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34
但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并没有很好地掩饰我的情绪,温迪看得出我的沮丧。她对我说:“豌豆(她喜欢这样称呼我),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我才拒绝这个机会。你知道,如果这对你很重要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那时候,她还以为这话只是随便说说。
“不,”我说,“不是因为你。”
此后不久,我去尤卡坦参加了大自然保护组织的一个会议,一路上我辗转苦思,不知道我拒绝出任财长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我所请教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持反对意见。他们说:“你是高盛的首脑。你就是老板,何必要去华盛顿?这位总统只剩下了两年半的任期,看看他有多么不受欢迎。共和党连国会都快要丢掉了。你又能做些什么?”
正文 第二章 高盛岁月(10)
但是,我骨子里面仍有一种情结,觉得我欠我的祖国很多很多,当总统求助于我的时候却对他说不,我心有不安。我的好朋友约翰·布赖恩提醒我:“生命中没有彩排。你真的想到75岁的时候再去跟别人说:‘我本来可以当财政部长的?’”
于是我给罗杰斯打了个电话对他说:“约翰,我不敢相信我居然拒绝了。”
他说:“没关系,你可能还有机会。他们也许会回来。”
他们确实回来了。5月份,我又一次接到了乔希的电话,当时我正在德国出差。由于稍后我要前往西海岸参加微软公司的一个会议,我答应在赴会途中与乔希在华盛顿会面。在威拉德酒店的一间私人套房里,我们讨论了我们在这届政府剩余的时间里还能做些什么。我们谈到了与总统共事的感觉,谈到了社会福利改革之类的一些紧迫的政策事务,也谈到了其他一些乔希认为我可能会有所作为的领域,比如伊朗问题和断绝恐怖分子资金来源的问题。
我寻求了很多人的建议。当初把我推荐给总统并力劝我接受任命的前财政部长和国务卿吉姆·贝克尔(JimBaker)对我说,我应该要求成为所有国内和国际经济问题的首席顾问和发言人。用他的话说:“这可真称得上是统揽全局了。”
我仍然难以决断。但就在前往微软大会的路上,我恍然大悟了。当我从头到尾思考过我的决定,我才发现给我带来这么多烦恼的只不过是我的恐惧。那是对失败的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与一帮我从未合作过的人合作,管理一帮我从未管理过的人。
一旦我想通了这一点,我开始努力克服恐惧。我不会向恐惧屈服。我为一种谦恭精神而祈祷:人做一件事情并非出于私心,而是出于一种基本的认识——人的一生就是为了表达上帝的赐福。我始终认为人应该勇于迎接困难和挑战:这是当年我当夏令营管理员时对孩子们说的话,现在我又对自己说了一遍。对失败的恐惧究其根本是一种自私:它反映了对自我的迷恋,却忘记了一个人的力量和能力都来自神的赐予。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35
我返回了华盛顿,又一次会见了乔希。在一幅亚伯拉罕·林肯肖像画的俯瞰下,我和乔希坐在他办公室的壁炉旁,谈起了我的“要求”。除了担任政府的首席经济顾问和发言人,我还希望有权更换人员,带来我自己的团队,希望能像国防部长和国务卿一样经常面见总统。我还要求主持白宫的经济政策午餐会。乔希一个电话打到了身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阿尔·哈伯德(AlHubbard)的家中,确认他对此并无异议。他的确没有异议。
与乔希敲定了这些问题之后,我起身前往总统的住处拜见他。我发现乔治·布什是一个迷人、直率而且做事非常投入的人。他晨练时刚刚骑过自行车,一身轻松,悠然自得地在那里休息。我们谈到了很多问题:解决社会福利问题是多么重要,让财政部长而不是总统来领导这件事又是如何有利于赢得两党的共同支持。我们还讨论了经济制裁手段在伊朗和朝鲜问题中的作用。在这次1小时有余的会谈结束时,我告诉他我准备接受财长一职。
正文 第二章 高盛岁月(11)
从那时候起,一切便进入了快车道。我们必须赶在消息泄露之前发布声明。我在那个周末飞往巴灵顿,陪陪温迪(想到我们的私人生活即将在华盛顿政治的绞肉机下丧失,她非常沮丧),并把消息告诉了母亲。随后我返回纽约,给劳埃德·布兰克芬打了个电话,把他从家人的周末假期中召了回来讨论时局。我请我在高盛的好助手林赛·巴尔德翁(LindsayValdeon)与我同去华盛顿,她答应了。
我随后致电高盛的董事会成员和管理委员会的全部17名高管,把情况通知他们,并邀请劳埃德和约翰·罗杰斯与我共同飞往华盛顿参加我的就职典礼。
紧接着,我又飞往芝加哥参加了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合伙人会议。当我在次日早晨醒来时,我已登上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我顿时目瞪口呆。尽管媒体的评价都很积极,我还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参议院在7月4日休会之前投票通过了对我的提名。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难题——我母亲。我不知道她在见到总统的时候会对他说些什么。她向我保证她会表现出最好的姿态。
我于2006年7月10日宣誓就职。就职典礼在财政部大楼的现金厅(CashRoom)举行,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设计于19世纪60年代,看起来像是一座意大利宫殿。地上和四壁的大理石熠熠生辉,华美的天花板上镶着金边,青铜的枝形吊灯直垂而下。在于20世纪70年代因安全原因而关闭之前,这里一直是向公众开放的:人们可以在这里兑现政府的支票,购买财政部的债券。我的就职宣誓由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Roberts)主持,布什总统(还有我母亲)陪同。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36
当希拉里·克林顿在2008年民主党初选中败给巴拉克·奥巴马,母亲很失望。她一直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一位女性成为总统,以及看到小熊队赢得世界棒球大赛(WorldSeries)。在大选中,她的票投给了奥巴马。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在2000年或2004年的大选中或许也不会投给乔治·W·布什。但在她目睹了总统与我共事的方式,耳闻了我带回家的一个又一个故事之后,我可以这样跟你说:她对总统的看法与我初到华盛顿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温迪、梅里特和阿曼达同样如此。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1)
第三章入主财政部
我自信满满地离开了戴维营,相信我会与我的新老板建立良好的关系。温迪也有同感,尽管她最初是反对我为布什效力的。
我坚持让别人称呼我汉克,而不是传统上的“部长先生”。我回电话的速度很快,特别注意走出办公室与人直面交流。
“保尔森,”总统后来戏弄我说,“好一个三垒安打:在椭圆形办公室,当着一个来访的外国元首,你找不到手机。”我再也没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2006年8月17日,星期四
2006年8月,总统把他的经济团队召集到了戴维营(CampDavid)。这个总统专用度假胜地位于马里兰州西部的卡托克廷山地公园(CatoctinMountainPark),距离华盛顿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里景致如画,花样繁多,更有乡村小屋和蜿蜒小径装点其间。我宣誓就任财政部长已经有5个星期了,但我仍感觉到自己的风格与这个紧密的政府班子有些格格不入。
经济前景非常乐观。股市几乎就要恢复到5月份的那个险些创下纪录的高峰。美元仍略显疲软,特别是相对欧元来说,但整体而言,美国经济正在恢复活力——GDP在一季度上涨了接近5%,二季度的增长率也仅是略低于3%。
但我并不感到轻松。在宏观层面,美国正在应对两场战争,卡特里娜、丽塔和威尔玛飓风所造成的损失正在节节攀高,我们的社会福利支出不断增长,尽管预算赤字正在收缩。这种尴尬的局面究其根本是全球金融系统不平衡的结果,对于这种失衡,政策制定者们忧虑已久。为了支持史无前例的消费支出并弥补低储蓄率,美国向海外过度举债,而那些出口导向型经济体(特别是中国、其他亚洲国家和产油国)则向美国输出资本,不经意间助长了我们这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短期来看,它们送回来的美元养肥了华尔街,扩大了税收,但长期内,这将损害美国经济的稳定性,并造成贫富差距的加大等危害。这样的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
我最担心的就是金融危机爆发的可能性。连续多年不出现严重的市场动荡是很少见的,而信贷泛滥的局面已经维持了太长时间,人们并没有对一场系统性的动荡作好准备。自1998年以来,我们还没有经历过大的金融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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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00:03:37
我们于8月17日那个星期四的上午抵达戴维营,吃过午餐后,下午外出徒步观光。在晚上的一场保龄球锦标赛中,运动高手温迪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包括我。尽管这个度假胜地以曾经光临过的外国元首而闻名,但这里的氛围却相当的随意。在乔希·博尔滕的建议下,我还带去了一条卡其裤——那时候的我只穿正装裤和牛仔裤。
次日清晨,我出去跑了一会儿步。一路上,卡罗来纳鹪鹩和林层高处那些迁徙莺鸟的响亮歌声伴随耳边。路上我碰到了温迪和第一夫人劳拉·布什(LauraBush),她们正要去赏鸟,身后跟着一名特勤局的特工。我也正要去观赏一种更为珍奇的华盛顿动物。
早餐过后,总统的经济智囊团前往戴维营的主屋月桂屋(戴维营所有的建筑都以树的名字命名),聚集在了一个由木板搭建的大会议室中。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爱德华·拉齐尔首先发言,他以工资问题为开场白,随后又谈了旨在刺激经济增长的税收计划。当时担任管理和预算办公室主任的前国会议员罗布·波特曼(RobPortman)详细分析了预算问题,然后由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阿尔·哈伯德和他的副手基思·亨尼西给我们分析了社会福利问题。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2)
会上,总统的行事风格展露无遗。他让现场保持着一种不拘礼节、轻快活泼但又有条不紊的氛围,按部就班地推进议程,无关的闲谈少之又少。有些人声称乔治·W·布什作为总统太缺乏好奇心,而且不爱接纳不同意见。但就我的感受而言,这种评价真是谬之远矣。他鼓励争论,把握问题的速度相当快。他爱提问,在听到清晰的解释之前绝不罢休。
我发言的主题是危机的防范。我解释说,从恐怖袭击、自然灾害到油价震荡,再到大银行的倒闭或美元的剧烈贬值,我们需要作好应对一切危机的准备。
“回顾一下近年的历史就可以知道,资本市场每过4~8年就会有一次动荡。”我说。我列举了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末期的储蓄和贷款危机,1994年债券市场的骚乱,以及肇始于亚洲的1997年金融危机和随后的1998年俄罗斯债务危机。我相信我们即将面临又一场风暴。
我详细解释了诸如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之类的不受管制的资本品种的迅速膨胀,以及像信用违约掉期(CDS)这类同样不受管制的场外(OTC)衍生品的指数级增长。
“所有这一切,”我总结说,“都使我们的金融系统渗透进了一种巨大的杠杆水平——和巨大的风险。”
“为什么会这样?”总统问。
对我这样一个来自金融界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有些尴尬——毕竟,我们就是始作俑者。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总统对于华尔街以及华尔街的那种为人诟病的傲慢自大和招摇做派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蔑视。但很明显的是,这届政府从未关注过这些领域的问题,所以我给大家上了一堂有关对冲的小入门课:对冲是怎么运作的,为什么要进行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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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00:03:38
“为了规避燃油成本上升的风险,”我解释说,“航空公司可能会买入期货合约,为未来的燃油需求锁定今天的价格。而一个像墨西哥这样的石油输出国可能愿意以今天的价格在未来出售石油,如果它认为油价会下跌的话。”
我又解释说,在华尔街,如果你手中持有大量的债券,那么你可能会通过买入信用衍生品来对冲风险,这类衍生品是一种相对较新的工具,如果它们所担保的债券发生了违约或是被评级机构调低了评级,它们就会作出赔付。我的话中包含大量复杂的细节,但总统听得很认真。他或许没有我这样的金融技术知识,但他也是哈佛大学的MBA,而且对市场有一种良好的天然感觉。
“像这样的行为有多少仅仅是投机性的?”他想知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也是我曾扪心自问的一个问题。信用衍生品,特别是信用违约掉期,在过去的几年中越来越令我不安。它的基本概念很合理,也很有用。但魔鬼隐藏于细节中——而细节是模糊不清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在这个私人的场外市场中究竟有多少信用保险发生。连交易结算都变得一团糟:有时候,未结算交易会积压数月之久。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蒂姆·盖特纳与我有同样的担心,在我任职高盛的时候,他就曾强力敦促华尔街的企业规范它们自身的行为。我曾把杰瑞·卡略根(GerryCorrigan)借给他,杰瑞是高盛的董事总经理和风险管理专家,也曾担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是蒂姆的老前辈。杰瑞领导了一项研究,2005年发表结果,呼吁对后台管理系统程序等方面作出重大变革。进步是有了,但这些信用违约掉期合约透明性的缺乏和令人震惊的增长速度依然令我寝食难安。
“我们无法预计下一次危机什么时候到来,”我说,“但我们必须作好准备。”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3)
在回答总统的一个问题时,我说我们不可能知道什么事情可能引发一场大风暴。打个比方,要应对森林火灾,更重要的不是知道起火的原因,而是作好防火和灭火的准备。
我的警惕性是正确的,但我也误读了即将到来的那场大灾难的原因和规模。特别是,我的讲话中丝毫没有提到房市或房贷中存在的问题。
我自信满满地离开了戴维营,相信我会与我的新老板建立良好的关系。温迪也有同感,尽管她最初是反对我为布什效力的。后来我才知道,考虑到温迪为希拉里·克林顿组织的募捐活动、我与华尔街的关系,以及我们对环保事业的狂热支持,总统对我们是否能够适应新的环境同样有所担心。同我们一样,他离开戴维营的时候也充满了信心,对我们的感觉也越来越好。事实上,在2009年1月,总统与第一夫人在戴维营度过最后一个周末时,我们是少有的几个应邀参加的非家族成员之一。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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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财政部的头几个月忙碌而又富有成效。财政部在政府决策过程中不再是个无足轻重的陪衬,只知道等待白宫发号施令。我组建了我的高层团队,让鲍勃·金米特(BobKimmitt)留任常务副部长,但改变了他的角色。一般来说,内阁各部的常务副部长负责的是日常事务,但作为一个做过多年CEO的人,我决定亲力亲为。鲍勃对华盛顿非常了解,对外交和国外事务也有丰富的经验,可以弥补我在这些方面的不足。随着危机的深化,鲍勃将为我们贡献他的专业才能、睿智的建议和卓越的领导力。我也很幸运地拥有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反恐与金融情报事务副部长,斯图亚特·利维(StuartLevey),正是他与我一起将伊朗排除到了全球金融系统之外。
我的团队的第一个外来的新人是我的幕僚长吉姆·威尔金森,他是国务卿康多利扎·赖斯(CondoleezzaRice)的前高级顾问,一个极富创造力的思想家。鲍勃·斯蒂尔出任国内金融事务副部长,他是我多年的同事和好友,曾担任高盛副董事长,2004年早期离开,为高盛服务28年之久。考虑到我的不祥之感和他对资本市场透彻的了解,这绝对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命。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财政部急需现代化。它的技术设施陈旧过时。有一套至关重要的电脑系统依赖的仍然是20世纪70年代的主机。更有甚者,一位名叫弗雷德·亚当斯(FredAdams)的伟大公仆30年来一直在手工计算着上万亿美元的财政债券的利息,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包括节假日。现在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为了节省开支,我的一位前任已经将市场厅(MarketsRoom)关闭,致使我们无法对华尔街和世界各地所发生的事进行独立和实时的监控。在蒂姆·盖特纳的帮助下,我们从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那个精英团队借了一些人,迅速在二楼重建了一个市场厅。有很多个早晨,市场厅就是我上班的第一站地。在金融危机中,我一度开始害怕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市场联络员马特·拉瑟福德(MattRutherford)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大门口,他是以借调的身份加入财政部的,负责向我们递送最新市场信息。他带来的几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我是一个务实的管理者,我试图营造一种独特的氛围和风格,不同于大多数政府组织的那种中规中矩的感觉。我坚持让别人称呼我汉克,而不是传统上的“部长先生”。我回电话的速度很快,特别注意走出办公室与人直面交流。通常来说,财政部长与财政部下属各司局的领导人接触并不多,但从国债局(BureauofPublicDebt)一直到印钞局(BureauofEngravingandPrinting),这些大大小小的司局几乎囊括了财政部的全部11万名员工。我相信,面对面的沟通能帮助我们避免错误,提高士气。这一点在此后我与货币监理署署长约翰·杜根的合作中得到了验证。约翰的部门负责监控全国性银行,在政策和预算事务方面听命于我。当危机爆发,我知道我可以信赖约翰的冷静和敏锐的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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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7 00:03:40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4)
在我看来,财政部长几乎是内阁中最好的工作:这个角色涵盖国内和国际事务,而且美国的大多数重要问题要么是经济性质的,要么就含有很重要的经济成分。但是,财政部长的实际权力比普通百姓想象的要小得多。
财政部本身主要是个决策机构,负责向总统提出经济和金融事务方面的建议,刺激经济增长,监督那些对金融系统至关重要的部门,包括国税局(InternalRevenueService)和美国造币局(USMint)。但财政部的支出权限非常有限,而且法律禁止财政部长对货币监理署和储贷机构监督局(OfficeofThriftSupervision)这类监管单位的特定行为作出干涉,尽管它们在形式上是财政部的一部分。国税局的税收事务也是禁止干涉的。大萧条时期的立法允许总统和财政部长动用紧急监管权,但这仅限于联邦储备系统的银行,并不能延伸到像投资银行和对冲基金之类的机构,而它们,在今天的金融系统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财政部长的力量来自总统所赋予他的责任、他的号召力以及他说服和影响其他内阁成员、独立监管者、国外财政官员和那些隶属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机构(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脑的能力。
我决心要在财政部长的位子上有所作为。首要任务就是恢复人们对财政部的信任,这需要与布什总统建立紧密的关系,并让所有人明白我就是他的头号经济顾问。也要让总统明白,尽管我在私下里一定会直抒己见,但在公开场合,我会一直与他站在一起。
我决定扩展我的角色。我与蒂姆·盖特纳和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定期会晤,因为我知道,我们在一场危急中必须要精诚合作。我也试着加强与国会的关系。我初到华盛顿的时候在国会山上并没有什么密友,但现在,我多了535个需要维护的客户,无论他们是何许党派。幸运的是,前任给我留下了一个杰出的立法事务助理部长凯文·弗罗默,他见识过人,执行力出众。我并不喜欢简要备忘录,但当我们在国会山上匆忙奔走于一个又一个会议之间时,凯文可以在两分钟内把我需要知道的情况尽数解释清楚。事后,他也会直言不讳地把我做得还不够好的地方告诉我。我们是一个很好的小团队。
8月2日,在我办公室对面的大会议室中,我第一次召见了总统金融市场工作组(President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5)
在准备总统金融市场工作组会议的过程中,财政部的人在金融市场事务助理部长托尼·瑞安的领导下就各种可能的状况作了情景分析,包括一家大银行的失败,一家投资银行的崩溃,以及油价的大幅飙升。他们原本也计划对一家像房利美这样的政府资助企业的失败以及美元的崩溃进行模拟,但最终放弃,因为他们担心消息会泄露给媒体,导致公众误以为这样的场景真的将要发生。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41
在我接受财长一职的时候,我曾对布什总统说,我希望能为中美经济关系的建设发挥影响。要想成功,我们必须让两个国家的主要决策者都参与进来,而凭借我在中国的多年经验,我知道我可以发挥作用。2006年9月的中美战略经济对话让两国的大多数高级官员坐在了一起,集中讨论诸如经济不平衡、贸易、投资、金融、能源和环境之类的长期经济问题。美国方面以我为首,而魄力十足的吴仪副总理是中方的首席代表(2008年,才干过人的王岐山接替了吴仪的角色)。
中美战略经济对话的成功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成就之一,我也很高兴看到奥巴马政府延续了这一对话机制。聚焦于双边经济关系的战略经济对话使我们与中国的关系在一场食品和产品安全性风波中保持稳定。当金融危机爆发,我们与中国官员之间所建立和巩固起来的关系帮助我们维系了我们的金融系统的信心。考虑到中国所持有的巨额美国国债,这一点至关重要。
尽管我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得很广,我也很注意避免侵犯其他内阁部长的权力范围。我还清楚地记得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史蒂夫·哈德利曾提醒我说,我必须对康多利扎·赖斯表现出适当的恭敬。“她最关心的事,”他说,“就是美国不能有两个国务卿,一个管经济,另一个统揽其他一切。”
当我跟康蒂谈起中美战略经济对话的想法时,我强调说一条强有力的经济纽带能够帮助她提升她在海外政策上的领导角色。我对她明言:“只有一个国务卿,那就是你。我只想配合你,与你合作,帮助你实现你想实现的目标。”
康蒂和我从一开始就很合得来。早在她在斯坦福大学担任教务长的时候我就认识她,那时候我还是高盛的CEO。当时在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院(HooverInstitution)任职的前国务卿和财政部长乔治·舒尔茨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否想见见赖斯。她是个俄罗斯问题专家,有兴趣加入高盛。当时我还没有预见到俄罗斯金融危机的降临(我们没有一个人预料到),所以我想她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加入乔治·W·布什的竞选团队。
在我履新财政部的第二天,我就与康蒂共进了午餐。她对总统很了解,对于如何与总统建立关系,她给了我很好的建议,提示我要想办法多与总统单独相处。康蒂比我聪明,表达能力也胜过我。我不是个外交家,对那些外交礼节(什么场合该站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我确实知道如何做成一件事。她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记住,在外交礼节中,你是二号人物,排在国务卿之后。走出去的时候就跟在我后面。”
一开始,有康蒂盯着我的时候,我的表现还没问题。但没有她在场的时,有时候就会闹出笑话。2007年时,布什总统曾在白宫招待来华盛顿参加一次大会的各州州长。康蒂没有出席,所以晚餐之后在白宫东翼举行的晚会中,温迪和我应该坐在布什总统和第一夫人的旁边。我们先是与加州州长阿诺德·施瓦辛格(ArnoldSchwarzenegger)聊起了环境问题,等到来宾落座时,温迪和我径直坐到了后排的某个地方,给总统和第一夫人的旁边留下了两张空椅子。最后,国防部长鲍勃·盖茨(BobGates)挪了一步,坐上了两个空座之一。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了,特别是我的内阁同僚们。散会之后,总统对我说:“保尔森,你是不是想当个州长?”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42
但这还不是我最失礼的一次。布什总统很讨厌别人的手机在开会的时候响起。在2007年1月,我去椭圆形办公室参加了与欧盟委员会主席何塞·曼努埃尔·巴罗佐(Jos ManuelBarroso)的一次会议。按照礼仪,我应该坐在总统左侧的沙发上,挨着康蒂。我还以为我的手机已经关掉了。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6)
就在我们专心致志地听着两位领袖愉快地交谈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一根电棍戳了一下。我赶快伸手去摸手机,先是翻了翻我平常放手机的西装口袋,但却没有找到。惶恐之下,我站了起来,翻了翻沙发垫子的下面,以防手机掉进了那个地方——但还是没找到。手机不停地响着,我越来越难堪。最后还是康蒂发现了手机的所在。她指了指我的右裤兜,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关掉了。
“保尔森,”总统后来戏弄我说,“好一个三垒安打:在椭圆形办公室,当着一个来访的外国元首,你找不到手机。”我再也没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也希望那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是有关财政部某件要紧事的,但事实上那是我儿子打来的,只是想跟我聊一聊芝加哥公牛队。
没人会说我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我总以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面对别人,告诉他们我认为一个问题应该怎样去解决。我会聆听任何人的好点子,然后采纳最好的方案。虽然这种风格对我管理企业行之有效,但我发现,在华盛顿做一个决策要复杂得多,也难得多,特别是在国会山。
当你与国会打交道,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无论问题是大还是小,都没有快速解决方案这一说。坦率地说,除非出现危机,否则你不可能完成重要的、困难的变革,而这让阻止一场危机变得异常艰难。
与立法者们有效地合作是身为财政部长的一大要务,尽管我早已知道这个差事会让人头疼,我还是低估了它让人头疼的程度。
我们在国际领域早早就取得了一些成果,避开了有潜在危害的反华贸易保护立法,通过了一个法案来明晰了外商投资于美国的程序。但在许多国内议题上,我们却屡屡受挫,包括政府改革社会保障和医疗制度的努力。
两大房贷巨头房利美和房地美带来了另一个立法难题。在我初到华盛顿的时候,我就住在第16-K大街的圣瑞吉酒店(StRegisHotel)。华盛顿的夏季炎热而又潮湿,但我很喜欢去国家广场跑步,穿梭于那些纪念碑、博物馆和熙熙攘攘的游客之间。2006年6月末的一天,我刚刚大汗淋漓地跑步归来,财政部金融机构事务副部长埃米尔·亨利(EmilHenry)和他的助手戴维·内森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向我汇报了“两房”的问题。
角落有故事
发表于 2013-7-17 00:03:43
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政府和联储多年来早已对这类企业所带来的危险提出了警告,普通人也能看出我们必须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
我汗流浃背地穿着湿漉漉的运动服坐在那里,听埃米尔和戴维解释了房利美和房地美这两个古怪的概念。尽管它们有公众股东,它们却是国会特许的旨在稳定美国房贷市场并促进廉价住房的机构。它们都不会向购房者直接提供贷款,实际上,它们卖的是保险,担保购房者能够按时归还房贷,而这些房贷会被打包为证券化产品,通过银行卖给投资者。它们的章程使它们得以免缴联邦和地方税,还赋予它们在紧急情况下申请财政部贷款的权利。这使全世界的投资人误以为房利美和房地美所发行的证券拥有美国政府的无条件全额担保。事实并非如此,克林顿和布什政府都曾多次强调这一点,但投资者们却充耳不闻。
就在这种含混不清的状况下,“两房”发达了。它们通过两种途径赚钱:第一是收取贷款担保费,第二是通过购买并持有大量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来获取差价(用银行家们的话说,叫做“息差”)——也就是它们的资金成本和它们所收取的这类证券的利息之间的差。它们所享受的隐形政府担保意味着它们的融资成本低得惊人——仅仅略高于财政部本身的融资成本。
它们在资本要求方面也享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国会要求它们保留的准备金水平非常低:仅仅是表外债务的045%外加所持资产组合的25%,而这些资产组合大多是由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构成的。它们的主管部门已经临时性地要求它们增加30%的超额准备金,但与同等规模的商业银行相比,这样的资本充足率依然不算高。两家公司共持有或担保了全美近一半的住宅抵押贷款——当时的总金额达到了令人震惊的44万亿美元。
监管也很薄弱。“两房”有两个主管部门:住房和城市发展部(DepartmentofHousingandUrbanDevelopment)监督它们在住房方面的功能,而创立于1992年的联邦住房事业监管局是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一个弱小的分支,负责监督它们的财务状况。
正文 第三章 入主财政部(7)
简言之,房利美和房地美就是两枚定时炸弹。作为两个极端的例子,它们就代表着那个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的普遍问题——杠杆太大、监管又太松的大型金融机构。
但变革是艰难的。这两大政府资助企业在国会山拥有强大的势力,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它们有雇用(并且养肥)华盛顿那帮新老政客的悠久历史。在一系列财务丑闻迫使它们重新评估了多年来的赢利水平后,它们的CEO被扫地出门,而众议院和参议院的一番推动变革的努力却在一场争论中付诸东流——如何管理这“两房”的资产组合的规模和构成?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资产一直在迅速膨胀,冒险性也日渐提高——这使它们背负上了更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