干其语,上因回与论之。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谓僧祐曰:「明主难再遇,便应正尽所怀。」上与往复十余反,凝之词韵铨序,兼有理证,上甚赏焉。历随王诞后军记室录事,欲以为青州,其事不果。迁尚书右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子夤,尚书主客郎,沈攸之征西功曹,为攸之尽节,事在《攸之传》。凝之弟潭之,亦有美誉。太宗世,历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后废帝元徽中,为左民尚书,卒官。潭之弟澄之,太子左积弩将军。元嘉二十七年,领军于盱眙,为索虏所破,见杀,追赠通直郎。绰子焕,顺帝升明中,为武昌太守。沈攸之攻郢城,焕弃郡赴之;攸之败,伏诛。

  傅僧祐,祖父弘仁,高祖外弟也。以中表历显官,征虏将军、南谯太守,太常卿。子邵,员外散骑侍郎,妻焘女也,生僧祐,有吏才,再为山阴令,甚有能名,末世令长莫及。亦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

  徐广,字野民,东莞姑幕人也。父藻,都水使者。兄邈,太子前卫率。家世好学,至广尤精,百家数术,无不研览。谢玄为州,辟广从事西曹。又谯王司马恬镇北参军。晋孝武帝以广博学,除为秘书郎,校书秘阁,增置职僚。转员外散骑侍郎,领校书如故。隆安中,尚书令王珣举为祠部郎。

  李太后薨,广议服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弥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文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遂服无屈。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三年。」服从其议。

  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焉。元显引为中军参军,迁领军长史。桓玄辅政,以为大将军文学祭酒。

  义熙初,高祖使撰车服仪注,乃除镇军咨议参军,领记室。封乐成县五等侯。转员外散骑常侍,领著作郎。二年,尚书奏曰:「臣闻左史述言,右官书事,《乘》、《志》显于晋、郑,《阳秋》著乎鲁史。自皇代有造,中兴晋祀,道风帝典,焕乎史策。而太和以降,世历三朝,玄风圣迹,倏为畴古。臣等参详,宜敕著作郎徐广撰成国史。」诏曰:「先朝至德光被,未著方策,宜流风缅代,永贻将来者也。便敕撰集。」

  六年,迁散骑常侍,又领徐州大中正,转正员常侍。时有风雹为灾,广献书高祖曰:「风雹变未必为灾,古之圣贤辄惧而修己,所以兴政化而隆德教也。尝忝服事,宿眷未忘,思竭尘露,率诚于习。明公初建义旗,匡复宗社,神武应运,信宿平夷。且恭俭谦约,虚心匪懈,来苏之化,功用若神。顷事故既多,刑德并用,战功殷积,报叙难尽,万机繁凑,固应难速,且小细烦密,群下多惧。又谷帛丰贱,而民情不劝;禁司互设,而劫盗多有,诚由俗弊未易整,而望深未易炳。追思义熙之始,如有不同,何者?好安愿逸,万物之大趣,习旧骇新,凡识所不免。要当俯顺群情,抑扬随俗,则朝野欢泰,具瞻允康矣。言无可采,愿矜其愚款之志。」又转大司农,领著作郎皆如故。十二年,《晋纪》成,凡四十六卷,表上之。迁秘书监。

  初,桓玄篡位,安帝出宫,广陪列悲恸,哀动左右。及高祖受禅,恭帝逊位,广又哀感,涕泗交流。谢晦见之,谓之曰:「徐公将无小过?」广收泪答曰:「身与君不同。君佐命兴王,逢千载嘉运;身世荷晋德,实眷恋故主。」因更歔欷。

  永初元年,诏曰:「秘书监徐广,学优行谨,历位恭肃,可中散大夫。」广上表曰:「臣年时衰耄,朝敬永阙,端居都邑,徒增替怠。臣坟墓在晋陵,臣又生长京口,恋旧怀远,每感暮心。息道玄谬荷朝恩,忝宰此邑,乞相随之官,归终桑梓。微志获申,殒没无恨。」许之,赠赐甚厚。性好读书,老犹不倦。元嘉二年,卒,时年七十四。《答礼问》百余条,用于今世。广兄子豁,在《良吏传》。

  傅隆,字伯祚,北地灵州人也。高祖咸,晋司隶校尉。曾祖晞,司徒属。父祖早亡。隆少孤,又无近属,单贫有学行,不好交游。义熙初,年四十,始为孟昶建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坐辞兼,免。复为会稽征虏参军。家在上虞,及东归,便有终焉之志。历佐三军,首尾八年。除给事中。尚书仆射、丹阳尹徐羡之置建威府,以为录事参军,寻转尚书祠部郎、丹阳丞,入为尚书左丞。以族弟亮为仆射,缌服不得相临,徙太子率更令,庐陵王义真车骑咨议参军,出补山阴令。太祖元嘉初,除司徒右长史,迁御史中丞。当官而行,甚得司直之体。转司徒左长史。

  时会稽剡县民黄初妻赵打息载妻王死亡,遇赦,王有父母及息男称、息女叶,依法徙赵二千里外。隆议之曰:「原夫礼律之兴,盖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从天堕,非从地出也。父子至亲,分形同气,称之于载,即载之于赵,虽云三世,为体犹一,未有能分之者也。称虽创巨痛深,固无仇祖之义。若称可以杀赵,赵当何以处载?将父子孙祖,互相残戮,惧非先王明罚,咎繇立法之本旨也。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孙,砥锋挺锷,不与二祖同戴天日,则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以为美谈者哉!旧令云,'杀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不施父子孙祖明矣。赵当避王期功千里外耳。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亲近欲相随者,听之'。此又大通情体,因亲以教爱者也。赵既流移,载为人子,何得不从;载从而称不行,岂名教所许?如此,称、赵竟不可分。赵虽内愧终身,称当沈痛没齿,孙祖之义,自不得永绝,事理固然也。」从之。

  又出为义兴太守,在郡有能名。征拜左民尚书,坐正直受节假,对人未至,委出,白衣领职。寻转太常。十四年,太祖以新撰《礼论》付隆使下意,隆上表曰:「臣以下愚,不涉师训,孤陋闾阎,面墙靡识,谬蒙询逮,愧惧流汗。原夫礼者,三千之本,人伦之至道。故用之家国,君臣以之尊,父子以之亲;用之婚冠,少长以之仁爱,夫妻以之义顺;用之乡人,友朋以之三益,宾主以之敬让。所谓极乎天,播乎地,穷高远,测深厚,莫尚于礼也。其乐之五声,《易》之八象,《诗》之《风雅》,《书》之《典诰》,《春秋》之微婉劝惩,无不本乎礼而后立也。其源远,其流广,其体大,其义精,非夫睿哲大贤,孰能明乎此哉。况遭暴秦焚亡,百不存一。汉兴,始征召故老,搜集残文,其体例纰缪,首尾脱落,难可详论。幸高堂生颇识旧义,诸儒各为章句之说,既明不独达,所见不同,或师资相传,共枝别干。故闻人、二戴,俱事后苍,俄已分异;卢植、郑玄,偕学马融,人各名象。又后之学者,未逮曩时,而问难星繁,充斥兼两,摛文列锦,焕烂可观。然而五服之本或差,哀敬之制舛杂,国典未一于四海,家法参驳于缙绅,诚宜考详远虑,以定皇代之盛礼者也。伏惟陛下钦明玄圣,同规唐、虞,畴咨四岳,兴言《三礼》,而伯夷未登,微臣窃位,所以大惧负乘,形神交恶者,无忘夙夜矣。而复猥充搏采之数,与闻爰发之求,实无以仰酬圣旨万分之一。不敢废默,谨率管穴所见五十二事上呈。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年,致仕,拜光禄大夫。归老在家,手不释卷,博学多通,特精《三礼》。谨于奉公,常手抄书籍。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三。

  史臣曰:选贤于野,则治身业弘;求士子朝,则饰智风起。《六经》奥远,方轨之正路;百家浅末,捷至之偏道。汉世登士,闾党为先,崇本务学,不尚浮诡,然后可以俯拾青组,顾蔑籝金。于是人厉从师之志,家竞专门之术,艺重当时,所居一旦成市,黉舍暂启,著录或至万人。是故仕以学成,身由义立。自魏氏膺命,主爱雕虫,家弃章句,人重异术。又选贤进士,不本乡闾,铨衡之寄,任归台阁。以一人之耳目,究山川之险情,贤否臆断,万不值一。由是仕凭借誉,学非为己,崇诡遇之巧速,鄙税驾之迟难,士自此委笥植《经》,各从所务,早往晏退,以取世资。庠序黉校之士,传经聚徒之业,自黄初至于晋末,百余年中,儒教尽矣。高祖受命,议创国学,宫车早晏,道未及行。迄于元嘉,甫获克就,雅风盛烈,未及曩时,而济济焉,颇有前王之遗典。天子鸾旗警跸,清道而临学馆,储后冕旒黼黻,北面而礼先师,后生所不尝闻,黄发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臧焘、徐广、傅隆、裴松之、何承天、雷次宗,并服膺圣哲,不为雅俗推移,立名于世,宜矣。颍川庾蔚之、雁门周野王、汝南周王子、河内向琰、会稽贺道养,皆托志经书,见称于后学。蔚之略解《礼记》,并注贺循《丧服》,行于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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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六 谢瞻孔琳之

  谢瞻,字宣远,一名檐,字通远,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第三兄也。年六岁,能属文,为《紫石英赞》、《果然诗》,当时才士,莫不叹异。初为桓伟安西参军,楚台秘书郎。瞻幼孤,叔母刘抚养有恩纪,兄弟事之,同于至亲。刘弟柳为吴郡,将姊俱行,瞻不能违,解职随从,为柳建威长史。寻为高祖镇军、琅邪王大司马参军,转主簿,安成相,中书侍郎,宋国中书、黄门侍郎,相国从事中郎。

  弟晦时为宋台右卫,权遇已重,于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辏,门巷填咽。时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吾家以素退为业,不愿干预时事,交游不过亲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福过灾生,其应无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高祖以瞻为吴兴郡,又自陈请,乃为豫章太守。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辄向亲旧陈说,以为笑戏,以绝其言。晦遂建佐命之功,任寄隆重,瞻愈忧惧。

  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于不永。晦闻疾奔往,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万里远出,必生疑谤。」时果有诉告晦反者。瞻疾笃还都,高祖以晦禁旅,不得出宿,使瞻居于晋南郡公主婿羊贲故第,在领军府东门。瞻曰:「吾有先人弊庐,何为于此!」临终,遣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归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厉,为国为家。」遂卒,时年三十五。

  瞻善于文章,辞采之美,与族叔混、族弟灵运相抗。灵运父瑛,无才能。为秘书郎,早年而亡。灵运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方也。谓瞻曰:「非汝莫能。」乃与晦、曜、弘微等共游戏,使瞻与灵运共车;灵运登车,便商较人物,瞻谓之曰:「秘书早亡,谈者亦互有同异。」灵运默然,言论自此衰止。

  弟晙,字宣镜,幼有殊行。年数岁,所生母郭氏,久婴痼疾,晨昏温清,尝药捧膳,不阙一时,勤容戚颜,未尝暂改。恐仆役营疾懈倦,躬自执劳。母为病畏惊,微践过甚,一家尊卑,感?爵至性,咸纳屡而行,屏气而语,如此者十余年。初为州主簿,中军行参军,太子舍人,俄迁秘书丞。自以兄居权贵,己蒙超擢,固辞不就。徐羡之请为司空长史,黄门郎。元嘉三年,从坐伏诛,时年三十一。有诏宥其子世平,又早卒,无后。

  孔琳之,字彦琳,会稽人。祖沈,晋丞相掾。父曌,光禄大夫。琳之强正有志力,好文义,解音律,能弹棋,妙善草隶。郡命主簿,不就,后辟本国常侍。桓玄辅政为太尉,以为西阁祭酒。桓玄时议欲废钱用谷帛,琳之议曰:「《洪范》八政,以货次食,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不以交易,百姓用力于为钱,则是妨其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谷,工自务器,四民各肄其业,何尝致勤于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运置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于商贩之手,耗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敝,著于自曩。故钟繇曰:'巧伪之民,竞蕴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至于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财。今括囊天下之谷,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庾充衍,或粮靡斗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之之道,实假于钱。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民,皆坐而饥困,此断钱之立敝也。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用谷之处不为富。又民习来久,革之必惑。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于谷邪?魏明帝时,钱废谷用,三十年矣。以不便于民,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治之士,莫不以为宜复用钱,民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试。世或谓魏氏不用钱久,积累巨万,故欲行之,利公富国。斯殆不然。昔晋文后舅犯之谋,而先成季之信,以为虽有一时之勋,不如万世之益。于时名贤在列,君子盈朝,大谋天下之利害,将定经国之要术。若谷实便钱,义不昧当时之近利,而废永用之通业,断可知矣。斯实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张耳。近孝武之末,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便自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验之事实,钱又不妨民也。顷兵革屡兴,荒馑荐及,饥寒未振,实此之由。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视听,弘敦本之教,明广农之科,敬授民时,各顺其业,游荡知反,务末自休,固以南亩竞力,野无遗壤矣。于是以往,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恤。愚谓救弊之术,无取于废钱。」

  玄又议复肉刑,琳之以为:「唐、虞象刑,夏禹立辟,盖淳薄既异,致化实同,宽猛相济,惟变所适。《书》曰'刑罚世轻世重',言随时也。夫三代风纯而事简,故罕蹈刑辟;季末俗巧而务殷,故动陷宪网。若三千行于叔世,必有踊贵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复者也。汉文发仁恻之意,伤自新之路莫由,革古创制,号称刑厝,然名轻而实重,反更伤民。故孝景嗣位,轻之以缓。缓而民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罚之中,所以见美在昔,历代详论而未获厥中者也。兵荒后,罹法更多。弃市之刑,本斩右趾,汉文一谬,承而弗革,所以前贤恨恨,议之而未辩。钟繇、陈群之意,虽小有不同,而欲右趾代弃市。若从其言,则所活者众矣。降死之生,诚为轻法,然人情慎显而轻昧,忽远而惊近,是以盘盂有铭,韦弦作佩,况在小人,尤其所惑,或目所不睹,则忽而不戒,日陈于前,则惊心骇瞩。由此言之,重之不必不伤,轻之不必不惧,而可以全其性命,蕃其产育,仁既济物,功亦益众。又今之所患,逋逃为先,屡叛不革,逃身靡所,亦以肃戒未犯,永绝恶原。至于余条,宜依旧制。岂曰允中,贵献管穴。」

  玄好人附悦,而琳之不能顺旨,是以不见知。迁楚台员外散骑侍郎。遭母忧,去职。服阕,除司徒左西掾,以父致仕自解。时司马休之为会稽内史、后将军,仍以琳之为长史。父忧,去官。服阕,补太尉主簿,尚书左丞,扬州治中从事史,所居著绩。

  时责众官献便宜,议者以为宜修庠序,恤典刑,审官方,明黜陟,举逸拔才,务农简调。琳之于众议之外,别建言曰:「夫玺印者,所以辩章官爵,立契符信。官莫大于皇帝,爵莫尊于公侯。而传国之玺,历代迭用,袭封之印,奕世相传,贵在仍旧,无取改作。今世唯尉一职,独用一印,至于内外群官,每迁悉改,讨寻其义,私所未达。若谓官各异姓,与传袭不同,则未若异代之为殊也。若论其名器,虽有公卿之贵,不若帝王之重;若以或有诛夷之臣,忌其凶秽,则汉用秦玺;延祚四百,未闻以子婴身戮国亡,而弃之不佩。帝王公侯之尊,不疑于传玺,人臣众僚之卑,何嫌于即印。载籍未闻其说,推例自乖其准。而终年刻铸,丧功肖实,金银铜炭之费,不可称言,非所以因循旧贯易简之道。愚谓众官即用一印,无烦改作。若有新置官,又官多印少,文或零失,然后乃铸,则仰裨天府,非唯小益。」

  又曰:「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爰自天子,达于庶人,诚行之有由,卒革必骇。然苟无关于情,而有愆礼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当式遵先典,厘革后谬,况复兼以游费,实为民患者乎!凡人士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民财力,而义无所取。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磬,莫不倾产殚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谓宜谨遵先典,一罢凶门之式,表以素扇,足以示凶。」

  又曰:「昔事故饥荒,米谷绵绢皆贵,其后米价登复,而绢于今一倍。绵绢既贵,蚕业者滋,虽勤厉兼倍,而贵犹不息。愚谓致此,良有其由。昔事故之前,军器正用铠而已,至于袍袄裲裆,必俟战阵,实在库藏,永无损毁。今仪从直卫及邀罗使命,或有防卫送迎,悉用袍袄之属,非唯一府,众军皆然。绵帛易败,势不支久。又昼以御寒,夜以寝卧,曾未周年,便自败裂。每丝绵新登,易折租以市,又诸府竞收,动有千万,积贵不已,实由于斯,私服为脂艰贵,官库为之空尽。愚谓若侍卫所须,固不可废,其余则依旧用铠。小小使命送迎之属,止宜给仗,不烦铠袄。用之既简,则其价自降」

  又曰:「夫不耻恶食,唯君子能之。肴馔尚奢,为日久矣。今虽改张是弘,而此风未革。所甘不过一味,而陈必方丈,适口之外,皆为悦目之费,富者以之示夸,贫者为之殚产,众所同鄙,而莫能独异。愚谓宜粗为其品,使奢俭有中;若有不改,加以贬黜,则德俭之化,不日而流。」

  迁尚书吏部郎。义熙六年,高祖领平西将军,以为长史,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又除高祖平北、征西长史,迁侍中。宋台初建,除宋国侍中。出为吴兴太守,公事免。

  永初二年,为御史中丞。明宪直法,无所屈桡。奏劾尚书令徐羡之曰:「臣闻事上以奉宪为恭,临下以威严为整。然后朝典惟明,莅众必肃。斯道或替,则宪纲其颓。臣以今月七日,预皇太子正会。会毕车去,并猥臣停门待阙。有何人乘马,当臣车前,收捕驱遣命去。何人骂詈收捕,咨审欲录。每有公事,臣常虑有纷纭,语令勿问,而何人独骂不止,臣乃使录。何人不肯下马,连叫大唤,有两威仪走来,击臣收捕。尚书令省事倪宗又牵威仪手力,击臣下人。宗云:'中丞何得行凶,敢录令公人。凡是中丞收捕,威仪悉皆缚取。'臣敕下人一不得斗,凶势辀张,有顷乃散。又有群人就臣车侧,录收捕樊马子,互行筑马子顿伏,不能还台。臣自录非,本无对校,而宗敢乘势凶恣,篡夺罪身。尚书令臣羡之,与臣列车,纷纭若此,或云羡之不禁,或云羡之禁而不止。纵而不禁,既乖国宪;禁而不止,又不经通。陵犯监司,凶声彰赫,容纵宗等,曾无纠问,亏损国威,无大臣之体,不有准绳,风裁何寄。羡之内居朝右,外司辇毂,位任隆重,百辟所瞻。而不能弘惜朝章,肃是风轨。致使宇下纵肆,凌暴宪司,凶赫之声,起自京邑,所谓己有短垣,而自逾之。又宗为篡夺之主,纵不纠问,二三亏违,宜有裁贬。请免羡之所居官,以公还第。宗等篡夺之愆,已属掌故御史随事检处。」诏曰:「小人难可检御,司空无所问,余如奏。」羡之任居朝端,不欲以犯宪示物。时羡之领扬州刺史,琳之弟璩之为治中,羡之使璩之解释琳之,停寝其事。琳之不许。璩之固陈,琳之谓曰:「我触忤宰相,正当罪止一身尔,汝必不应从坐,何须勤勤邪!」自是百僚震肃莫敢犯禁。高祖甚嘉之,行经兰台,亲加临幸。又领本州大中正,迁祠部尚书。不治产业,家尤贫素。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五。追赠太常。

  子邈,有父风,官至扬州治中从事史。邈子觊,别有傅。觊弟道存,世祖大明中,历黄门吏部郎,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为侍中,行雍州事。事败自杀。

  史臣曰:民生所贵,曰食与货。货以通币,食为民天。是以九棘播于农皇,十朋兴于上代。昔醇民未离,情嗜疏寡,奉生赡己,事有易周。一夫躬稼,则余食委室;匹妇务织,则兼衣被体。虽懋迁之道,通用济乏,龟贝之益,为功盖轻。而事有讹变,奸敝代起,昏作役苦,故穑人去而从商,商子事逸,末业流而浸广,泉货所通,非复始造之意。于是竞收罕至之珍,远蓄未名之货,明珠翠羽,无足而驰,丝罽文犀,飞不待翼,天下荡荡,咸以弃本为事。丰衍则同多稌之资,饥凶又减田家之蓄。钱虽盈尺,既不疗饥于尧年;贝或如轮,信无救渴于汤世,其蠹病亦已深矣。固宜一罢钱货,专用谷帛,使民知役生之路,非此莫由。夫千匹为货,事难于怀璧;万斛为市,未易于越乡,斯可使末伎自禁,游食知反。而年世推移,民与事习,或库盈朽贯,而高廪未充,或家有藏镪,而良畴罕辟。若事改一朝,废而莫用,交易所寄,旦夕无待,虽致乎要术,而非可卒行。先宜削华止伪,还淳反古,抵璧幽峰,捐珠清壑。然后驱一世之民,反耕桑之路,使缣粟羡溢,同于水火。既而荡涤圆法,销铸勿遗,立制垂统,永传于后,比屋称仁,岂伊唐世。桓玄知其始而不览其终,孔琳之睹其末而不统其本,岂虑有开塞,将一往之谈可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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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七 蔡廓子兴宗

  蔡廓,字子度,济阳考城人也。曾祖谟,晋司徒。祖系,抚军长史。父綝,司徒左西属。廓博涉群书,言行以礼。起家著作佐郎,时桓玄辅晋,议复肉刑,廓上议曰:「夫建封立法,弘治稽化,必随时置制,德刑兼施。贞一以闲其邪,教禁以检其慢,洒湛露以膏润,厉严霜以肃威,晞风者陶和而安恬,畏戾者闻宪而警虑。虽复质文迭用,而斯道莫革。肉刑之设,肇自哲王。盖由曩世风淳,民多惇谨,图像既陈,则机心冥戢,刑人在涂,则不逞改操,故能胜残去杀,化隆无为。季末浇伪,法网弥密,利巧之怀日滋,耻畏之情转寡,终身剧役,不足止其奸,况乎黥劓,岂能反其善!徒有酸惨之声,而无济治之益。至于弃市之条,实非不赦之罪,事非手杀,考律同归,轻重均科,减降路塞,钟、陈以之抗言,元皇所为留愍。今英辅翼赞,道邈伊、周,虽闭否之运甫开,而遐遗之难未已。诚宜明慎用刑,爱民弘育,申哀矜以革滥,移大辟于支体,全性命之至重,恢繁息于将来。使将断之骨,荷更荣于三阳,干时之华,监商飙而知惧。威惠俱宣,感畏偕设,全生拯暴,于是乎在。」

  迁司徒主簿,尚书度支殿中郎,通直郎,高祖太尉参军,司徒属,中书、黄门郎。以方鲠闲素,为高祖所知。及高祖领兗州,廓为别驾从事史,委以州任。寻除中军咨议参军,太尉从事中郎。未拜,遭母忧。性至孝,三年不栉沐,殆不胜丧。服阕,相国府复板为从事中郎,领记室。宋台建,为侍中,建议以为:「鞫狱不宜令子孙下辞明言父祖之罪,亏教伤情,莫此为大。自今但令家人与囚相见,无乞鞫之诉,使足以明伏罪,不须责家人下辞。」朝议咸以为允,从之。

  世子左卫率谢灵运辄杀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纠免官,高祖以廓刚直,不容邪枉,补御史中丞。多所纠奏,百僚震肃。时中书令傅亮任寄隆重,学冠当时,朝廷仪典,皆取定于亮,每咨廓然后施行。亮意若有不同,廓终不为屈。时疑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朝堂班次,亮与廓书曰:「扬州自应著刺史服耳。然谓坐起班次,应在朝堂诸官上,不应依官次坐下。足下试更寻之。《诗序》云'王姬下嫁于诸侯,衣服礼秩,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推王姬下王后一等,则皇子居然在王公之上。陆士衡《起居注》,式乾殿集,诸皇子悉在三司上。今抄疏如别。又海西即位赦文,太宰武陵王第一,抚军将军会稽王第二,大司马第三。大司马位既最高,又都督中外,而次在二王之下,岂非下皇子邪?此文今具在也。永和中,蔡公为司徒,司马简文为抚军开府,对录朝政。蔡为正司,不应反在仪同之下,而于时位次,相王在前,蔡公次之耳。诸例甚多,不能复具疏。扬州反乃居卿君之下,恐此失礼,宜改之邪?」廓答曰:「扬州位居卿君之下,常亦惟疑。然朝廷以位相次,不以本封,复无明文云皇子加殊礼。齐献王为骠骑,孙秀来降,武帝欲优异之,以秀为骠骑,转齐王为镇军,在骠骑上。若如足下言,皇子便在公右,则齐王本次自尊,何改镇军,令在骠骑上,明知故依见位为次也。又齐王为司空,贾充为太尉,俱录尚书署事,常在充后。潘正叔奏《公羊》事,于时三录,梁王肜为卫将军,署在太尉陇西王泰、司徒王玄冲下。近太元初,驾新宫成,司马太傅为中军,而以齐王柔之为贺首。立安帝为太子,上礼,徐邈为郎,位次亦以太傅在诸王下;又谒李太后,宗正尚书符令以高密王为首,时王东亭为仆射。王、徐皆是近世识古今者。足下引式乾公王,吾谓未可为据。其云上出式乾,召侍中彭城王植、荀组、潘岳、嵇绍、杜斌,然后道足下所疏四王,在三司之上,反在黄门郎下,有何义?且四王之下则云大将军梁王肜、车骑赵王伦,然后云司徒王戎耳。梁、赵二王亦是皇子,属尊位齐,在豫章王常侍之下,又复不通。盖书家指疏时事,不必存其班次;式乾亦是私宴,异于朝堂。如今含章西堂,足下在仆射下,侍中在尚书下耳。来示又云曾祖与简文对录,位在简文下。吾家故事则不然,今写如别。王姬身无爵位,故可得不从夫而以王女为尊。皇子出任则有位,有位则依朝,复示之班序。唯引泰和赦文,差可为言。然赦文前后,亦参差不同。太宰上公,自应在大司马前耳。简文虽抚军,时已授丞相殊礼,又中外都督,故以本任为班,不以督中外便在

  公右也。今护军总方伯,而位次故在持节都督下,足下复思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豫章太守,征为吏部尚书。廓因北地傅隆问亮:「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门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厝怀;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也。」遂不拜。干木,羡之小字也。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云:「署纸尾」也。羡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居权要。徙为祠部尚书。

  太祖入奉大统,尚书令傅亮率百僚奉迎,廓亦俱行。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将进路,诣廓别,廓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营阳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亮已与羡之议害少帝,乃驰信止之,信至,已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云何裁转背,便卖恶于人。」及太祖即位,谢晦将之荆州,与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也。」

  廓年位并轻,而为时流所推重,每至岁时,皆束带到门。奉兄轨如父,家事小大,皆咨而后行;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从高祖在彭城,妻郗氏书求夏服,廓答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时轨为给事中。元嘉二年,廓卒,时年四十七。高祖尝云:「羊徽、蔡廓,可平世三公。」少子兴宗。

  兴宗年十岁失父,哀毁有异凡童。廓罢豫章郡还,起二宅。先成东宅,与轨;廓亡而馆宇未立,轨罢长沙郡还,送钱五十万以补宅直。兴宗年十岁,白母曰:「一家由来丰俭必共,今日宅价不宜受也。」母悦而从焉。轨有愧色,谓其子淡曰:「我年六十,行事不及十岁小兒。」寻丧母。

  少好学,以业尚素立见称。初为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太子舍人,南平穆王冠军参军,武昌太守。又为太子洗马,义阳王友,中书侍郎。中书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并与兴宗厚善。元凶弑立,僧绰被诛,凶威方盛,亲故莫敢往,兴宗独临哭尽哀。出为司空何尚之长史。又迁太子中庶子。

  世祖践阼,还先职,迁临海太守,征为黄门郎,太子中庶子,转游击将军,俄迁尚书吏部郎。时尚书何偃疾患,上谓兴宗曰:「卿详练清浊,今以选事相付,便可开门当之,无所让也。」转司徒左长史,复为中庶子,领前军将军,迁侍中。每正言得失,无所顾惮,由是失旨。竟陵王诞据广陵城为逆,事平,兴宗奉旨慰劳。州别驾范义与兴宗素善,在城内同诛。兴宗至广陵,躬自收殡,致丧还豫章旧墓。上闻之,甚不悦。庐陵内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锁付宁州,亲戚故人,无敢瞻送;兴宗在直,请急,诣朗别。上知尤怒。坐属疾多日,白衣领职。寻左迁司空沈庆之长史,行兗州事,还为廷尉卿。

  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与丞相义宣同谋。时坦已死,子令孙时作山阳郡。自系廷尉。兴宗议曰:「若坦昔为戎首,身今尚存,累经肆眚,犹应蒙宥。令孙天属,理相为隐。况人亡事远,追相诬讦,断以礼律,义不合关。若士先审知逆谋,当时即应闻启,苞藏积年,发因私怨,况称风声路传,实无定主,而千黩欺罔,罪合极法。」又有讼民严道恩等二十二人,事未洗正,敕以当讯,权系尚方。兴宗以讼民本在求理,故不加械,即若系尚方,于事为苦。又司徒前劾送武康令谢沈及郡县尉还职司十一人,坐仲良铸钱不禽,久已判结。又送郡主簿丘元敬等九人,或下疾假,或去职已久。又加执启,事悉见从。

  出为东阳太守,迁安陆王子绥后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征还,未拜,留为左民尚书。顷之,转掌吏部。时上方盛淫宴,虐侮群臣,自江夏王义恭以下,咸加秽辱,唯兴宗以方直见惮,不被侵媟。尚书仆射颜师伯谓议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每至官赌,常在胜朋。蔡尚书今日可谓能负荷矣。」

  大明末,前废帝即位,兴宗告太宰江夏王义恭,应须策文。义恭曰:「建立储副,本为今日,复安用此。」兴宗曰:「累朝故事,莫不皆然。近永初之末,营阳王即位,亦有文策,今在尚书,可检视也。」不从。兴宗时亲奉玺绶,嗣主容色自若,了无哀貌。兴宗出谓亲故曰:「鲁昭在戚而有嘉容,终之以衅结大臣,昭子请死。国家之祸,其在此乎。」时义恭录尚书事,受遗辅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事,政归近习。越骑校尉戴法兴、中书舍人巢尚之专制朝权,威行近远。兴宗职管九流,铨衡所寄,每至上朝,辄与令录以下,陈欲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义恭素性恇桡,阿顺法兴,常虑失旨,闻兴宗言,辄战惧无计。先是大明世,奢侈无度,多所造立,赋调烦严,徽役过苦。至是发诏,悉皆削除,由此紫极殿南北驰道之属,皆被毁坏。自孝建以来至大明末,凡诸制度,无或存者。兴宗于都坐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主,要以道始终。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始彻,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能用。

  兴宗每陈选事,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在者。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及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而选举密事,多被删改,复非公笔,亦不知是何天子意。」王景文、谢庄等迁授失序,兴宗又欲为美选。时薛安都为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太子左率,殷常为中庶子。兴宗先选安都为左卫将军,常侍如故;殷常为黄门,领校。太宰嫌安都为多,欲单为左卫,兴宗曰:「率卫相去,唯阿之间。且已失征虏,非乃超越,复夺常侍,顿为降贬。若谓安都晚达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轻,宜有贯序。谨依选体,非私安都。」义恭曰:「若宫官宜加超授者,殷常便应侍中,那得为黄门而已。」兴宗又曰:「中庶、侍中,相去实远。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恆中庶百日,今又领校,不为少也。」使选令史颜祎之、薛庆先等往复论执,义恭然后署案。

  既中旨以安都为右卫,加给事中,由是大忤义恭及法兴等,出兴宗吴郡太守。固辞郡,执政愈怒,又转为新安王子鸾抚军司马、辅国将军、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又不拜,苦求益州。义恭于是大怒,上表曰:「臣闻慎节言语,《大易》有规,铨序九流,无取裁囗。若乃结党连群,讥诉互起,街谈巷议,罔顾听闻,乃撤实宪制所宜禁经之巨蠹。侍中秘书监臣彧自表父疾,必求侍养,圣旨矜体,特顺所陈,改授臣府元僚,兼带军郡。虽臣驽劣,府任非轻,准之前人,不为屈后。京郡本以为禄,不计户之少多,遇缺便用,无关高下。抚军长史庄滞府累朝,每陈危苦,内职外守,称未堪依。唯王球昔比,赐以优养,恩慈之厚,不近于薄。前新除吴郡太守兴宗,前居选曹,多不平允,鸿渥含宥,恕其不闲,改任大都,宠均阿辅,仍苦请益州,雅违成命。伏寻扬州刺史子尚、吴兴太守休若,并国之茂戚,鲁、卫攸在,犹牧守东山,竭诚抚莅,而辞择适情,起自庶族,逮佐北籓,尤无欣荷。御史中丞永,昔岁余愆,从恩今授,光禄勋臣淹,虽曰代臣,累经降黜,后效未申,以何取进。司徒左长史孔觊,前除右卫,寻徙今职,回换之宜,不为乃少。窃外谈谓彧等咸为失分,又闻兴宗躬自怨怼,与尚书右仆射师伯疏,辞旨甚苦。臣虽不见,所闻不虚。臣以凡才,不应机务,谬自幸会,受任三朝,进无古人兴贤之美,退无在下献替之绩,致兹纷纭,伏增惭悚。然此源不塞,此风弗变,将亏正道,尘秽盛猷。伏顾圣德,赐垂览察。」诏曰:「太宰表如此,省以怃然。朕恭承洪绪,思弘盛烈,而在朝倰竞,驱扇成风,将何以式扬先德,克隆至化。公体国情深,保厘攸托,便可付外详议。」

  义恭因使尚书令柳元景奏曰:「臣义恭表、诏书如右。摄曹辨核尚书袁愍孙牒:'此月十七日,诣仆射颜师伯,语次,因及尚书蔡兴宗有书固辞今授,仍出疏见示,乃者数纸,不意悉何所道,缘此因及朝士。当今圣世,不可使人以为少。今牒。'数之,朝廷处之实得所,臣等亦自谓得分,常多在门,袁愍孙无或措多,而愚意欲启更量出内之宜,刍荛管见,愿在闻彻。选令史宣传密事,故因附上闻,亦外人言此。今薛庆先列:'今月十八日,往尚书袁愍孙论选事。愍孙云,昨诣颜修射,出蔡尚书疏见示,言辞甚苦。又云所得亦少。主上践阼始尔,朝士有此人不多,物议谓应美用,乃更恨少,使咨事便启录公。又谢庄囗时未老,其疾以转差,今居此任,复为非宜,谓宜中书令才望为允。又孔觊南士之美,所历已多,近频授即复回改,于理为屈,门下无人,此是名选。又张永人地可论,其去岁愆戾,非为深罪,依其望复门下一人。张淹昔忝南下,预同休戚,虽屡经愆黜,事亦已久,谓应秘书监。'带授兴宗手迹数纸,文翰炳然,事证明白,不假核辨。愍孙任居官人,职掌铨裁,若有未允,则宜显言,而私加许与,自相选署,托云物论,终成虚诡,隐末出端,还为矛楯。臣闻九官成让,虞风垂则,诽主怨时,汉罪夙断。况义为身发,言谤朝序,乱辟害政,混秽大猷,纷纭彰谬,上延诏旨,不有霜准,轨宪斯沦。请解兴宗新附官,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治罪,免愍孙所居官。」诏曰:「兴宗首乱朝典,允当明宪,以其昔经近侍,未忍尽法,可令思愆远封。愍孙窃评自己,委咎物议,可以子领职。」

  除兴宗新昌太守,郡属交州。朝廷莫不嗟骇。先是,兴宗纳何后寺尼智妃为妾,姿貌甚美,有名京师,迎车已去,而师伯密遣人诱之,潜往载取,兴宗迎人不觉。及兴宗被徙,论者并云由师伯,师伯甚病之。法兴等既不欲以徙大臣为名,师伯又欲止息物议,由此停行。顷之,法兴见杀,尚之被系,义恭、师伯诛,复起兴宗为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辅国将军、南郡太守,行荆州事,不行。

  时前废帝凶暴,兴宗外甥袁顗为雍州刺史,劝兴宗行,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夕难保。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通便。若朝廷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岂与受制凶狂,祸难不测,同年而语乎。今不去虎口,而守此危逼,后求复出,岂得哉!」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内免祸,各行所见,不亦善乎。」时京城危惧,衣冠咸欲远徙,后皆流离外难,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书。太尉沈庆之深虑危祸,闭门不通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诣兴宗属事。兴宗谓羡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耳,身非有求,何为见拒。」还造庆之,庆之遣羡报命,要兴宗令往。兴宗因说之曰:「先帝虽无功于天下,要能定平凶逆,在位十一年,以道晏驾。主上绍临,四海清谧,即位正是举止违衷,小小得失耳,亦谓春秋尚富,进德可期。而比者所行,人伦道尽。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无复假息之望,所冀正在公一人而已。若复坐视成败者,非唯身祸不测,四海重责,将有所归。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人危怖,指麾之日,谁不景从;如其不断,旦暮祸及。仆者昔佐贵府,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思为其计。」庆之曰:「仆皆日前,虑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正当委天任命耳。加老罢私门,兵力顿阙,虽有其意,事亦无从。」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要富贵,求功赏,各欲免死朝夕耳。殿内将帅,正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威风先著,统戎累朝,诸旧部曲,布在宫省,宋越、谭金之徒,出公宇下,并受生成;攸之、恩仁,公家口子弟耳,谁敢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宅内奴僮,人有数百。陆攸之今入东讨贼,又大送铠仗,在青溪未发。攸之公之乡人,骁勇有胆力,取其器仗,以配衣宇下,使攸之率以前驱,天下之事定矣。仆在尚书中,自当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昔太甲罪不加民,昌邑虐不及下,伊尹、霍光犹成大事,况今苍生窘急,祸百往代乎。又朝廷诸所行造,民间皆云公悉豫之。今若沈疑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车驾屡幸贵第,醉酣弥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机不可失。仆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宜详其祸福。」庆之曰:「深感君无已。意此事大,非仆所能行,事至故当抱忠以没耳。」顷之,庆之果以见忌致祸。

  时领军王玄谟大将有威名,邑里讹言云已见诛,市道喧扰。玄谟典签包法荣者,家在东阳,兴宗故郡民也,为玄谟所信,见使至,兴宗因胃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常言收已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初,玄谟旧部曲犹有三千人,废帝颇疑之,彻配监者。玄谟太息深怨,启留五百人岩山营墓,事犹未毕,少帝欲猎,又悉唤还城。岩兵在中堂,兴宗劝以此众举事,曰:「当今以领军威名,率此为朝廷唱始,事便立克。领军虽复失脚,自可乘舆处分。祸殆不测,勿失事机。君还,可白领军如此。」玄谟遣法荣报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太宗践祚,玄谟责所亲故吏郭季产、女婿韦希真等曰:「当艰难时,周旋辈无一言相扣发者。」季产曰:「蔡尚书令包法荣所道,非不会机,但大事难行尔,季产言亦何益。」玄谟有惭色。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宠信,专统禁兵,乘舆尝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兴宗马车从道隆从车后过,兴宗谓曰:「刘公!比日思一闲写。」道隆深达此旨,掐兴宗手曰:「蔡公!勿多言。」帝每因朝宴,捶殴群臣,自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孙等,咸见陵曳,唯兴宗得免。顷之,太宗定大事。是夜,废帝横尸在大医阁口,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景文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

  时诸方并举兵反,国家所保,唯丹阳、淮南数郡,其间诸县,或已应贼。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兴宗曰:「今普天图逆,人有异志,宜镇之以静,以至信侍人。比者逆徒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愿陛下勿忧。」上从之。

  加游击将军,未拜,迁尚书右仆射,寻领卫尉,又领兗州大中正。太宗谓兴宗曰:「诸处未定,殷琰已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而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尚书褚渊以手板筑兴宗,兴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从登南掖门楼观之,兴宗漼然流涕,上不悦。事平,封兴宗始昌县伯,食邑五百户;固让不许,封乐安县伯,邑三百户,国秩吏力,终以不受。

  时殷琰据寿阳为逆,遣辅国将军刘勔攻围。四方既平,琰婴城固守,上使中书为诏譬琰,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私慰。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未是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琰得诏,谓刘勔诈造,果不敢降。攻战经时,久乃归顺。

  先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反,后遣使归顺。泰始二年冬,遣张永率军迎之。兴宗曰:「安都遣使归顺,此诚不虚。今宜抚之以和,即安所莅,不过须单使及咫尺书耳。若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不测。叛臣衅重,必宜翦戮,则比者所宥,亦已弘矣。况安都外据强地,密迩边关,考之国计,忧宜驯养。如其遂叛,将生旰食之忧。彭城险固,兵强将勇,围之既难,攻不可拔,疆塞之虞,二三宜虑,臣为朝廷忧之。」时张永已行,不见从。安都闻大军过淮,婴城自守,要取索虏。永战大败,又值寒雪,死者十八九,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见如此。初,永败问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兴宗,谓休仁曰:「吾惭蔡仆射。」以败书示兴宗,曰:「我愧卿。」

  三年春,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郢州刺史。坐诣尚书切论以何始真为咨议参军,初不被许,后又重陈,上怒,贬号平西将军,寻又复号。初,吴兴丘珍孙言论常侵兴宗。珍孙子景先,人才甚美,兴宗与之周旋。及景先为鄱阳郡,值晋安王子勋为逆,转在竟陵,为吴喜所杀。母老女稚,流离夏口。兴宗至郢州,亲自临哭,致其丧柩家累,令得东还。在任三年,迁镇东将军、会稽太守,加散骑常侍,寻领兵置佐,加都督会稽、东阳、新安、永嘉、临海五郡诸军事,给鼓吹一部。会稽多诸豪右,不遵王宪。又幸臣近习,参半宫省,封略山湖,妨民害治。兴宗皆以法绳之。会土全实,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桡乱在所,大为民患,子息滋长,督责无穷。兴宗悉启罢省。又陈原诸逋负,解遣杂役,并见从。三吴旧有乡射礼,久不复修,兴宗行之,礼仪甚整。先是元嘉中,羊玄保为郡,亦行乡射。

  太宗崩,兴宗与尚书令袁粲、右仆射褚渊、中领军刘勔、镇军将军沈攸之同被顾命。以兴宗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常侍如故。被征还都。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内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书舍人秋当诣太子詹事王昙首,不敢坐。其后中书舍人王弘为太祖所爱遇,上谓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当判耳。殷、刘并杂,无所知也。若往诣球,可称旨就席。」球举扇曰:「若不得尔。」弘还,依事启闻,帝曰:「我便无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道隆等以兴宗强正,不欲使拥兵上流,改为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辞不拜。

  兴宗幼立风概,家行尤谨,奉宗姑,事寡嫂,养孤兄子,有闻于世。太子左率王锡妻范,聪明妇人也,有才藻学见,与锡弟僧达书,诘让之曰:「昔谢太傅奉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兴宗亦有恭和之称。」其为世所重如此。妻刘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顗始生彖而妻刘氏亦亡。兴宗姊,即顗母也,一孙一侄,躬自抚养,年齿相比,欲为婚姻,每见兴宗,辄言此意。

  大明初,诏兴宗女与南平王敬猷婚,兴宗以姊生平之怀,屡经陈启,答曰:「卿诸人欲各行己意,则国家何由得婚?且姊言岂是不可违之处邪?」旧意既乖,彖亦他娶。其后彖家好不终,顗又祸败,彖等沦废当时,孤微理尽。敬猷遇害,兴宗女无子嫠居,名门高胄,多欲结姻,明帝亦敕适谢氏,兴宗并不许,以女适彖。北地傅隆与廓相善,兴宗修父友敬。

  泰豫元年,薨,时年五十八。遗令薄葬,奏还封爵。追赠后授,子景玄固辞不受,又奏还封,表疏十余上,见许。诏曰:「景玄表如此。故散骑常侍、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乐安县开国伯兴宗,忠恪立朝,谋猷宣著,往属时难,勋亮帷幄,锡珪分壤,实允通诰。而恳诚慊诉,备彰存没,廉概素情,有洁声轨。景玄固陈先志,良以恻然。虽彝典宜全,而哀款难夺,可特申不瞑之请,永矜克让之风。」初,兴宗为郢州府参军,彭城颜敬以式卜曰:「亥年当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开府之授,而太岁在亥,果薨于光禄大夫之号焉。文集传于世。

  景玄雅有父风,为中书郎,晋陵太守,太尉从事中郎。升明末卒。

  史臣曰:世重清谈,士推素论,蔡廓虽业力弘正,而年位未高,一世名臣,风格皆出其下。及其固辞铨衡,耻为志屈,岂不知选录同体,义无偏断乎!良以主暗时难,不欲居通塞之任也。远矣哉!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10-21 23:15:13

二十四史《宋书》列传第十八 王惠谢弘微王球

  王惠,字令明,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祖弟也。祖劭,车骑将军。父默,左光禄大夫。惠幼而夷简,为叔父司徒谧所知。恬静不交游,未尝有杂事。陈郡谢瞻才辩有风气,尝与兄弟群从造惠,谈论锋起,文史间发,惠时相酬应,言清理远,瞻等惭而退。高祖闻其名,以问其从兄诞,诞曰:「惠后来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为行太尉参军事,府主簿,从事中郎。世子建府,以为征虏长史,仍转中军长史。时会稽内使刘怀敬之郡,送者倾京师,惠亦造别,还过从弟球。球问:「向何所见?」惠曰:「惟觉即时逢人耳。」常临曲水,风雨暴至,座者皆驰散,惠徐起,姿貌不异常日。世子为荆州,惠长史如故。领南郡太守,不拜。宋国初建,当置郎中令,高祖难其人,谓傅亮曰:「今用郎中令,不可令减袁曜卿也。」既而曰:「吾得其人矣。」乃以惠居之。迁世子詹事,转尚书,吴兴太守。

  少帝即位,以蔡廓为吏部尚书,不肯拜,乃以惠代焉。惠被召即拜,未尝接客,人有与书求官者,得辄聚置阁上,及去职,印封如初时。谈者以廓之不拜,惠之即拜,虽事异而意同也。兄鉴,颇好聚敛,广营田业,惠意甚不同,谓鉴曰:「何用田为?」鉴怒曰:「无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亦复何用食为。」其标寄如此。元嘉三年,卒,时年四十二。追赠太常。无子。

  谢弘微,陈郡阳夏人也。祖韶,车骑司马。父思,武昌太守。从叔峻,司空琰第二子也,无后,以弘微为嗣。弘微本名密,犯所继内讳,故以字行。

  童幼时,精神端审,时然后言。所继叔父混名知人,见而异之,谓思曰:「此兒深中夙敏,方成佳器。有子如此,足矣。」年十岁出继。所继父于弘微本缌麻,亲戚中表,素不相识,率意承接,皆合礼衷。义熙初,袭峻爵建昌县侯。弘微家素贫俭,而所继丰泰,唯受书数千卷,国吏数人而已,遗财禄秩,一不关豫。混闻而惊叹,谓国郎中令漆凯之曰:「建昌国禄,本应与北舍共之,国侯既不措意,今可依常分送。」弘微重违混言,乃少有所受。

  混风格高峻,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曜、弘微并以文义赏会。尝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混五言诗所云「昔为乌衣游,戚戚皆亲侄」者也。其外虽复高流时誉,莫敢造门。瞻等才辞辩富,弘微每以约言服之,混特所敬贵,号曰微子。谓瞻等曰:「汝诸人虽才义丰辩,未必皆惬众心;至于领会机赏,言约理要,故当与我共推微子。」常云:「阿远刚躁负气;阿客博而无检;曜恃才而持操不笃;晦自知而纳善不周,设复功济三才,终亦以此为恨;至如微子,吾无间然。」又云:「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若年迨六十,必至公辅。」尝因酣宴之余,为韵语以奖劝灵运、瞻等曰:「康乐诞通度,实有名家韵,若加绳染功,剖莹乃琼瑾。宣明体远识,颖达且沈俊,若能去方执,穆穆三才顺。阿多标独解,弱冠纂华胤,质胜诫无文,其尚又能峻。通远怀清悟,采采标兰讯,直辔鲜不踬,抑用解偏吝。微子基微尚,无倦由慕蔺,勿轻一篑少,进往将千仞。数子勉之哉,风流由尔振,如不犯所知,此外无所慎。」灵运等并有诫厉之言,唯弘微独尽褒美。曜,弘微兄,多,其小字也。远即瞻字。灵运小名客兒。

  晋世名家身有国封者,起家多拜员外散骑侍郎,弘微亦拜员外散骑,琅邪王大司马参军。义熙八年,混以刘毅党见诛,妻晋陵公主改适琅邪王练,公主虽执意不行,而诏其与谢氏离绝,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混仍世宰辅,一门两封,田业十余处,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弘微经纪生业,事若在公,一钱尺帛出入,皆有文簿。迁通直郎。高祖受命,晋陵公主降为东乡君,以混得罪前代,东乡君节义可嘉,听还谢氏。自混亡,至是九载,而室宇修整,仓廪充盈,门徒业使,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东乡君叹曰:「仆射平生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为不亡矣。」中外姻亲,道俗义旧,见东乡之归者,入门莫不叹息,或为之涕流,感弘微之义也。性严正,举止必循礼度,事继亲之党,恭谨过常。伯叔二母,归宗两姑,晨夕瞻奉,尽其诚敬。内或传语通讯,辄正其衣冠。婢仆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小大,敬之若神。

  太祖镇江陵,宋初封宜都王,以琅邪王球为友,弘微为文学。母忧去职。居丧以孝称,服阕逾年,菜蔬不改。除镇西咨议参军。太祖即位,为黄门侍郎,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等号曰五臣。迁尚书吏部郎,参预机密。寻转右卫将军。诸故吏臣佐,并委弘微选拟。居身清约,器服不华,而饮食滋味,尽其丰美。

  兄曜历御史中丞,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元嘉四年卒。弘微蔬食积时,哀戚过礼,服虽除,犹不啖鱼肉。沙门释慧琳诣弘微,弘微与之共食,犹独蔬素。慧琳曰:「檀越素既多疾,顷者肌色微损,即吉之后,犹未复膳。若以无益伤生,岂所望于得理。」弘微答曰:「衣冠之变,礼不可逾。在心之哀,实未能已。」遂废食感咽,歔欷不自胜。弘微少孤,事兄如父,兄弟友穆之至,举世莫及也。弘微口不言人短长,而曜好臧否人物,曜每言论,弘微常以它语乱之。

  六年,东宫始建,领中庶子,又寻加侍中。弘微志在素官,畏忌权宠,固让不拜,乃听解中庶子。每有献替及论时事,必手书焚草,人莫之知。上以弘微能营膳羞,尝就求食。弘微与亲故经营,既进之后,亲人问上所御,弘微不答,别以余语酬之,时人比汉世孔光。八年秋,有疾,解右卫,领太子右卫率,还家。议欲解弘微侍中,以率加吏部尚书,固陈疾笃,得免。

  九年,东乡君薨,资财钜万,园宅十余所,又会稽、吴兴、琅邪诸处,太傅、司空琰时事业,奴僮犹有数百人。公私咸谓室内资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营葬。混女夫殷睿素好樗蒱,闻弘微不取财物,乃滥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弘微舅子领军将军刘湛性不堪其非,谓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此不治,何以治官。」弘微笑而不答。或有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卿亲而不言,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东乡君葬,混墓开,弘微牵疾临赴,病遂甚。十年,卒,时年四十二。

  时有一长鬼寄司马文宣家,云受遣杀弘微,弘微疾增剧,辄豫告文宣。弘微既死,与文宣分别而去。弘微临终,语左右曰:「有二封书,须刘领军至,可于前烧之,慎勿开也。」书皆是太祖手敕。上甚痛惜之,使二卫千人营毕葬事。追赠太常。子庄,别有传。

  王球,字倩玉,琅邪临沂人,太常惠从父弟也。父谧,司徒。球少与惠齐名,美容止。除著作佐郎,不拜。寻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主簿,豫章公世子中军功曹。宋国建,初拜世子中舍人。高祖受命,仍为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转咨议参军,以疾去职。元嘉四年,起为义兴太守。从兄弘为扬州,服亲不得相临,加宣威将军,在郡有宽惠之美,徙太子右卫率。入为侍中,领冠军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徙中书令,侍中如故。迁吏部尚书。

  球公子简贵,素不交游,筵席虚静,门无异客。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刘湛并执重权,倾动内外,球虽通家姻戚,未尝往来。颇好文义,唯与琅邪颜延之相善。居选职,接客甚希,不视求官书疏,而铨衡有序,朝野称之。本多羸疾,屡自陈解。迁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庐陵王师。

  兄子履进利为行,深结刘湛,委诚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与刘斌、孔胤秀等并有异志,球每训厉,不纳。自大将军从事中郎,转太子中庶子,流涕诉义康不愿违离,以此复为从事中郎。太祖甚衔之。及湛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语汝,何如?」履怖惧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忧。」命左右:「扶郎还斋。」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废于家。

  十七年,球复为太子詹事,大夫、王师如故。未拜,会殷景仁卒,因除尚书仆射,王师如故。素有脚疾。录尚书江夏王义恭谓尚书何尚之曰:「当今乏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恐宜以法纠之。」尚之曰:「球有素尚,加又多疾,应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责也。」犹坐白衣领职。时群臣诏见,多不即前,卑疏者或至数十日,大臣亦有十余日不被见者。唯球辄去,未尝肯停。十八年,卒,时年四十九。追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无子,从孙奂为后。大明末,吴兴太守。

  或人问史臣曰:「王惠何如?」答之曰:「令明简。」又问:「王球何如?」答曰:「倩玉淡。」又问:「谢弘微何如?」曰:「简而不失,淡而不流,古之所谓名臣,弘微当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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