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2


  我想我真是累坏了。


  背负旧爱如何爱人(下)


  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第一眼竟然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错觉,地板上的画具已经被收拾好好的,水彩盒盖的好好的,一排排的水彩笔放在窗台上。


  第一反应是韩晨阳收拾的,我低血压,赖了半天床才起来,又愣了一会,才穿衣吃饭。


  虽然是十一月,中午的阳光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给陆宣打包午饭送去她的宿舍。


  我不愿意提及很多东西,因为当一个人深陷困境的时候,不是别人用话语让他清醒的,而是自己才能让自己走出来。


  但是陈薇对陆宣挺不耐烦的,她私下跟我说,“不就一个流产,多大事情似的,那家伙夜夜不得安眠,上课不去,在宿舍把自己搞得死气沉沉的,我都怕她想不开。”


  我笑笑没多说,只是有些介意,“过段时间就好了。”


  吃完后,我拉着她出去走走,外面阳光正好,偌大的校园平添了很多生气。


  她挽着我的手臂,一如大学时候那样,可是脸上没有了当时的神采,不安、憔悴、敏感统统写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止水,我和他分手了。”


  我“哦”了一声,点头,“很好,我支持你。”


  陆宣笑起来,即使很牵强,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我要好好生活,不想男人了。”


  我夸张的点头,“很好,很强大,很和谐,相比现在,你以前真是很傻很天真!”


  她噗哧一下笑出来,笑容久违,“我不跟你胡闹,你就会打击我,嘴巴太坏了。”


  我莞尔,“能被我打击是福气,有些人我还不屑打击呢!”


  她没再接话,阳光透过她发梢照在她脸上,浅淡清风般的笑容浮现,“止水,以前真好,那么快乐,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风把她这句话吹散,我的耳边尽是一片苍茫。


  没有岁月可回头。


  晚上李楠师兄接我去吃饭,我不喜欢打车,宁愿去挤公交,平常的下班高峰,华灯初上,站牌下等待那车明黄的温暖徐徐过来,塞进密密匝匝的人群,规律的拥堵,然后随着公交车一起摇摆,移动广播电视里放着介绍南京各大景点的节目。


  我指着屏幕问,“师兄,你去过那个教堂没?”


  他抬起头,有些意外,“圣保罗教堂,白下区那个,没有去过。难道你是基督教徒?”


  我摇摇头,“不是,没什么,只是很好奇,问问而已。”


  他笑,“是不是准备考试了,要临时抱抱上帝的脚?”


  我做悲切状,“要是有用的话,我天天给上帝烧香算了!”


  视线一直没有从节目上移下来,一幕幕的都是绿荫围绕的教堂,有雕花彩色玻璃,巨大十字架,通明的吊灯,我不由的心存向往,李楠师兄不知道,当年唐君然答应我的三个生日礼物,其中一个就是陪我去这所教堂。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3


  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到向阳渔港时候,已经迟到了,韩晨阳站在大堂里面等我们,微微锁着眉,李楠师兄抱歉的解释,“不好意思,迟了,路上有些赌车,小丫头非得做公交车。”


  他有些意外,目光转向我,倒也没说什么,“上去吧。”


  一进包厢,我就被吓到了,一半的人是我不认识的,而且衣冠楚楚,看上去很有来头的样子,其中一个美女姐姐特别亮眼,站在窗前笑靥如花,小波浪的卷发,粉白相间的高领毛衣,下配一条嫩黄的及膝短裙,脚上是一双带透明水钻的白色浅口细跟皮鞋。


  简直是从时尚杂志上走下的都市丽人,我不淑女,也不熟女,充其量是宅女一只,永远到不了那种羽化登仙的境界。


  李楠师兄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礼貌的寒暄了一会就落座,也许是觉察到我放空的眼神,低声问我,“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我点点头,诚恳的回答,“别扭,但是没办法,我的信条就一个字——吃!”


  他笑起来,“好样的,别抬头的吃。”


  澳龙刺身口感极佳,拆下来的龙虾头翘须昂扬在木船上,耀武扬威跟活生生似的,冰上隐隐浮动着白汽,衬得龙虾肉晶莹剔透,还有烤鳗香嫩,小鲍鱼的肉质很结实,扇贝味道鲜美,黑椒洋葱牛仔骨,都是我爱吃的。


  这种地方,偶尔来吃还是可以,如此消费,我还是汗颜。


  几圈敬酒下来大家也差不多都熟悉了,原来我们不太熟的人都是省里有些来头的人,还有中央的,来这里开会,官僚和学生一桌,实在诡异。


  我不喝酒,尽管是2000年的法国Chateau Margaux波尔多,我仍然喝我的菠萝果汁,我心情不错,没必要用酒为难自己。


  我的胃已经被威士忌喝坏了,只能容的下低浓度的酒精。


  吃到差不多最后时候,我起身去洗手间,外面空气很好,不由的多站了一会。


  深秋的南京,华灯初上之际,投身于黑夜的怀抱之中,豪华饭店,灯火通明,包间大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窗外是流云暗夜,天上人间,竞相辉映。


  我看的出神,冷不防后面有阵阵清甜的酒气传来,还没回头,手腕轻轻被钳制住,真是卑劣的游戏,我不由的皱眉,“韩晨阳,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笑起来,走廊璀璨的光华齐齐坠到他身上,说不出的温柔,深黑的眼眸中敛去了那股倨傲的神采,他附在我耳朵处,低沉醇厚的嗓音,“小孩子,帮我一个忙。”


  我心里明白了八分,探头一看,美女姐姐身影出现在转角处,不可抑制的笑起来,“风流债,债主上门了,欠债还钱,没钱央告,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不是英雄。”


  我挑衅的看着他,他掠起我耳边的长发,在手指上缠绕,丝丝缕缕撩的我的脖颈发痒,刚想伸手去阻止,他的薄唇便贴在我的唇上,辗转吸吮,一点一点再一点,我模模糊糊的问,“非得搞成这样呀,拍电影都是利用视觉假吻的。”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4


  唇上轻轻的被咬了一下,我吃痛,他小声嘀咕,“小孩子,专心点!”


  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我的大脑开始失灵,看上去薄凉的嘴唇吻上去火热,直至滚烫,简直不可思议。他的舌在我舌尖挑逗,让我魂不守舍,亲吻如春水流泻,无处不在,掀起无数的涟漪,我能够尝到他嘴里香甜的红酒味道,我甚至有种坠入蜜糖水的错觉。


  一半的假戏,一半的真做,我们游走在暧昧的边缘,不进不退,保持平衡。


  他离开我的嘴唇,辗转到了我的耳垂,极其晴色的啃噬,然后一路向下,沿着脖颈到锁骨,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我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


  难得我还保持清醒,承受两重火热的煎熬,虽然看不到美女姐姐的表情,但是毒辣的目光让我如针毡一般,只想隐身或是掉线。


  我低声问,“韩晨阳,美女姐姐是你老情人?”


  他愣了一下,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口,“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不知道就别开口。”


  我嗤之以鼻,“冷血的家伙,跟我这个小孩子在这里做戏,刺激人家美女姐姐,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他的手托起我的脸颊,眼眸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让她死心!”


  我觉得可笑,又有一丝怜悯,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他微微怔住了,我顺势附在他用粤语低低的说,唇角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耳廓,“何解你用情没法专一点,挂着那大情人嘴脸,为何原是刻薄自私,身边女士甘心去受你欺骗,谁都盼望能为你做错事,宁愿到未来又自哎自怨,星相书一早说出,别缠着那迷人而自私的天蝎!”


  他轻笑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相信星座一类的东西,单纯的可爱!”


  我被歧视,很不爽,转头看去,美女姐姐已经很识趣的离开,连忙松了手,正色对他说,“你生日的超值附赠,怎么说你也太赚了,我先走了,不陪你玩了。”


  他也不挽留我,手一松,“我送你回去?”


  我刚想拒绝,一旁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我送她回去!”


  我有些惊讶,“赵景铭,你怎么在这里?”


  赵景铭一旁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见此景,便纷纷告别,他上前几步,站在我的身边,对着韩晨阳伸出手,“你好,赵景铭。”


  一瞬间,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韩晨阳的眼眸凌厉的一闪,那股傲气和超然自上而下散发出来,他勾起唇角,微微的笑,“韩晨阳。”


  赵景铭心里怕是也有了谱,声音也变的柔和,问我,“止水,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冲着韩晨阳礼貌的笑笑,然后进包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饭店。


  赵景铭走在我前面,不说一句话,嘴唇紧紧的抿着,我觉察到一丝冷僵,无奈的笑笑,“赵景铭,好巧啊!”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5


  他突然停住脚步,清澈的眼睛深藏着暗流,“是挺巧的,江止水,不巧我还看不见你们两亲热的镜头呢!”


  我满不在乎的撇嘴,“非礼勿视。”


  他“哼”了一声,“你男朋友?”


  我沉默,他再问,“你情人,还是你金主?”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不是一道公式或是一张图纸就可以解释的,你问我,我是真不知道!”


  他开了车门,我刚想坐进去,他却一把拦住我,“江止水,你是不是又寂寞了,还是无聊了?”


  我甩开他的手,“你没资格管我,省省心吧!”


  他沉默,上车,发动引擎,奥迪打了一个漂亮的弯,上了快车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透出说不出的苍凉和倦怠,我看着他,他专注的开车,垂下的眼帘浮起一层青灰色,原本俊逸的脸庞,有种不知名的绝望。


  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赵景铭,不是那样的,我若是能喜欢你,我十年前就喜欢上了,何苦等到现在,你不明白,我又多恨自己不能、爱不上你。”


  他没有开口,我继续说下去,“我爱一个,定然不是对你这样,即使他对我不好,我只想对他一个人好,可是对你,我好不起来,我会刻意的对你很坏、很残忍,甚至算是利用,而现在我对你这样,不是因为不爱你,是因为我努力了,却怎么也爱不上你。”


  “对韩晨阳,我只是好奇,我想知道,经历了唐君然,我还有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不管怎么否认,江止水,你还是不甘寂寞。”


  “可是,赵景铭,我还是爱不上。”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没有犹豫的接了起来,那边却没有说话,梁洛施的声音清楚的传来,“明知你是那,莫测变幻傲气的性格,无数个女生,想接近你无奈有点怕,如所爱是你定会流泪嘛,谁亦知天蝎这种星座可怕,和你做情人是错吗。”


  韩晨阳问,“你刚才说的是这首歌的歌词吧。”


  是的,这首歌真是绝妙的讽刺,对韩晨阳,对我,对喜欢他的女人。然后我看见赵景铭眼光从我手上掠过,冰一样的薄凉,让我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厌倦感,厌恶自己,厌恶那种不明的暧昧,厌恶他的诱惑,厌恶自己的回应,我轻轻叹气,“韩晨阳,我们会遭到报应的,所以到此为止吧。”


  然后不等他的回答,合上手机,身子重重的砸进座椅里,闭起眼睛,喃喃自语,“我要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奥迪擦过高楼霓虹,我只觉得往事随风,呼啸着在耳边掠过,我听见小时候爷爷家大院里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但是那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6


  “也许,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日志 11月7日


  寂寞长成什么样子?


  爱情吱声一句,从此在三个地方以不同的姿势行走,东京、台北、上海,记号记录每一段感情,台北有海边和记忆拼凑。痛苦的回忆让她不忍离开。


  而接受爱情对她来说是一次挑战,所以她宁愿麻醉自己,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曲,让一个听不懂她说话的日本男人依偎,只是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是情人,不是爱情,却不肯放开。


  不肯放开的东西很多。


  比如旧爱。


  记得谁说过,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分开却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背着旧爱怎么舍得去爱别人,他和她都在等待,等待一场忘却,时间长短不知,未来不知道,但是还有人在等待着。


  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只能用外文说了一句“我爱你”,她告诉他那是再见的意思,他就真的以为那只是再见,却不知道那是我爱你。


  错过不是错,只是过了。


  可是,往事不肯老去,对我来说,如今的生活完满而又看似迷离,却隐瞒不了内心的孤独以及寂寞感觉。


  我背负过去,背负旧爱,如何去爱别人。


  唐君然,我对于你而言,究竟有几何,你对于我而言,却是年少一腔爱恋所有的寄托,为了你,我失了爱,不能言语,不能呼吸,不能爱人。


  我假装自己可以爱上另一个人,和他游戏、玩耍,一瞬间忽然醒悟。


  我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都是好孩子(上)


  江止水。


  寂静的下午,明媚的阳光,辽阔高远的蓝天,悄然飘飞的落叶,这样宁静的时刻,连日来的烦恼仿佛沉淀了下来。


  我应该过这样的生活,规律,微笑,营养,运动,心如止水。


  是的,我应该,即使压抑我的本性和天性,平淡的生活总是真理。


  李楠师兄在实验室准备课题,我在一旁制图,忽然他的手机响了,并不熟悉的歌曲响起来,他伸手去接,我连忙阻止,“等等,让我把这首歌听完。”


  “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相信爱可以永远,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为幸福落泪。”


  这首歌一直响了好久,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李楠师兄才拿起手机查看,“恩?陌生来电,你这家伙不让我接,这下要我浪费电话费了。”


  我反问,“这首什么歌?”


  “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他按下通话键,“我是李楠,请问找我有事吗?”


  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制图工具全部摔到地上,电脑“唰”的一下断了电,李楠师兄扶着大门,慌忙跑出去,还不忘嘱咐我,“帮忙收拾一下!”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7


  我哑然失笑,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他这么失措,于是蹲下来收拾图纸和尺规,忽然看见一把美术刀,很旧了,可是刀片都是锃亮,我不由的好奇,推出来在手上小试了一下,果然,没留神就把手指给划了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也许是以前学美术时候总是不小心伤到手,神经大条了,我也见怪不怪,找了张纸巾按压了一下,然后撕一节透明胶裹起来。


  好一会李楠师兄才回来,脸色有些奇怪,没吱声就回到座位上,呆呆的望了天空一会,挠挠脑袋,轻轻叹一口气,然后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却不行动。


  我真的好奇,刚想开口,李楠师兄一下子站起来,“饿了,走了,吃饭去。”


  我惊讶的不行,吃饭这样的词语从李楠师兄口中说出简直就是如同惊雷,只得支支吾吾回答,“是去食堂,还是外面的?”


  “东区门口,走到哪里是哪里,你来定——咦,止水,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事,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了。”


  “我用的那个?你傻呀,又不是玩具,那个刀片很锋利的,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满不在乎的笑笑,“就划破皮而已,师兄,那个美工刀好旧,看不出你挺怀旧的。”


  他怔怔的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下巴微微抬起,然后淡淡清浅的笑起来,“还好吧,走吧,晚了人又多了,你又要嚷嚷等的不耐烦了。”


  我黯然,想笑出来又没有表情,心里却了然,那把美工刀其实就是蒋迎熙的,那么多年了,他还是舍不得扔掉。


  是不是握上去,还会有她的体温,可以用来怀念,可是我突然很遗憾,为什么我没有唐君然的东西,可以用来想念。


  吃完炒饭,天已经快黑了,一路上街灯都亮了,各家小店进入营业的高峰期,接近深秋,融融的灯光和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让人有种深夜的错觉。


  我没有戴手套,跑去苏果便利店买了一杯温热的午后红茶,捧在手里,觉得暖暖的,心里也舒服了很多,想把手指上裹着的纸巾拿下来,谁知道血凝固之后特别难撕,李楠师兄帮我,我夸张的吸着凉气,一副苦愁样子,“大哥,轻点呀!”


  被我这么一说他更不知所措,“很疼吗,都粘皮上了,不好弄。”


  我叹气,只好自己忍痛哗啦一下拽了下来,顺手扔到一边垃圾车里,“没很疼,我比较擅长装作很疼,就是所谓的矫情。”


  李楠师兄却一点没有笑意,眼神泛起几丝愧疚,语气轻柔,“止水,刚才是打电话给我的人是唐君然。”


  忽然间,周围寂静一片,我什么都听不见,头脑中只有那三个字,心脏像是被密密织织的情感缚住,听的到回响,我很用力,才强抑住自己翻山倒海般的情绪,“恩,怎么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8


  似乎觉察到我有些失常的情绪,李楠师兄字句斟酌,“呃,他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


  我努力绽放一个看起来云淡风清的笑容,“呵,他找我做什么。”


  “找你聚聚,你之前见过他已经,还留了我实验室的电话号码,结果我上次不在,吴承接的电话,就顺便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他了。”他顿了顿,“我说你不在,只是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


  我不知道做如何反应,讪讪的笑,“为什么说我不在,却又把号码给他。”


  他摊手,似笑非笑却带着极其怜悯的目光,“如果我当时把手机丢给你,你会怎么说,吓的六神无主,还是完全没辙了,止水,面对唐君然,你没一次正常的。”


  我点头,表示非常赞同,然后长长的叹气,“谢谢你师兄,还好你没让我接电话,不然我估计又要丑大了,这事我得花时间想想,不然准神经错乱。”


  “你一遇到唐君然就变的不像你自己,止水,说实话,尽管我知道你对他不是一两天就可以遗忘的,但是我还是不愿意,你去见他。”


  “为什么,我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见他,可是我想,非常想。”


  “小师妹,你是个好孩子,没必要为了唐君然遭第二次罪。”


  我大口的喝下红茶,几乎呛到,“师兄,我倒是第一次听见人说我说好孩子,因为很多人都说我性格乖戾,可是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样的人。”


  小时候,奶奶带我去淮安的慈云寺,那里一个得道的老和尚对着我连连叹息,“武曲守命化为权,志气峥嵘多出众,左右禄来相逢聚,双全富贵美无穷,可惜将星一宿最刚强,女命逢之性异常。”


  好一个秉性异常,我便开始被他们约束的滴水不漏,从小开始学美术、钢琴、小提琴、舞蹈,只要能修身养性的,我都学过;那时候我没有星期日,没有朋友;我初中之前不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由大学教授的爷爷和奶奶安排的。


  我被教育要听话,要好好学习,要出类拔萃。


  他们煞费苦心的教育我,灌输各种积极、健康、向上的思想,终是想磨去我身上所有的戾气和乖张。


  可是本性如何摒弃,于是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矛盾的个体。


  回到宿舍,我习惯性的把手机丢在书架上,然后打开电脑上网混论坛。


  三维网上帖子火,UG又被炒出来做话题,楼主问UG工程师的工资,这下把潜水的都激起来了,有两千一个月的呐喊要跳槽,有四千一个月的抱怨给客户设计模具麻烦,有八千一个月的说其实这工资也就一般,也有更高的,但是不屑混这种小儿科的论坛。


  我忐忑,开始发愁自己以后的生计,越想越觉得渺茫,现在很多公司宁愿去找一个五年工作经验的中专生也不会找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更不用说是个女生。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49


  是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从我逃离了家长的掌控之后,任性选我的专业,然后一路走下来,不知不觉的已经和原来的康庄大道偏离了,脱轨了。


  如果我当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我不学美术,我学数理化,甚至政史地,我现在会不会是一个医生,或是生物工程研究员,或是一个老师,还是翻译。


  人生有太多的选择,偏偏我总是觉得自己选的,是最差劲的一个。


  我埋头做CATIA逆向设计练习题,终于熬不住,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伸手去抓牙膏,然后叼着牙刷取手机调闹钟。


  打开手机,竟发现,收件夹内正静静地躺着一条未读短信,陌生的号码,明天有时间吗,见个面可以吗。


  来信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大概正是我做练习的时候,而现在已经快11点了。


  我措不及防,愣愣地,凝视着那短信,凝视得那样用力,忽然如梦初醒,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夜色沉沉,只有桌上的台灯融融橘色的光芒,我莫名的开始烦躁。


  想跳,想大叫,虽然期待的事情发生,我却不知道如何面对,顺手拿起蛋黄状的发泄球往墙上砸,阿九被吓的龇牙咧嘴,我大笑。


  可是却想哭。


  唐君然,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怎么现在可以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你让我怎么面对。


  一夜我都没有睡好,我回了他的信息,只一个“好”字,就没有了下文,整一夜,我睡的恍惚,醒来便打开手机,屏幕雪白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没有回复。


  很久以前,我睡觉从来都是关机,因为安全感作祟,我害怕半夜被信息、电话打扰,三年前,手机只为一个人开过,而现在,我又开始重蹈覆辙。


  我想起唐君然工作时间,很规律,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床,吃饭赶车,然后去住院部查房,有门诊时候还要出诊,作为讲师还要代课。


  算了,不能自己折磨自己,我叹气把手机关机,翻个身,安安稳稳的睡觉,不做他想。


  早上醒来打开手机便有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我今天没课,十二点可有时间,新百对面的悠仙美地,你看行不行?”


  我本想立刻就回信息,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硬是磨蹭的很久才回到“没问题”。


  自己却在衣柜面前发愁了,试了一件不满意,换另一件,最后挑了最朴素的白色高领毛衣外加一件绿色的风衣,用黑白水晶夹挑起三分之一的头发夹了起来,化了淡淡的妆容,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点,遮盖我熬夜的痕迹。


  我照镜子,自恋的不行,不化妆则已,稍微打扮一下自己也算是大美女一个,可是,怎么就入不了唐君然的眼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相信,这句话一定是真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50


  我们都是好孩子(下)


  我去的稍微早了一点,悠仙美地人并不多,环境很雅致,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阳光斜斜的从玻璃窗照射过来,暖暖的,温情可人。


  我端起柠檬茶,轻轻的啜了一口,耳边就有脚步声,然后对上一个清浅的眼眸,风清月朗一般的柔和,“久等了,你还是老习惯,喜欢提前。”


  我也笑起来,“恩,习惯了,不太喜欢让别人等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唐君然轻轻点头,顺手翻开菜单,递给我,“饿了没,早上那么迟回我信息,是不是才睡醒,还没吃早饭吧?”他礼貌的对服务员说,“小姐,请先来份麦香奶茶。”


  我倒是没在意,直到奶茶上来之后,他推给我,“早上没吃饭肠胃哪里受的了,先喝点奶茶暖暖胃,你肠胃一直不好,记得早上一定要吃早餐。”


  我心下一动,抬起头看他的微笑,眼睛都藏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逆光中,留下浅浅浮动的阴影,如同三年前一模一样,让我失了神志,慌了心。


  面面俱到,心思细腻,体贴温柔,爸爸曾经这样说过唐君然,作为医生,他有种莫名的力量让病人全然的信任他,得天独厚的优势,必成大器。


  我也是病人,病因由他而起,也只能让他做我的主治医师。


  努力控制住要泛滥的情绪,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要一份鲍汁虾仁饭。”


  “恩,我要一份黑椒牛柳饭,一份水果沙拉,谢谢。”他点完餐,习惯性的双手插起来,问我,“现在做了李楠的师妹,读机械?”


  我点头,“恩,机械设计与原理。”


  他笑笑,目光还是一直注视着我,“厉害,那时候就觉得你这个小丫头不简单,没想到,李楠那个家伙没有欺负你吧,那时候我记得你老是和他吵的不可开交。”


  “那时候小,哪里知道什么。”我托着脑袋微微笑,“李楠师兄人特好,就是太较真了,我现在在他手下也挺痛苦的,要求严格。”


  “李楠很厉害的,我很佩服他,对你严格是好事,你爸爸当年不是带我们也挺严的,江教授在日本还好不?”


  “恩,爸爸在那里挺好的,上次打电话来说过年要回来。”


  “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要看看导师去,对了,在这里生活的习惯不,广州冬天暖和多了,南京现在就这么冷。”


  我笑起来,“唐君然,好歹这里是我的家,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比你七年长多了。”


  那边有服务员把简餐和色拉端上,他把色拉放在我的手边,嘱咐,“天天熬夜,多吃点水果,小丫头还没有男朋友吧,快点找个人照顾你。”


  我手下一滞,想开口,只觉得喉咙沙哑,怎么也没有办法回答,只要站在他面前,我的骄傲、自傲、优越、光芒全都自动的消失,变的跟一般的小女人没有任何两样,死乞白赖的乞求他的垂怜和关爱,无法自拔。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48:51


  勉强的扯扯嘴角,“呵,那个事情太遥远了,暂时不去想,吃饭。”


  他“恩”了一声,我拿起筷子,送了一个虾仁入口,爽滑甜腻,可是我心思不在此,眼神一直淡淡的落在我们中间的桌布上。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微笑的深意,他能够若无其事的谈起来,我却不能满不在乎的回答,三年多,我还是不能平静的面对他,不为他一句话心湖荡漾。


  因为我,还爱他,不,是喜欢他。


  吃完饭,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多半是我在讲,他淡淡的笑,认真的听。


  忽然想起那个时候,坐在爸爸办公桌对面的,三年前的唐君然,也是这样。温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在他眼里,微微仿佛波光荡漾,侧脸看上去居然有种明灭不定的俊逸,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淡然的透着些许宠溺,“原来你就是江教授的女儿,脚伤好了没?”


  那天饭桌上,我讲的意兴阑珊,无论多么可笑的笑话,他也是笑的风轻云淡,仿佛下一秒他会摸摸我的头,附在我耳朵边叮嘱,“讲了那么长时间,要不要喝水?”


  我只能用这样的话形容他——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我只想知道,他这样,究竟有没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候,那一刻真情流露,毫不掩饰。


  也许在蒋迎熙面前,却不曾为我展现。


  他送我回去,我们沿着洪武路走回东大,即使走人行道,他都示意我走在他的右边。


  道路旁梧桐树叶纷纷,飘散在每一个角落,我踩上去,“咯吱”一声就化成了碎片,唐君然本来就是安静的人,此刻抿着嘴,也没有开口。


  有人说过,和喜欢的人走在路上,希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我却巴不得快快到达终点,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尴尬,三年,即使时间刻意的去销毁过往的印记,那段记忆一样在我们心中成为永远不被提及的伤处。


  他曾经欠我三个生日礼物,欠我一杯可以暖手的红茶,欠我一段温暖。


  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可是,没有人愿意再提起,我们故意装作一切已经过去,可是还有痕迹。


  到了学校,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笑着问,“止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闷?”


  我想点头,却只是轻轻的叹气,“唐君然,我很早就知道你这个人很闷了。”


  猝不及防的,他蹲下来,我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和高挺的鼻梁,脚上一紧,原来他在给我绑鞋带,顿时心如雷击,酸楚的几乎落泪。


  他起身,还是笑的风轻云淡,“有时间来我们学校玩玩,学校后面百草园又进了新的植物,很漂亮的,下次把李楠喊来聚聚,即使在一个城市,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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