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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9 23:40:12
此时已有昏暮之际。正走之间,只见前面一片火光,旁有一人往下注视。及至切近,却是韩彰。便悄悄问道:“四弟怎么样了?”韩彰道:“四弟已然下去二次,言下面极深,极冷,寒气澈骨,不能多延时刻。所以用干柴烘着,一来上来时可以向火暖寒,二来借火光,水中以作眼目。大哥脚下立稳着再往下看。”卢方登住顽石,往泉下一看,但见碧澄澄,回环来往,浪滚滚上下翻腾,那一般冷飕飕寒气侵人的肌骨。卢方不由地连打几个寒噤,道:“了不得,了不得!这样寒泉逆水,四弟如何受得?寻不成印信,性命却是要紧!怎么好,怎么好?四弟呀,四弟,摸得着摸不着,快些上来罢!你若再不上来,劣兄先就禁不起了。”嘴里说着,身体己然打起战来,连牙齿咯咯咯抖得乱响。韩彰见卢方这番光景,惟恐有失,连忙过来搀住道:“大哥且在那边向火去。四弟不久也就上来了。”卢方那里肯动,两双眼睛直勾勾的往水里紧瞅。半晌只听忽喇喇水面一翻,见蒋平刚然一冒,被逆水一滚打将下去。
转来转去,一连几次,好容易扒着沿石,将身体一长出了水面。韩彰伸手接住,将身往后一仰,用力一提,这才把蒋平拉将上来,搀到火堆烘烤暖寒。迟了一会,蒋平方说出话来,道:“好厉害,好厉害!若非火光,险些儿心头迷乱了。小弟被水滚的已然力尽筋疲了。”卢方道:“四弟啊,印信虽然要紧,再不要下去了。”蒋平道:“小弟也不下去了。”回手在水靠内掏出印来,道:“有了此物,我还下去做什么?”
忽听那边有人答道:“三位功已成了,可喜!可贺!”
卢方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陆、鲁二位弟兄,连忙执手,道:“为何去而复返?”陆彬道:“我等因恩公竟奔逆水泉而来,甚不放心,故此悄悄跟随。谁知三位特为此事到此。果然这位本领高强。这泉内没有人敢下去的。”韩彰便问此二位是何人。卢方就把庙前之事说了一遍。蒋平此时却将水靠脱下,问道:“大哥,小弟很冷,我的衣服呢?”卢方道:“哟!放在五显庙内了。这便怎处?贤弟且穿劣兄的。”说罢,就要脱下。蒋平拦道:“大哥不要脱,你老的衣服小弟如何穿得起来?莫若将就到五显庙再穿不迟。”只见鲁英早巳脱下衣服来道:“四爷且穿上这件罢。那包袱,弟等已然叫庄丁拿回庄去了。”陆彬道:“再者天色已晚,请三位同到敝庄略为歇息,明早再行如何呢?”卢方等只得从命。蒋平问道:“贵庄在哪里?”陆彬道:“离此不过二里之遥,名叫陈起望,便是舍下/说罢,五人离了逆水泉,一直来到陈起望。’相离不远,早见有多少灯笼火把,迎将上来。火光之下看去,好一座庄院,甚是广阔齐整,而且庄丁人烟不少。进了庄门,来在待客厅上,极其宏敞煊赫。陆彬先叫庄丁把包袱取出,与蒋平换了衣服。转眼间,已摆上酒肴,大家就座,方才细问姓名。彼此一一说了。陆、鲁二人本久已闻名,不能亲近,如今见了,曷胜敬仰。陆彬道:“此事我弟兄早巳知之。因五日前来了个襄阳王府的站堂官,此人姓雷,他把盗印之事述说一番。弟等不胜惊骇,本要拦阻,不想他巳将印信撂在逆水泉内,才到敝庄。我等将他埋怨不已,陈说厉害,他也觉得后悔。可惜事已做成,不能更改。自他去后,弟等好生的替按院大人忧心。谁知蒋四兄有这样的本领,弟等真不胜拜服之至。”蒋爷道:“岂敢,岂敢。请问这姓雷的,不是单名一个英字?在府衙之后二里半地八宝庄居住,可是么?”陆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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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正是。四兄如何认得?”蒋平道:“小弟也是闻名,却未会面。”卢方道:“请问陆兄,这里可有个九截松五峰岭么?”陆彬道:“有,就在正南之上。卢兄何故问它?”
卢方听见,不由地落下泪来,就将刘立保说的言语叙明,说罢痛哭。韩、蒋二人听了,惊疑不止。蒋平惟恐卢方心路儿窄,连忙遮掩道:“此事恐是讹传,未必是真。若果有此事,按院那里如何连个风声也没有呢?据小弟看来,其中有诈。俟明日回去,小弟细细探访就明白了。”陆、鲁二人见蒋爷如此说,也就劝卢方道:“大哥不要伤心。此一节事,我弟兄就不知道,焉知不是讹传呢?俟四兄打听明白,自然有个水落石出。”
卢方听了,也就无可如何。而且新到初交的朋友家内,也不便痛哭流涕的,只得止住泪痕。蒋平就将此事岔开,问陆、鲁如何生理。陆彬道:“小弟在此庄内以渔猎为生。我这乡邻,有捕鱼的,有打猎的,皆是小弟二人评论市价。”三人听了,知他二人是丁家弟兄一流人物,甚是称羡。酒饭已毕,大家歇息。
三人心内有事,如何睡得着?到了五鼓便起身,别了陆、鲁弟兄,离了陈起望,那敢耽延,急急赶到按院衙门。见了颜大人,将印呈上。不但颜大人欢喜感激,连公孙策也是夸奖佩服。更有个雨墨暗暗念佛,殷殷勤勤,尽心服侍。卢方便问:“这几日五弟可有信息么?”公孙策道:“仍是毫无影响。”
卢方连声叹气道:“如此看来,五弟死矣!”又将听见刘立保之言说了一遍。颜大人尚未听完,先就哭了。蒋平道:“不必犹疑,我此时就去细细打听一番,看是如何。”要知白玉堂的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五回 探冲霄玉堂遭害 封印信赵爵担惊
且说蒋平要去打听白玉堂下落,急急奔到八宝庄,找着了雷振。恰好雷英在家。听说蒋爷到了,父子一同出迎。雷英先叩谢了救父之恩。雷振连忙请蒋爷到书房,献茶寒喧。叙罢,蒋爷便问白玉堂的下落。雷英叹道:“说来实在可惨,可伤。”
便一长一短说出。蒋爷听了,哭了个哽气倒噎,连雷振也为之掉泪。这段情节不好说,不忍说,又不能不说。
你道白玉堂端的如何?自那日改了行装,私离衙署,找了个小庙存身,却是个小天齐庙。自己暗暗思索道:“白玉堂英名一世,归期却遭了别人的暗算,岂不可气可耻。按院的印信别人敢盗,难道奸王的盟书我就不敢盗么?前次,沈仲元虽说铜网阵的厉害,他也不过说个大概,并不知其中的底细,大约也是少所见而多所怪的意思。如何能够处处有线索,步步有消息呢?但有存身站脚之处,我白玉堂仗着一身武艺,也可以支持得来。倘能盟书到手,那时一本奏上当今,将奸王参倒,还愁印信没有么?”越思越想,甚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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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二鼓之时,便到了木城之下。来过两次,门户已然看惯,毫不介意,端详了端详,就由坎门而人。转了几个门户,心中不耐烦,在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绦来。凡有不通闭塞之处,也不寻门,也不找户,将如意绦抛上去,用手理定绒绳便过去。一连几处,皆是如此,更觉爽快无阻。心中畅快,暗道:“他虽然设了疑阵,其奈我白玉堂何!”越过多少板墙,便看见冲霄楼。仍在石基之上歇息了歇息,自己犯想道:“前次沈仲元说过,楼梯在正北。我且到楼梯看看。”顺着台基绕到楼梯一看,果与马道相似。才待要上,只见有人说道:“什么人?病太岁张华在此!”飕地一刀砍来。白玉堂也不招架,将身一闪,刀却砍空。张华往前一扑,白玉堂就势一脚。张华站不稳,栽将下来,刀已落地。白玉堂赶上一步,将刀一拿,觉着甚是沉重压手,暗道:“这小于好大力气!不然如何使这样的笨物呢?”他那知道,张华自从被北侠将刀削折,他却另打了一把厚背的利刃,分量极大。他只顾图了结实,却忘了自己拿他不动。自从打了此刀之后,从未动垒厮杀,不知兵刃累手。今日猛见有入上梯,出其不意,他尽力的砍来。却好白爷灵便,一闪身,他的刀砍空。力猛刀沉,是刀把他累的,往前一扑,再加上白爷一脚,他焉有不撒手掷刀,栽下去的理呢?
且说白爷提着笨刀,随后赶下,照着张华的哽嗓,将刀不过往下一按。真是兵刃沉重的好处,不用费力,只听噗哧地一声,刀会自己.把张华杀了。白玉堂暗道:“兵刃沉了也有趣儿,杀人真能省劲儿。”
谁知马道之上,铁门那里还有一人,却是小瘟癀徐敞。见张华丧命,他将身一闪,进了铁门,暗暗将索簧上妥,专等拿人。白玉堂哪里知道,见楼梯无人拦挡,携着笨刀就到了冲霄楼上。从栏杆往下观瞧,其高非常。又见楼却无门,依然的八面窗棂,左寻右找,无门可人。一时性起,将笨刀顺着窗缝,往上一撬一撬,不多的工夫,窗户已然离槽。白爷满心欢喜,将左手把住窗棂,右手再一用力,窗户已然落下一扇。顺手轻轻的一放,楼内已然看见,却甚明亮,不知光从何生。回手掏出一块小小石子,往楼内一掷。侧耳一听,咕噜噜石子滚到那边不响了,一派木板之声。白爷听了,放心将身一纵,上了窗户台儿。将笨刀往下一探,果是实在的木板。轻轻跳下,来至楼内,脚尖滑步,却甚平稳。往亮处奔来一看,又是八面小小窗棂,里面更觉光亮,暗道:“大约其中必有埋伏。我既来到此处,焉有不看之理。”又用笨刀将小窗略略的一掳,谁知小窗随手放开。白玉堂举目留神,原来是从下面一缕灯光,照彻上面一个灯球,此光直射至中梁之上,见有绒线系定一个小小的锦匣。暗道:“原来盟书在此。”这句话尚未出口,觉得脚下一动。才待转步,不由将笨刀一扔,只听咕噜一声,滚板一翻。白爷说声:“不好!”身体往下一沉,觉得痛澈心髓。登时从头上至脚下,无处不是利刃,周身已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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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阵锣声乱响,人声嘈杂道:“铜网有了人了!”
其中有一人高声道:“放箭!”耳内如闻飞蝗骤雨,铜网之上犹如刺猬一般,早巳动不得了。这人又吩咐:“住箭!”弓箭手下去,长枪手上来,打着火把照看。见铜网之内血渍淋漓;慢说面目,连四肢俱各不分了。小瘟癀徐敞满心得意,吩咐拔箭。血肉狼藉,难以注目。将箭拔完之后,徐敞仰面觑视。
不防有人把滑车一拉,铜网往上一起,那把笨刀就落将下来,不歪不斜,正砍在徐敞的头上,把个脑袋平分两半,一张嘴往两下里一咧,一边是“嗳”’一边是“呀,连“乖乖”也给了他了,身体往后一倒,也就呜呼哀哉了。
众人见了,不敢怠慢,急忙来到集贤堂。此时奸王已知铜网有人,大家正在议论。只见来人柬道:“铜网不知打住何人。从网内落下一把笨刀来,将徐敞砍死。”奸王道:“虽然铜网打住一人,不想倒反伤了孤家两条好汉。又不知此人是谁?孤家倒要看看去。”众人来至铜网之下,吩咐将尸骸抖下来。已然是块血饼,如何认得出来。旁边早有一人看见石袋道:“这是什么物件?”伸手拿起,里面尚有石子。这石袋未伤,是笨刀挡住之故。沈仲元骇目惊心,暗道:“五弟啊,五弟!你为何不听我的言语,竟白遭此惨毒?好不伤感人也!”只听邓车道:“千岁爷万千之喜!此人非别个,他乃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除他并无第二十个用石子的。这正是颜查散的帮手。”
奸王听了,心中欢喜。因此用坛子盛了尸首,次日送到军山,交给钟雄掩埋、看守。
前次刘立保说的原非讹传。如今蒋爷又听雷英说得伤心惨目,不由地痛哭。雷振在旁拭泪,劝慰多时。蒋爷止住伤心,又问道:“贤弟,现今奸王那里做何计较?务求明以告我,幸勿吝教。”雷英道:“奸王虽然谋为不轨,每日以歌童舞女为事,也是个声色货利之徒。他此时刻刻不忘的,惟有按院大人,总要设法将大人陷害了,方合心意。恩公回去禀明大人,务要昼夜留神方好。再者,恩公如有用着小可之时,小可当效犬马之劳,决不食言。”
蒋爷听了,深深致谢。辞了雷英父子,往按院衙门而来。
暗暗忖道:“我这回去见了我大哥,必须如此如此,索性叫他们死心塌地地痛哭一场,省得悬想出病来,反为不美。就是这个主意。”不多时,到了衙中。刚到大堂,见雨墨从那边出来,便忙问道:“大人在哪里?”雨墨道:“大人同众位俱在书房,正盼望四爷呢。”蒋爷点头。转过二堂,便看见了书房。他就先自放声大哭,道:“哎呀,不好了!五弟叫人害了,死得好不惨苦吓!”一边嚷着,一边进了书房。见了卢方,伸手拉住道:“大哥,五弟真个死了也。”卢方闻听,登时昏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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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彰、徐庆连忙扶住,哭着呼唤。展爷在旁又是伤心,又是劝慰。不料颜查散那里瞪着双晴,口中叫了一声:“贤弟呀!”将眼一翻,往后便仰。多亏公孙先生扶住。却好雨墨赶到,急急上前,也是乱叫。此时,书房就如孝棚一般,哭的、叫的忙在一处。好容易卢大爷哭了出来,蒋四爷等放心。展爷又过来照看颜大人,幸喜也还过气来。这一阵悲哭,不堪入耳。展爷与公孙先生虽则伤心,到了此时,反要百般的解劝。
卢大爷痛定之后,方问蒋平道:“五弟如何死的?”蒋平道:“说起咱五弟来,实在可怜。这也是他素日阴毒刻苦,所以遭此惨亡。”便将误落铜网阵遭害的缘由,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分外的比别人闹得厉害。后来索性要不活着了,要跟了老五去。急得个实心的卢方倒把他劝解了多时。徐庆粗豪直爽,如何禁得住揉磨,连说带嚷道:“四弟,你好胡闹!人死不能复生,也是五弟命短,只是哭他,也是无益。与其哭他,何不与他报仇呢!”众人道:“还是三弟想得开。”此时,颜大人已被雨墨搀进后面歇息去了。
忽见外班拿了一角文书,是襄阳王那里来的官务。公孙先生接来拆开,看毕道:“你叫差官略等一等,我这里即有回文答复。”外班回身出去传说。公孙策对众人道:“他这文书不是为官务而来。”众人道:“不为官事,却是为何?”公孙策道:“他因这些日不见咱们衙门有什么动静,故此行了文书来,我这里必须答复他。明是移文,暗里却打听印信消息而来。”
展爷道:“这有何妨。如今有了印信,还愁什么答复么?”蒋平道:“虽则如此,他若看见有了印信,只怕又要生别的事端了。”公孙策点头道:“四弟虑得极是。如今且自答了回文,我这里严加防备就是了。”说罢,按着原文答复明白,叫雨墨请出印来用上,外面又打了封口,交付外班,即叫原差领回。
官务完毕之后,大家摆上酒饭。仍是卢方首座,也不谦逊,大家团团围坐。只见卢方无精打采,短叹长吁,连酒也不沾唇,却一汪眼泪泡着眼珠儿,何曾是个干!大家见此光景,俱各闷闷不乐。惟独徐庆一言不发,自己把着一壶酒,左一杯,右一盏,仿佛拿酒煞气的一般。不多会,他就醉了,先自离席,在一边躺着去了。众人因卢方不喝不吃,也就说道:“大哥如不耐烦,何不歇息歇息呢?”卢方顺口说道:“既然如此,各位贤弟恕劣兄不陪了。”也就回到自己屋内去了。这里公孙策、展昭、韩彰、蒋平四人,饮酒之间商议事体。
蒋平又将雷英说奸王刻刻不忘要害大人的话说了。公孙策道:“我也正为此事踌躇。我想今日这套文书回去,奸王见了必是惊疑诧异,他如何肯善罢甘休呢?咱们如今有个道理:第一,大人处要个精细有本领的,不消说了是展大哥的重任。什么事,展兄全不用管,就只保护大人要紧。第二十,卢大哥身体欠爽,一来要人服侍,二来又要照看。此差交给四弟。我与韩二兄、徐三弟,今晚在书房,如此如此,倘有意外之事,随机应变,管保诸事不至遗漏。众位弟兄想想如何呢?”展爷等听了道:“很好,就是如此料理罢。”酒饭已毕,展爷便到后面看了看颜大人,又到前面瞧了瞧卢大爷。两下里无非俱是伤心,不必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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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襄阳王的差官领了回文,来至衙中。问了问奸王,正同众人在集贤堂内,即刻来至厅前,进了厅房,将回文呈上。
奸王接来一看,道:“嗳呀!按院印信既叫孤家盗来,他那里为何仍有印信?岂有此理,事有可疑。”说罢,将回文递与邓车。邓车接来一看,不觉地满面通红道:“启上千岁,小臣为此印原非容易。难道送印之人有弊么?”一句话提醒了奸王,立刻吩咐:“快拿雷英来!”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六回 公孙先生假扮按院 神手大圣暗中机谋
且说襄阳王赵爵因见回文上有了印信,追问邓车,邓车说必是送印之人舞弊。奸王立刻将雷英唤来,问道:“前次将印好好交代托付于你,你送往哪里去了?”雷英道:“小臣奉千岁密旨,将印信小心在意撂在逆水泉内;并见此泉水势汹涌,寒气凛冽。王爷因何追问?”奸王道:“你既将印信撂在泉内,为何今日回文仍有印信?”说罢,将回文掷下。雷英无奈,从地下拾起一看,果见印信光明,毫无错谬,惊得无言可答。奸王大怒道:“如今有人报你送印作弊,快快与我据实说来。”
雷英道:“小臣实实将印送至逆水泉内,如何擅敢作弊?请问千岁,是谁说来?”奸王道:“方才邓车说来。”雷英听了,暗暗发恨,心内一动,妙计即生,不由地冷笑道:“小臣只道那个说的,原来是邓车!小臣启上千岁,小臣正为此事心中犯疑。我想按院乃包相的门生,智略过人,而且他那衙门里能人不少,如何能够轻易的印信叫人盗去?必是将真印藏过,故意地设一方假印,被邓车盗来。他以为干了一件少一无二的奇功。谁知今日真印现出,不但使小臣徒劳无益,额外还担个不白之冤,兀的不委屈死人了。”一席话说得个奸王点头不语。邓车羞愧难当,真是羞恼变成怒,一声怪叫道,“啊哟,好颜查散!你竟敢欺侮俺么?俺和你誓不两立!”雷英道:“邓大哥不要着急。小弟是据理而论,你既以废铁倒换印信,难道不准人家提出真的,换上假的么?事已如此,需要大家一同商议商议方好。”邓车道:“商议什么?俺如今惟有杀了按院,以泄欺侮之恨,别无他言。有胆量的随俺走走啦!”只见沈仲元道:“小弟情愿奉陪。”奸王闻听,满心欢喜,就在集贤堂摆上酒肴,大家畅饮。
到了初鼓之后,邓车与沈仲元俱各改扮停当,辞了奸王,竟往按院衙门而来。路途之间计议明白:邓车下手,沈仲元观风。及至到了按院衙门,邓车往左右一看,不见了沈仲元,并不知他何时去的,心中暗道:“他方才还和我说话,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哦,是了。想来他也是个畏首畏尾之人,瞧不得素常夸口,事到头来也不自由了。且看我邓车的能为!俟成功之后,再将他极力的奚落一场。”想罢,纵身越墙,进了衙门。急转过二堂,见书房东首那一间,灯烛明亮。蹑足潜踪,悄到窗下,湿破窗纸,觑眼偷看。见大人手执案卷,细细观看,而且时常掩卷犯想。虽然穿着便服,却是端然正坐。旁边连雨墨也不伺候。邓车暗道:“看他这番光景,却象个与国家办事的良臣,原不应将他杀却。奈俺老邓要急于成功,就说不得了。”便奔到中间门边,一看却是四扇隔扇。边棱有锁锁着,中间两扇关闭。用手轻轻一撼,却是竖着立拴。回手从背后独出刀来,顺着门缝将刀伸进,右腕一挺劲,刀尖就扎在立拴之上;然后左手按住刀背,右手只将腕子往上一拱,立拴的底下已然出槽;右手又往旁边一摆,左手往下一按,只听咯当地一声,立拴落地。轻轻把刀抽出,用口衔住。左右手把住了隔扇,一边往怀里一带,一边往外一推,微微有些声息,吱溜溜便开开了一扇。邓车回手拢住刀靶,先伸刀,后伏身,斜胯而入。即奔东间的软帘,用刀将帘一挑,呼地一声,脚下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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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9 23:40:18
手举钢刀——只听咯当一声,邓车口说:“不好!”转身往外就跑,早巳听见哗啷一声,又听见有人道:“三弟放手,是我。”
噗哧地一声,随后就迫出来了。
你道邓车为何刚进来就跑了呢?只因他撬拴之时,韩二爷已然注视,见他将门推开,便持刀下来;尚来立稳,邓车就进来了。韩二爷知他必奔东间,却抢步先进东间。及至邓车掀帘、迈步、举刀,韩二爷的刀已落下。邓车借灯光一照,即用刀架开,咯当转身出来,迫忙中将桌上的蜡灯哗啷砸在地下。
此时三爷徐庆赤着双足,仰卧在床上,酣睡不醒。觉得脚下后跟上有人咬了一口,猛然惊醒,跳下地来,就把韩二爷抱住。
韩二爷说:“是我!”一甩身,恰好徐三爷脚踏着落下蜡灯的蜡头儿,一滑,脚下不稳,“噗哧”趴伏在地。
谁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却是公孙先生。韩爷未进东间之先,他已溜了出来,却推徐爷。又恐徐爷将他抱住,见他赤着双足,没奈何才咬了他一口。徐爷这才醒了。因韩二爷甩脱追将出去,他却跌倒的快当,爬起来的剪绝,随后也就追了出来。
且说韩二爷跟定邓车,蹿房越墙,紧紧跟随。忽然不见了,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正然纳闷。猛听有人叫道:“邓大哥,邓大哥!榆树后头藏不住,你藏在松树后头罢。”韩二爷听了,细细往那边观瞧,果然有一棵榆树,一棵松树,暗暗道:“这是何人呢?明是告诉我这贼在榆树后面,我还发呆么?”
想罢,竟奔榆树而来。果真邓车离了榆树,又往前跑。韩二爷急急垫步紧赶,追了个嘴尾相连,差不了两步,再也赶不上。
又听见有人叫道:“邓大哥,邓大哥!你跑只管跑,小心着暗器呀!”这句话,却是沈仲元告诉韩彰,防着邓车的铁弹。不想提醒了韩彰,暗道:“是呀,我已离他不远,何不用暗器打他呢?这个朋友真是旁观者清!”想罢,左手一撑,将弩箭上上。把头一低,手往前一点,这边“噌”!那边“拍”!又听“嗳呀”!韩二爷已知贼人着伤,更不肯舍。谁知邓车肩头之上中了弩箭,觉得背肩发麻,忽然心内一阵恶心,暗说:“不好!此物必是有毒。”又跑了有一二里之遥,心内发乱,头晕眼花,翻斤头栽倒在地。韩二爷已知药性发作,贼人昏晕过去,脚下也就慢慢的走了。
只听背后呱咭呱咭的乱响,口内叫道:“二哥,二哥!你老在前面么?”韩二爷听声音是徐三爷,连忙答道:“三弟,劣兄在此。”说话间,徐庆已到,说:“怪道那人告诉小弟说,二哥往东北追下来了,果然不差。贼人在哪里?”韩爷道:“已中劣兄的暗器栽倒了。但不知暗中帮助的却是何人?方才劣兄也亏了此人。”二人来至邓车跟前,见他四肢扎然躺在地下。徐爷道:“二哥将他扶起,小弟背着他。”韩爷依言,扶起邓车,徐庆背上,转回衙门而来。走不多几步,见有灯光明亮,却是差役人等前来接应。大家上前帮同将邓车抬回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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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公孙策同定卢方、蒋平俱在大堂之上立等。见韩彰回来,问明了备细,大家欢喜。不多时,把邓车抬来。韩二爷取出一丸解药,一半用水研开灌下,一半拔出箭来敷上伤口。公孙先生即吩咐差役,拿了手铐脚镣给邓车上好,容他慢慢苏醒。迟了半晌,只听邓车口内嘟嚷道:“姓沈的!你为何是来帮俺?你直是害俺来了。好啊,气死俺也!”哎呀了一声,睁开二目,往上一看,上面坐着四五个人,明灯亮烛,照如白昼。即要转动,觉着甚不得力。低头看时,腕上有铐,脚下有镣。自己又一犯想,还记得中了暗器,心中一阵迷乱,必是被他们擒获了。想至此,不由地五内往上一翻,咽喉内按捺不住,将口一张,哇地一声,吐了许多绿水涎痰。胸脯虽觉乱跳,却是明白清爽。他却闭目,一语不发。
忽听耳畔有人唤道:“邓朋友,你这时好些了?你我作好汉的,决无儿女情态,到了哪里说哪里的话。你若有胆量,将这杯暖酒唱了,如若疑忌害怕,俺也不强让你。”邓车听了,将眼一睁开看时;见一人身形瘦弱,蹲在身旁,手擎着一杯热腾腾的黄酒,便问道:“足下何人?”那人答道:“俺蒋平,特来敬你一杯。你敢喝么?”邓车笑道:“原来是翻江鼠。你这话欺俺太甚!既被你擒来,刀斧尚且不怕,何况是酒!纵然是砒霜毒药,俺也要喝的,何惧之有!”蒋平道:“好朋友,真正爽快。”说罢,将酒杯送至唇边。邓车张开口一饮而尽。又见过来一人道:“邓朋友,你我虽有嫌隙,却是道义相同,各为其主。何不请过来大家坐谈呢?”邓车仰面看时,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在灯下看案卷的假按院。心内辗转道:“敢则他不是颜按院。如此看来,竟是遭了他们圈套了。”便问道:“尊驾何人?”那人道:“在下公孙策。”回手又指卢方道:“这是钻天鼠卢方,卢大哥。这是彻地鼠韩彰,韩二哥。那边是穿山鼠徐庆,徐三哥。还有御猫展大哥,在后面保护大人。已命人请去了,少刻就到。”邓车听了道:“这些朋友俺都知道,久仰,久仰。既承抬爱,俺倒要随喜随喜了。”蒋爷在旁,伸手将他搀起,唧遛哗啷蹭到桌边,也不谦逊,刚要坐下,只见展爷从外面进来,一执手道:“邓朋友,久违了!”邓车久已知道展昭,无可回答,止于说道:“请了。”展爷与大众见了,彼此就座。伴当添杯换酒。邓车到了此时,讲不得磕碜,只好两手捧怀,缩头而饮。
只听公孙先生问道:“大人今夜睡得安稳么?”展爷道:“略觉好些,只是思念五弟,每每从梦中哭醒。”卢方听了,登时落下泪来。忽见徐庆瞪起双睛,搓摩两掌,立起身来,道:“姓邓的!你把俺五弟如何害了?快快说来!”公孙策连忙说道:“三弟,此事不关邓朋友相干,休要错怪了人。”蒋平道:“三哥,那全是奸王设下圈套。五弟争强好胜,自投罗网。如何抱怨得别人呢?”韩爷也在旁拦阻。展爷知道公孙先生要探问邓车,惟恐徐庆搅乱了事体,不得实信,只得张罗换酒,用言语岔开。徐庆无可如何,仍然坐在那里,气忿忿地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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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9 23:40:20
展爷换酒斟毕,方慢慢与公孙策你一言我一语套问邓车,打听襄阳王的事件。邓车原是个卑鄙之人,见大家把他朋友相待,他便口不应心的说出实话来。言襄阳王所仗的是飞叉太保钟雄为保障,若将此人收伏,破襄阳王便不难矣。公孙策套问明白,天已大亮,便派人将邓车押至班房,好好看守。大家也就各归屋内,略为歇息。
且说卢方回至屋内,与三个义弟说道:“愚兄有一事与三位贤弟商议。想五弟不幸遭此荼毒,难道他的骨殖就搁在九截松五峰岭不成?劣兄意欲将他骨殖取来,送回原籍。不知众位贤弟意下如何?”三人听了,同声道:“正当如此。我等也是这等想。”只见徐庆道:“小弟告辞了。”卢方道:“三弟哪里去?”徐庆道:“小弟盗老五的骨殖去。”卢方连忙摇头道:“三弟去不得。”韩彰道:“三弟太莽撞了。就去,也要大家商议明白,当如何去法。”蒋平道:“据小弟想来,襄阳王既将骨殖交付钟雄,钟雄必是加意防守。事情若不预料,恐到了临期,有了疏虞,反为不美。”卢方点头道:“四弟所论甚是。当如何去法呢?”蒋平道:“大哥身体有些不爽,可以不去,叫二哥替你老去。三哥心急性躁,此事非冲锋打仗可比,莫若小弟替三哥去。大哥在家也不寂寞,就是我与二哥同去,也有帮助。大哥想想如何?”卢方道:“很好。就这样罢。”徐庆瞅了蒋平一眼,也不言语。只见伴当拿了杯箸放下,弟兄四人就座。卢方又问:“二位贤弟几时起身?”蒋平道:“此事不必太忙,后日起身也不为迟。”商议已毕,饮酒用饭。不知他等如何盗骨,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一百七回 愣徐庆拜求展熊飞 病蒋平指引陈起望
且说卢方自白玉堂亡后,每日茶饭无心,不过应个景儿而已。不多时,酒饭已毕,四人闲坐。卢方因一夜不曾合眼,便有些困倦,在一旁和衣而卧。韩彰与蒋平二人,计议如何盗取骨殖,又张罗行李马匹。独独把个愣爷撇在一边,不瞅不睬,好生气闷,心内辗转道:“同是结义弟兄,如何他们去得,我就去不得呢?难道他们尽弟兄的情长,单不许我尽点心么?岂有此理!我看他们商量的得意,实实令人可气!”站起身来,出了房屋,便奔展爷的单间而来。刚然进屋,见展爷方才睡醒,在那里擦脸。他也不管事之轻重,扑翻身跪倒道:“嗳呀,展大哥呀!委屈煞小弟了。求你老帮扶帮扶呀。”说罢痛哭。
倒把展爷吓了一跳,连忙拉起他道:“三弟,这是为何?有话起来说。”徐庆更会撒泼,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大哥,你老若应了帮扶小弟,小弟方才起来;你老若不应,小弟就死在这里了。”展爷道:“是了,劣兄帮扶你就是了。三弟快些起来讲。”徐庆又磕了一个头道:“大哥应了,再无翻悔。”方立起身来,拭去泪痕,坐下道:“小弟非为别事,求大哥同小弟到五峰岭走走。”展爷道:“到底为着何事?”徐庆便将卢方要盗白玉堂的骨殖说了一遍。”他们三个怎么拿着我不当人,都说我不好。我如今偏要赌赌这口气。没奈何,求大哥帮扶小弟走走。”展爷听了,暗暗思忖道:“原来为着此事。我想蒋四弟是个极其精细之人,必有一番见解。而且盗骨是缜密之事,似他这卤莽性烈,如何使得呢?若要不去,已然应了他,又不好意思。而且为此事屈体下礼,说不得了,好歹只得同他走走。”便问道:“三弟几时起身?”徐庆道:“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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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9 23:40:21
展爷道:“如何恁般忙呢?”徐庆道:“大哥不晓得,我二哥与四弟定于后日起身。我既要赌这口气,需早两天。及至他们到时,咱们功已成了。那时方出这口恶气。还有一宗,大哥千万不可叫二哥、四弟知道。晚间,我与大哥悄悄地一溜儿,急急赶向前去方妙。”展爷无奈何,只得应了。徐庆立起身来道:“小弟还到那边照应去。大哥暗暗收拾行李、器械、马匹。起身以前在衙门后墙专等。”展爷点头。
徐庆去后,展爷又好笑,又后悔。笑是笑他粗鲁,悔是不该应他。事已如此,无可如何,只得叫过伴当来,将此事悄悄告诉他,叫他收拾行李、马匹。又取过笔砚来,写了两封字儿藏好。然后到按院那里看了一番,又同众人吃过了晚饭。看天已昏黑,便转回屋中,问伴当道:“行李、马匹俱有了?”
伴当道:“方才跟徐爷伴当来了说他家爷在衙门后头等着呢。
将爷的行李、马匹也拢在一处了。”展爷点了点头,回手从怀中掏出两个字柬来,道:“此柬是给公孙老爷的,此柬是给蒋四爷的。你在此屋等着,候初更之后再将此字送去,就交与跟爷们的从人,不必面递。交代明白,急急赶赴前去。我们在途中慢慢等你。这是怕他们追赶之意,省得徐三爷抱怨于我。”
伴当一一答应。
展爷却从从容容出了衙门,来至后墙。果见徐庆与伴当拉着马匹,在那里张望。上前见了,徐庆问道:“跟大哥的人呢?”展爷道:“我叫他随后来。惟恐同行叫人犯疑。”徐庆道:“很好。小弟还忘了一事,大哥只管同我的伴当慢慢前行,小弟去去就来。”说罢,回身去了。
且说跟展爷的伴当在屋内候至起更,方将字柬送去。蒋爷的伴当接过字柬,来到屋内一看,只见卢方仍是和衣而卧,韩彰在那里吃茶,却不见四爷蒋平。只得问了问同伴,人说在公孙先生那里。伴当即来至公孙策屋内,见公孙策拿着字柬,正在那里讲论道:“展大哥嘱咐小心奸细刺客,此论甚是。然而不当跟随徐三弟同去。”蒋平道:“这必是我三哥磨着展大哥去的。”刚说着,又见自己的伴当前来,便问道:“什么事件?”
伴当道:“方才跟展老爷的人给老爷送了个字柬来。”说罢呈上。蒋爷接来,打开看毕,笑道:“如何?我说是我三哥磨着展大哥去的,果然不错。”即将字柬递与公孙策。公孙策从头至尾看去,上面写着:“徐庆跪求,央及劣兄,断难推辞,只得暂时随去。贤弟见字,务于明日急速就道,共同帮助。千万不要追赶。惟恐识破了,三弟面上不好看……”云云。公孙策道:“言虽如此,明日二位再要起身,岂不剩了卢大哥一人,内外如何照应呢?”蒋平道:“小弟回去与大哥、二哥商量。既是展大哥与三哥先行,明日小弟一人足已够了。留下二哥如何?”公孙策道:“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