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40:22


    正说间,只见看班房的差人慌慌张张进来道:“公孙老爷,不好了!方才徐老爷到了班房,吩咐道:‘你等歇息,俺要与姓邓的说句机密话。’独留小人伺候徐老爷进屋,尚未坐稳,就叫小人看茶去。谁知小人烹了茶来,只见屋内漆黑。急急唤人掌灯看时,哎呀,老爷呀!只见邓车仰卧在床上,昏迷不醒,满床血渍。原来邓车的双睛被徐老爷剜了去了。现时不知邓车的生死,特来回禀二位老爷知道。”公孙策与蒋平二人听


    了,惊骇非常,急叫从人掌灯。来至外面班房看时,差役将邓车扶起,已然苏醒过来,大骂徐庆不止。公孙策见此惨然形景,不忍注目。蒋平吩咐差役好生服侍将养,便同公孙策转身来见卢方,说了详细,不胜骇然。大家计议了一夜。


    至次日天明,只见门上的进来,拿着禀帖递与公孙先生。


    一看,欢喜道:“好,好,好,快请,快请!”原来是北侠欧阳春、双侠丁兆蕙,自从解押金面神蓝骁、赛方朔方貂之后,同到茉花村,本欲约会了兆兰同赴襄阳。无奈丁母欠安,只得在家侍奉。北侠就告辞,丁家弟兄苦苦相留。北侠也是无事之人,权且住下。后来丁母痊愈,双侠商议:老母是有了年岁之人,为人子者不可远离膝下。又恐北侠踽踽凉凉一人上襄阳,不好意思;而且因老母染病,晨昏问安,耽搁了多少日期,左右为难。只得仍叫丁二爷,随着北侠同赴襄阳,留下丁大爷在家奉亲,又可以照料家务。因此北侠与丁二爷起身。


    在路行程,非止一日。来到襄阳太守衙门,可巧门上正是金福禄,上前参见,急急回禀了老爷。金辉立刻请至书房,暂为少待。此时黑妖狐智化早巳接出来,彼此相见,快乐非常。


    不多时,金太守更衣出来。北侠与丁二官人要以官长见礼,金公那里肯受,口口声声以“恩公”呼之。大家谦让多时,仍是以宾客相待。左右献茶已毕,寒温叙过,便提起按院衙门近来事体如何。黑妖狐智化连声叹气道:“一言难尽!好叫仁兄、贤弟得知,玉堂白五弟遭了害了。”北侠听了,好生诧异,丁二爷不胜惊骇,同声说道:“竟有这等事!请道其详。”智化便从访探冲霄楼说起,如何遇见白玉堂,将他劝回;后来又听得按院失去印信,想来白五弟就因此事拼了性命,误落在铜网阵中倾生丧命,滔滔不断说了一遍。北侠与丁二爷听毕,不由地俱各落泪叹息。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原是声应气求的弟兄,焉有不伤心的道理。


    因此也不在太守衙门耽搁,便约会了智化,急急赶至按院衙门而来。早见公孙策在前,卢方等随在后面,彼此相见。虽未与卢方道恼,见他眼圈儿红红的,面庞儿比先前瘦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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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未免欷嘘一番。独有丁兆蕙拉着卢方的手,由不得泪如雨下。想起当初陷空岛与茉花村,不过隔着芦花荡,彼此义气相投,何等的亲密。想不到五弟却在襄阳丧命,而且又在少年英勇之时,竟自如此早夭,尤为可伤。二人哭泣多时,还亏了智化用言语劝慰。北侠亦拦住丁二爷道:“二弟,卢大哥全仗你我开导解劝。你如何反招大哥伤起心来呢?”说罢,大家来至卢方的屋内,就座献茶。北侠等三人又问候颜大人的起居。公孙策将颜大人得病的情由述了一番。三人方知大人也是为念五弟欠安,不胜浩叹。


    智化便问衙门近来事体如何。公孙策将已往之事一一叙说,渐渐说到拿住邓车。蒋平又接言道:“不想从此又生出事来。”


    、


    丁二爷问道:“又有何事?”蒋平便说:“要盗五弟的骨殖。


    、


    谁知俺三哥暗求展大哥帮助,昨晚已然起身。起身也罢了,临走时俺三哥又把邓车二目挖去。”北侠听了皱眉道:“这是何意?”智化道:“三哥不能报仇,暂且拿邓车出气。邓车也就冤得很了。”丁二爷道:“若论邓车的行为,害天伤理,失去二目也就不算冤。”公孙策道:“只是展大哥与徐三弟此去,小弟好生放心不下。”蒋平道:“如今欧阳兄、智大哥、丁二弟俱各来了,妥当得很。明日我等一同起身,衙中留下我二哥服侍大哥,照应内外。小弟仍是为盗五弟骨殖之事。欧阳兄三位另有一宗紧要之事。”智化问道:“还有什么事?”蒋平道:“只因前次拿获邓车之时,公孙先生与展大哥探访明白,原来襄阳王所仗者飞叉太保钟雄,着能收伏此人,则襄阳不难破矣。如


    、今就将此事托付三位弟兄,不知肯应否?”智化、丁兆蕙同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四兄不必问我等应与不应,到了那里,看势做事就是了,何能预为定准。”公孙先生在旁称赞道:“是极!是极!”说话间,酒席早巳排开。大家略为谦逊,即便入席。却是欧阳春的首座,其次智化、丁兆蕙,又其次公孙策、卢方,下首是韩彰、蒋平。七位爷把酒谈心,不必细表。


    、


    到了次日,北侠等四人别了公孙策与卢、韩二人,四人在路行程,偏偏的蒋平肚泄起来,先前还可扎挣,到后来连连泄了几次,觉得精神倦怠,身体劳乏。北侠道:“四弟既有贵恙,莫若找个寓所暂为歇息,明日再作道理,有何不可呢?”蒋平道:“不要如此。你三位有要紧之事,如何因我一人耽搁。小弟想起来了,有个去处颇可为聚会之所。离洞庭湖不远,有个陈起望,庄上有郎舅二人,一人姓陆名彬,一人姓鲁名英,颇尚侠义。三位到了那里,只要提出小弟,他二人再无不扫榻相迎之理。咱们就在那里相会罢。”说着拧眉攒目,又要肚泄起来。北侠等三人见此光景,只得依从。蒋平又叫伴当随去,沿途好生服侍,不可怠慢。伴当连连答应,跟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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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蒋爷这里左一次右一次泄个不了。看看天色晚了,心内好生着急,只得勉强认镫,上了坐骑,往前进发。心急嫌马慢,又不敢极力的催它,恐自己气力不加,乘控不住,只得缓辔而行。此时天已昏黑,满天星斗,好容易来至一个村庄。见一家篱墙之上高高挑出一个白纸灯笼,及至到了门前,又见柴门之旁挂着个小小笊篱,知是村庄小店,满心欢喜,犹如到了家里一般。连忙下马,高声唤道:“里面有人么?”只听里面颤巍巍地声音答应。不知果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八回 图财害命旅店营生 相女配夫闰阁本分


    且说蒋平听得里面问道:“什么人?敢则是投店的么?”


    蒋平道:“正是。”又听里面答道:“少待。”不多时,灯光显露,将柴扉开放,道:“客官请进。”蒋平道:“我还有鞍马在此。”店主人道:“客官自己拉进来罢。婆子不知尊骑的毛病,恐有失闪。”蒋平这才留神一看,原来是个店妈妈,只得自己拉进了柴扉。见是正房三间,西厢房两间,除此并无别的房屋。蒋平问道:“我这牲口在哪里喂呢?”婆子道:“我这里原是村庄小店,并无槽头马棚。那边有个碾子,就在那碾台儿上就可以喂了。”蒋平道:“也倒罢了。只是我这牲口就在露天地里了。好在夜间还不甚凉,尚可以将就。”说罢,将坐骑拴在碾台子桩柱上。将镫扣好,打去嚼子,打去后秋,把皮带拢起,用梢绳捆好;然后解了肚带,轻轻将鞍子揭下,屉却不动,恐鞍心有汗。


    此时店婆已将上房掸扫,安放灯烛。蒋爷抱着鞍子,到了上房,放在门后。抬头一看,却是两明一暗。掀起旧布单帘,来至暗间,从腰间解下包囊,连马鞭子俱放在桌子上面,掸了掸身上灰尘。只听店妈妈道:“客官是先净面后吃茶,是先吃茶后净面呢?”蒋平这才把店妈妈细看,却有五旬年纪,甚是干净利便,答道:“脸也不净,茶也不吃。请问妈妈贵姓?”


    店婆道:“婆子姓甘。请问客官尊姓?”蒋爷道:“我姓蒋。请问此处是何地名?”甘婆子道:“此处名叫神树岗。”蒋爷道:“离陈起望尚有多远?”婆子道:“陈起望在正西,此处却是西北。从此算起,要到陈起望,足有四五十里之遥。客官敢则是走差了路了。”蒋爷道:“只因身体欠爽,又在昏黑之际,不料把道路走错了。请问妈妈,你这里可有酒么?”甘婆子道:“酒是有的。就只得村醪,并无上样名酒。”蒋爷道:“村醪也好,你与我热热地暖一角来。”甘婆子答应,回身去了。


    不多时,果然暖了一壶来,倾在碗内。蒋爷因肚泄口燥,那管好歹,端起来一饮而尽。真真是沟里翻船。想蒋平何等人物,何等精明,一生所做何事,不想他在妈妈店竟会上了一大当。可见为人艺高是胆大不得的。此酒入腹之后,觉得头眩目转。蒋平说声:“不好!”尚未说出口,身体一晃,咕咚栽倒尘埃。甘婆子笑道:“我看他身材瘦弱,是个不禁酒的,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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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向桌子上拿起包囊一摸,笑容可掬,正在欢喜,忽听外面叫门道:“里面有人么?”这一叫,不由地心里一动,暗道:“忙中有错。方才既住这个客官,就该将门前灯笼挑了。一时忘记,所以又有上门的买卖来了。既来了,再没有往外推之理。且喜还有两间厢房,莫若让到屋里去。”心里如此想,口内却应道:“来了,来了。”执了灯笼来开柴扉,一看却是主仆二人。只听那仆人问道:“此间可是村店么?”甘婆道:“是便是,却是乡村小店,惟恐客官不甚和心。再者并无上房,止有厢房两间,不知可肯将就么?”又听那相公道:“既有两间房屋,足以够了,何必务要正房呢。”甘婆道:“客官说的是。如此请进来罢。”主仆二人刚然进来,甘婆子却又出去,将那白纸灯笼系下来,然后关了柴扉,就往厢房导引。忽听仆人说道:“店妈妈,你方才说没有上房,那不是上房么?”甘婆子道:“客官不知,这店并无店东主人,就是婆子带着女儿过活。


    这上房是婆子住家,止于厢房住客,所以方才说过恐其客官不甚合心呢。”这婆子随机应变,对答得一些儿马脚不露。这主仆哪里知道,上房之内现时迷倒一个呢。


    说话间来至厢房,婆子将灯对上。这主仆看了看,倒也罢了,干干净净,可以住得。那仆人将包裹放下,这相公却用大袖掸去灰尘。甘婆子见相公形容俏丽,肌肤凝脂,妩媚之甚,便问道:“相公用什么,趁早吩咐。”相公尚未答言,仆人道:“你这里有什么,只管做来,不必问。”甘婆道:“可用酒么?”相公道:“酒倒罢了。”仆人道:“如有好酒,拿些来也可以使得。”甘婆听了,笑了笑转身出来。执着灯笼进了上房,将桌子上包裹拿起,出了上房,却进了东边角门。


    原来角门以内仍是正房、厢房以及耳房,共有数间。只听屋内有人问:“母亲,前面又是何人来了?”婆子道:“我儿休问,且将这包裹收起。快快收拾饭食,又有主仆二人到了。


    老娘看这两个也是雏儿,少时将酒预备下就是了。”忽听女子道:“母亲,方才的言语难道就忘了么?”甘婆子道:“我的儿呀,为娘的为何忘了呢?原说过就做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偏他主仆又找上门来,叫为娘的如何推出去呢?说不得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好孩子,你帮着为娘的再把这买卖做成了,从此后为娘的再也不干这营生了。可是你说的咧,伤天害理做什么?好孩子,快着些儿罢。为娘的安放小菜去。”说着话又出去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甘婆之女,名叫玉兰,不但女工针黹出众,而且有一身好武艺,年纪已有二旬,尚未受聘。只因甘婆做事暗昧,玉兰每每规谏,甘婆也有些回转。就是方才取酒药蒋平时,也央及了个再三,说过就做这一次。不想又有主仆二人前来。玉兰无奈何,将莱蔬做妥。甘婆往来搬运,又称赞这相公极其俊美。玉兰心下踌躇。后来甘婆拿了酒去,玉兰就在后面跟来,在窗外偷看。见这相公面如敷粉,白而生光,唇似涂朱,红而带润,惟有双眉紧蹙,二目含悲,长吁短叹,似有无限的愁烦。玉兰暗道:“看此人不是俗子村夫,必是贵家公子。”再看那仆人坐在横头,粗眉大眼,虽则丑陋,却也有一番娇媚之态。只听说道:“相公早间打尖,也不曾吃些什么。此时这些菜蔬虽则清淡,却甚精美,相公何不少用些呢?”又听相公呖呖莺声说道:“酒肴虽美,无奈我吃不下咽。”说罢,又长叹了一声。忽听甘婆道:“相公既懒进饮食,何不少用些暖酒,开开胃口,管保就想吃东西了。”玉兰听至此,不由地发恨道:“人家愁到这步田地,还要将酒害人!我母亲太狠心了!”忿忿回转房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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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忽听甘婆从外角门过来,拿着包裹,笑嘻嘻地道:“我的儿呀,活该我母女要发财了!这包裹比方才那包裹尤觉沉重。快快收起来,帮着为娘的打发他们上路。”口内说着,眼儿却把玉兰一看。只见玉兰面向里,背朝外,也不答言,也不接包裹。甘婆连忙将包裹放下,赶过来将玉兰一拉道:“我的儿,你又怎么了?”谁知玉兰已然哭得泪人儿一般。婆子见了,这一惊非小,道:“哎呀,我的肉儿,心儿,你哭为何?快快说与为娘的知道。不是心里又不自在了?”说罢,又用巾帕与玉兰拭泪。玉兰将婆子的手一推,悲切切地道:“谁不自在了呢?”婆子道:“既如此,为何啼哭呢?”玉兰方说道:“孩儿想,爹爹留下的家业够咱们娘儿两个过的了,母亲务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做什么?况且爹爹在日,还有三不取:僧道不取,囚犯不取,急难之人不取。如今母亲一概不分,只以财帛为重。倘若事发,如何是好?叫孩儿怎不伤心呢?”说罢,复又哭了。婆子道:“我的儿原来为此,你不知道为娘的也有一番苦心。想你爹爹留下家业,这几年间坐吃山空,已然消耗了一半,再过一二年也就难以度日了。再者你也不小了,将来陪嫁妆奁,那不用钱呢?何况我偌大年纪,也不弄下个棺材本儿么?”玉兰道:“妈妈也是多虑。有说有的话,没说没的话。似这样损人利己,断难永享。而且人命关天的,如何使得?”婆子道:“为娘的就做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好孩子,你帮了妈妈去。”玉兰道:“母亲休要多言。孩儿就知恪遵父命。那相公是急难之人,这样财帛是断取不得的。”甘婆听了犯想道:“闹了半天,敢则是为相公。可见他人大心大了。”便问道:“我儿,你如何知那相公是急难之人呢?”玉兰道:“实对妈妈说知,方才孩儿已然悄到窗下看了,见他愁容满面,饮食不进,他是有急难之事的。孩儿实实不忍害他。孩儿问母亲,将来倚靠何人?”甘婆道:“嗳呀,为娘的又无多余儿女,就只生养了你一个,自然靠着你了。难道叫娘靠着别人不成么?”玉兰道:“虽然不靠别人,难道就忘了半子之劳么?”一句话提醒了甘婆,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呀,我正愁女儿没有人家,如今这相公生得十分美俊,正可与女儿匹配。我何不把他做个养老女婿,又完了女儿终身大事,我也有个倚靠,岂不美哉?可见利令智昏,只顾贪财,却忘了正事。”


    便嘻嘻笑道:“亏了女儿提拔,我险些儿错了机会。如此说来,快快把他救醒,待为娘的与他慢慢商酌。只是不好启齿。”玉兰道:“这也不难,莫若将上房的客官也救醒了,只认做和他戏耍,就烦那人替说,也免得母亲碍口,岂不两全其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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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婆哈哈笑道:“还是女儿有算计。快些走罢,天已三鼓了。”


    玉兰道:“母亲还得将包裹拿着,先还了他们。不然他们醒来时不见了包裹,那不是有意图谋了么?”甘婆道:“正是,正是。”便将两个包裹抱着,执了灯笼,玉兰提了凉水,母女二人出了角门。


    来至前院,先奔西厢房,将包裹放下。见相公伏几而卧,却是饮的酒少之故。甘婆上前,轻轻扶起。玉兰端过水来,慢慢灌下。暗将相公着实的看了一番,满心欢喜。然后见仆人已然卧倒在地,也将凉水灌下。甘婆依然执灯笼,又提了包裹,玉兰拿着凉水,将灯剔亮了。临出门时,还回头望了一望。见相公已然动转,连忙奔到上房,将蒋平也灌了凉水。玉兰欢欢喜喜回转后面去了。


    且说蒋平饮得药酒工夫大了,已然发散,又加灌了凉水,登时苏醒。举手伸腿,揉了揉眼,睁开一看,见自己躺在地下,再看桌上灯光明亮,旁边坐着个甘妈妈嘻嘻地笑。蒋平猛然省悟,爬起来道:“好呀!你这婆子不是好人,竟敢在俺跟前弄玄虚,也就好大胆呢!”婆子噗哧地一声笑道:“你这人好没良心!饶把你救活了,你反来嗔我。请问,你既知玄虚,为何入了圈套呢?你且坐了,待我细细告诉你。老身的丈夫名唤甘豹,去世已三年了。膝下无儿,只生一女。……”蒋平道:“且住,你提甘豹,可是金头太岁甘豹么?”甘婆道:“正是。”蒋平连忙站起,深深一揖道:“原来是嫂嫂,失敬了!”甘婆道:“客官为何如此相称?请道其详。”蒋平道:“小弟翻江鼠蒋平,甘大哥曾在敝庄盘桓过数日。后来又与白面判官柳青劫掠生辰黄金,用的就是蒙*汗*药酒。他说还有五鼓鸡鸣断魂香,皆是甘大哥的传授。不想大哥竟自仙逝,有失吊唁,望乞恕罪。”


    说罢,又打一躬。甘婆连忙福了一福道:“惭愧,惭愧。原来是蒋叔叔到了。怨嫂嫂无知,休要见怪。亡夫在日,曾说过陷空岛的五义,实实令人称羡不尽。方才叔叔提的柳青,他是亡夫的徒弟。自从亡夫去世,多亏他殡殓发送,如今还时常地资助银两。”蒋平道:“方才提膝下无儿,只生一女,侄女有多大了?”甘婆道:“今年十九岁,名唤玉兰。”蒋平道:“可有婆家没有?”甘婆道:“并无婆家。嫂嫂意欲求叔叔做个媒妁,不知可肯否?”蒋平道:“但不知要许何等样人家?”甘婆道:“好叫叔叔得知,远在天涯,近在咫尺……”就将投宿主仆已然迷倒之事说了。”是女儿不依,劝我救醒。看这相公甚是俊美,女儿年纪相仿。嫂嫂不好启齿,求叔叔做个保山如何?”蒋平道:“好啊!若不亏侄女劝阻,大约我等性命休矣。如今看着侄女的分上,且去说说看。但只一件,小弟自进门来,蒙嫂嫂赐了一杯闷酒,到了此时也觉饿了。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有呢?”甘婆道:“有有有,待我给你收拾饭食去。”蒋平道:“且住。方才说的事,成与不成事在两可,好歹别因不成了,嫂嫂又把那法子使出来了,那可不是顽的!”甘婆哈哈笑道:“岂有此理!叔叔只管放心罢。”甘婆子上后面收拾饭去了。不知亲事说成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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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回 骗豪杰贪婪一万两 作媒妁识认二千金


    且说甘婆去后,谁知他二人只顾在上房说话,早被厢房内主仆二人听了去了。又是欢喜,又是愁烦。欢喜的是认得蒋平,愁烦的是机关泄露。你道此二人是谁?原来是凤仙、秋葵,姊妹两个女扮男装来至此处。


    自从沙龙沙员外拿住金面神蓝骁,后来起解了,也就无事了。每日与孟杰、焦赤、史云等游田射猎,甚是清闲。一日,本县令尹忽然来拜,声言为访贤而来。襄阳王特请沙龙做个领袖,督帅乡勇操演军务。沙员外以为也是好事,只得应允。到了县内,令尹待为上宾,优隆至甚。隔三日设一小宴,十日必是一大宴。慢说是沙员外自以为得意,连孟杰、焦赤俱是望之垂涎,真是“君子可欺以其方”。


    哪知这令尹是个极其奸滑的小人。皆因襄阳王知道沙龙本领高强,情愿破万两黄金拿获沙龙,与蓝骁报仇。偏偏地遇见了这贪婪的赃官,他道:“拿沙龙不难,只要金银凑手,包管事成。”奸王果然如数交割。他便设计将沙龙诓上圈套。


    这日,正是大宴之期,他又暗设牢笼,以殷勤劝酒为题,你来敬三杯,我来敬三杯,不多的工夫把个沙龙喝得酩酊大醉,步履皆难。便叫伴当回去,说:“你家员外多吃了几杯,就在本县堂斋安歇。明日还要操演军务。”又赏了伴当几两银子,伴当欢欢喜喜回去。就是焦、孟二人也皆以为常,全不在意。他却暗暗将沙龙交付来人,连夜押解襄阳去了。


    后来孟、焦二人见沙龙许多日期不见回来,便着史云前去探望几次,不见信息,好生设疑。一时惹恼了焦赤性儿,便带了史云猎户人等,闯至公堂厮闹。谁知人人皆知县宰因亲老告假还乡,已于三日前起了身了。又问沙龙时,早巳解到襄阳去了。焦赤听了,急得两手扎煞,毫无主意。纵要闹,正头乡主已走,别人全不管事的。只得急急回庄,将此情节告诉孟杰。


    孟杰也是暴跳如雷。登时传扬,里面皆知。凤仙、秋葵姊妹哭个不了。幸亏凤仙有主意,先将孟杰、焦赤二人安置,恐他二人粗鲁,生出别的事来,便对二人说道:“二位叔父不要着急。


    襄阳王既与我父作对,他必暗暗差人到卧虎沟前来图害,此庄却是要紧的。我父亲既不在家,全仗二位叔父支持,说不得二位叔父操劳,昼夜巡察,务要加意的防范,不可疏懈。”孟、焦二人满口应承,只知昼夜保护此庄,再也不生妄想了。


    后来凤仙却暗暗使得用之人到襄阳打听。幸喜襄阳王爱沙龙是一条好汉,有意收伏,不肯加害,惟有囚禁而巳。差人回来将此情节说了,凤仙姊妹心内稍觉安慰,复又思忖道:“襄阳王做事这等机密,大约欧阳伯父与智叔父未必尽知其详。莫若我与妹子亲往襄阳走走,倘能见了欧阳伯父与智叔父,那时大家商议,搭救父亲便了。”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40:29


    主意已定,暗暗与秋葵商议。秋葵更是乐从,便说道:“很好,咱们把正事办完了,顺便到太守衙门,再看看牡丹姐姐。我还要与干娘请请安呢。”凤仙道:“只要到了那里,那就好说了。但咱如何走法呢?”秋葵道:“这有何难呢?姐姐扮作相公,充作姐夫,就算艾虎。待妹妹扮作个仆人,跟着你,岂不妥当么?”凤仙道:“好是好,只是妹妹要受些屈了。”


    秋葵道:“这有什么呢。为救父亲,受些屈也是应当的,何况是逢场作戏呢。”二人商议明白,便请了孟、焦二位,一五一十俱各说明,托他二人好好保守庄园。又派史云急急赶到茉花村,惟恐欧阳伯父还在那里尚未起身,约在襄阳会齐。诸事分派停妥,他二人改扮起来。也不乘马,惟恐引人疑忌,访佛是闲游一般。亏得姐妹二人虽是女流,却是在山中行围射猎惯的,不至于鞋弓袜小,寸步难挪。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天恰恰行路迟了,在妈妈店内,虽被甘婆用药酒迷倒,多亏玉兰劝阻搭救。


    且说凤仙饮水之后,即刻苏醒。睁眼看时,见灯光明亮,桌上菜蔬犹存,包裹照旧。自己纳闷道:“我喝了两三口酒,如何就喝醉了不成?”正在思索,只见秋葵张牙欠口,翻身起来道:“姐姐,我如何醉倒了呢?”凤仙摆手道:“你满口说的是什么?”秋葵方才省悟,手把嘴一捂,悄悄道:“幸亏没人。”凤仙将头一点,秋葵凑至跟前。凤仙低言道:“我醉得有些奇怪,别是这酒有什么缘故罢?”秋葵道:“不错。如此说来,这不是贼店吗?”凤仙道:“你听,上房有人说话。咱们悄地听了再做道理。”因此姊妹二人来至窗下,将蒋平与甘婆说的话听了个不亦乐乎。急急回转厢房,又是欢喜,又是愁烦。忽听窗外脚步声响,是蒋爷与马添草料奔了碾台儿去了。


    凤仙道:“俟蒋叔父回来,便唤住,即速请进。”秋葵即倚门而待。


    少时,蒋平添草回来,便唤道:“蒋叔请进内屋坐。”只这一句,把个蒋平吓了一跳,只得进屋。又见一个后生,迎头拜揖道:“侄儿艾虎拜见。”蒋爷借灯光一看,虽不是艾虎,却也面善,更觉发起怔来了。秋葵在旁道:“他是凤仙,我是秋葵。在道上冒了艾虎的名儿来的。”蒋爷在卧虎沟住过,俱是认得的,不觉诧异道:“你二人如何来至此处呢?”说罢,回身往外望一望。凤仙叫秋葵在门前站立,如有人来时咳嗽一声。方对蒋爷将父亲被获情节略说梗概,未免的泪随语下。蒋平道:“你且不必啼哭。侄女仍以艾虎为名,同我到上房。”


    到上房,就在明间坐下。秋葵一同来到上房。


    忽见甘婆从后面端了小菜、杯箸来。甘婆见蒋爷已将那厢房主仆让至上屋明间,知道为提亲一事,便嘻嘻笑道:“怎么叔叔在明间坐么?”蒋爷道:“明间宽阔,豁亮。嫂嫂且将小菜放下,过来见了。这是我侄儿艾虎。他乃紫髯伯的义儿,黑妖狐的徒弟。”甘婆道:“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就是欧阳爷、智公子,亡夫俱是好相识。原来是他二位义儿高徒,怪道这样的英俊呢。相公休要见怪,恕我无知失敬了。”说罢,福了一福。凤仙只得还了一揖,连称:“好说,不敢!”秋葵过来,帮着将桌子往前搭了一搭。甘婆安放了小菜,却是两份杯箸,原来是蒋爷一份,自己陪的一份。如今见这相公过来,转身还要取去。蒋爷说:“嫂嫂不用取了,厢房中还有两份,拿过来岂不省事。不过是嫂嫂将酒杯洗净了,就不妨事了。”甘婆瞅了蒋平一眼,道:“多嘴讨人嫌吓!”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40:30


    蒋平道:“嫂嫂嫌我多嘴,回来我就一句话也不说了。”甘婆笑道:“好叔叔,你说罢。嫂嫂多嘴不是了。”笑着端莱去了。


    这里蒋爷悄悄地问了一番。


    不多时,甘婆端了莱来,果然带了两份杯箸,俱各安放好了。蒋爷道:“贤侄,你这尊管,何不也就叫他一同坐了呢?”


    甘婆道:“真个的,又没有外人,何妨呢。就在这里打横儿,岂不省了一番事呢。”于是蒋平上座,凤仙次座,甘婆主座相陪,秋葵在下首打横。甘婆先与蒋爷斟了酒,然后接次斟上,自己也斟上一杯。蒋平道:“这酒喝了大约没有事了。”甘婆笑道:“你喝罢。只怪人家说你多嘴。你不信,看嫂嫂喝个样儿你看。”说着,端起来吱地一声就是半杯子。蒋平笑道:“嫂嫂,你不要喉急,小弟情愿奉陪。”又让那主仆二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凤仙、秋葵俱各喝了一口。甘婆复又斟上。这婆子一边殷勤,一边注意在相公面上,把个凤仙倒瞧得不好意思了。


    蒋平道:“嫂嫂,我与艾虎侄儿相别已久,还有许多言语细谈一番。嫂嫂不必拘泥,有事请自尊便。”甘婆听了,心下明白,顺口说道:“既是叔叔要与令侄攀话,嫂嫂在此反倒搅乱清谈。


    我那里还吩咐你侄女做的点心、羹汤,少时拿来。外再烹上一壶新茶如何?”蒋平道:“很好。”甘婆又向凤仙道:“相公,夜深了,随意用些酒饭,休要作客。老身不陪了。”凤仙道:“妈妈请便。明日再为面谢。”甘婆道:“好说,好说。请坐罢。”秋葵送出屋门。甘婆道:“管家,让你相公多少吃些,不要饿坏了。”秋葵答应,回身笑道:“这婆子竟有许多唠叨。”


    蒋爷道:“你二人可知他的意思么?”秋葵道:“不用细言,我二人早巳俱听明白了。”凤仙努嘴道:“悄言,不要高声。”


    蒋平道:“既然听明,我也不必絮说。侄女的意下如何呢?”


    凤仙道:“但凭叔父作主。”蒋平道:“不是这等说,此事总要侄女自己拿主意。若论此女,我知道的。当初甘大哥在日,我们时常盘桓。提起此女来,不但品貌出众,而且家传的一口飞刀,甚是了得。原要与卢大哥攀亲,无奈卢珍侄儿岁数太小,因此也就罢了。如今他将此事谆谆的托我,侄女若要是个男子倒好说了,似此我倒为了难了!”秋葵插言道:“依我说,此事颇可做的。人家三房四妾的多着呢。我姐姐也不是争大论小的人。再者将来过门时多了一位新人,难道艾虎哥哥还抱怨不成?我乐得的多一个姐姐,又热闹些。”说得蒋平、凤仙也笑了。


    正在谈论,果然甘婆端了羹汤、点心来,又是现烹的一壶新茶。还问要什么不要。蒋爷道:“足以够了,嫂嫂歇歇罢。”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40:31


    甘婆方转身回到后面去了。蒋爷又将此事斟酌了一番,凤仙也是愿意。因问蒋平因何到此?蒋爷将往事说了一遍,又言:“与侄女在此遇的很巧,明日同赴陈起望。你欧阳伯父、智叔父、丁二叔父等,俱在那里。大家商议搭救你父亲便了。”凤仙、秋葵深深谢了。真是事多话长,整整说了一夜。


    天光发晓,甘婆早巳出来张罗。蒋平却与凤仙商议明白,俟到陈起望见过欧阳春、智化,即来纳聘。甘婆听见事成,不胜欣喜。又见蒋爷打开包裹,取出了二十两银,道:“大哥仙逝,未能吊唁。些须薄意,聊以代楮。”甘婆不能推辞,欣然受了。凤仙叫秋葵拿出白银一封,道:“岳母将此银收下,做为日用薪水之资。以后千万不要做此暗昧之事了。”一句话说得甘婆满面通红,无言可答,止于说道:“贤婿放心。如此厚贶,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权且存留就是了。”说罢,就福了一福。此时,蒋平已将坐骑备好,连凤仙的包裹俱各准备停当,拉出柴扉。彼此叮咛一番,甘婆又指引路径,蒋平等谨记在心,执手告别,直奔陈起望的大路而来。未知后文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十回 陷御猫削城入水面 救三鼠盗骨上峰头


    且说蒋平因她姊妹没有坐骑,只得拉着马一同步行。刚走了数里之遥,究竟凤仙柔弱,已然香汗津津,有些娇喘吁吁。


    秋葵却好依然行有余力。蒋平劝着凤仙骑马歇息。凤仙也就不肯推辞,拉过丝缰上马,缓辔而行。蒋爷与秋葵慢慢随后步履。又走了数里之遥,秋葵步下也觉慢了。蒋爷是昨日泄了一天肚,又熬了一夜,未免也就报了扎达汗了。因此找了个荒村野店,一边打尖,一边歇息。问了问陈起望,尚有二十多里。


    随意吃了些饮食,喂了坐骑,歇息足了,天将挂午,复又起身。仍是凤仙骑马。及至到了陈起望,日已西斜。来到庄门,便有庄丁问了备细,连忙禀报。


    陆彬、鲁英迎接出来。见了蒋平,彼此见礼。鲁英便问道:“此位何人?”蒋爷道:“不必问,且到里面自然明白。”


    于是大家进了庄门。早见北侠等正在大厅的月台之上恭候。丁二爷问道:“四哥如何此时才来?”蒋爷道:“一言难尽。”


    北侠道:“这后面是谁?”蒋爷道:“兄试认来。”只见智化失声道:“嗳呀,侄女儿为何如此装束?”丁二爷又说道:“这后面的也不是仆人,那不是秋葵侄女儿么?”大家诧异。陆、鲁二人更觉愕然。蒋爷道:“且到厅上,大家坐了好讲。”进了


    厅房,且不叙坐。凤仙就说父亲被获,现在襄阳王那里囚禁,侄女等特特改装,来寻伯父、叔父,早早搭救我的爹爹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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