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37:42


    韩爷便说:“与花蝶比较,他用闪身计,是我一时忽略,故此受了他的毒标。幸喜不重,赶回店来急忙配药,方能保得无事。”蒋爷听了念佛道:“这是吉人天相。”也将铁岭观遇见胡道泄机,自己只当是二哥被擒,谁知解救的却是龙涛;如何刺死吴道成,又如何反手刺伤了花蝶,他在钢刺下逃脱的话,说了一遍。韩爷听了,欢喜无限,道:“你这一刺,虽未伤他的性命,然而多少划他一下,一来惊他一惊,二来也算报了一镖之仇了。”


    二人正在谈论,忽见外面进来一人,扑翻身就给韩爷叩头,倒把韩爷唬了一跳。蒋爷连忙扶起,道:“二哥,此位便是捕快头目龙涛龙二哥。”韩二爷道:“久仰,久仰。恕我有贱恙,不能还礼。”龙涛道:“小人今日得遇二员外,实小人之万幸。务恳你老人家早早养好了贵体,与小人报了杀兄之仇,这便是爱惜龙涛了。”说罢,泪如雨下。蒋爷道:“龙二哥,你只管放心。俟我二哥好了,身体强健,必拿花贼与令兄报仇。


    我蒋平也是要助拿此贼的。”龙涛感谢不已。从此,蒋爷服侍韩爷,又有龙涛帮着,更觉周到。闹了不多几日,韩爷伤痕已愈,精神复元。


    一日,三人正在吃饭之时,却见夜星子冯七满头是汗,进来说道:“方才打二十里堡赶到此间,已然打听明白。姓花的因吃了大亏,又兼本县出票捕缉甚急,到处有线,难以居住,他竟逃往信阳,投奔邓家堡去了。”龙涛道:“既然如此,只好赶到信阳再做道理。”便叫冯七参见了二位员外,也就打横儿坐了,一同吃毕饭。韩爷问蒋爷道:“四弟,此事如何区处?”


    蒋爷道:“花蝶这厮万恶已极,断难容留。莫若二哥与小弟同上信阳,将花蝶拿获。一来除了恶患,二来与龙兄报了大仇,三来二哥到开封府也觉有些光彩。不知意下如何?”韩爷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如何去法呢?”蒋泽长道:“二哥仍是军官打扮,小弟照常道士形容。”龙涛道:“我与冯七做个小生意,临期看势作事。还有一事,我与欧阳爷、丁大官人原有旧约,如今既上信阳,须叫杩七到茉花村送信才是,省得他们二位徒往灶君祠奔驰。”夜星子听了满口应承,定准在诛龙桥西河神庙相见。龙涛又对韩、蒋二人道:“冯七这一去,尚有几天工夫,明日我先赶赴信阳,请二员外多将养几日。就是你们二位去时,一位军官,一位道者,也不便同行,只好俱在河神庙会齐便了。”蒋爷深以为是。计议已定,夜星子收拾收拾立刻起身,竟奔茉花村而来”


    且言北侠与丁大爷来至茉花村,盘桓几日,真是义气相投,言语投机。一日提及花蝶,三人便要赴灶君祠之约。兆兰、兆蕙进内祟明了老母。丁母关碍着北侠,不好推托。老太太便立了一个主意,连忙吩咐厨房预备送行的酒席,明日好打发他等起身。北侠与丁氏弟兄欢天喜地,收拾行李,分派人跟随,忙乱了一天。到了掌灯时,饮酒吃饭直至二鼓。刚然用完了饭,忽见丫环报来道:“老太太方才说身体不爽,此时已然歇下了。”丁氏弟兄闻听,连忙跑到里面看视。见老太太在帐子内,面向里和衣而卧,问之不应,半晌方说:“我这是无妨的,你们干你们的去。”丁氏弟兄那里敢挪寸步。伺候到四鼓之半,老太太方解衣安寝。二人才暗暗出来,来至待客厅。谁知北侠听说丁母欠安,也不敢就睡,独自在那里呆等听信。见了丁家弟兄出来,便问:“老伯母因何欠安?”大爷道:“家母有年岁之人,往往如此,反累吾兄挂心,不得安眠。”北侠道:“你我知己弟兄,非比外人家,这有什么呢。”丁二爷道:“此时家母业已安歇,吾兄可以安置罢,明日还要走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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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侠道:“劣兄方才细想,此事也没甚要紧,二位贤弟原可以不必去。何况老伯母今日身体不爽呢?就是再迟三两日,也不为晚。总是老人家要紧。”丁氏昆仲连连道:“是。且到明日再看。”彼此问了安置,弟兄二人仍上老太太那里去了。


    到了次日,丁大爷先来至厅上,见北侠刚然梳洗。欧阳爷先问道:“伯母后半夜可安眠否?”兆兰道:“托赖兄长庇荫,老母后半夜颇好。”正说话间,兆蕙亦到,便问北侠今日可起身么。北侠道:“尚在未定。俟伯母醒时,看老人家的光景再做道理。”忽见门上庄丁进来禀道:“外面有个姓冯的要求见欧阳爷、丁大爷。”北侠道:“他来得很好,将他叫进来。”


    庄丁回身,不多时,见一人跟庄丁进来,自说道:“小人夜星子冯七参见。”丁大爷问道:“你从何处而来?”冯七便将龙涛追下花蝶,观中遭擒,如何遇蒋爷搭救,刺死吴道成,惊走花蝶;又如何遇见韩二爷,现今打听明白花冲逃往信阳,大家俱定准在诛龙桥西河神庙相见的话,述说了一回。北侠道:“你几时回去?”冯七道:“小人特前来送信,还要即刻赶到信阳,同龙二爷探听花蝶的下落呢。”丁大爷道:“既如此,也不便留你。”回头吩咐庄丁,取二两银子来赏与冯七。冯七叩谢,道:“小人还有盘费,大官人如何又赏许多?如若没有什么分派,小人也就要走了。”又对北侠道:“爷们去时,就在诛龙桥西河神庙相见。”北侠道:“是了,我知道了。那庙里方丈慧海我是认得的,手谈是极高明的。”冯七听了笑了一笑,告别去了。


    谁知他们这里说话,兆葸已然进内看视老太太出来。北侠问道:“二弟,今日伯母如何?”丁二爷道:“方才也替吾兄请了安了,家母说多承挂念。老人家虽比昨晚好些,只是精神稍减。”北侠道:“莫怪劣兄说。老人家既然欠安,二位贤弟断断不可远离。况此事也没甚要紧。依我的主意,竟是我一人去到信阳,一来不至失约,二来我会同韩、蒋二人,再加上龙涛帮助,也可以敌得住姓花的了。二位贤弟以为何如?”兆兰、兆蕙原因老母欠安不敢远离,今听北侠如此说来,连忙答道:“多承仁兄指教,我二人惟命是从。候老母大愈后,我二人再赶赴信阳就是了。”北侠道:“那也不必。即便去时,也不过去一人足矣。总要一位在家伺候伯母要紧。”丁家弟兄点头称是。早见伴当擦抹桌椅,调开座位,安放杯箸,摆上丰盛的酒席。这便是丁母吩咐预备饯行的。酒饭已毕,北侠提了包裹,彼此珍重了一番,送出庄外,执手分别。


    不言丁氏昆仲回庄,在家奉母。单说北侠出了茉花村,上了大路,竟奔信阳而来。沿途观览山水。一日,来至信阳境界,猛然想起:“人人都说诛龙桥下有诛龙剑,我虽然来过,并未赏玩。今日何不顺便看看,也不枉再游此地一番。”想罢,来至河边泊船之处雇船。船家迎将上来,道:“客官要上诛龙桥看古迹么?待小子伺候爷上赏玩一番,何如?”北侠道:“很好,但不知要多少船价?需要说明。”船家道:“有甚要紧。只要客官畅快喜欢了,多赏些就是了。请问爷上,是独游还是要会客呢?可要火食不要呢?”北侠道:“也不会客,也不要火食,独自一人,要游玩游玩。把我渡过桥西,河神庙下船便完了事了。”家听了没有什么想头,登时怠儿慢儿的道:“如此说来,是要单座儿了。我们从早晨到此时并没开张。爷上一人,说不得走这一遭儿罢。多了也不敢说,破费爷赏四两银子罢。”俗语说的,“车船店脚牙”,极是难缠的。他以为拿大价儿把欧阳爷难住,就拉了倒了。不知北侠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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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回 北侠探奇毫无情趣 花蝶隐迹别有心机


    且说北侠他乃挥金似土之人,既要遣兴赏奇,慢说是四两,就是四十两也是肯花的。想不到这个船家要价儿,竟会要在圈儿里头了。北侠道:“四两银子有甚要紧,只要俺看了诛龙剑,俺便照数赏你。”船家听了,又立刻精神百倍,满面堆下笑来奉承道:“小人看爷上是个慷慨怜下的,只要看看古迹儿,那在我们穷小子身上打算盘呢。伙计快搭跳板,搀爷上船。到底灵便着些儿呀,吃饱了就发呆。”北侠道:“不用忙,也不用搀,俺自己会上船。”看跳板搭平稳了,略一垫步,轻轻来到船上。船家又嘱咐道:“爷上坐稳了,小人就要开船了。”北侠道:“俺晓得。只是纤绳要拉得慢着些儿,俺还要沿路观看江景呢。”船家道:“爷上放心。原为的是游玩,忙什么呢?”浇罢,一篙撑开,顺流而下。奔至北岸,纤夫套上纤板,慢慢牵曳。船家掌舵,北侠坐在舟中。清波荡漾,芦花飘扬,衬着远山耸翠,古木撑青,一处处野店乡村,炊烟直上;一行行白鸥秋雁,掠水频翻。北侠对此三秋之景,虽则心旷神怡,难免几番浩叹:想人生光阴迅速,几辈英雄,而今何在?


    正在观览叹惜之际,忽听船家说道:“爷上请看,那边影影绰绰便是河神庙的旗杆。此处离诛龙桥不远了。”北侠听了,便要看古人的遗迹。”不知此剑是何宝物?不料我今日又得瞻仰瞻仰。”早见船家将篙一撑荡开,悠悠扬扬竟奔诛龙桥而来。


    到此水势急溜,毫不费力,已从桥孔过去。北侠两眼左顾右盼,竟不见宝剑悬于何处。刚然要问,只见船已拢住,便要拉纤上河神庙去。北侠道:“你等且慢。俺原为游赏诛龙剑而来,如今并没看见剑在那里,如何就上河神庙呢?”船家道:“爷上才从桥下过,宝剑就在桥的下面,如何不玩赏呢?”北侠道:“方才左瞧右瞧,两旁并没有悬挂宝剑,你叫我玩赏什么呢?”


    船家听了,不觉笑道:“原来客官不知古迹所存之处,难道也没听见人说过么?”北侠道:“实实没有听见过,到了此时,倒要请教。”船家道:“人人皆知:‘诛龙桥诛龙剑,若要看须仰面。’爷上为何不往上看呢?”北侠猛省,也笑道:“俺倒忘了,竟没仰面观看。没奈何,你等还将船拨转,俺既到此,再没有不看看之理。”船家便有些作难,道:“此处水急溜,而且回去是逆水,我二人又得出一身汗,岂不费工夫呢?”


    北侠心下明白,便道:“没甚要紧,俺回来加倍赏你们就是了。”船家听了,好生欢喜,便叫:“伙计,多费些气力罢,爷上有加倍赏呢!”二人踊跃非常,对篙将船往回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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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逆水难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桥下。北侠也不左右顾盼,惟有仰面细细观瞧。不看则可,看了时,未免大扫其兴。


    你道什么诛龙剑?原来就在桥下石头上面刻的一把宝剑,上面有模模糊糊几个蝌蚪篆字。真是耳闻不如眼见,往往以讹传讹,说的奇特而又奇特,再遇个探奇好古的人,恨不得就要看看,及至身临其境,只落得“原来如此”四个大字,毫无一点的情趣。即如京师玉DONG金鳖,真是天造地设的美景,四时春夏秋冬各有佳景,岂是三言两语说得尽的呢。比如春日绿波初泛,碧柳依依,白鹭群飞,黄鹂对对;夏日则荷花馥郁,莲叶亭亭;秋日则鸥影翩翩,蝉声阵阵;冬日则池水结冰,再遇着瑞雪缤纷,真个是银装世界一般。况且楼台殿阁,亭榭桥梁,无一不佳。然而每日走着,时常看着,习以为常,也就不理会了。就是北侠,他乃行侠作义之人,南北奔驰,什么美景没有看过?今日为个诛龙剑,白白的花了八两头,他算开了眼了,可瞧见石头上刻的暗八仙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又遇船家纤夫不懂眼,使着劲儿撑住了船,动也不动。北侠问道:“为何不走?”船家道:“爷上赏玩尽兴,小人听吩咐方好开船。”


    北侠道:“此剑不过一目了然,俺已尽兴了。快开船罢,咱们上河神庙去罢。”他二人复又拨转船头,直来到河神庙下船。


    北侠在兜肚内掏出一个锞子,又加上多半个,合了八两之数,赏给船家去了。


    北侠来到庙内,见有几个人围绕着一个大汉。这大汉地下放着一个笸箩,口中说道:“俺这煎饼是真正黄米面的,又有葱,又有酱,咬一口喷鼻香。赶热啊,赶热!”满嘴的怯话儿。


    旁边也有买着吃的。再细看大汉时,却是龙涛。北侠暗道:“他敢则早来了。”便上前故意的问道:“伙计,借光问一声。”


    龙涛抬头见是北侠,他却笑嘻嘻地说道:“客官爷问什么?”


    北侠道:“这庙内可有闲房?俺要等一个相知的朋友。”龙涛道:“巧咧,对劲儿,俺也是等乡亲的,就在这庙内落脚儿。


    俺是知道的,这庙内闲房多着咧!好体面屋中,雪洞儿似的,俺就是住不起。俺合庙内的老道在厨房里打通腿儿。没有什么营生,就在柴锅里烤上了几张煎讲,做个小买卖。你老趁热也闹一张尝尝,包管喷鼻香。”北侠笑道:“不用,少时你在庙内烤几张新鲜的我吃。”龙涛道:“是咧。俺卖完了这个,再给你老拷几张去。你老要找这庙内当家的,他,叫慧海,是个一等一的人儿,好多着咧。”北侠道:“承指教了。”转身进庙,见了慧海,彼此叙了阔情。本来素识,就在东厢房住下。到了下晚,北侠却暗暗与龙涛相会。言花蝶并未见来,就是韩、蒋二位也该来了。俟他们到来,再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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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北侠与和尚在方丈里下棋,忽见外面进来一位贵公子,衣服华美,品貌风流,手内提定马鞭子,向和尚执手。慧海连忙问讯。小和尚献茶,说起话来。原是个武生,姓胡,特来暂租寓所,访探相知的。北侠在旁细看,此人面上一团英气,只是二目光芒甚实不佳。暗道:“可惜这样人物,被这一双眼带累坏了,而且印堂带煞,必是不良之辈。”正在思索,忽听外面嚷道:“王弟二的,王弟二的!’,说着话,扒着门往里瞧了瞧北侠,看了看公子。北侠早巳看见是夜星子冯七。


    小和尚迎出来,道:“你找谁?”冯七道:“俺姓张行三,找俺乡亲王弟二的。”小和尚说:“你找卖煎饼的王二呀,他在后面厨房里呢。你从东角门进去就瞧见厨房了。”冯七道:“有狗呀?”小和尚道:“有狗也不怕,锁着呢。”冯七抽身往后去了。这里贵公子已然说明,就在西厢房暂住,留下五两定银,回身走了,说:“迟会儿再来。”慧海送了公子回来,仍与北侠终局。北侠因记念着冯七,要问他花蝶的下落,胡乱下完那盘棋,却输与慧海七子。站起身来,回转东厢房,却见龙涛与冯七说着话出庙去了。


    北侠连忙做散步的形景,慢慢地来到庙外,见他二人在那边大树下说话。北侠一见,暗暗送目,便往东走,二人紧紧跟随。到了无人之处,方问冯七道:“你为何此时才来?”冯七道:“小人自离了茉花村,第三十日就遇见了花蝶。谁知这厮并不按站走路,二十里也是一天,三十里也是一天,他到处拉拢,所以迟至今日。他也上这庙里来了。”北侠道:“难道方才那公子就是他么?”冯七道:“正是。”北侠说:“怨不的,我说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眼光呢?原来就是他呀。怨不得说姓胡,其中暗指着蝴蝶呢。只是他也到此何事?”冯七道:“这却不知。就是昨晚在店内,他合店小二打听小丹村来着,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北侠又问韩、蒋二位。冯七道:“路上却未遇见,想来也就该到了。”龙涛道:“今日这厮既来至此,欧阳爷想着如何呢?”北侠道:“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大家防备着就是了。”说罢,三人分散,仍然归到庙中。


    到了晚间,北侠屋内却不点灯,从暗处见西厢房内灯光明亮。后来忽见灯影一晃,仿佛蝴蝶儿一般。又见噗地一声,把灯吹灭了。北侠暗道:“这厮又要闹鬼了,倒要留神。”迟不多会,见隔扇略起一缝,一条黑线相似,出了门,背立片时,原来是带门呢。见他脚尖滑地,好门道,好灵便,“突”“突”往后面去了。北侠暗暗夸奖:“可惜这样好本事,为何不学好?”


    连忙出了东厢房,由东角门冬轻来到后面。见花蝶已上墙头,略一转身,落下去了。北侠赶到,飞身上墙,往下一望,却不见人。连忙纵下墙来,四下留神,毫无踪迹。暗道:“这厮好快腿,果然本领不错。”忽见那边树上落下一人,奔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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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侠一见,却是冯七。又见龙涛来道:“小子好快腿,好快腿!”三人聚在一处,再也测度不出花蝶往哪里去了。北侠道:“莫若你我仍然埋伏在此,等他回来。就怕他回来不从此走。”


    冯七道:“此乃必由之地,白昼已瞧明白了。不然,我与龙二爷专在此处等他呢!”北侠道:“既如此,你仍然上树。龙头领,你就在桥根之下。我在墙内等他。里外夹攻,再无不成功之理。”冯七听了说:“很好,就是如此。我在树上张望,如他来时,抛砖为号。”三人计议已定,内外埋伏。谁知等了一夜,却不见花冲回来。


    天已发晓,北侠来至前面开了山门。见龙涛与冯七来了,彼此相见,道:“这厮哪里去了?”于是同到西厢房,见隔扇虚掩。到了屋内一看,见北间床上有个小小包裹,打开看时,里面只一件花氅、官靴与公子巾。北侠叫冯七拿着,奔方丈而来。早见慧海出来,迎门问道:“你们三位如何起得这般早?”


    北侠道:“你丢了人了,你还不晓得吗?”和尚笑道:“我出家人吃斋念佛、恪守清规,如何会丢人?别是你们三位有了什么故典了罢?”龙涛道:“真是师傅丢了人咧。我三人都替师傅找了一夜。”慧海道:“王二,你的口音如何会改了呢?”


    冯七道:“他也不姓王,我也不姓张。”和尚听了,好生诧异。


    北侠道:“师傅不要惊疑,且到方丈细谈。”


    大家来至屋内,彼此就座。北侠方将龙涛、冯七名姓说出。“昨日租西厢房那人也不姓胡,他乃作孽的恶贼花冲,外号花蝴蝶。我们俱是为访拿此人到你这里。”就将夜间如何埋伏,他自从二更去后,至今并未回来的话,说了一遍。慧海闻听,吃了一惊,连忙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内有花氅一件、官靴、公子巾,别无他物。又到西厢房内一看,床边有马鞭子一把,心中惊异非常,道:“似此如之奈何?”未知后文,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六十六回 盗珠灯花蝶遭擒获 救恶贼张华窃负逃


    且说紫髯伯听和尚之言,答道:“这却无妨。他决不肯回来了,只管收起来罢。我且问你:闻得此处有个小丹村,离此多远?”慧海道:“不过三四里之遥。”北侠道:“那里有乡绅富户以及庵观、娼妓无有呢?”和尚道:“有庵观,并无娼妓。


    那里不过是个村庄,并非镇店。若论乡绅,却有个勾乡宦。因告终养在家,极其孝母,家道殷实。因为老母吃斋念佛,他便盖造了一座佛楼,画栋雕梁,壮观之甚。慢说别的,就只他那宝珠海灯,便是无价之宝。上面用珍珠攒成缨络,排穗俱有宝石镶嵌。不用说点起来照徽明亮,就是平空看去,也是金碧交辉,耀人二目。那勾员外只要讨老母的喜欢,自己好善乐施,连我们庙里一年四季皆是有香资布施的。”北侠听了,便对龙涛道:“听师傅之言,却有可疑。莫若冯七你到小丹村暗暗探听一番,看是如何。”冯七领命,飞也似地去了。龙涛便到厨房收拾饭食,北侠与和尚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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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见外面进来一人,军官打扮,金黄面皮,细条身子,另有一番英雄气概,别具一番豪杰精神。和尚连忙站起相迎。那军官一眼看见北侠,道:“足下莫非欧阳兄么?”北侠道:“小弟欧阳春。尊兄贵姓?”那军官道:“小弟韩彰。久仰仁兄,恨不一见,今日幸会。仁兄几时到此?”北侠道:“弟来三日了。”韩爷道:“如此说来,龙头领与冯七他二人也早到了。”


    北侠道:“龙头领来在小弟之先,冯七是昨日才来。”韩爷道:“弟因有小恙,多将养了几日,故尔来迟,叫吾兄在此耐等,多多有罪。”说着话,彼此就座。却见龙涛从后面出来,见了韩爷便问:“四爷如何不来?”韩爷道:“随后也就到了。因他道士打扮,故在后走,不便同行。”


    正说之间,只见夜星子笑吟吟回来,见了韩彰道:“二员外来了么。来的正好,此事必须大家商议。”北侠问道:“你打听得如何?”冯七道:“欧阳爷料事如见。小人到了那里,细细探听。原来这小子昨晚真个到小丹村去了。不知如何被人拿住,又不知因何连伤二命,他又逃走了。早间勾乡宦业已呈报到官,还未出签缉捕呢。”大家听了,测摸不出,只得等蒋爷来再做道理。


    你道花蝶因何上小丹村?只因他要投奔神手大圣邓车,猛然想起邓车生辰已近,素手前去,难以相见。早巳闻得小丹村勾乡宦家有宝珠灯,价值连城。莫若盗了此灯,献与邓车,一来祝寿,二来有些光彩。这全是以小人待小人的形景,他哪里知道此灯有许多的蹊跷。


    二更离了河神庙,一直奔到小丹村,以为马到成功,伸手就可拿来。谁知到了佛楼之上,见宝灯高悬,内注清油,阴晃晃明如白昼。却有一根锁链,上边檩上有环,穿过去,将这一头儿压在鼎炉的腿下。细细端详,须将香炉挪开,方能提住锁链,系下宝灯。他便挽袖掖衣,来至供桌之前,舒开双手,攥住炉耳,运动气力,往上一举。只听吱地一声,这鼎炉竟跑到佛龛去了。炉下桌子上却露出一个窟窿,系宝灯的链子也跑上房柁去了。花蝶暗说:“奇怪!”正在发呆,从桌上窟窿之内探出两把挠钩,周周正正将两膀扣住。花蝶一见,不由地着急。两膀才待挣扎,又听下面吱吱吱吱连声响亮,觉得挠钩约有千斤沉重,往下一勒,花贼再也不能支持,两手一松,把两膀扣了个结实。他此时是手儿扶着,脖儿伸着,嘴儿拱着,身儿探着,腰儿哈着,臀儿蹶着,头上蝴蝶儿颤着,腿儿躬着,脚后跟儿跷着,膝盖儿合着,眼子是撅着,真是福相样儿。


    谁知花蝶心中正在着急,只听下面“哗啷”!“哗啷”铃铛乱响。早有人嚷道:“佛楼上有了贼了!”从胡梯上来了五六个人,手提绳索,先把花蝶拢住。然后主管拿着钥匙,从佛桌旁边入了簧,吱噔吱噔一拧,随拧随松,将挠钩解下。七手八脚把花蝶捆住了,推拥下楼。主管吩咐道:“夜已深了,明早再回员外罢。你等拿贼有功,俱各有赏。方才是谁的更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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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二人说道:“是我们俩的。”主管一看,是汪明、吴升,便道:“很好。就把此贼押在更楼之上,你们好好看守。明早我单回员外,加倍赏你们两个。”又吩咐帮拿之人道:“你们一同送至更楼,仍按次序走更巡逻,务要小心。”众人答应,俱奔东北更楼上,安置妥当,各自按拨走更去了。


    原来勾乡宦庄院极大,四角俱有更楼。每楼上更夫四名,轮流巡更,周而复始。如今汪明、吴升拿贼有功,免其坐更,叫他二人看贼。他二人兴兴头头,欢喜无限。看着花蝶道:“看他年轻轻的,什么干不得,偏要做贼,还要偷宝灯。那个灯也是你偷的?为那个灯,我们员外费了多少心机,好容易安上消息,你就想偷去咧!”正在说话,忽听下面叫道:“主管叫你们去一个人呢!”吴升道:“这必是先赏咱们点酒儿吃食。


    好兄弟,你辛苦辛苦,去一趟罢。”汪明道:“我去。你好生看着他。”回身便下楼去了。吴升在上面,忽听噗咚一声,便问道:“怎么咧?裁倒咧!没喝就醉……”话未说完,却见上来一人。凹面金腮,穿着一身皂衣,手持钢刀。吴升要嚷,只听“咔嚓”,头已落地。那人“忽”地一声,跳上炕来,道:“朋友,俺乃病太岁张华。奉了邓大哥之命,原为珠灯而来。


    不想你已入圈套,待俺来救你。”说罢,挑开绳索,将花蝶背在身上,逃往邓家堡邓车那里去了。


    及至走更人巡逻至此,见更楼下面躺着一人,执灯一照,却是汪明被人杀死。这一惊非小,连忙报与主管。主管前来看视,便问:“吴升呢”更夫说:“想是在更楼上面呢。”一叠连声唤道:“吴升!吴升!”那里有人答应。大家说:“且上去看看。”一看,罢咧!见吴升真是“无生”了:头在一处,尸在一处。炕上挑的绳索不少,贼已不知去向。主管看了这番光景,才着了慌了,也顾不得夜深了,连忙报与员外去了。员外闻听,急起来看,又细问了一番。方知道已先在佛楼上拿住一贼,因夜深未敢禀报。员外痛加申饬,言此事焉得不报;纵然不报,也该派人四下搜寻一回,更楼上多添些人看守,不当如此粗心误事。主管后悔无及,惟有伏首认罪而已。


    勾乡宦无奈,只得据实禀报:如何拿获鬓边有蝴蝶的大盗,如何派人看守,如何更夫被杀、大盗逃脱的情节,一一写明,报到县内。此事一吵嚷,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因此冯七来到小丹村,容容易易把此事打听回来。


    大家听了说:“等四爷蒋平来时再做道理。”果然是日晚间,蒋爷赶到。大家彼此相见了,就把花蝶之事述说一番。蒋泽长道:“水从源流树从根。这厮既然有投邓车之说,还须上邓家堡去找寻。谁叫小弟来迟,明日小弟就到邓家堡探访一番。可有一层,如若掌灯时小弟不回来,说不得众位哥哥们辛苦辛苦,赶到邓家堡方妥。”众人俱各应允。饮酒叙话,吃毕晚饭,大家安息。一宿不提。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37:50


    到了次日,蒋平仍是道家打扮,提了算命招子,拿上渔鼓简板,竟奔邓家堡而来。谁知这日正是邓车生日。蒋爷来到门前,踱来踱去。恰好邓车送出一人来,却是病太岁张华。因昨夜救了花蝶,听花蝶说,近来霸王庄马强与襄阳王交好,极其亲密,意欲邀同邓车前去。邓车听了,满心欢喜,就叫花冲写了一封书信,特差张华前去投递。不想花蝶也送出来,一眼瞧见蒋平,兜得心内一动,便道:“邓大哥,把那唱道情的叫进来,我有话说。”邓车即吩咐家人,把那道者带进来。蒋四爷便跟定家丁进了门。见厅上邓车、花冲二人上坐。花冲不等邓车吩咐,便叫家人快把那老道带来。邓车不知何意。


    少时,蒋爷步上台阶,进入屋内,放下招子、渔鼓板儿,从从容容的稽首,道:“小道有礼了。不知施主唤进小道有何吩咐?”花冲说:“我且问你,你姓什么?”蒋平道:“小道姓张。”花冲说:“你是自小儿出家,还是半路儿呢?还是故意儿假扮出道家的样子,要访什么事呢?要实实说来。快讲!快讲!”邓车在旁听了,甚不明白,便道:“贤弟,你此间却是为何?”花冲道:“大哥有所不知。只因在铁岭观小弟被人暗算,险些儿丧了性命。后来在月光之下,虽然看不真切,见他身材瘦小,脚步灵便,与这道士颇颇相仿。故此小弟倒要盘问盘问他。”说毕,回头对蒋平道:“你到底说呀,为何迟疑呢?”


    蒋爷见花蝶说出真病,暗道:“小子真好眼力,果然不错。倒要留神!”方说道:“二位施主攀话,小道如何敢插言说话呢?


    小道原因家寒,毫无养赡,实实半路出家,仗着算命弄几个钱吃饭。”花蝶道:“你可认得我么?”蒋爷假意笑道:“小道刚到宝庄,如何认得施主?”花冲冷笑道:“俺的性命险些儿被你暗算,你还说不认得呢!大约束手问你,你也不应。”站起身来进屋内,不多时,手内提着一把枯藤鞭子来,凑至蒋平身边道:“你敢不说实话么?”蒋爷知他必要拷打,暗道:“小子,你这皮鞭谅也打不动四太爷。瞧不得你四爷一身干肉,你觌面来试,够你小子啃个酒儿的。”这正是艺高人胆大。蒋爷竟不慌不忙地答道:“实是半路出家的,何必施主追问呢?”


    花冲听了,不由气往上撞,将手一扬,唰唰唰唰就是几下子。


    蒋四爷故意的“嗳哟”道,“施主这是为何?平空把小道叫进宅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小道乱打起来。我乃出家之人,这是什么道理?嗳哟,嗳哟!这是从哪里说起?”邓车在旁看不过眼,向前拦住道:“贤弟,不可,不可!”不知邓车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六十七回 紫髯伯庭前敌邓车 蒋泽长桥下擒花蝶

书迷可可 发表于 2013-7-9 23:37:51


    且说邓车拦住花冲道:“贤弟不可。天下人面貌相同的极多,你知他就是那刺你之人吗?且看为兄分上,不可误赖好人。”


    花蝶气冲冲地坐在那里。邓车便叫家人带道士出去。蒋平道:“无缘无故将我抽打一顿,这是哪里晦气!”花蝶听说“晦气”二字,站起身来又要打他,多亏了邓车拦住。旁边家人也向蒋平劝道:“道爷你少说一句罢。随我快走罢。”蒋爷说:“叫我走,到底拿我东西来,难道硬留下不成。”家人道:“你有什么东西?”蒋爷道:“我的鼓板、招子。”家人回身,刚要拿起渔鼓简板,只听花冲道:“不用给他,看他怎么样?”邓车站起笑道:“贤弟,既叫他去,又何必留他的东西,倒叫他出去说混话,闹得好说不好听的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招子拿起。


    邓车原想不到招子有分两的,刚一拿手一脱落,将招子摔在地下。心下转想道:“啊!他这招子如何恁般沉重?”又拿起仔细一看,谁知摔在地下时,就把钢刺露出一寸有余。邓车看了,顺手往外一抽,原来是一把极锋芒的三棱蛾眉钢刺。一声“嗳呀”:“好恶道啊!快与我绑了!”花蝶早巳看见邓车手内擎着钢刺,连忙过来道:“大哥,我说如何?明明是刺我之人,大约就是这个家伙。且不要性急,须慢慢地拷打他。”


    问他到底是谁、何人主使、为何与我等作对?”邓车听了,吩咐家人们拿皮鞭来。蒋爷到了此时,只得横了心预备挨打。花冲把椅子挪出,先叫家人乱抽一顿,只不要打他致命之处,慢慢地拷打他。打了多时,蒋爷浑身伤痕已然不少。花蝶问道:“你还不实说么?”蒋爷道:“出家人没有什么说的。”邓车道:“我且问你:你既出家,要这钢刺何用?”蒋爷道:“出家人随遇而安,并无庵观寺院,随方居住。若是行路迟了,或起身早了,难道就无个防身的家伙么?我这钢刺是防范歹人的,为何施主便迟疑了呢?”邓车暗道:“是呀,自古吕祖尚有宝剑防身,他是个云游道人,毫无定止,难道就不准他带个防身的家伙么?此事我未免莽撞了。”


    花蝶见邓车沉吟,惟恐又有反悔,连忙上前道:“大哥请歇息去,待小弟慢慢的拷他。”回头吩咐家人,将他抬到前面空房内,高高吊起,自己打了,又叫家人打。蒋爷先前还折辩,到后来知道不免,索性不言语了。花蝶见他不言语,暗自思道:“我与家人打的工夫也不小了,他却毫不承认。若非有本领的,如何禁得起这一顿打。”他只顾思索,谁知早有人悄悄地告诉邓车,说那道士打得不言语了。邓车听了,心中好生难安,想道:“花冲也太不留情了。这又不是他家,何苦把个道士活活的治死。虽为出气,难道我也不嫌个忌讳么?我若十分拦他,又恐他笑我,说我不但事,胆子小了。也罢,我须如此,他大约再也没有说的。”想罢,来到前面。只见花冲还在那里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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