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1
顾朗对我说过感谢。
那是开学后的第一天,在学校的走廊处遇见,他喊住了我,说,艾天涯,谢谢你。
暮夏的风,游荡在校园里,他站在我的面前,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那是衣服刚被洗过晒干后留有的洗衣粉的香气,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事隔了一个半月,他额角的伤已经愈合,身上依旧能看到伤痕,胳膊简单地吊在脖子上,大概也好转了许多。
猝不及防地相遇,我愣愣地笑,哦。呃。不客气。
然后,互道再见。
那时的他,已经成了叶灵的男朋友,叶灵在全校女生的艳羡下,走在他的身边。每次,我都会从班级的窗户,看他们两人一起走路时的影子,那样相衬,宛如百合盛放在校园,恍惚间,淡淡香气,美好得令人想要落泪。
隋菲菲因此吃醋了,横竖找叶灵的茬儿,有一次甚至拎着一罐汽油来,冲着叶灵就泼。当时的我就在叶灵身边,本能地和她抱成一团。
那一刻,我居然恍惚了,不知道是在保护我的朋友,还是保护顾朗心爱的女子。
可是,至少我没有在危险到来那一刻离开她。这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之间,特有的情感与勇敢!
后来隋菲菲被学校保安拉走了,真的好悬,打火机差点就扔到我们身上。
于是,“隋菲菲、叶灵、顾朗”的三角关系一度成为学校学生们学习之余休闲放松时的谈资。
副校长江别鹤之所以能成为一流的“校园情侣杀手”,完全来自于他侄女江可蒙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总是能将最快但未必最准的消息报告给江别鹤,然后江别鹤就带着倚天剑屠龙刀唐门暗器白陀山奇毒前去蹂躏那些小情侣们,所以,他是校园情侣的炼狱。
不过,江别鹤倒没有对顾朗的恋爱横加干涉。
很久之前,他只知道顾朗的父亲顾之栋很有钱,是某某实业老板,为学校捐了不少赞助。后来又隐约听说,这个顾之栋明里是老板,暗里是黑道上混的,为了争取利益,常用黑道手段解决问题,轻则绑架殴打,重则杀人。某某实业只不过是块遮羞布,而且还是官商勾结洗黑钱的机器。这水多深啊。
顾之栋一直对家人掩饰得很好,所以这么多年父慈子孝,儿女承欢。
直到顾朗的母亲和妹妹惨死,顾朗才知道一切。随之而来的痛恨与不解彻底摧垮了这个少年的心,也导致了他近乎病态地叛逆,疯狂地打架、酗酒、逃课、恋爱,借此来让父亲难过。
如果说,他和隋菲菲的恋情是年少轻狂的逢场作戏;那么,他和叶灵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少年情事。
之所以说刻骨铭心,并不是说恋爱时多么如火如荼你侬我侬,而是说当我们失去之后,才在百折千回的回忆之中,懂得了那个人曾经对于自己多么重要。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2
他们说,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放在顾朗和叶灵的身上也未尝不可。
当时的顾朗是喜欢叶灵的,因为她单纯、漂亮、美好。可是,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太过自我的年龄,我们还没有学会珍惜学会责任,就先学会了动心。
叶灵劝说过顾朗,要他不要打架,不要酗酒,不要逃课……她看着他,眼神如水,小心翼翼地说,我那么想见到以前的你。
可是顾朗没能做到。
当时的他,只懂得这个女子的美好,却没有想过,自己该为这份美好做一些什么。甚至可以说,他喜欢叶灵,但是也仅仅只是喜欢,那么清浅的喜欢。
不像叶灵对他的喜欢,那么执着,那么沉迷,那么不可自拔。
爱情这东西啊,难道真的是这样,谁先动心谁先死?哪怕最单纯的少年情事?
顾朗和叶灵在一起最初的那段日子,海南岛和胡巴特别坐立不安,有事没事就晃荡在我身边,好像担心我随时想不开,从此魂断天国,相见奈何。
唉。他们真傻。
难道没有看到,我依旧可以大声唱歌,大声说笑,大声朗读英语,大声背诵课文,甚至和江可蒙说话,我都特别大声,底气十足,恨得江可蒙牙根直痒,恨不得让她的叔叔江别鹤能将我抽筋扒皮做成俄罗斯套娃。
海南岛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土豆,该不会傻了吧?
胡巴也紧紧地盯着我,说,土豆,你要想哭,就哭吧。哥哥我的肩膀宽得很。你这样,我们看着都憋得慌。
海南岛叹气,要不是叶灵也是咱家兄弟,我早就把她给暴打一顿,然后坚决阻止她和顾朗来往!可是,土豆,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特别无奈地看了看他们俩,我说,你们至于吗?我不就跟江可蒙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吗?谁让她喜欢咱们家海南岛老大,她要进咱家门,就是小瓷的手下,小瓷虽然说是童养媳,但好歹也是大房!她江可蒙一个二房,作为大房小瓷的姐妹,我跟她说话大点儿声,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吧。这么上纲上线的。
海南岛和胡巴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而我,整个人足足撑了三天,终于抱着海南岛的胳膊嚎啕大哭。印象之中,小时候,只有在受了委屈时,我才会抱着父亲的大腿哇哇大哭。而现在,这种难过,是我无法向父母亲人诉说的,如果我说,我喜欢的男孩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我很难过。他们会立刻把我关禁闭,然后跑到学校,跟遭遇了洪水猛兽一般,和老师讨论该如何拯救我这失足少女。实在不成还会考虑让我转学什么的。
所以,该如何感谢上帝,在赐予了我们“父母”、“亲人”、“爱人”的同时,也赐给了我们“朋友”,让我们在很多人生的十字路口或者痛苦面前,至少有个可以倾诉或哭泣的对象。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3
那时的我,抱着海南岛哭得天地动容,在一边统计“客户”数字的胡巴忍不住了,跑过来,跟个流氓似的说,别哭了,来,哥哥抱抱!
海南岛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时间了,还在这里开玩笑。
胡巴就静默在一边,看着我伤心哭泣的样子,最终,他忍不住了,跟海南岛说,老大,我不开玩笑。你看这土豆妹子都快哭发芽了,要不咱们跟叶灵商量一下,她做大,天涯做小,就让顾朗这个贱货享受齐人之福得了!
海南岛不理他,只是看着抱着他的胳膊恸哭的我,轻轻抬手,摩挲着我的头发我一边哭一边问他,老大,是不是永远不会有人喜欢我?是不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好?
他说,傻土豆,不是你不好。是顾朗他欣赏不了你的好。
我抬着头望着他,他的嘴巴紧紧地抿着,眼神清冽而温柔,用像看一只小动物的眼神看着我,不似平常。
我擦擦眼泪,说,我想叶灵幸福,我不会再哭了。
海南岛看看胡巴,又看看我说,我们想你和叶灵都很幸福,土豆。
我突然又哭了起来,我说,你相信吗?其实,我也是一个女孩,我也敏感,我也有自尊,我也会脸红。脱掉自己衣服那一刻,我也会难为情,也有羞耻心,并不比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少!可是,可是我不想看到别人打他,他已经浑身是血浑身是伤了,我一想到他会疼,他会死掉,我就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不顾了!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喜欢他啊,我有多么喜欢他啊。
海南岛不说话,任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
最终还是哭累了,我的眼睛肿得变成了烂桃子,整个人挂在海南岛的胳膊上。
海南岛看着我终于不再哭泣了,他狭长而明亮的眼睛里,闪动心疼的光,他伸出食指弹弹我的脑瓜,那么轻的力度,他说,好啦,土豆,等你长大了,会遇到更好的男子,他会很疼你。说不定你早就不记得顾朗是哪个鸟蛋了!相信我吧!老子我已经恋爱无数了!哈哈!
我抬起头,仿佛宣誓一样,那么郑重而且自怨自艾地说,可是,我会喜欢顾朗一辈子的!在心里喜欢他一辈子的!然后我就对着窗口大喊,一辈子!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海南岛的身体突然僵直了一下,我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顾朗站在教室门前,我刚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应该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着我,眼里突生悲悯的光芒,脸上是说不出的表情。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走开了。
那是我一生中所遇见。
最悲伤的转身。
最痛楚的背影。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4
就这样,我变成了她和他恋情的影子。小女生的甜蜜,总是在拼命掩藏,却需要有人分享。
叶灵常常腻在我的肩膀旁,毫无心机地跟我说着他和她的秘密。
第一次,他牵了她的手,在校园的操场上。她说,天涯,真奇怪,他的掌心很暖,但是指尖却很凉。
第一次,他亲吻了她的额头,冰凉的嘴唇,落在她光洁的额角。
第一次,他拥抱了她。年轻的心跳着,就像揣了一只奔跑的小鹿。她说,天涯,原来拥抱,是这种感觉啊……
第一次,他吻了她的唇。哦,这个场面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我们班门口,那天我值日,叶灵和他在班门口等我。当我拎着书包出门,刚要喊她的名字。却看见,教室的门前,他俯身,微笑,亲吻了她玫瑰花瓣一样的唇。当他的眼睛瞟到我出门时,微笑从嘴角退去,起身。
叶灵脸红红的,来拽我的胳膊。
而我只能轻轻地笑,装得像撞破莺莺好事的红娘那样取笑叶灵,像个没心眼的孩子。
十三岁,我见证了她和他的吻,如梦似幻。
我那么想她幸福,却说服不了自己不去难受。
叶灵,叶灵,叶灵,如果可以,你要幸福,你要幸福,你要狠狠地幸福,幸福啊。
19 两场大雨隔开了那段往事,隔离了我们五个少年的青春。
我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天,十三岁的最后一天,顾朗在学校走廊里喊住了我。
我回头时,只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他伸手递给我一根挂着飞鸟吊坠的项链。
他想了很久,几次三番组织了语言,可说出来的话依旧令人发窘,他说,这个飞鸟的吊坠送给你。那天,你为我脱衣服的那天……我看到你后背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很像小鸟……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江别鹤已经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和顾朗身边,他一定是听到了顾朗最后那句歧义得要死的话。
我和顾朗连忙喊了一声,副校长好,然后都想匆忙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结果跑时,又因为不默契居然撞到了一起,然后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原地。
有人说,身上有胎记的孩子命运都会很波折,因为胎记就是为了将来失散在人海时,与最亲的人相认时好用的。
说这个话的人,是海南岛。
他曾说过,小瓷的小腹上就有一颗心型的胎记。所以,小瓷是一个命很苦的小孩,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在茫茫人海遇到她的亲人。
飞鸟吊坠的事情,变成了我的秘密。
只是,顾朗,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在茫茫人海之中分离,它会不会让我找到你?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5
我一直都不想说起十四岁的生日。
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被恶魔诅咒了的日子,从这一天开始,我和我的朋友,将相隔天涯。
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发生在十四岁生日之后——叶灵的自杀、顾朗的离开、海南岛的抢劫、胡巴的入狱……
闭上眼睛,听不到风的声音。
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往事,从生日那天开始,隐约浮现——
我生日那天,叶灵亲手用彩线给我编了一根手链,天蓝色的底,间着白色的线。
蓝色是忧郁,白色是纯洁。
她亲自给我系在手腕上,然后晃起自己手,冲着我会心一笑。她的手腕上,也有一条和我一模一样的手链。
校园里的女生,总是喜欢和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戴一样的小饰品,这是我们亲密的方式。
那时候,校园里非常流行编制这种手链,有各种花式。密密的丝线伴着女孩密密的心事,一缕一缕的,都编在了这手链里。她们会有意无意的送给自己喜欢地男孩,那种含蓄的心事,不点破却彼此心知。有手巧的女孩子,甚至将手链编得很宽,编成男生打篮球时常用的护腕。
江可蒙也给海南岛编了一条,送给他。
结果海南岛直接视而不见。
那个时候,也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回想起那个时候,我们真的都好浅薄,最初的情事萌动,大多都是对那些样子好看的男生。
江可蒙少女的心意,就这样被海南岛在班级同学的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给蹉跎了。
不过,江可蒙的这颗少女之心还是很坚强的。当天下午,她找到我,说,天涯,请你帮我把这条手链转给海南岛吧。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这是一向强势过我很多的江可蒙,第一次请求我帮忙。
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上的喜悦,还是我本质上就是一个热心的小三八,我居然答应了她,接过了那条手链。
那天下午,我笑得比拉皮条的还谄媚,希望海南岛收下江可蒙这份大礼。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是同情江可蒙,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是喜欢着一个男生,却得不到回应。
这叫什么来着?
对,这叫同病相怜。
诗意一些就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
海南岛最后被我逼得没有办法,他说,土豆,你要是给我编一条,我就收下。
我大概是为了不辱使命,豁出去了,我说,好的,你收下,我就给你编一条。
胡巴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的,说,我也要!
海南岛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说,靠!要你大爷个鸟!
后来,我就跟着叶灵学,编了两条歪歪扭扭的手链,而且还是粉红色的。一条送给了海南岛,一条送给了胡巴。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6
胡巴眼巴巴地看着我把那条粉红色的手链系在他的手腕上,他说,土豆妹子,要是你生在古代,你那个笨样儿,绝对是会被你的夫给休掉的!
海南岛说,土豆,别理他,挺好看的。
江可蒙因为我成功将她的手链推销给海南岛,对我感激有加,大有要和我变成孪生姐妹的劲头。如果人可以像丝线一样,用来编手链的话,估计江可蒙绝对会紧紧地跟我缠绕在一起,编成一条永不分离的大手链。
所以,生日那天,江可蒙也给我送了一份小礼物,我简直受宠若惊。
当然,我记住了十四岁的生日,并不是因为叶灵的蓝色手链,也不是因为江可蒙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而是从这一天开始,到此后的三个月为止,我的记忆好像丢失了一样。
我只记得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很大很大的雨。
我们四个人各自回家报到后,相约六点在清风街的面铺见面,这是叶灵的建议。她说,人生日时,应该吃长寿面的。所以,我们找了一家兰州拉面馆,用拉面来充当长寿面。
从六点开始,一直等到七点半,都没有见到叶灵的影子。
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我们连忙赶去她家,在门口拍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
我们又回到那家面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店铺打烊,我们都没有见到叶灵出现。
胡巴摊摊手,说,她大概忘记了吧。有了顾朗,我们这些朋友都退居二线了。唉。
我看着海南岛,眼巴巴的,说,她会不会出事啊?
那个大雨的夜晚,围绕着能找到叶灵的地方,我们三个人奔跑着,找寻着,可是,依旧,没有人能够给我们回应。
……
从此,记忆每逢雨天就开始疼痛。
不是因为我生日的那场大雨,而是我生日后三个月,那一天,也下了一场大雨。叶灵像一个轻飘飘的叶子,从楼上坠落。
他们说,她失足坠楼的那天,眼上蒙着一条天蓝色的毛巾,上面有一只可爱的小熊仔,笑得那么温暖。我的叶灵,她好像离开之前,再也不愿意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哪怕一眼。
当时的顾朗,因为太过放纵,已经被他出离愤怒的黑道老爸给转离了我们学校,也搬离了这座城市。
至于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晓。
从此。
叶灵的坠楼和顾朗的离去,就像一个盛大的秘密,沉静在水底,每个人都能看到,但每个人都无法捞起,揭开谜底。
后来,各种流言四起。
传得最凶的版本,就是说,叶灵怀孕了,于是顾朗就抛弃了她,伤心欲绝的叶灵就坠楼自杀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7
也有人说,是因为叶灵酗酒的姨父不想再出钱养活她了,所以就将她蒙着眼睛推下了楼……
甚至有人说,顾朗去了别的城市依旧堕落,小小年纪居然开始吸毒……
……
于是,就这样,她和他,从此,离开了我的生活。就像一段烟火,美丽过,温暖过,却最终要落幕。
那三个月的画面,就像粉碎了一样,难以拼凑起来。星星点点的碎片上,只有依稀的影子——叶灵自杀、顾朗离去、海南岛逃跑、胡巴进了劳改所,而我,留在了原地……
两场大雨隔开了那段残酷的往事,隔离了我们五个少年的青春。记忆那么疼痛,那么残酷,再也不愿意想起,再也不愿意清晰……
她离开后的大段大段日子,我总是梦到她,梦到她用天蓝色的毛巾围住眼睛,摸摸索索地向前走……在梦里,她会喊我的名字,天涯,天涯……
她是在告诉我,她迷了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还是在告诉我,她需要一个怀抱、一点温暖?
可是,在我冲她奔去时,她的嘴角却勾出诡异的笑,然后,整个人一跃,就如同一片秋天的叶子,跌落在大雨滂沱的街头。
血水蜿蜒了一地,染透了我们几个孩子的青春……
后来,我将她彻底埋在了心底。
不敢想起十四岁时那段痛楚淋漓的三个月,被两场大雨给隔开的三个月。
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埋葬在了心最深处,连同那悲伤的日子。我请求所有路过的人,都不要再惊扰这个叫做叶灵的女子。
不要再惊扰这段往事。
第三章 我们
20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被你放在心里最深最深处,深到你自己都忘记了。
大学四年。
从青岛到长沙。
如果要问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我收获了两个女子。一个是冷静得如同一幅水墨画的夏桐,一个是热情得如同油画的胡冬朵。
偶尔无耻地想一下,如果我是一个男人,如果是生活在可以妻妾成群的年代,那么我一定聘沉静的夏桐作为我持家理财的妻,然后纳胡冬朵当增加我生活情趣的妾,享尽齐人之福。
可惜啊可惜,我是个女的,一切都是白想。不过,海南岛同志看着在我身边的夏桐和胡冬朵,偶尔也这么幻想一下,特别无耻地跟别人说,夏桐是他的大房,胡冬朵是他的二房。这个时候,他身边那个已长成小小少女的穆瓷小妞,就气得跟个蛤蟆似的,腮帮子鼓鼓的,翻着小白眼,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在场的每一个女生,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们大家就会揶揄海南岛,说,哎哟,海南岛,你童养媳生气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8
海南岛并不以为意,他拍拍小瓷的脑袋,说,小毛孩子,懂个屁。天涯,你以为她跟你似的,那么早熟,十三岁就……他说到这里,话语结住了,似乎觉察到什么不妥,冲我笑笑,很内疚的表情,他大概是觉得碰到我心底那最痛楚的疤。
很多年前啊,那个抱着他的胳膊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女孩,是多么倔强多么执着地对着窗外大喊,她会喜欢那个男子一辈子的。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不是依然不能释怀?
我看着海南岛,依然面带笑容,和周围朋友说笑,似乎根本没有被触动。好像很多年前的事情,已经不再在心里。那个被我成痴成狂喜欢的男子,已经像一层灰,轻轻从记忆里抹去。
是啊。
在这些年里,我的身高飞长,心也飞长,有了更多的梦想,更多的奢望,经历了更多的悲欢离合。
我甚至还在高中时谈了一场恋爱呢,和一个代号“辛一百”的男子,两年时间,要死要活。
那干柴烈火的劲儿,差点烧成灰。最后还是被人家甩了,就像甩鼻涕一样,甚至还不如鼻涕,呵呵。我当时啊,肝肠寸断,寻死觅活,那没出息透了的劲儿,差点成为当时学校的年度明星,很多人看足了我的笑话。
而且,不久之后,我还死撑着,打肿了脸充胖子,几乎每天走路都要歌唱。那感觉好像是想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艾天涯被人甩了,我一点儿都不伤心!瞧,我走路走得多欢快,唱歌唱得多嘹亮。
而我能在进入大学之后,迅速和胡冬朵成为好朋友,大部分原因就是,她的失婚也是在校园中引起了轰动,比我当年还凄惨。我一听说校园里有这么一传奇的女生,又开心又怜悯。出于一种变态的心理吧,我们俩就这么认识了。
这么多的经历,所以,最初的喜欢早已经不以为意了吧?十三岁年华里的那一层灰,我大概真的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了。
离开聚会的“唐绘PUB”时,夜静静的,海南岛将我们送到学校门口的街上。
天有些冷,风吹过我们的脸,他离开前看看我,凤目细长,眼神明亮,说,多穿点儿衣服吧,天冷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嗯,你们仨都多穿点儿。说完,他笑笑,就带着小瓷离开了。
胡冬朵这些时日不是很正常,夏桐说她是失恋+失婚后遗症。最近她一直在捣鼓说唐绘PUB里面有个国色天香的美男,让她寝食难安。
夏桐的桃花眼一转,说,我看你是看上了海南岛,寝食难安吧?
胡冬朵就叹气,说,怎么可能?我只是审美而已,我本人已经对男人没有感觉了,只是审美!再说了,海南岛这么个大好青年,一看就是艾天涯的茶,喵了个咪的,我才不去碰呢!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19
我连忙澄清,吞了吞口水说,别扯了!他是我老大。
夏桐一笑,跟背课文似的朗诵起来,说,一个大好青年,毫无利己之心,你在青岛,他在青岛;你读书到了长沙,他就不远万里、拖家带口来长沙,你恋爱了,他给你出谋划策;你失恋了,他给你收拾残局;你码字了,他就跟着马小卓做盗版书……你说,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胡冬朵立刻兴奋起来,紧接着夏桐的话,说道,这是一种赤裸裸的郎情妾意精神!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男欢女爱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郎情妾意”、“男欢女爱”这类挺正常的词,一经胡冬朵嘴巴说出来,我总感觉有种讥讽我和海南岛是“男盗女娼”的意味。于是,我连忙纠正她们俩这种极端不纯正的思想,我说,人家海南岛是有童养媳的!小瓷的眼神能杀人,你们又不是没看到!别扯了以后!
胡冬朵刚要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穆瓷真是海南岛的童养媳吗?你瞧她看海南岛的眼神,都能掐出水来啊。完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啧啧,要是兄妹那可就是乱伦了。
我白了胡冬朵一眼,说,就是童养媳,不是亲兄妹。
是啊。小瓷。
这种眼神多么熟悉啊,十几岁的少女,开始喜欢一个人时。很多年前,十三岁的我,就是用这种眼神仰望过一个男孩的。
我和胡冬朵、夏桐,就像三个螃蟹似的横行在街道上,长长地沉默,却不觉尴尬。
朋友就是那种呆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人。
夏桐,她突然停在了学校门口,她说,,天涯,冬朵,,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被你放在心里的最深最深处,深到你自己都忘记了?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夏桐的话,像一颗疾飞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整颗心脏。我整个人愣在原地,一时间回不了神。
就这样,夏桐一句无意的话,那些往事终是浮现。与我十三岁的那个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他的她。
于是,大三下半年,那次聚会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次进入了我的梦里。
梦里的她,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纤细的脚踝,飞舞的裙角,风翻飞过她乌黑的长发,露出她细而长的颈项。
她回眸,对着我笑,那笑容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如同一朵花儿的盛开,那样舒张着,带着香气的笑容,缓慢地盛开。这么多年,我都忘不掉。
然后,她又沉默着落泪,眼泪大颗大颗漫过她的双眸。她流着泪喊我的名字,却发不出声响……
梦境里,她的声音散落在空气中,就像身体从高楼坠落一样,瞬间变得像谜。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6 23:45:20
我跌入了深深的黑暗……
黑暗中,胡冬朵从床上跳下,走到我床边,轻轻戳我的胳膊,她说,喂,女人,你又做恶梦了!
我一身冷汗地看着胡冬朵,胃隐隐地痛。
胡冬朵坐在我的床边,递给我一杯温水。她说,你又喊了那个名字。
叶灵。我怔怔。
半天后,胡冬朵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无奈地耸耸肩膀,倒回了床上,嘟哝着,我不陪你神游了,我要睡觉,前天差点被一个人妖似的臭流氓给打死……
说完,胡冬朵一个翻身,压住了被子,呼呼地睡了起来。
我呆呆地望着浓浓的夜色发呆。
突然,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响彻在午夜的宿舍。宿舍里有人翻身,用被子捂住脑袋,嘴里嘟哝着,谁的电话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恶的电话铃声一直叫嚣着。
我起身,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下去,拿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令人脑昏的音乐声和喧嚣声,那是一种独特的声音,属于城市之中午夜寻欢的红男绿女。我还没有开口,那端已经有个妖里妖气的女声开始说话了,哎呀,请问这是艾天涯同学的宿舍吗?
我一听这妖孽一般的声音,愣了愣。我一向以清纯可人自居,从哪里认识这么一个声音都透着妖气的人啊。
我说,我就是,不过,这么晚了,你是谁啊?
那女人一听是艾天涯本尊,立马喜笑颜开,她说,哎呀,你忘记了,我是江可蒙啊。哎呀,我要回国了。死人!我可想死你了!海南岛怎么一直联系不上啊?这都四五年了,你们不会把我忘了吧,哎,胡巴劳教完了吗?出来了吗……然后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话。
我一听,居然是高二那年出国的江可蒙的电话,这可真够新鲜的。
前面不是说了吗,高二时,江可蒙和海南岛联袂主演了一场青春大戏,禽兽不如的青春大戏。确切地说,是江可蒙为了追求海南岛,导演了这么一场年度大戏。
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就是江可蒙太喜欢海南岛了。如果说初二时,她还能保持住她的矜持,那么高二时,她的人已经彻底成为了自己感情的俘虏。三年的喜欢,让江可蒙的心理有些变态了。
高中时,因为功课紧张,大家都变成了住校生。因为住校,每个人都会在上课时拎着一个暖水瓶,晚自习时去热水房打水,方便晚上回去洗漱。
事情,就发生在这暖水瓶上。
不久之后,班级里经常有女生莫名其妙地晕倒,或者视力锐减,有的甚至会在学校卫生室里昏迷上一天。然后校园里就流言四起,说我们班的教室,曾经有一个女学生被一个禽兽老师奸杀在里边,那个女生的冤魂一直都留在我们教室里,现在开始报复女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