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2


  “你要不要吃夜宵,厨房还有皮蛋瘦肉粥?”


  他头,一边脱外套一边打呵欠,“累死了,做医生累死累活的,小江妹妹,你不知道,小唐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一直在手术室里,怪不得身体这么差的,唉,我们这种新手最累了,手术要全程跟进,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没一地位。”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师兄,我是觉得你比以前沧桑多了。”


  “工作压力大,没办法。”他勺了一口粥,“恩,不错,熬的很浓厚,小江妹妹手艺不错呀,呵呵,以后谁娶了你,谁的福气。”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他马上改口,“错了,小唐那个家伙真有福气,唉,你们俩兜兜转转的也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让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说呢?”


  他呵呵的笑,“他是很闷的人,即使心里在乎一个人,也从来不会说出口的,那时候我们都看的出来,他对你不舍得,还是眼睁睁的看你走,当时我们都奇怪,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值得更好的,我们也没多说,不过这回总算是主动了一回。”


  这个答案让我有些意外,我轻轻的咬住了嘴唇,目光的不由的投向那扇门,“师兄,我和他之间存在一根刺,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但是如果有一天始料不及的被提及的时候,也许会造成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深深的叹气,“蒋迎熙是吧,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快乐。”


  我低低的笑,心里没来由的没过一丝的恐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沉闷的压抑,“恩,快乐就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小徐师兄送我回学校,我回实验室通宵,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我故意加重脚步声,然后看一盏盏灯,在眼前缓缓的绽放,空荡的回廊里,冷风从呼啸而入,与实验室残存的风息连成气流,将门扇轻轻扯开一线,细长的白光,缓缓的伸展,继而消失不见。


  就这样吧,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太累了,真的不能再思考,我有预感,这个故事开始便成错误,便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我究竟在苦苦支撑着什么,也许我只是想证明,我曾经拥有过。


  人,真的可以一旦拥有,别无所求吗?


Love Actually(下)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打早饭,恰巧碰见李楠师兄,他越来越跟我较真,也越来越八卦,端盘子取粥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我絮叨,“小师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要跟韩晨阳约会才独自守在实验室的?”


  我哭笑不得,“我骗你我就是小狗!”


  他白我一眼,随即露出狐疑的表情,“真的不是?”


  我坐下来剥鸡蛋,耐心的澄清我,“真的不是,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韩晨阳不中听的话,结果触犯了他的龙颜了,让我十万火急的赶,没良心的家伙!”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3


  他拔了一口饭,然后用手在桌子上指指划划的,“我看最没良心的人是你吧,韩晨阳的说的也很明确了,他准备回来,你小子安分的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连个脸色的都不会看。”


  我心猛然的跳了两下,决定好好消化一下被“歪曲”的解释,李楠师兄一脸不屑的望着我发呆的样子,不遗余力的继续寒碜我,“唉,女人恋爱时候智商果然是负值。”


  他最近春风得意,说话肆无忌惮了许多,可把我气的歪歪的,“我说李楠师兄,你的智商就很高,脸色也白里透红,每天用大宝的吧!”


  他还真的摸摸自己的脸,“这么快就看出效果了呀,这国产的还真不错。”


  韩晨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问自己,呆呆的望着窗台上的那束雏菊,手下轻轻的在桌上划他的名字,然后站起来走到他的桌子前,看他资料上的签名、标注。


  我翻开一本毫不起眼的本子,以为只是单纯的数据计数本,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类似于日记的本子,日期是几年前了,大概是韩晨阳上大学的时候。


  “晨琳从美国打电话给我,她生病时候想吃粥,打电话回家问怎么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说着说着她就哭出来,让我心里也酸酸的。”


  “今天从朋友听到一个好玩的消息,他们学校补考一门磅,两门磅,要么别补考,要补考就要多补,有折扣,我想,这个制度真的很人性化,可惜我应该是没机会领略了。”


  “遭遇办事效率低而且呆板的英国人是一个大挑战,咨询邮件得不到回复,去办公室预约也很难见上老师,索性换了一个华裔的导师。”


  他写的每一页都很简单,寥寥的几句话,我却看的津津有味的,这些话语串联成一个个小小的故事,折射出韩晨阳大学研究生时候的生活,规律简单。


  窥探到小小的秘密,我不由的窃喜,可是翻到越后,却发现好几页都被撕了下来,他的记录,从回国开始就中断了,一根线索,戛然而止。


  “居然没有八卦!”我重重的叹气,“难道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拜托,好歹留下一蛛丝马迹吧!”


  再往回翻,都只是寥寥的记事,一个人感情都不掺杂,韩晨阳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太理智了,面对自己的空间,还是固守秘密,半都不让以后的自己窥见。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幼稚,干嘛费尽心思的挖掘他的隐私,仅仅是好奇?难道我是真的很在意韩晨阳,想了解更多,再多,才能不让自己迷失?


  就像我永远没有办法猜透唐君然一样,韩晨阳对我来说,会不会永远神秘、而且陌生。


  因为爱一个人的时候,永远没有办法窥探他的所有,爱情中,往往是我们自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陷入迷局,等一切烟消云散,才幡然悔悟。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4


  手机响起来,我不假思索的接了起来,唐君然的声音传了过来,“江止水,昨晚谢谢你了,我现在已经退烧了,你还好吧?”


  “恩,我没事,你工作别太累了。”他的声音在我听起来精神了许多,恢复的不错。


  “我是想问你,平安夜晚上有时间吗?”


  “呃——”我有半刻的失神,目光落在那本小册子上,然后斟酌了一下,“对不起呀,我有论文还没有做完,老板会来查班的,看来是没空了。”


  他的口气隐隐透出一丝的沮丧,语调还是平和,“呵,知道了,那你忙吧。”


  我“恩”了一声,就轻轻的按断了电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一半的歉疚,还有一半的舒坦,我想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在此之前,只退不进。


  大街上人来人往,今晚就是平安夜,然后就是新年,商店里面摆着圣诞树,挂着彩灯,窗户上喷着!!的字样,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五光十色。小孩子在广场上奔跑欢呼,情侣们手挽手亲密无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我从沃尔玛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往宿舍走,挽着男朋友的女孩子们都打扮的光鲜靓丽,接近零下的天气,只是迷你短裙和长靴,实在是勇气可嘉。


  不如躲进有空调的实验室,一杯草莓酸奶,半块芝士蛋糕,美美的望着这个城市的上空,也许有驯鹿飞过,圣诞老人背着大口袋从烟囱里爬到孩子的床头,捎上最美的祝福。


  我想要一只润唇膏,实验室太干燥,如此小小的愿望而已。


  韩晨阳会回来吗,我问我自己,手里草莓酸奶慢慢的变温了,时钟在雪白的墙面上滴滴答答的行走,一分一秒的敲击在我的心上。


  没有心思继续论文,打开电脑专门找小道八卦看,笑完了又觉得空虚,惶惶惴惴的,连起身倒一杯水大半的心思都在门外的动静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整个晚上,我都在心有戚戚中度过,好似高考查分的那个晚上,想知道,又拼命的抵制,可是最后结果出来,就骂自己没出息,现在亦然。


  空调喷薄出再多的热气,窗台上即将枯萎的雏菊微微的摇晃,时不时宿舍区有欢呼声传来,气流震在窗棂上,嗡嗡作响。


  暖即是冷,如果心底一片荒芜。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两手已经被枕的麻到动不了,电脑上刺眼的光亮映在眼底,已经是半夜多,原来这个平安夜是被我睡了过去的。


  可是,仿佛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然后如空白磁带上,即使倒带也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任何人来过,在我熟睡的时候时间弹指而过。


  我这才恍然,余光瞄到一旁的手机,未接来电上赫然显示的是韩晨阳的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拨了过去,很长时间的音乐,终于一个女孩子接了起来,“您好,找哪位?”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5


  我一愣,不是韩晨阳,难道是我拨错了,口舌一下子乱了起来,“我....我找,那个,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的,我没接到....”


  对方笑了,“韩晨阳这个家伙,手机丢在我这里都不知道,你等等我去叫他。”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喊住,“我没事,就是确认一下。”没等她回话,自己就慌忙的把手机给按掉了,然后久久的凝视着手机。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让我的脑袋里有几秒钟的空白,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我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已经全然没有睡意了。


  突然,我觉得一切好可笑、好荒谬,自己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我觉得陌生。


  天啊!瞧我让自己落在一种怎样荒唐的闹剧里,我明明喜欢的应该是唐君然,那个温和淡然的人,我怎么会和韩晨阳这样一个心机缜密的、冷酷无情的花花公子纠缠不清,明明知道这种人的心没有岸际,还妄图能停留片刻。


  难道他又是一个我得不到不甘心的人,不对,我为什么要得到他?


  没一会手机响起来了,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韩晨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有些气喘的厉害,声线还是难得的镇定,“江止水,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我轻轻的“恩”了一声,他继续问到,“是不是在实验室?”还没等我回答,他顿了一下,“江止水,刚才接电话的是我表妹,韩晨琳。”


  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跟他说,我笑不由衷,“我的论文写完了,你什么时候要看?”


  “江止水,我.....你怎么还在实验室,就为了赶论文?”


  我头开始隐隐的作痛,没好气的回答,“论文写完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他愣了一下,“恩,江止水,对了,圣诞快乐!”


  我礼貌的笑笑,“恩,你也圣诞快乐。”


  “对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没有任何的喜悦,连自己都惊异于自己的平淡和冷漠,我听见自己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有了任何声响,我按下手机,身心疲乏的只想好好睡到地老天荒。


  如果一个人没有心,对谁都不会动感情,是不是更容易活的快乐一。


  中午的时候,被窗外一阵嘶叫的北风唤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向窗外定神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北风执着的刮了一夜,从我回来一直到睡醒。


  记得昨夜睡觉前原本是想看无聊的小说打发心中的郁积,窗外阵阵的北风,挟着尖锐的呼啸,萦绕在窗外迟迟不肯离去。声声尖叫,仿佛宣泄一种难忍的疼痛,呼唤所有生灵的怜悯,也像绢帛的撕裂,脆声声的扯断,叫人不忍。在这尖利的声声中,我难以集中精神,思绪被扯得断断续续,一会一个熟悉的面孔闪过,混沌中困意袭便睡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6


  手机里满满的都是别人的祝福,可是唯独少了江风和董安妍的回复,我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想也许是他们疏忽之间忘记了,也没做多想。


  难得的圣诞节在星期六,平常去的小饭店老板家的机灵的小女儿戴着一顶圣诞帽,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逢熟人就问,好不好看,我觉得小孩子喜气极了,把路边散发的宣传小气球扣在她的手指上,她咧了两颗小虎牙冲我笑。


  冷不防后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小丫头,你又才起床是吧?”


  我意外的转头,对上唐君然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冥冥之中真的是巧遇,于是指指对面的椅子,“我的论文写完了,自然要好好放纵一下咯,你吃什么?我请客!”


  “尖椒牛柳一份,少放辣椒。”


  小女孩咯咯的笑,“大哥哥,少放辣椒就不叫尖椒牛柳了,你这么大人了还怕辣?”


  我偷偷告诉她,“大哥哥是医生,小心你生病了栽到他手里,他会公报私仇。”


  小女孩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叫菜,“一份尖椒牛柳,少辣椒,多辣椒酱!”


  唐君然托着脑袋笑,茶杯轻雾淡袅的热气升腾着,掠过他的鼻尖,他漆黑的眼睛仿佛带着水汽,湿漉漉的,看上去生动的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


  他告诉我,“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现在不许问,想知道就跟我来。”


  在公交车里一路望去,浓浓的节日气氛已经洋溢在这个城市的商场、酒店之中。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木屋,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一位身穿红袍飘着大胡子的圣诞老人,一架雪地中等待飞驰的雪橇,节奏明快的圣诞歌作为背景音乐,在反复播放。


  他带着我绕过一条长长的街道,我只识得这里是太平南路夫子庙那块地方,可是映入眼前的却是鎏金大字——圣保罗堂。


  我兴奋极了,眼睛都闪亮亮的,“唐君然,这个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基督教堂吗?”


  他头,脸庞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下生动异常,“今晚有圣诞节的音乐崇拜,你看都来这么多人了,我们快进去,兴许还能找个好位置。”


  教堂已经满满的都是人了,我们找了靠在边口的位置坐下,旁边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手里捧一本圣经,放眼望去还有几个外国人。


  我低声问他,“唐君然,我不是基督教徒唉,会不会对上帝不恭,你是么?”


  他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在市中医院以前实习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看看,那时候是夏天,外面的常青藤满满墙,一坐进来,安安静静的听唱诗、祷告,心里会很平静。”


  我头,目光转向五彩斑斓的玻璃窗户,“我也很喜欢这里,那时候听你描述,我就很想去,可是每次都错过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7


  “这不是来了么?”他微微笑,“虽然迟了一,总算是赶上了。”


  从默祷到合唱,然后是英文诗班的合唱,最后是阿门颂,歌声最后传的好远,歌声摇曳着唱诗班孩子手里捧着的莲花灯,温馨安宁。


  结束后,我们走在路灯通明的大街上,唐君然转过头问我,“是不是Cranberries也有一首歌叫This is the day?”


  我茫然的摇摇头,“我只记得那首never grow old,很迷魂的一首歌。”


  “迷魂?”他笑起来,眼睛里面亮闪闪的,在灯火璀璨的秦淮河畔,眸子里荡漾着无限温柔,“想起有一年我在酒吧里听到这首歌,只盼望就此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我和他相识一笑,轻轻的吟唱起来,“I had a dream,strange it may seems,it was my perfect day,open my eyes,I realize,this is my perfect day,hope you never grow old......”


  简单的几句,然后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流光溢彩的教堂顶上,有白色的鸟儿在黑幕中飞过,秦淮河的水静静在身边流淌,我听见他对我说,“Well,this his my perfect day。”


  月日


  在凌晨看完这部电影,满心的温暖。


  那些串成的爱情小故事,如同今年这个温暖的圣诞节,让人感到温馨和无比回味。


  最喜欢的莫过于凯拉奈特利的那个故事。


  爱在心里,却因为不敢开口而错过,这多少会留下无以挽回的悔恨,更何况是一种可能无法挽回的情况。


  的录像带告诉我——我的脑海里都是你,你的笑靥如花,你的喜怒哀愁。


  那个内向的男人拿着写字板,诉说着他的爱恋、他可能无以挽回的情感。


  唱诗班还在唱,只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笑笑,然后说:,.有些时候,爱不需要完美的结局,你爱一个人,就不用去管结局是否完美,重要的只是自己的感觉,说


  。


  最后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真爱而奔跑,又或者在一个个顿悟之后,坚定地站在爱的旁边。


  当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徘徊在感情的迷途中,我穿过街道和人群,多少有落寞,我想,真爱至上,那么只要相信爱,自然就会有答案。


  我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爱,也需要时间证明,不是吗?


连甜蜜都虚假,徒剩恨意(上)


  江止水。


  我只觉得最近嘴唇干燥的发痒,换了几只润唇膏都无济于事。


  我开始想念春暖花开的季节,或是生机蓬勃的夏季,好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阴冷的冬季,可是每个季节都有我不喜欢的因素,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贪心和挑剔。


  忽然喜欢上了,小小的爱尔兰,那个流着细细香龙河的地方,那个长满绿绿三叶草的地方,一直诞生着特立独行的音乐精灵。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8


  在漆黑的夜晚睁大眼睛,循环着听,悲壮地把所有悲伤埋葬,


  也许每个人都会想起那年世界杯上掀起衣服拭泪的巴蒂斯图塔,搁浅在海滩边的抹香鲸,千万里以外的情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江风突然来找我吃饭,几天不见他瘦了许多,青灰的下巴,不见了原来的圆润,我总有种错觉,江风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有神,好像是隔了一层迷雾那样,眸光十分黯淡。


  他的心情倒是不错,跟我扯了几句说到小时候我们两在少年宫学美术时候的故事,他用一次性筷子跟我比划,“小妹,那时候老师教我们一笔画老鼠,站在台上十几个孩子,你年龄最小,个头也最矮,画出来那只老鼠倒是最大的,哈哈!”


  我也忍俊不禁,“我也想起你学素描的时候,偷工减料,那时候一个瓦罐,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两三根葱,你干脆就把全部东西都丢瓦罐里,最后老师问,怎么就一瓦罐,你回答说,都被吃掉了,老师奇怪,葱呢,你说,专门给您留着回家煮鱼呢。”


  他哈哈大笑,然后扶了扶眼镜,“小妹,我们以前的美术作业你家还有么,我找了好几天,把家里都翻尽了都没找到。”


  我仔细想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知道放在哪里,我家有,对,都在我家!”


  和他乘地铁去我家,人不多,他坐在椅子上看新闻,我有些奇怪,“江风,这几次怎么都没见你开那辆那么拉风的陆虎?”


  他笑容有些凝滞,“啊,那是朋友借给我的。”


  我“哦”了一声,“你家不是还有一辆宝马,总比出门要走上个几里路搭车的好吧?”


  他闭起眼睛,头靠在扶栏上,睫毛微微的颤动,然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都是暴发户开的,你也不想想你哥,我什么档次的。”


  我酸他,“那也是你家的,别乱喊暴发户!”


  他忽然就睁开眼睛,盯了我两秒钟,然后勉强的扯扯嘴角,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往椅子上一摊,“好累,等下借你床睡睡。”


  我伸脚去踢他,他毫不留情的回踢过来,我借机问,“江风,你接一个活能赚多少银子?”


  他竖起五个指头,“底价。”


  我倒抽一口凉气,见缝插针的轻轻踩了他一脚,然后挤到他身边,撺掇他,“江风,如果我结婚了,你帮我设计首饰好不好?”


  “啊——”他瞪大眼睛,然后靠近仔细打量我,就笑了出来,“小妹,不是我说你的,你没耳洞,结婚时候就亏了,起码少了三副耳环,钻石的、黄金的、珍珠的。”


  我撇撇嘴,不由自主就摸上了耳朵,“哎呀,江风,说真的,我纠结了好长时间究竟打不打,我怕疼,怕感染,每次想打的时候总是找理由,然后就一直没有打。”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29


  他故意使坏,冷不防扭了一下我的耳朵,气的我哇哇叫,他嘲笑我,“至于吗,就打一个耳洞,还要纠结这么长时间,女人果然比较难以理解!”


  “江风,其实,耳洞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纪念。”我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子的耳朵上,小巧的银质耳钉在车厢乳白色的灯光下亮闪闪的,我不由的微微笑,“呵,我总是想,打一个耳洞,奠基死去的爱情,可是,我发现我的爱情没有那么悲壮,不够刻骨。”


  “所以你才让我设计了一个吸铁石的给你。”他瞥了我一眼,“又臭美又怕疼,那个钻石我还没见你戴过,你最好祷告别不小心丢到哪里去了,不然我会把你皮给扒了的!”


  我笑的心虚,“怎么会呢,那个好贵的,我都好好珍藏呢。”


  算起来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这个名义上的家,只是房子加上一堆家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许久没来,江风都有些迷路,东张西望的脚下磕磕绊绊,我只好拉住他,硬是把他拽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家里还是记忆中的摆设,白色长沙发静卧在客厅里,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暖暖的照了进来,地上还散落着几本杂志,除去白色,就是乳白色,空旷,略微有些寂寞的色彩。


  江风摇摇头,顺手帮我把杂志给捡起来,“把窗户打开来吧,你究竟多久没回家了?”


  “不知道,没印象了。”我轻描淡写的回答,“那些画可能在我房间的柜子的纸箱里,不过拿的时候会麻烦一,因为有很多个,我也分不清了。”


  他笑笑,“不急、不急,慢慢找,我看看你家还有啥能搜刮的东西,一并搬回去。”


  我找椅子站上去,江风在下面接东西,我掂着脚尖将箱子拉到手边,一个个打开来,然后把找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递给江风,他边看边笑,还扯我的裤脚,“小妹,你的少女日记,哎呀,这里还有我的素描本,嘿嘿,我小时候就挺有天分的!”


  我一个个箱子翻,忽然,小腿抽筋,“哎呦”的就叫起来了,手本能的就松开箱子,想按在痛处,结果一没注意箱子便“砰”的一声砸了下来,只听江风闷哼一声,然后哗啦一下,箱子里的书和本子全都摔在地上。


  顾不得小腿抽筋,我吓的连忙转头跳下来,发现江风坐在地板上,眼镜摔到了墙角,身边都是画纸和书本,他的眼神有些呆滞,我有些慌张,走过去仔细看看,发现他脖子上不知道被哪本书蹭的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哼哼,“别碰,疼!”


  我吐吐舌头,有些歉意,“刚才腿抽筋,一失手,你别乱摸,我帮你拿棉签和创可贴去。”


  在书房里找常用药箱,听见隔壁手机响起来,熟悉的铃声,我想都没想,大喊了一声,“江风,帮我接下电话。”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30


  可是没有人答应,手机铃声越响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药箱被我翻的乱七八糟,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隐隐不安的在心底浮出,我找出创可贴和棉签,走进卧室的却发现江风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脚下是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有些不知所措,抓抓脑袋,“小妹,对不起。”然后蹲下身想帮我捡起来,可是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在地板上慌乱的摸索,而手机仅仅躺在他的左脚边。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仿佛也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妹,我的眼镜呢,摔到哪里去了,帮我拿过来好不?”


  走到墙角捡起眼镜,然后轻轻的帮他戴上,我的手指尖触过他的脸颊,张口却发现无力,他眼角的边缘微微泛着紫红色,瞳孔看上去很小,我低声的问,“江风,到底怎么回事?”


  他手里攥着手机,递给我,目光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先看看是谁的电话,然后再说。”


  我接过来,望了一眼是董安妍的,想都没想就直接拨了回去,接通没到五秒钟,董安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似乎还有哭腔,“止水,你知不知道江风去哪了,我快疯掉了。”


  “他.....”我刚开口,却被董安妍抢白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江风都快瞎了,明明已经让他住院了准备手术了,可是今天中午护士怎么也找不到他,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呢,他现在的矫正视力只有.,如果他没了眼镜完全就是一个瞎子,我真的要崩溃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目瞪口呆,拿着手机的手慢慢的冷却,我只是看着江风,董安妍沙哑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听的一清二楚,我看见他还是一脸的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忽然他开口,声音清晰,一字一顿的,“安妍,没事,我在这里,跟止水在一起。”


  电话那边忽然变的连呼吸声都细微,不知道过了多久,“喀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耳边只有“嘟嘟”的忙音,然后,江风轻轻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的说,“角膜盲,止水,对不起,是我让董安妍瞒着你的,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缓缓地伸出因为过度的紧握而僵硬麻木的手指,静静的伸出,然后又颓然收回,我别过脸去,浑身都在颤抖,连牙关都在打颤,“江风,你不想我知道,那你是不是打算等你全瞎再也治不好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没有回答,隐隐的我听到似乎有呜咽传来,那是一种压抑的,悲怆到灵魂里的哭泣,就好像失去了另一半生命的孤狼,哀伤的渗入骨髓,我只能茫然的看着他,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站起来微微的笑,“走吧,小妹,请我吃院外的最后一顿饭,然后送我去医院,这些画稿,可不可以在我手术前找好,让我看最后一眼,也许有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3-7-11 23:50:31


  我呆坐在地上,他的话仿若一根根丝弦般的利锯,正不断的折磨我体内的每一条神经,我只是这样对他说,“江风,不会的,你会好的,现代医术那么发达,你没可能那么容易就失明的,我马上就去医院,对了,叔叔和婶婶呢,他们知不知道?”


  他笑着摇摇头,“知道了又如何,还不如不知道。”


  我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角,想给他一个宽慰笑,但是勉强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家属了?”


  他轻轻的头,语气轻松,“所以,你要在我的手术协议书上签字了,那,这几天回去好好练习一下签名吧,别丢了我的脸。”


  吃完饭陪他回医院的住院部,他精神倒是很好,面对主管护师的一顿数落也是笑眯眯的保证以后不擅自跑出去,我在病房里问他需要带什么东西,他皱眉,“住的条件倒是不错,有电视可惜不能看,只是医院的伙食太难吃了。”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那我每天送饭给你吧,反正医院离我家很近的。”


  他还没答话,房门就被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董安妍冷冷的看着江风一言不发,然后对我说,“止水,我找你有事。”


  我头,随她出了病房,然后她领我去值班室,打开一本病历告诉我,“这是江风的病历,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他的角膜炎是细菌性角膜炎,并倒睫,导致视力严重损害,长期治疗不当致使角膜盲,所以需要手术治疗,暂时的方案是角膜上皮移植。”


  我接过来,病历上英文缩写一大堆基本看不明白,我问她,“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原则上是异体组织采用得越少,手术创伤越小,手术成功率就越高,术后角膜发生排斥的机会就越少,所以采用新的手术方案。”她拍拍我的肩膀,“这次主刀的是我的老板,他也是我进医院后第一个大病人,也算是我半个哥哥,你放心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心里终于有些平静,我轻轻的叹口气,自己都觉得疲惫异常,“安妍,谢谢你,我马上回学校收拾东西住回家,你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她在柜子里面翻了一会,拿出一瓶小罐的啤酒,然后气恼的跟我说,“江风这个混蛋,还偷偷的买酒喝,真是气死我了,我有多少精力也伺候不了这一个大爷。”


  我哑然失笑,董安妍气鼓鼓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站在无花果树下眼巴巴看江风和我在树上偷吃的那个小女孩,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过去的时光离我很近。


  没有再多的言语,我只能很拽的对她坏笑,“安妍,谢谢你,其实我原来很想抱抱你的,不过你白大褂上细菌太多了,还是算了吧!”


  出了医院,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落叶在地上随风打转,水泥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滴细小的水滴,我伸出手发现皮肤上有凉凉的触感,一个中年人边走边自言自语,“呦,下雨了呀,乖乖,看这天像是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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