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3


  “家里有钱是一回事,但其实可怜是另一回事。”


  “我理解不了。”


  “她爸爸去世了你知道的。”


  “不是还有妈妈么?”男生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塞了口菜。


  “但如果仅有的妈妈还要和人分享呢?”


  “什么……意思?”


 “妈妈再婚后又有了新的孩子。那么,大小姐就变成一个完整家庭的outsider了。”


  “那倒也是,她有弟弟妹妹了么?”


  “是弟弟。”


  文樱去找必胜客的外送电话。杏久在电脑前坐下。


  不仅仅是电脑没关还在屏保,连宽带都还连着忘了断。


  明明很难过,却总要装作幸福。


  连住在家里也觉得尴尬的“大小姐”,还不如彻底搬出来承认自己是个出局的边缘人。


  呐。文樱。不要在心里哭。我会保护你,十年二十年以后都是一样,在全世界人眼里无足轻重的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11>>


  周一。升旗仪式。


  学生们挤在一起吐白气。前排的一伙女生在热烈地讨论着娱乐圈八卦,声音越来越响,站在队尾的邵茹最后终于忍不住,上前轻拍了她们几下。耳廓里就只剩下喇叭里重重叠叠的国旗下讲话的声音。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又聒噪又啰唆,硬是让全体学生在寒风中瑟瑟抖了半小时,无疑也被暗骂了千百遍。


  芷卉站在排头举班牌,没有屏障,脸被吹得生疼,正想尽办法往衣领里缩,听见隔壁班第一排两个女生在聊天,注意力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


  “……全年级只有谢井原考到了直录。”


  “柳溪川没有么?”


  “没有,好可惜啊,大概是因为文科比较难。”


  “她都没考到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啊。”


  “K班京芷卉不也很厉害么。”


  “她呀,比柳溪川差远了。没竞争力的。”


  “啊,自主考这么难,说不定今年连高考都会比较难。”


  “是哦。”


  ……


  芷卉把脸转向另一边,强迫自己不再去听。


  一宣布“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学生们立刻在操场上“自主解散”,迈开冻僵的双腿一窝蜂往教学楼奔去。溪川等芷卉换了班牌一起往回走,K班的人已经早就跑光了。


  A班因为站在离教学楼最远的方阵,所以是整个高三年级的队尾,也早没了整齐的队伍,零零散散地以星云状前移。


  溪川和芷卉跟在最后。上楼时转过一个弯,前几步的秋本悠看见了后面的芷卉,笑着停了下来,之后就一直保持和芷卉并排聊天的状态。溪川倒是高上去两个台阶。


  “也是加了20分么?”


  “是啊,哪有直录的水平?真要像谢井原那样用功我也受不了。”


  “呵呵,不用管他,他不在地球人的范畴之内。”秋本悠笑着一摊手。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4


  “不过被录取了,这下彻底放松了。真羡慕啊。”


  “那他这几天在干什么?”


  “还在上课啊,不过有时被老师拉到教务处去帮忙输入全年级高考报名材料,比原来还辛苦。”


  “他现在……”秋本悠说着突然脸色一变。


  芷卉刚察觉就听见侧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转头去看,只见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眼前晃过,芷卉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才立刻反应过来,是溪川踩空了台阶重心不稳险些掉下去。


  —她呀,比柳溪川差远了。没竞争力的。


  你那么强。


  为什么要在这里?


  可以在光晕氤氲的舞台上,可以在漆黑发亮的钢琴前,可以在作文竞赛的领奖台上,可以在尘埃轻扬的黑板前,可以在夕阳中和他走成浪漫唯美的长镜。可以在教室中,可以在操场上,可以在办公室,可以在走廊里。你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你在每一处都坦然地受着赞扬。


  可是,你为什么要落在我手上?


  要知道,她们说,我比你差远了呢。


  也许只迟疑了两秒,布料就从手中急速地抽出,指尖被磨擦得生疼,芷卉定在台阶上,眼睁睁看见脸色煞白的女生像被置身于慢镜中掉了下去。动作在眼中被分解成半秒一格,直到人群全部朝下面聚拢,惊呼声喧闹成暴涨而来的洪水。


  芷卉愣愣地站在原地,亲历了一切,目睹了一切,一动没动。


  手心里疯狂地渗出一层汗。在冬日楼梯上斜切进来的微薄阳光里无可挽回地瞬时成冰。


  原本该大快人心,为什么望着纸团消失的那个小树丛,会感觉一把刻刀正伸向心脏,画出了令人绝望的痕迹?


  为什么会掩面而泣?


  —柳溪川,拥有了一切的你,请尝尝“放弃”的滋味吧。


    第十话 假面の背后


  秋本悠毫不避讳地展开手里的“成绩测评表”,“考成正弦函数了。”说完还笑,挺不在乎的。


  芷卉一看,也跟着笑起来,“跟我一样呢,难兄难弟。”也摊开了手里的测评表。


  两张成绩排名走势图,曲线像正弦函数一样大起大落。不同的是最后一个端点,秋本悠的停在了波峰,而芷卉的停在波谷。


  男生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着说:“我就不掏出来刺激你们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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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的班委即使再像摆设,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以“身为班委的你们”为开头分配些任务。


  领了期末考试成绩单的最后一天,芷卉跟在井原身后慢慢走到校外,身边匆忙跑过的学生们无一不满脸带着“终于解放”的喜庆。


  就在刚才,两人还神色凝重地站在办公室邵茹面前。


  “身为班委的你们代替全班同学去探望一下柳溪川吧?”


  没有任何理由推辞。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5


  如果可以完全置身度外,也许芷卉反而能更坦然热情地接受这个任务。可换成“是我没有拉住她”的现实前提,再表现得积极倒显得有些做作。


  真可笑呢。


  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样虚伪?


  心里嫉妒她也好,恨她也好,都只是“内部消化”的小心思,从没想过要怎么害她。究竟是如何走向这样恶毒的一步,自己也没意识到。


  如果真的恨她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又为什么装作善良去探望受伤的她?


  假设她摔下去,不止负伤而是就这样“顺从民意”地死去,那么自己这种行为是算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自己的心理是将欢呼雀跃还是追悔莫及?


  “呀,芷卉井原?”身后不远处响起的女生声音打断了芷卉的思绪。


  转过头去,原来是秋本悠。


  此时井原也已经转过身停在了前面两步开外,“你啊?考得怎样?”


  秋本悠毫不避讳地展开手里的“成绩测评表”,“考成正弦函数了。”说完还笑,挺不在乎的。


  芷卉一看,也跟着笑起来,“跟我一样呢,难兄难弟。”也摊开了手里的测评表。


  两张成绩排名走势图,曲线像正弦函数一样大起大落。不同的是最后一个端点,秋本悠的停在了波峰,而芷卉的停在波谷。


  男生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着说:“我就不掏出来刺激你们了。呵呵。”


  “你站在这里已经很刺激我们了。”秋本悠笑得更深一些,“你们这是……一起回家么?”


  “喂,乱说什么。我们奉命去看望柳溪川而已。”


  “哦?她现在怎么样了?”


  “去了才知道啊。”


  “我也想去。”


  “哈啊?”


  “带我去嘛。”女生皱着小脸央求道。


  “呃,受不了你。那就一起去吧。”


  “这样才对。好歹人家也是在我们A班的队列里发生的意外。身为A班的班长我……”


  “行了行了,这种白烂宣言留着待会儿当着人家面去说。”男生无奈地转过身往前继续走。


  “其实我怀疑,”秋本悠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那不是意外。”


  “嗯?”芷卉还没明白过来。


  男生倒是反应很快地回了头。


  “……我是说,柳溪川摔下去,不是个意外。”一字一顿地表述。


 芷卉一惊,全身血液顿时凝固了。


  只是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事,手不自觉地有点松开。


  只是被想着的那些事恰恰让手不自觉地有点松开。


  只是因为想着的事而生出的情绪让手有点松开了。


  只是这样,仅仅是这样而已。


  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也许根本不会以现在的方式发展。邪恶的念头明明是转瞬即逝,却决定了现实的存在。


  秋本悠,你发现了一切么?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6


  “柳溪川和我们班的人,曾经有过节么?”


  听见秋本悠短暂沉默后重新开口,芷卉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某一块塌陷了下去。脸上恢复了血色。


  “没有吧。她不认识什么人。”


  始终在一旁沉默着前行的男生却突然开了口,“蒋璃算么?”


  秋本悠突然猛地定住脚步,眼睛睁圆,“果然是这样!”


  “诶?这样是怎样?”芷卉怯声问道。


  “太可怕了。”也许是目睹了一切才有的感叹。


  所谓的一切也只是自以为的一切,至于芷卉心里微扬的尘埃,还是没有被发现吧。


  “当时所有人都在往上冲,走在柳溪川前面的同学却突然停下来,甚至还倒退了一个台阶,使溪川撞上去重心不稳摔倒。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那个人,是蒋璃没错。溪川怎么惹到她了?”


  “这……说来话长。”井原答。


  “……蒋璃根本就是有精神病!”芷卉义愤填膺。


  毕竟,在她看来,“恶意相撞”和“松开”有很大区别。至少在找到比自己更恶毒的人之后,心理压力缓解了不少。即使这和“杀人犯与变态杀人狂”一样差异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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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啊?”屋里传来好听的女声。


  芷卉看了看井原,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出声,应道:“我们是溪川的同学,来看看她。”


  防盗门“啪”的一声打开了,门后出现年轻女生的脸。是柳溪川的姐姐。


  近在咫尺的回忆。当急救室外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芷卉得知溪川只是一条腿骨折而已,终于恢复了神志。一同将溪川送往医院的秋本悠和江寒始终在旁安慰,还以为是芷卉与溪川感情笃深。


  当日溪川的父母都正好出差。接到通知赶来的是穿着阳明校服的她姐姐柳洛川。


  这位姐姐的记性不错,芷卉和秋本悠都还记得,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半秒,就露出“认得你们”的友好笑容。


  即使和善友好,也不是柳溪川那种方式。身为双胞胎姐姐的洛川在长相上几乎没有和溪川的共同点,虽然也能算是漂亮女生,但身材比溪川高挑,长得挺大家闺秀却完全没有溪川的聪明机灵,眉眼间一看就知道。


  柳洛川把目光移向井原,看来还没有迟钝到分不清江寒和井原的长相,眉头疑惑地抬高了一点。


  芷卉解释说:“这是我们班团支书。老师让来的。”


  女生脸上随即恢复释然,笑着把三人让进去,“进来吧。”


  父母似乎上班去了。几个人进到里屋,溪川的状态大大超出了正常人对病人的想象。


  女生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靠在床上,抱着巨大的一本《米娜》时尚杂志在看,除了脚上还打着石膏这一点,完全没有一个“高三的”“病患”理应具备的自我认识。听到有人进来,迷茫的脸从书后抬出来,双方愣了三秒钟,集体性的无声立刻被溪川高分贝的“啊啊啊啊,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打破。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7


  这个场面难道用“令人汗颜”来形容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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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天天在学校做《龙门专题》那种书,你天天在家里看《米娜》这种书。怎么看你都是因祸得福啊。”芷卉装出愤愤不平的样子。


  溪川一边笑一边抓过梳子梳头。


  “不过也没好日子过了。这是邵茹让我带给你的。”


  溪川好奇地朝井原从书包里掏出的东西看去,立刻感到缺氧窒息,“一个寒假要做这么多试卷?你计算过时间上的可行性么?”


  井原面无表情地陈述:“算过,存在建立在从睁眼到闭眼的努力上的可行性。”


  “算了吧,我放弃。”溪川“被打败”地一挥手。


  洛川笑着收起溪川乱扔在床上的书,“她呀,从小就是‘开学前一天发动全家给她补暑假作业的樱桃小丸子’。”


  “我们班作业还要多呢。”秋本悠手指着自己书包插话道,“看那个体积就知道。我就不拿出来了,免得待会儿塞不回去。”


  “这也是好事,”洛川说,“我们学校比你们学校松多了,所以高考升学率也相应地不及圣华。”


  被溪川斜了一眼抢白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走出门,是最深最深的冬季。谁都知道过了年万物就要奇迹般地复苏,寄托了太多太美好的希望。芷卉却心无波澜,没有仔细观察过生活的人,因为不知道那些绿意会在四月还是五月疯长出来,摸不清一个确切的时间,所以也无所谓期待。


  不管期待与否,眼下依然是道路曲折,树影斑驳。


  虽说放了假比上学时压力小,但由于期末的全区统考自己没有考好,在家也没什么好气氛可以享受。每天和同学们在一起,苦是苦,可也有小快乐。尤其是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他低着头,垂着眼睑,不说话,也好。


  距离过年不剩几天了,却依然没什么节日气氛。父母为了让自己安心读书,连亲戚间的串门都省略了。甚至连电话,也突然有意识似的少了许多。


  等到父母上班去出了门,芷卉的心里好像猛地被掏空了,特别想拿起电话打给谁说说话。却又想不到合适的人。云萱?似乎话说不到一起去。秋本悠?分班后毕竟生疏了很多。柳溪川?


  还能再提及她的名字吗?


  嫉妒还是愧疚,算计还是想念?那么多针锋相对的情绪织成矛盾的网,束紧了一切思维。


  要说真正认识的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月,却因为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变得熟识,突然拆开像从自己身上割了块肉去。


  就这样,写字到一半时突然停笔,寂寞得心悸,抓起电话不由自主地想起柳溪川,挣扎半晌又搁回去,烦躁地起身在屋里来回转,没头苍蝇一样,还自我辩解说是“活动筋骨”,转过几圈再坐回写字台前,也没有心思再写下去,拿出小说来看,又想到“全区统考的惨败”内疚起来,重新拿起笔再写,写到一半又停住。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8


  循环往复。时间像是走进了怪圈,不仅缓慢,而且捋不顺。


  给自己定下的计划表,第一天总是完成得很好。日子越过越颓废,不知欠了自己多少帐。不能去想,不能去计算,因为明知已经变成了无底洞。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


  晚上学习到很晚,连母亲也心疼得三番五次来催去睡觉,可是真正效率只有自己知道,晚上之所以要熬夜,是为了缓解“白天都在屋里浪费时间”的罪恶感。


  有时候深夜,母亲会披着衣服轻轻掩上主卧室的门,来有微弱灯光的房间坐在芷卉身边,摸着她的头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早点睡吧。”


  芷卉不看她,上了发条似的继续写,仿佛没听到。能感觉到,这话的情绪不是真正的体谅,而只是忏悔。


  拿到期末成绩单的时候,母亲一耳光甩过来。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我们辛辛苦苦供你读书……”


  这样的开头对芷卉没有丝毫说服力,心里想着:难道我读书不辛苦?


  不可否认,人的智商的确有高低。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却还是比不过躺在家看时尚杂志的人。


  一向最亲密最温柔最和蔼的人,居然有一天因为一张走势扭曲的图纸向你咆哮责骂,一扬手甩出耳光,留下的指印鲜明地张扬在脸上,疼痛刻在心里。


  最后的必定迎来的那场考试,让自己的世界下起了一场漫天大雪,覆盖了单纯的美好的无辜的一切。


  心脏被委屈的血液涨满了。


  明明我在其他任何方面都不比柳溪川逊色。


  明明我始终是个公认的好孩子。


  为什么非要在如此无奈的衡量标准下输得惨败?


  辩解的口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出任何话,倔强地没掉下一滴眼泪,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正爆出世纪公园燃放的焰火,心却相反地熄灭了。


  几年以后,也许无需几年只要一年,也许无需一年只要转眼,母亲就会后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没有谁真正能做到恶毒的地步,也没有谁真正能达到记恨的程度。而被逼无奈每个人都不幸福,也让别人跟着不幸福。


  高三就是这样。没什么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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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芷卉被鞭炮声震醒,爬起来去客厅喝水。发现父母都不在家。奇怪了片刻,才想起昨天他们说过要去龙华寺烧头炷香祈祷芷卉能考好。


  这些黑的白的正的邪的科学的迷信的都来了。


  如果能变成两个脑细胞去帮她读书,父母也会赴汤蹈火地去变。


  想着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云萱的父母。


  几天前,接到云萱打来的电话,聊了一会儿,说:“我妈给我找了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被骗了300块钱还一直在说‘太灵了太灵了’。没救了。”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09


  “那算命的怎么说?”


  “你听了绝对会晕倒。为保证考生安全我还是不说了。”


  芷卉笑着把话筒换到另一边耳朵,嗔怪着:“少卖关子。我知道你很想说。”


  “他跟我妈说‘你女儿的成绩啊,那就像黄浦江的水,时高时低’。我妈当即激动不已,握着那骗子的手狂说‘对啊对啊说得太准了’!”


  “不会吧?连谢井原这种人都总是在150和149之间时高时低地徘徊呢!谁不是这样?”


  “显然一当上考生家长,智商就变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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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香向神明祈求。


  占卜预知凶吉。


  我们的命运被谁决定着,我们的轨迹延伸向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去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这世上,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是我视而不见的,是我痛心疾首想要刻意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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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六,一直窝在家里的宅女终于被母亲以“整天不出门小心头上长霉菌出来”的理由打发去买点料酒,“顺便可以散散步”。


  芷卉灰头土脸地嘟囔了一路:“你有见过有人拎着两瓶酒还能悠闲地散步么?”突然想起谢井原,拎着四瓶农夫山泉桶装水在星期天的早晨“悠闲地散步”的谢井原。


  还是忍不住想笑,这么说来,看美少年的光辉形象破碎也是很KUSO的一件事。


  可是想起井原,却又难免想起溪川,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也就在刚才,被母亲问到“有零钱么”的时候,自己回答“钱包里有”的时候,在书包里翻找钱包的时候突然看见的那样东西,让因为时光风化而逐渐忘却棱角圆润起来的心霎时出现了新的裂纹。


  自己的书包里,藏着属于别人的东西。


  柳溪川的F大加分签约书。


  享受F大加分的学生,必须签下这份协议,保证高考时不能填报提前录取的零志愿,并且把F大报在第一志愿。


  “如果不签约的话,就不能享受加分哦,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能忘了。哦,对了,你和谢井原去看柳溪川顺便把她的带给她。”邵茹的温柔语气缠绕在耳畔。


  结果,这么重要的事,果然还是被自己忘记了。


  不能忘掉的事,总是无意间忘记。而妄想不记得的事情,却总在眼前扰。


  夕阳下唯美的男生和女生的侧影,牵在一起的手。


  像插进心脏的一把匕首,无论是抽出、停留还是继续深入都会换来新一轮锥心的疼痛。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没有那么匆忙地跳下车,没有被骑单车的你撞伤……


  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会快乐一些?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没有抬起头看见转学到我们班的你,没有好心地向摔倒的你伸出手……


  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会更快乐一些?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10


  如果我能够勇敢一些,决绝一些,执著一些,就不会无奈地放手。


  可是那就不是我了。


  就像谁的成绩都“像黄浦江的水,时高时低”,我相信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必然如此,如果时光倒流,也许可以改变细节,却无法改变命运。


  所以,没有如果。


  以至于现在出现了“想起他就立刻联想到你”的心理,在我看来也是种可悲的必然。


  我很难过,却不得不接受。


  芷卉的思绪再回到现实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冷空气冻得眼睛干涩,流不出泪来。脚踩在尚未打扫干净满地的烟花屑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刚下过冬雨,那些碎屑还没干透,把鞋子濡湿了,脚尖冰凉。


  从拎着酒的自己身边跑过的一群小孩子,几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疯疯癫癫一路嬉笑着咋呼过去,好像在争夺什么东西。不知为什么吸引了芷卉的注意,甚至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们。


  “给我啦!”


  “是我的,这是我的。”


  “啊,明明是我的还给我。”


  “你还是还给他吧。”


  “是我捡到就是我的!”


  一大堆嘈杂的声音响起来,分不清谁是谁的。突然,唯一的那个女孩号啕大哭起来,除了这种声音,其他都静了下去。整条路的安静衬托着这种尖锐的刺耳。中间还夹杂着默然的集体中某一个低得近似自言自语的声音“早说了叫你还给她了”。先知般与年龄不符的语气。


  过了半晌,灰着脸的男孩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芷卉揉揉眼睛想看清,但距离太远视线又被另一个孩子挡住变成徒劳。只听见他说:“你们女的真麻烦,只会哭,给你啦,拿去啦,还要不要嘛!”女孩接过去立刻破涕为笑,不一会儿就恢复高兴和大家一起开心地跑远了。


  就这么轻易地解决。


  非常非常幸福,不是么?


  可是,你长大之后呢?你会遇上被人抢走的东西拿不回来的情况么?你会遇上对方不会因为你难过你哭就大方地把东西还给你的情况么?你会遇见你在乎的人么?你会遇见你喜欢的人么?你会遇见让你想永远挽留他的人么?如果被抢走,怎么办?


  你会不会预料到将来的某一天,当你的哭泣不管用的时候。


  嫉妒。欺骗。陷害。伪装。这些都会变成你不得不使出的手段,为了留住你最想遇见的人。


  你能想象么?


 非常非常可悲,是吧?


  —请还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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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才明明说though和although还是有区别的啦。”女生好像在愤慨着什么。


  “在这句里面是没有的,所以说两个答案都可以。”男生语调是平稳的。


  如果在想着某人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那么多半会以为是幻听。如果在想着某两个人的时候突然同时听见那两个人的声音,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了。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11


  自以为精神分裂的芷卉摇着头自嘲地笑笑,从入神观察“小朋友们抢东西”的情景剧中回过神来,转身便当场石化。


  手里拿着一张考卷的男生。


  脚上打着石膏,一只手还勾着男生胳膊的女生。


  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只有两个礼拜没见,却总觉得眉目间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究竟不同在哪里,又无法细究。


  总之,眼见为实。


  难道还能怀疑自己这是精神错乱了么?


  “呀,芷卉!”溪川又惊又喜地叫出来。


  有点迟钝的男生这才从印着“though”和“although”考点的试卷上抬起头看向面前拎着酒瓶的女生。


  芷卉尴尬地笑了笑,“你们,怎么在这里?”


  “嗯……我们到庄秦家补习英语。你是……家住在这里么?”


  “是啊。真巧。”


  “唉你英语那么好都完全用不着补习,有点浪费资源啊。”


  半天才明白柳溪川的话,芷卉笑笑,“我在这儿住了三年都不知道跟自己的英语老师同一个小区。很后知后觉。……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好着呢,去跳高都能打破世界纪录啦!”


  一直沉默的男生突然把脸转回来插嘴:“那你还拉着我干吗?”


  “因为你长得帅啊!贵公子。”


  男生冷着脸轻哼一声,“一点都不好笑。”


  芷卉却依然在笑,而且笑意加深了一些,“看你也不像痊愈的样子,我也扶着你吧。是要去车站么?”说着就走上前。


  “不用了,你回家吧。我没事。你们这两个家伙一边一个搀着我我可受不起。”说着松开了井原的胳膊,往前单腿跳了几步,回过头开心地说,“我这样都可以了。”


  “还是让……”芷卉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比声音速度更快的是动作,男生重新扶住了女生的手肘,面无表情地说:“别逞强了。”


  8>>


  女的说:“我想你。”?


  男的说:“我爱你,你知道我比爱我自己更爱你。”


  芷卉的水杯僵在唇边,忍不住往电视的方向望去。韩剧看得正投入的母亲听见饮水机“咕咚咕咚”冒泡泡的声音转过头来,“呀,囡囡要喝水干吗不叫妈妈?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芷卉回过神,“坐累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嗯,也好。要坐下来看看电视么?”


  现在是流行“怀柔政策”么?芷卉有点冒汗地摆了摆手端着水杯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间。


  “咕咚—啪”身后再次响起饮水机发出的古怪声音。


  芷卉却在母亲视线不及的玄关停下了脚步。杯子里的水因为惯性晃出了一点,洒在木质地板上。


  我爱你。我想你。


  请不要这样千篇一律泛滥成灾了,纵使再浪漫再朴实再发自内心再情意绵绵,也总会有点二手货或多手货的感觉吧?难道连表白都可以这样不动脑筋随随便便?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16 23:42:12


  谁该庆幸,又是谁的不幸,他不是那样懒惰或愚蠢的少年。


  冬日雨后初晴的日光里,少年垂下眼,上前一步扶住毫无分寸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缓慢眨了一下眼,动作像被分解成慢镜,一格一格地跳动,让人心弦紧绷担心会突然搁浅在哪里。最终,还是连贯在一起,光线从哪里涌来?奔向哪里?为什么错了方向直刺进眼中,瞳仁被硌得酸胀微疼?


  泛滥过来的言语,走着单一的低沉的毫无波澜的直线,不是“我爱你”,也不是“我想你”,而是,“别逞强了”。


  无限温柔的声音。


  明明似曾相识,却没有勇气回忆初遇在哪里。


  拥抱时男生身上清新的肥皂味,眼帘下衬衫肩线处细密的针脚,明明是夏末秋初,却感到周遭花香四溢,草种飞扬。时间和空间的齿轮错了位,卡在了定格的一瞬。身体被他紧紧贴在胸口。心脏被温暖的血液包裹起来。思绪抽丝剥茧延伸向无限远。


  以为会永远记得,如今却不敢想起。


  宽容的,温和的,真实的,清晰的声音。


  —没事了。


  清晰的,真实的,温和的,宽容的声音。


  —别逞强了。


  温暖的话只有对于一贯冷淡的人而言才弥足珍贵。还以为是绝对零度,事实上却离“-273”这个数字极远极远。


  如今的我只能站在一段距离之外无能为力强装笑颜,挥着手说着“那你们一路小心,再见”,看着你们渐行渐远,渐渐不见。那样的距离已经长到不再重要,那样的温度我已经感受不到。


  “啪”的一声,水洒在地板上。


  立刻又传来“啪”一声。


  不是从被紧紧握稳的杯子里漫出的水迹。是从我的眼里,是从我的心里。


  9>>


  “囡囡你怎么又边听音乐边做题啊?”送水果进来的母亲看见女儿耳朵里塞着的MP3耳线立即不满起来。


  “哦,不听了。”芷卉疲惫地把MP3往旁边一扔。


  已经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连“做数学又不是写作文根本不需要听歌找灵感”这种说辞都备齐了的母亲突然像目标消失似的反而不自在起来。过了一会儿,脸上才换出“女儿终于让人省心了”的欣慰笑容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女生暗自抱怨着,MP3里的歌多久没换了?连“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这种老掉牙的歌还没删掉。烦人。重新整理好情绪低下头看向手中的证明题时,彻底因为刚才走神的成果愣住了,最后一步—


  又∵arctanC=3/4


  ∴所求角的正弦值为柳溪川我恨你


  高一时看过一个电影,叫《灵异第六感》。里面那个心理学家一直不知道自己是鬼魂,还尽心尽责地帮助具有见鬼超能力的孩子走出恐惧,一直非常得意一个方法:在纸上随心所欲写下的是自己的心声,也许连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心灵极深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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