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49
在那样黑的夜里,我似乎也看到何真知的脸红了一红:“是。”
我继续说:“你心动了吗?如果没有,趁早快快走开,别欺负我们陆鹏。”
她忍俊不禁:“去你的。”
车子开着开着,她轻声说:“如果没有,我不会勉强自己。一一,不知为什么,经过这阵子的事情,我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没有牵挂。以前的事变得很遥远很模糊。我现在,”她转过头来,认真而带着一点点的羞涩说:“很快乐。”
第三十三章
三天后,我上班,在办公楼下看到叶华升迁的公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打扫,抹布擦到他的电脑,除了这几天留下的薄尘,基本没有别的污迹,他一向是个整洁干净的同事,不小心弄脏了桌面什么,会即时清理。想起他每天早上上班后一定要用半个小时玩游戏看互联网,称之为“一天中最美好的半小时”,忍不住笑。
这以后恐怕没有这半个小时了吧。当了分局局长要以身作则,不过兴许一个人坐在那个大大的办公室里,爱干些什么别人哪有这个闲心来过问。还有,他再也不用自己打扫办公室拎开水了。当然还有,他再也不用偷偷帮我做完比较麻烦的工作啦。
处长走进来问我:“你看到下面的公告了?叶华就要走了,这次会议回来就去上任。这边会调一个女孩子过来,你要是有空,帮叶华整理一下。”
我一怔:“不等叶华回来自己理吗?”他也一怔:“不是说他去开会之前会理好大部分东西吗?”我打开柜子和不上锁的抽屉,满满的,说:“您看,没理啊。”他便笑了,说:“这可帮不了他了,谁知道他的东西要怎么弄。等他自己回来弄,臭小子。”
他转身要走出去,又回过身笑着说:“罗一一,要轮到你做师父了,好好带徒弟啊。”我又一怔,只好笑。
我默默地站了很久,忽然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往前走,我呢?我好象一直停在这里,懒怠地、无聊的甚或是冷淡的。
叶华回来的时候我正和何真知通电话:“……是真的?你要辞职?喂喂,这么严重的事别在电话里讲,待会儿下班见面聊,老地方。”
叶华问:“谁要辞职?我认识吗?”我笑着:“你的心上人……”
玩笑开惯了是收不住口的,我只好半途刹车。
他倒笑起来:“何真知?她这个总经理做得这么规矩,好象赚不到太多钱啊,下半生怎么办?”我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打算下班后好好问清楚,如果有前途,我正好可以东施效颦。”
叶华微笑。过一会儿他被领导叫出去。
我到达小酒馆的时候,陆鹏和何真知正在认真讨论着什么,我把头探进他们中间笑嘻嘻:“啧啧啧,别靠这么近,留点空间给我。”陆鹏笑:“来,一一,跟你讲一下我们的计划。”我切一声:“谁要听你的计划,我是来听何真知的计划的。你辞职了吗?你有职可辞吗?”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0
何真知哈哈大笑,陆鹏打我一个爆栗子,走出去点菜。
我剥一颗盐水花生,急着问:“怎么回事?真要辞职?为什么?是公司有什么闲言闲语吗?你舍得丢掉这么多年的基业?”
她点点头,笑道:“第一,辞职是真的。第二,公司没有闲言闲语,就是有,也没人敢当着我面讲,我没空理。第三,从毕业做到现在,也可以休息一阵子了。第四,我和陆鹏有个新计划。”
说到陆鹏,我忍不住眼红:“何真知你说陆鹏是不是犯罪分子流窜犯?整天价不事生产到处找狐朋狗友谈天说地花天酒地,闲着蹲家里逛马路跑来跑去,花起钱来还大把大把的。叫人不怀疑都不行啊。”
陆鹏从背后把一只香辣鸡翅准确无误地塞进我嘴里,笑喝道:“堵上你的嘴。”我嘴里含着鸡翅继续含糊不清地坚持说话:“最有可能他是贩毒分子。”
何真知笑不可抑,陆鹏也撑不住笑:“不对,我是人贩子。”我吐出鸡翅,大惊:“我投降,你千万不要肉麻当有趣说什么‘我贩走了真知这个人这颗心’,我年老体弱心脏有毛病,禁不起这么大刺激要进医院的。”
陆鹏哈哈大笑,故作无奈:“一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呢?”
我斜过身子趴在何真知肩上,腻着声音道:“哎呀猜中了。何真知,莫奈何,俺跟陆鹏一向这般心有灵犀心灵相通心心相印。你不介意吧?”抛一个媚眼如丝,娇滴滴看一眼陆鹏。
何真知伏在桌子上直笑得喘不过气。
只能说一句对不起,看来只有让大家等了,最近工作系统升级,又值月初,非常之忙。在我的心中,一向是工作第一,写字只属消遣,在有冲突的情况下,我绝对是暂时放弃写字。各位体谅则个。
第三十三章(2)
陆鹏说:“一一,我们打算在本地开一家户外用品店,由真知投资,我帮手。”我先是一怔,然后大喜:“好主意!本地还没有一家正式的户外用品店呢,何真知又向来最爱户外活动,再加上陆鹏你在北方的家那边早就已经有了两家店,市场货源和兴趣资金全齐,乖乖,好主意啊好主意!”
陆鹏所在的北方城市,他在大学毕业前就向父母借了钱开了一家户外用品店,据说刚开始规模很小,但起点早,当时全国这样的店还没有几家,陆鹏的父亲是地质队的,国内外朋友极多,陆鹏的人缘和交际一向好,最初的货源就是通过父亲的朋友以及父亲朋友的孩子而来。现在他的这两家店已经具相当规模。
想一想,我才领悟过来:“陆鹏,你不打算回去了么?”
他微笑:“暂时不了。我想留在这里多陪陪奶奶。那边的店已经有熟手看顾,我一个月回去一次就够了,以后也许会找合伙人,那样我就专心在这边发展。”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1
“是啊,”我想想也对,“以后陆伯伯陆伯母退休了也许会想要落叶归根,先打好基础罢。”
何真知笑道:“等资金周转过来,可以在我的家乡那边也开一家。”
陆鹏说:“是,如果这边开得好,资金不够的话可以采取合伙制,这方面真知比较了解。”
我笑:“可不是,何真知做了这么多年销售和市场,还有大公司的管理经验,管管陆鹏你的小店那可是小菜一碟,陆鹏你可捡了个宝,夫唱妇随财源滚滚。”
陆鹏白我一眼:“这家店由真知独自投资。”
我大笑:“真狷介,陆鹏我高看你了,哼。”
何真知爽快的笑:“说的是,按测算的规模,我投资的钱根本不够,还不是要靠你那边先大批发货后结算?如果有积压,也一定要转回去,明明要沾你的光,我可不用嘴硬。”
陆鹏不语,只是微笑。
陆鹏和何真知送我回家,车子在小区门口放缓速度,陆鹏忽然说:“一一,门卫黑板上有你名字。”我抬眼看去,果然。是一大盒花,大朵的黄色玫瑰和粉色百合剪短了茎,错落在平铺的绿叶和情人草中间,似一方小小花田,十分美丽。门卫说,是一个男孩子开车送来。
陆鹏把花盒放入我怀中,我兀自发呆。他看看我,笑一笑:“这人有心思,花盒的味道和花束又不同了。真漂亮。”
车慢慢开进小区,何真知在我耳边轻声问:“是叶华吗?”我转头看着她有些了解的眼神,苦笑了笑,点点头。她沉默着看着我。
下车的时候她忽然说:“一一,黄玫瑰说的是希望。”
黄玫瑰说的是希望。
我在OE上轻轻输入:“时隔多年,我再次收到了鲜花。”我望着窗外,农历八月初,晴朗,月色低黯。有星光灿烂,夜幕如镶了晶光宝石闪闪烁人眼目。“每次收到的花、所有的花都不曾让我开心,更遑论甜蜜和幸福。如隔着一层薄薄的雾障,感觉稀淡无谓,直如隔岸观火,不关痛痒。何真知说黄玫瑰说的是希望,我心中无奈,让一个阳光爽朗前途光明的男孩子去细细留意花语选送别致花盒,无法让我忽视,可是,我能做什么?”
去爱他?我只觉得辛苦。
第二天上班并没有看到叶华,应该是去分局了吧,我来不及多想,和其他同事去了企业。这不是第一次独担大梁,事实上以前叶华出差时我也单独做过企业,忙是忙一点,并没有不能自行解决的问题。何况也有另外同事协助。
他们笑我:“这回咱们要有一个娘子军团了,罗一一,和你搭档的会是一个小姑娘啊,你说做什么咱们头儿不把你们拆开跟我们男女搭帮呢?那样不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
我气定神闲:“我三年半的媳妇熬成婆,终于有了个小徒弟,想让我继续当跟帮?门儿都没有。”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2
第三天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真正剩下了我一个人。叶华在昨天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或者清理掉了,只有一台电脑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柜子抽屉桌面全部空空如也,擦洗得一尘不染,地面也用拖把拖得一干二净。
我清冷地坐在自己电脑前,忽然想起三年多前第一天来上班。
那个时候,罗见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他阴郁地和我住在一起,总是喝酒。我每天都会给他带酒回去,啤酒红酒白酒,有时候陪他一起喝。我自己刚结束流浪和打工的日子,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事实上我对自己考公务员的成绩并不意外,可是对于如何得到这份工作心底里充满鄙视。
但是尽管心里鄙视一切,我仍然戴上面具。我既然不打算对人对事付出真心,那么一切人事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客气一点疏离一点与世无争一点一定是可以好好地不受人注意地无害于人地生活工作下去的。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在所有认识我的人眼里,这样荒唐的女孩子,有这样体面的结局真是老天眷顾到了极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我于是就这样第一次走进这个办公室,冷淡地、无谓地、客气地。
我于是看到一个充满阳光笑容干净明朗的男孩子站在他的桌子前面笑望着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叶华。”
我于是看到属于我的桌椅电脑擦得一尘不染地等着我。一如今天。
如果,和我同办公室的不是刚工作一年的年轻干净的叶华,我是不是能够很快开始微笑?他那么热情地聪明地不动声色地逗得我和大家总是忍俊不禁,我有时超越同事的嘲笑他总是笑着无所谓地消解。和他在一起,有时候,我的确是会忘掉疏离的初衷。
可是叶华,为什么要爱我?为什么要说爱我?
我叹口气。
我是自私的,尽管我知道,可是我愿意就这样当一辈子的朋友,当年纪渐渐老大,你成了别人的夫死心塌地爱你的妻,我仍与你是同事,碰到了会心一笑,或者仍可互嘲;也许,你当你的官,我当我的兵,从此不再相干,我必须叫一声叶局长叶处长,心里偶尔冒过一丝怅然,可是,那仍然好过现在。
我不要背负我不能背负的,我不要承担我不能确认的。
就让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世情寥落,风声渐消。
我知道,那是不爱。
第三十四章
办公室里很快调过来一个女孩子,刚工作不久,笑起来眉眼弯弯,可是每次问我问题时都会稍微有些紧张。我颇有些不解,又不好问,又懒得问,也就由得她。
手头的工作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叶华的工作移交一半由我完成,一半就由女孩子自己过去协调。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有闲,便帮何真知设计店铺,陆鹏给我一个网址,是他那两家店的网上商店,有小小论坛,这边请了朋友做何真知分店的网页,十分趣致。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3
一头扎进去,时间过得也快。
每隔三四天,我会收到鲜花,总用别致心思。很想跟叶华讲清楚,又不知从何说起,我自己也知道,怎么说,是个问题,我当初对付其他男孩子的全是居高临下决绝手段,我不懂好好谈判,不懂怎么样去对一个我不能伤害不能辜负的好男孩说不。我不爱他,可是,我希望我还有和他面对面坦然微笑的机会,直至久远两两相忘。
自私的我,贪心的我。
可是我手中的温暖,这么少。请原谅我。我已经试着妥协,我不想再让我的生活工作变得难以收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过了一半,窗外的树叶渐渐由浓绿变黄,虽然中午仍然在太阳底下略有燥热,早晚时分却凉爽得很,开着窗,清风一阵一阵自窗外吹进,一路沿着卧室、卧室门、客厅、客厅窗穿梭而过,而那边客厅窗户进来的风与它交互擦肩,站在窗前亦有临风的感觉。
我在这样的夜半坐在窗前电脑边,明月一轮圆润如玉,清风如许。
今天中秋。
何真知回了家,陆鹏来接了我一起去他家吃晚饭和月饼,陆奶奶的院子边有柳树,长长柳枝随风飘拂,月亮升起来时,因为周边都是矮矮的老房子,就毫无阻碍地、疏疏朗朗地悬在半空,有薄云微微盘绕,就象嫦娥的轻纱广袖在慢拂。
陆鹏喝着啤酒说话逗陆奶奶发乐,我微笑着看他们。
心中隐隐的酸涩微微漫延。
第三个中秋,我没有和罗见在一起过。上个周末,我已经送了两大盒最好最贵的月饼到罗见手上,他酷爱吃甜,一口气能吃三四个,每次让我看得起腻,干脆把自己那份统统让给他,他从来,也是老实不客气。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去幼儿园接他,幼儿园每人会分一点零食,奶奶让他把吃不完的零食分给我,他总是啪一声扔到阴沟里去,歪着头说:“不给罗一一。”
不给罗一一,不给罗一一。罗见,如果可以,我宁可你永远是那个什么都不给罗一一什么都要取笑欺负罗一一的你。
我有时候羡慕罗见,至少,他不象我总是思前想后,我说罗见你小时候对我可真是坏,他会很诧异地说,是吗?可是你比我大三岁可以打我啊,你现在不是随时随地地打我吗?结果是我一脚踢过去告终。
罗见不是没被我打过的,叛逆时期,我凶猛如虎。他翻我的书柜翻得乱七八糟,那是我当时绝不容许别人动的东西,暴怒之下我大骂:“你是贼啊?是贼才会这样乱翻别人东西知不知道?贼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滚!!!”那时他十二岁,我十五岁,他上来扭打我,我推开他,他再扑上来,我不假思索抓起杯子就扔过去,正正扔到他的额头,血呼地冒出来,一下子流了满脸。奶奶惊怒交加,急送他去医院,一边怒骂我。我不语,心中慌乱脸上却仍然暴戾。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4
我们的少年时期从来不太平。我们的愤怒委屈往往发泄给最亲的人。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友爱。
我望着窗外,这些日子来,我的回忆越来越多,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呢。
半个月后,何真知的店铺开张了。这个速度相当快,一个半月的时间筹备租店面装修发货,最后的整个周末我都和他们一起布置摆放东西,骆荒和叶华也来了。
自从叶华去了分局以后,我只在他来局里开会时碰到过,当时也只是一笑而过。我想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给我时间。花,一直都没断过。
但见面了,却又似乎并无异样。仿佛他没有在海岛说过那些话,仿佛他没有送过花,只是递一个笑眼过来,嘿嘿地笑着说:同志们,我来了。
暴笑,何真知调侃他:“来来来,列队鼓掌欢迎领导视察。”
他撸起袖子笑嘻嘻:“有句话说,我先把自己踩成块地毯,别人就不好意思来踩啦。”
何真知咦一声,笑道:“这句话很耳熟啊。”
叶华叹口气:“何小姐博览群书聪明智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对不起,我不该班门弄斧。”骆荒从阁楼探下头来:“我上面都擦干净了,你还在废话,快把东西拿上来。”他嘿嘿一笑,从我和何真知手中抢过货品,爬上梯子去。
陆鹏在里间打扫,灰尘满天,我们要进去帮忙,他挥挥手,把我们赶出店门口,笑道:“没你们的事。”想一想,我和何真知干脆拉把椅子坐在门口买了冰淇淋来吃,一边聊天一边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等到他们把一切都冲洗得干干净净了,我们才进去抹净台子上架子上的灰尘,再把拆开的物品按规划区域一一摆放好,五个人一起做,动作麻利得来却又手忙脚乱,我跑着拿几个彩色背包时因为背包挡住视线和骆荒正正撞到一起跌成滚地葫芦,骆荒的背磕上木台阶,发出惨烈叫声:“天哪罗一一,你怎么这么重!”我大怒,狼狈地挣扎起来一脚踢中他的小腿,他倒抽一口冷气,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吆喝。
抬起头,叶华和何真知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
一切完工时,已经是周六的晚上十一点,亮堂堂的店堂里东西摆放整齐一新,那些或精致或漂亮或朴实的户外用品看上去令我这种城市动物也不禁爱不释手。门口居然有人在探头:“哗,什么时候开张啊?真不错。”
我笑嘻嘻地凑过脸去:“明天请赶早啊。八折优惠呢。”
关上门啸聚着去吃完夜宵后,陆鹏说:“大家都回去睡觉吧,今天都累坏了。”叶华很正经地接上去:“不要睡过头,不然赶不上明早九点开张了。”
我张嘴就说:“不然赶不上明早九点干部大会了。”何真知扑嗤笑出来,陆鹏也笑起来。叶华瞪着我,半天悻悻地说:“我求神拜佛你千万别做我下属。”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5
骆荒笑吟吟地一边:“我怎么听着好象‘罗一一你当心点千万别做我下属’的口气呢。”
叶华嘿嘿地笑,也不知怎么一搅,骆荒和他的椅子一起仰天后倒,附带着慌乱的手舞足蹈异常精采。
第三十四章(2)
第二天的开张场面相当不小,陆鹏的朋友之多令我叹为观止,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子在我面前笑嘻嘻晃来晃去叫我猜他是谁,我辨了半天毫无眉目,他貌似很失望地叹口气,脸上却全是笑意:“我是猴子啊。”我大乐:“你就是那个臭屁网管猴子?真是……真是……蛮象的。”我做个鬼脸,笑。他仍然笑嘻嘻:“太直爽很伤人自尊的,小姑娘真不懂事。”说话跟网上一模一样,乐得我。
何真知的朋友略少,但来得也相当多,真正车如流水马如龙,店铺不算小了,却也挤得我直往门外透气,劈头撞见骆荒和何和。
何和身着雪白长袖上衣,淡灰七分裤,清丽温雅的脸上露出柔柔的笑:“姐姐,我来恭喜何姐。”
我点头,指着拥挤的店里,笑道:“在里面。”
她吐吐舌头,笑着往里走。
骆荒站在我身边,忽然说:“何和见过罗见了。就在中秋那天。”
我猛然抬头,他说:“何和是市乐团的临时长笛,他们乐团中秋去监狱联欢演出,就见到了。”
我喃喃:“监狱那么大。”骆荒苦笑:“也许这就是缘份。”
我心中百般滋味交互纠缠,不知如何形容,只得望着店里面笑着说话的何和和何真知,漂亮的、温柔的何和,这是缘份。回头看骆荒,他眼神复杂,却不知在看谁。
我想了想,问:“她有没有说什么?”骆荒答我:“她说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就很高兴,还临时改了曲目,吹了一曲快乐颂。我想对她来说,罗见无论在哪里,做什么,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她并不震惊,并不伤心,多年来在她心中,罗见就是罗见,所有外在附加于他的一切,她都看不见。就算那一切是因为他不当的所作所为引起,她看到的,还是她心中的罗见,那也许,是他们彼此之间才看得见的真正的他们自己。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何和啊,我亲爱的小何和,你有一颗什么样的心啊。
我转过头,她已经走出来站在我面前,清新地笑着:“姐姐,何姐朋友真多。”
我忽然问:“何和,你真的一定要和罗见在一起?”
她一怔,温柔地,然而语气坚定:“姐姐,我从来没想过没有罗见的将来。”她轻轻地笑着:“姐姐你忘了吗,你说,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罗见不给我开门,你会替我开窗,我在英国想罗见的时候就会练习爬窗户呢。”
我眼睛濡湿:“好,姐姐会一直替你开窗。”她垂下头,凉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象一个终有依赖的小孩子,很久不肯松开。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6
然后我看到隔街对面,一个颀长阳光的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骆荒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讶然叫道:“燕北!”
燕北扬扬眉,自对街走过来,一手提一只盒子,看着店子里的人说:“哗,他们除了贺喜也会买点东西吧?”骆荒笑出来:“你这算是强买强卖了。”他笑容可掬:“我会自觉自愿地买。”
然后看向我,拎着较小盒子的一只手吃力地举上来擦擦鼻子,装作很尴尬的样子讨好地笑:“这个,我好像很希望你欢迎我,肯不肯给点面子?”
我忽然想起他当日眼中挥之不去的惨恸,心中一动,呵,燕北,他那样那样地爱着何真知,也许,从高一就守候着何真知、充当何真知哥们这么多年,直至最后去爱郑碧的原因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给何真知压力罢?毕竟那么多年来他对何真知的心意众人皆知。有时候放弃是更深的爱,是不是呢?
我摇摇头,不不,这一切全都过去,何真知现在多么幸福快乐啊。我笑:“我非常非常非常欢迎你。”他于是又装作欣喜欲狂的样子结结巴巴:“这个,这个,我非常非常非常荣幸。”
骆荒大笑,我也笑,何和吃惊地看着活泼的燕北,忍不住也笑出来。
这一整天非常热闹,生意也很不错。最好笑的是,果然如燕北所言,来贺喜的朋友几乎人手一样东西买走,钱都按着标价签的八折笑嘻嘻地不由分说地放在柜台上,何真知目定口呆,陆鹏则连连顿足,奈何四拳难敌N手,我等又幸灾乐祸乐见其成地袖手旁观,局面十分可乐。
最后隆重登场的就是燕北。他笑嘻嘻地把两只一大一小的盒子放到台子上,先拆了小的,他说:“这是许为和项玉送的。”何真知一边帮着拆,一边问:“我上次回去看到许为爸爸好象气色还不错,手术没什么后遗症罢?”燕北点头:“没有,一切都很好,就是小玉比较辛苦。”
是一件异常精致美丽的手工毛衣,还有,一块用红丝线串起的碧青带红纹儿晶莹剔透的小石子,放在底色粉灰的手工毛衣上,很是漂亮。
我看到何真知微笑着捧起它们,满足而温暖的笑,笑如春花。
燕北,也在笑。然后,他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拆开大盒子,慢条斯理地从大盒子里捧出一样物件,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送你的,好好收着,这可比许为的小石头大多了。”
我睁大眼睛,这,这,这是什么?
一只直径足有三十厘米的水晶球!
叶华首先爆出狂笑,我们接着全都大笑,几乎笑出眼泪。
燕北不理我们,把它端端正正放到宽大台子的一侧,笑嘻嘻地说:“旺财吉祥啊,这玩艺儿旺财吉祥啊。”活泼地冲何真知霎霎眼:“大小石子都很漂亮,不许厚此薄彼了啊。”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7
何真知指着叶华和他,似笑非笑:“你们两个倒是很心照啊。”我们望着台子上叶华送的紫水晶纸镇,又忍俊不禁。
那天晚上,喝醉了很多人。忍不住的、莫名其妙的笑,忍不住的、欢快的喝各种酒。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多的快乐要一起享受。
第三十五章
天气终于渐渐凉起来,十一月份已经黄叶飘零。工作也开始忙起来,新搭档金莹做起事来也已经象模象样,我有时候会笑着说,这年头女孩子只有比男孩子更努力更能干的了。金莹倒是很谦虚,说,其实政府技术工挺好打的,换个高中生来日久天长也会做得轻车熟路啊。我笑,这样的口吻越发是同仁了。
很快我们两人组被戏称为:美女组。另外的同事嘿嘿笑,加两字,辣手美女组。
金莹不再怕我。
叶华对我说:“你对陌生人太紧张了,我记得你刚来工作时,冷冷地繃着一个脸,虽然很有礼貌,却完全不是办公室礼貌,看来现在还是这样。可是我脸皮厚,小姑娘就容易被你吓坏。”
翌日我观察金莹,果然如此,看着她和何和一样年轻清澈的眼睛,心下有些歉疚,便放松了表情口气,慢慢的,两人也开始有说有笑。不禁感喟,真是岁月如飞刀,江湖子弟催人老啊。
一天金莹兴冲冲地跑进来说:“一一,叶华局长要去北京干部培训了,全市只有两个名额,省里组织的,听说以后回来肯定又要升迁,他可真能干啊。”她对我的意外一点也不吃惊,看来我除了工作万事不入耳的风格早已经深入民心。她很满意地说:“我对这个决定举双手双脚赞同啊,叶局长是我遇到的最友好最平等最幽默最聪明的领导,而且,他这么年轻,前途无量!为什么这次上头这么英明?”
叶华久受上头赏识广为人知,他的人缘他的聪明是天生的,只需要机会,他就会展翅高飞的罢。很显然,他的运气非常好,机会接二连三恰恰好地落在他身上,而他的努力很恰当地抓住了机会。他所面临的,是锦绣前程。
我微笑,虽然有一点点怅然若失,但隐隐的,也有一点如释重负,不用解释了,不用说了,一切就会这样自然结束。
我在下班吃了饭后会去何真知的店里帮忙,以便于他们去蜜运,陆鹏和何真知于是偶尔也多谢我的“成全”去看电影之类,何真知说过一阵子会请一个店员,这样子,她眨着一只眼笑嘻嘻说:“我都不知多久没有去远足了,那套燕北送的户外设备都要生锈了。”陆鹏在计划的却是和网友一起的户外远足,据说要加上我,我在网站上同猴子抱怨:自己是野人也就算了,非得把周边的人全部同化不可,进化的力量越来越微薄,人类迟早灭亡。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3-7-9 23:42:58
陆鹏看到,呵呵的笑,也不跟我多废话,自行帮我挑选合适装备。我反正也没打算付钱,翘着二郎腿看他挑拣,他挑一样我先看看价钱,然后找碴:“你休想我把它穿上身,这么便宜,太没格,喏我要那件最贵的。”又抱怨:“那只精致的水壶是不是太贵不舍得啊,老用这些打发我,是你求我去做野人的,待遇这么差怎么服众。”
何真知帮我:“是啊,你都让一一降格做野人了,也要满足一下新晋野人的虚荣心嘛。”
我差点脱下脚上的鞋扔过去,这叫什么帮。猴子才是真帮,得意洋洋当晚就把那个户外小论坛改名叫“野人坛”,叫我想起一群茹毛饮血大野人们围着圆圆的冒着大火的大祭坛跳舞的情景,笑得险些闭过气去。
当晚回家,在小区门口接到叶华的电话。
刚下过雨,深夜的风有点冷,湿湿的落叶掉到地上啪啪地响,路灯被雨水洗过,刺目的亮,天空异常清晰灵动,小区里的草仍然绿着,我慢慢往里走,一边听叶华在手机里说:“罗一一,我后天去北京报到,明天晚上找你和陆鹏何真知吃顿饭,有空吧?”我说:“可是陆鹏和何真知就得关门了。”他说:“那你呢?”
周围很静,开始冷的天气里小区的人都回了家,安安静静的在家里亮着灯光。呼吸在那边似乎停顿下来,我站定,抬头望着清净天宇,下了决定,说:“我没有问题。”
我在第二天也接到好消息,局里有十个名额去海南疗养,我居然榜上有名,不过疗养回来之后就要直接飞往成都进行新流程培训,我们十个人负责全市机构新流程推广。老油条处长笑呵呵说:“要年轻的业务骨干才有资格去,全部涉及电脑操控,两个信息中心成员管服务器,你们八个人就要负责业务,好好干,年轻人。”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不是干这个就是干那个。倒是有几个颇有点想法的同事把这个当作机会,喜形于色。
晚上和叶华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叶华笑:“它当然是个机会啦,不过对于你来说,脑袋上砸到钻石也跟砸到砖头没分别。”我微笑:“钻石的密度比砖头大好不好?砸死人的机会大多了,真是白痴。”
他笑,然后是沉默,过了很久,他说:“罗一一,本来,是我想说话,可是现在我发现你有话说。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后悔约你出来了。”
我没有笑,慢慢地啜着果汁,轻声问:“你说对了。叶华,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过去?”
他看着我,这真是一件不习惯的事,我侧侧头,他笑了笑,认真地说:“如果你想通过这个办法通知我‘您请止步’,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想知道。事实上一点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希望能够是另一种形式一起来笑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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