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问道
发表于 2013-7-19 00:53:34
唐思晨果然睡着了。
她的头发大约是长久没有修剪过了,额发有些长,曲卷成极自然的弧度,松松的落在的眼角的地方。暖暖的灯光下,她的头靠着窗的方向,双手拢在胸前,摆出乖乖蜷曲的姿势,因为不知道自己正被打量,因为放松,反倒透着真正的,眉目如画。
徐泊原忍不住想起数月前,DAB曾经邀请知名的心理专家为员工做过培训咨询。而那位学者曾说,这些动作,是最简单的区分一个人内向或是外向的标准。
最初的时候,能吸引乔远川注意的,又怎么会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呢?
徐泊原听到自己叹了口气,俯□,想要将她叫醒,伸手要触到她的肩膀,却又顿住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很大,足以将蜷曲的她围裹起来。
而她将半张脸都埋在这件衣服中,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仿佛,能汲取最熟悉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阵得了一种叫做“不想写文综合症”的病。
据说旅游、趴踢、逛街、电影、美剧还有那个圆圆的球……都会加重病情……望天……= =!
ps,收到了aha的超长长评,和之前littlefly的长评,谢谢你们。^_^
29
8 下 ...
他就这样看着她,数秒时间,目光亦是忽近忽远,最后终究没有叫醒她,只让阿姨拿了一床绒毯过来,轻轻替她盖上了。
“先生……”
徐泊原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阿姨可以离开了,自己却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夜渐渐的深了。
他有些无意识的伸出手去,绒毯下曲线起伏,他只将手放在她脚踝处,悄无知觉。
“他走了?”思晨的声音在宁静的夜中显得异常的平静,一如和缓的呼吸,很清醒。
其实是知道她在装睡的,徐泊原笑了笑,却答非所问的说:“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之踵,每个人都会有的弱点。
思晨睁大了眼睛。
“阿喀琉斯之踵,你想起了什么?”徐泊原淡淡的问。
她还是想起了很多东西,有人,有事,有错过,有碎裂。可是阿喀琉斯倒下了,只是因为脚踝上的致命一击。
她放弃乔远川,终究是因为在心底,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吧。那样东西碎裂了,于是连爱情都放弃了。
“你呢?”思晨问他,他离自己这样近,他总是在微笑,眼神坦荡,成竹在胸,可其实徐泊原,是这样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人啊。
“每个人都有。”他松开手,依靠在沙发背上,低声说,“思晨,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唐思晨坐起来了。
他头一次对她说起工作以外的事。而在以前,哪怕是为了开导她,他随口说的话,也只是DAB。
看书问道
发表于 2013-7-19 00:53:35
“我并不是说你长得像她……其实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了。”徐泊原自嘲的笑了笑,“你们做事,都很坚持,不会回头。其实对女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可是……你一直很支持我。”思晨有些迟疑,“还是一直以来,我都理解错了?”
“我当然支持你。”徐泊原抚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梦想和热情,是最珍贵的东西,假若我有这样的能力,我愿意帮助喜欢的人去完成它。”
假若他有能力……这句话已经不再是空头支票,他已经可以去做很多事,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找不到人去兑现这样的承诺。
记忆里那个女孩与他同校,华裔,黑色的短发,高且瘦,名字是叫做Mere。
在国外那间精英济济的学校里,男生无疑总是更有优势一些。然而当朋友说起同一专业的她时,从来都是自傲的语气里也带着数分敬佩。
其实徐泊原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孩选择了GIS专业,随着一群男人去趟泥水、翻草地。后来想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无意识的男权主义吧。也正是这样若有若无的性别优越感,在认识之后,他们之间,总是冲突不断。
朋友会说起他们去冰川考察,每个人都要扛着仪器趟过雪水留过的河床。男生照顾仅有的女生,纷纷表示要背她们过去,旁人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唯有她爽利的脱了鞋,蹬蹬的就淌了过去。
他静静的听完,却转过头,对她改用中文说:“你以为你是欧美人的体质么?女孩趟冰水是一件很蠢的事。”
徐泊原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有一位大家闺秀的祖母,而他此刻看着她,眉心微皱,仿佛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她自然全不在意,抿了口柠檬,又喝一口酒,用不甚标准的中文说:“那又怎么样?”
他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年轻气盛和锋芒毕露,却又忍不住去关注她。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矛盾,喜欢,却要用刺猬的方式表现出来。甚至于这样的情愫,要在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喜欢了呐。
徐泊原微笑着叹口气,听到唐思晨接了一句:“你的初恋吗?”
“没有初恋。其实什么都没有。”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是灯光掩不去眼角处极淡的皱纹,那里时光的藤蔓延展,“后来她爬冰川,遇到了雪崩,幸好人没事。那时DAB刚刚创业,我实在无法抽身去看她。”
思晨的眼神闪烁,仿佛预知了结局。
“再见的时候是两个月后。在医院,我朋友陪着她,Mere左腿截肢,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倒是我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已经订婚了。”徐泊原缓缓的说,“我朋友放下手里的工作,陪了她整整两个月。安慰她,支持她,让她觉得即使两条腿都失去了,她的天地依然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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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36
起居室安静了许久。
思晨第一次主动的握住了徐泊原的手,拿拇指的指腹轻轻的摸索着他的手背,一如他以前做的那样。
“这不是你的错。”
他微微一怔之后,带了淡笑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原这么长的时间,是我一直若有若无的在刺激她,假如我早一些告诉她,我很欣赏她,也很喜欢她……那次冰川测量——原本不是她的工作,她是不是就不会去了呢?”
“所以……她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不,她不是。”徐泊原的手轻轻往上一翻,直视她的双目,“以前觉得爱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想自己在遇到你的时候,依然会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思晨抿了抿唇,有些五味陈杂:“你是把我当做Mere么?”
“替身么?心理学上说,替身是一种补偿心理。我还不至于脆弱到了这种地步。”他顿了顿,简单的否认了,“我说你们像,是在你们身上看到同样的一种坚持,连经历都类似。可是这个世界上为理想折腰的人很多,并不是没有一个人,都会让我觉得心疼。”
“我以前说,你在我面前不用掩饰,哭或者笑,都可以。你想过没有呢?能在一个人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并不是想让你为我做到。思晨,你应该为你自己,做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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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思晨没有说话。沙发上随意的堆着一些文件,从她的角度,也能看到页脚徐泊原的签名辨字识人。徐泊原的笔锋暗敛而沉稳,不用对着灯光看,亦觉得力透纸背。她只是觉得难以想象,这个人刚才竟对她说了这样的往事。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尽管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旁人的事,可思晨对他要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这样熟悉……宛如温习了一遍自己的过往。
所以他才这样笃定么?因为所有的一切,这个男人都已经经历过了。
思晨有些抑制不住的好笑,假若有一天,乔远川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孩,他也会一样的去做吗?
她倔强,他就温和的包容她;她抗拒,他不急不躁的接近;她有自己的梦想,他什么都不说,眼神总是充满鼓励——
总要有一些人去教会他们如何的爱,哪怕最后被爱的,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人。
而那个将来的乔远川,与自己一步之遥。
徐泊原起身拿了酒出来,思晨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初时入口并无多少感觉,后劲慢慢上来的时候,便有些抵不住了。
他的侧脸近在咫尺,专注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没人说话,时间静静的淌走。
“徐泊原,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人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是有勇气说出很多话,思晨身子前倾,认真的说,“每次见到你,我怎么可能不想起他呢?乔远川……他是你外甥啊……你们长得有多像……你自己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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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37
徐泊原怔了怔,慢慢的饮完杯中的红酒,
“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思晨喃喃的说,扶着沙发站起来,“你的手没事就好。”
他并没有阻拦她,只是略略抬眸,看了一眼时间,才淡淡的说:“很晚了。”
思晨立着不动,手臂环在胸前,抿紧了唇。
徐泊原忽然笑了,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是这世间最白费力气的事吧。他站起来,揉揉她的头发,到底还是叫了司机送她回去。
立在门口等车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隔了许久,徐泊原静静的说:“你失望么?”
失望?就因为自己不是独一无二?
思晨仰头看着他,黑暗之中他的眼睛更加深邃,望不到底。
“没有。”她抚抚自己发红的脸颊,思绪有些抽离,“如果没有很多的期待,就不会有失望了吧?”
远处的灯光凌乱了彼此的神情。凝稠、叫人透不过气的黑色从徐泊原的双眸中一闪而逝,而他最终如常的替她拉上后座的门,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思晨坐在后座,觉得很不舒服。偏偏在深夜,明明道路通畅无阻,可司机还是开开停停,一顿一顿的,让思晨觉得有什么东西不断的泛上胸口。
“咦?”司机有些疑惑的望望后视镜,“唐小姐,你觉得有车子……在跟着我们么?”
思晨下意识的回头,暗夜中看不到什么,听到司机自言自语:“那辆车像是……”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急刹车。思晨只觉得腹腔所有的器官都被重重的往后一扯,酸味一直冲到了鼻子,也没顾车子没停稳,直接拉开车门,冲到路边呕吐起来。
世界失去了声音,图像也在颠倒,思晨扶着膝盖微微喘气,才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很久了。
树影窸窣,将斑驳的星斑印在彼此的身上。她不用回头,知道是他。
乔远川静静的递给她一瓶水,才转身走到那辆车边,俯身对司机说:“你回去吧。我送她就可以了。”
司机有些为难:“乔……”
乔远川却没有再理会,只是转身走到唐思晨身边,微笑:“我送你回去,开得稳一些,不会晕车。”
思晨依然蹲在地上,扬起了头看他,目光有些迷离,喃喃的说:“我不想坐车了。”
他摇头,“糖糖,你先起来。”
她突然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闷声说:“我不起来。”
究竟喝了多少酒呢?乔远川无声的凝视着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手足无措,却又莫名欣喜。她……到底还是坚持要离开的,哪怕此刻自己并没有资格,可以像以往一样强硬的逼着她去做任何事,包括拉着她离开徐泊原。
“我想走回去。”思晨蹲在地上,低着头的模样很可爱,就像是小孩子窝在角落,仔细的抓小蚂蚁,有种懵懵懂懂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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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38
乔远川也坐了下来,静悄悄的过了很久,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她也是晕车,直接就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怎么劝都没用。他们牵着手,从城南,一直走到城北的海大。是夏夜,却不大闷热,凉风从交扣的指尖穿过。思晨抱怨说那双平底鞋磨脚,脱下来提在手里。他就背着她,她再背着画具,微微一抬头,她的发丝间有淡淡柔和的清香。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还想吐么?”乔远川伸过手,探了探思晨的额头,耐心的说,“上车吧,这里走回去太远了。”
唐思晨抬头看了他一眼,乔远川心底便是柔柔的一动,他不知道她究竟清醒了没有,只是觉得她变得异常的好说话,顺从的站起来,坐进了车里。
副驾驶的位置,他探过身替她系上安全带,犹豫了下才放开,发动了车子。
“回学校?”
“嗯。”
车窗开着一条缝隙,夜风一路这样吹过来,思晨一言不发。乔远川也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开车。夜晚的城市空寂而没落,他怕她难受,选了最近的一条路,平稳而通顺,只是在经过某一个街角的时候,他注意到她侧了侧身子,些微的打破了平静。
对面的酒店依然霓虹闪耀,和这静谧的夜格格不入。
乔远川的呼吸微微有些混乱。
“我在这里发生车祸的。”思晨忽然开口了,嗓音略略有些沙哑,“我看着你搂着别人离开。”
“思晨……”乔远川倏然转头看她,眼神里有丝猝不及防的伤痛。
“哦,对不起。”思晨微微一笑,流光洌艳的夜色滑落到嘴角的地方,或许是酒意的渲染,有些不正常的明艳,“都是过去的事了。”
车速并没有缓下来,他畅通无阻的开到海大,只在看到略有些沧桑的校门时,突兀的说:“痛吗?”
思晨拿手指揉揉额角,怔怔的看着他。
“我是说,那个时候……痛得很厉害么?”乔远川转头,视线相交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为了问出这一句话,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可那句话还是脱口而出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怕痛,手指被纸片划破了会哭,脚被新鞋磨破了也会哭……可那个时候,她哭的时候,自己在哪里?
“你真以为还是以前吗?要是以前,我晕车,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话坐上来?”唐思晨有些讽刺的望着他,似乎也在提醒他过去的一切——他们相爱的时候,她会撒娇,会任性,那是她有恃无恐,她知道……他一定会让着自己,迁就自己。
车子缓缓的停住,却并非在宿舍楼门口,恰好对着楼层的背面。每扇窗都暗着灯,面目狰狞。而乔远川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讽刺,只说:“下周我预约了一位专家,思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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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39
假若刚才的语气只是不善,可此刻的唐思晨,已经彻底的褪去了最后的冷静,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乔远川,你醒醒好不好?你给我找再有名的专家也没用,这只手变不回来了——哪怕它不抖了,我也不会画画了——这样你听懂了么?还有,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我,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乔远川侧身,去抓她的手腕,却在触到的那一刹那顿住。
思晨低眸,笑得很刺耳:“乔远川,真的不用再做出这样隐忍深情的样子了。哦对了,假如要上演在宿舍楼下等一晚上的戏码,那你就稍等,我还有东西给你。”
她重重的甩上车门,胸口激烈的起伏,脚步却有些趔趄,毫不犹豫的奔进了宿舍的大门。
车厢里忽然变得寂静,乔远川闭了闭眼睛,脸颊上微微下陷,一点血色都无,愈发显得苍白。他皱眉,缓慢的,用手摁了摁腹部,一边努力的想着她说“稍等”是什么意思。
黑夜中一团巨大事物从某一个楼层落下来,掉在草坪上,发出闷闷的一声钝响。
车灯团起的光亮中,隐约可见那是半人高的一只维尼熊,仿佛被人折了四肢,静静的躺在枯草中。
乔远川眼眸中滑过一丝黯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维尼熊并不是唯一的,接下去还有很多东西,玩偶,抱枕,一样一样,啪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的,仿佛敲击在每一寸的血脉上,猩红的液体四溅。
那是所有的……他送她的礼物。大到限量版的维尼熊,小到海大门口地摊上的发箍,她一直存着,却在今夜,在他面前,一件件的,丢弃。
亦不知过了多久,那里终于没有东西再被扔下,然而却开始下雪。
雪花一片片的,飘飘洒洒,令乔远川想起敦煌的那一夜,那时他听完一切,寻到她站在窗边,她孑然一身,单薄得好似随时会被风卷走。
乔远川一时忘了不适,推开车门,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掌。
最后飘落在掌心的,却不是转瞬即逝的冰晶。那是泛黄的纸片,只是被人撕碎了,边缘如被啃啮,字迹宛然。
是自己的字迹。那时刚在一起,却因为一件记不清的小事闹了口角。她便逼他写情书道歉。最后拗不过她,在网上随便抄了一份,两人和好如初。
其实并没有设么诚意——可她保存至今,终于还是撕了。
这一晚的空气稀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乔远川缓缓的攥紧了拳头,转身,拉开车门,每个动作仿佛被分解了,直到坐回车中,他又伏在方向盘上很久,才踏下油门离开。
到底还是借着酒劲,做了自己想做很久的事吧?思晨蜷曲着身体,静静的靠着阳台,听到车子离开的声音。
这一次,他应该走了吧?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他难道还是不明白么?思晨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并不敢往外张望,仿佛只要自己动一动,就会有种可怕的情感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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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40
身上一阵热一阵冷,隔了很久,她扶着阳台站起来,有些事不关己的想,幸好是放寒假,连楼管阿姨都不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一切,大概明天一早,那些东西就会被当做垃圾处理干净吧。
昏昏沉沉的爬上床,辗转反侧了很久,半梦半醒间,她习惯性的去抱一直放在床边的大熊。
就像那时在医院,她痛的时候,习惯性的喊那个名字。
可是不见了。
就像他,不在那里了。
唐思晨猛的坐起来,毫无征兆的开始大哭。
寒冬的午夜,脚步声从走廊的这一头,一直回荡到那一头。而她穿着拖鞋,一直奔到了宿舍楼的后边,呆呆的站着,看着地上那一片狼籍。
嚎啕大哭终于变成了抽噎,她慢慢的蹲下去,有些慌乱的揉了揉看不清东西的眼睛。一件一件的去捡。发箍,头饰,玩偶,直到搂起那只半人高的大熊,扑了自己一身的灰尘。
那封信……是拼凑不回来了。
因为抱了那样多的东西,她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狼狈,磕磕绊绊的往前走去,眼泪咸咸湿湿的,蹭在泰迪的手臂上。背影纤细的拉长,像是瘦弱的一支芦苇,在疾风里微晃。
乔远川倚着远处的路灯,腹部的灼烧感几乎让他分不出经历去专注眼前的这一幕。
可就是这样的奇怪,哪怕半闭着眼睛,他还是能从呼啸的狂风中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从树影摇晃里分辨出她微颤的背影。这个小丫头吃力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上。
这一刻,在爱情面前,是谁更卑微一些?是她的掩饰,还是自己怯懦?
乔远川重重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黑夜遮掩起那么多的秘密,而每个人都躲在小小的世界,自顾不暇。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新的速度希望大家谅解,一来是找了个自虐的题材,写得很慢;二来是有别的事要做,所以速度就慢慢慢慢……不过还是希望能在9月之前完结。我尽力而为吧。
PS,乔远川同学,我真的很心疼你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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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1 ...
“乔总,乔总!”
“什么?”乔远川微微抬头,将一叠文件递还给秘书。
“药。这是温水。”
“几点了?”乔远川下意识的问,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马上就五点了。”秘书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乔远川的神色,斟酌着说,“刚才开会的时候,您母亲打电话来,让我一定要叮嘱你记得去复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暂时从瓜州回来的乔总变了。以往再忙再累,他总是精神奕奕的。而现在,怎么瞅,这个年轻的上司脸上都找不到一丝快乐,总是厌倦,又仿佛是将工作当做了寄托,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抽身罢了。
看书问道
发表于 2013-7-19 00:53:41
果然,这张英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阴霾,她只得将语速加快:“时间是……”
“我知道了。”乔远川打断她,冷冷,却不失礼貌的说,“谢谢。”
手上的公事仿佛是永远处理不完的,乔远川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大半,他揉揉额角,站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
走廊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是周末,又逢着晚饭时间,哪怕加班的同事都三三两两互相招呼着解决温饱问题了。乔远川没见到秘书,转身便要离开,忽然隐隐听到走廊另一头的动静。
他犹豫了片刻,缓步走过去。
是一件空着的小房间。平时就是物业清洁人员存储东西的,此刻微微开了一条门缝,透出些许光亮来。
“你傻不傻啊?你们老大都拍板了,你非要和他对着干?”
声音很低,也很熟悉,乔远川知道这是自己的秘书。
而另一个声音有些抽噎:“我……觉得……应该提出来的……”
“唉,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一个数据而已。你自己也说了,也可能对系统的稳定性没有影响的。”
“嗯……我知道了……”
那个声音有些微弱,却莫名的带着一丝倔强,乔远川一手插在口袋里,心底微微一动。尽管并非故意,可是这样听别人的对话到底还是不合适,他很快的回过神,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理了理文件,秘书过来敲门:“乔总,吃晚饭了么?”
他并不抬头:“我马上下班了。”
“哦,那好,我帮您叫司机。”
“对了,刚才你不在。”乔远川抿了抿唇,抬眸望向她,“回执已经放你桌上了。”
素来稳重的秘书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安,可她很快的笑笑:“我去了趟茶水间。马上就去查收。”
乔远川并未让司机送自己,自己开了车,出了地下车库,然后循着下班汹涌的人流,慢慢的往前驶去。
第一个红灯便让他有些心浮气躁。他转头看看路边,忽然想起了什么,打了转弯,停了下来。
这里离自己的公司不远。好像自己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晚上加班,他便常常来这里吃宵夜。那时思晨还是学生,每次晚自习后,蹦上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就在这里等他。米记滚粥店,他们刚发现这里的时候,城市的时尚小报还尚未刊登出来,吃客也远没有现在这样多。她爱吃粟米南瓜粥,每次都要两份,吃完了便嚷着要减肥,于是手拉着手散步,直到他将她送回海大。
乔远川慢慢的收敛了思绪,打量这间红火的店铺。
服务生热情的领位:“先生,要不您和那位小姐拼一桌吧?”
“哦,好。”穿过窄小的走廊,乔远川在唯一一张只坐着一人的桌边坐下,没有多想:“粟米南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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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42
对面的女生低着头,边喝粥边吃着一客小笼,看不清脸色。一张四人桌上,倒有大半被她点的东西给占据了。
生活压力这样大,暴饮暴食不失为发泄的好方法。乔远川了然的移开目光,手指轻轻在餐桌上敲击。
“喂。”那个女生接了一个电话,声音有些嘶哑,“还没回去。等下还要加班,等一组数据。”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尖锐了:“你别钻牛角尖了……”那个女生愈发低了头,开始压低声音解释。
原本在敲击的手指开始慢慢的缓下来,乔远川凝眸,对面坐的年轻女孩扎着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宽松的T恤,低头讲电话的时候露出一截弧度完美的后颈。
那时他在公司的研发部,曾经微笑着对同事说:“实验模型够枯燥了,我不介意你们打扮得另类些。”
粟米粥上来了,乔远川喝了一口。女孩恰好收起了电话,又摘下眼镜,伸手抹了抹。
他微微抬眸,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嘴角浅浅的勾起,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于是在她招呼服务生买单的时候,乔远川淡淡的开口:“刚进公司?”
女孩狐疑的四周望了望,直到目光在眼前的男人脸上定格,简直能听到“唰”的一声,脸红到了脖子根。
“乔总?”
“研发部的?”乔远川沉默了一会儿。
“嗯。”女孩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刚进公司。哦,我叫林荟文。”
“小姐,四十三块。”服务生有些不耐烦。
“吃得挺多。”乔远川忽然笑了,“一共多少?我请客吧。”
“你坚持要再做一次实验?”乔远川慢慢的喝完粥,“Erica不同意。是这样么?”
“如果用我的方程,我认为系统还是有不稳定性存在。”林荟文低着头,很轻,却执着的坚持,“Erica的意见是,那个概率是可以被允许存在的。”
“所以你躲在茶水间哭?”乔远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还是你想直接通过Luce找到我?”
林荟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适才褪下的一点红晕刹那间又泛上来:“你怎么知道——”
然而乔远川后面那句话让她唰的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解释:“我并不想越级找你。Luce是我朋友,她只是私下劝我不要再做试验了——”
“坐下。”乔远川静静的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眼神却依然闪烁光亮,很轻的一句话,却有无形的威严,“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林荟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坐下来了。
乔远川松了松领带,淡淡笑了笑:“你的实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回去就可以看到。”
他便站起来,云淡风轻的说:“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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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3:43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天气依然很冷。乔远川看着林荟文摁下一楼:“这个项目,我会让研发部缓一缓,再给些时间复核。”
林荟文双眸中掠过一丝光亮,小小的雀跃欢欣。
电梯停在一楼,乔远川顿了顿,伸手去重新按下关门键,沉声说:“你什么都不必说,懂么?”
小姑娘愣愣的看着他。
“刚才的实验结果,我以私人的身份看,支持你的想法。不过Erica之前的做法,自然有他的道理。”乔远川微微笑了笑,“Luce劝你的那些话,你仔细想想,不是无缘无故的。”
刚入社会,总是这样初生牛犊的。乔远川看着她的目光由迷惘逐渐变得清明,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你支持我的想法,可是如果是以上司的身份否决了团队努力,我就会被研发部的同事孤立……是这个意思么?”林荟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问身边的男人。
“有些事自己揣摩就好了,不必都说出来。你住哪里?”
“哦,公司分的宿舍,离这里很近的。”小姑娘红着脸点头,急急忙忙的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公司安排的宿舍确实就是一墙之隔,乔远川也没勉强,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就停在了一边。
小姑娘跳下车前,又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他一眼。
“师兄,谢谢你支持我的实验思路。”
乔远川有些讶异:“你也是海大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是我们全系的偶像啊。”
“那么看起来,你认识我比较早。”乔远川笑了起来,“再见。”
回家的路上,车子便显得空空落落了。乔远川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又看了看时间,接近十二点了。这样的一面之缘,本可以不这样做的,可他竟替一个陌生的同事设身处地想得这样周到,真有莫名其妙。
开到路口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塞上耳机:“妈。”
电话那头徐泊丽的声音显是有些着急:“这么晚了还没到家?”
“嗯,路上。”乔远川顿了顿,“复诊我不会忘。”
徐泊丽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问:“明天的公演,你会去吧?”
“会去。”
“远川……”
徐泊丽的欲言又止让乔远川觉得有些不耐烦,他索性踩了刹车:“妈,还有什么事?”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
电话搁下,乔远川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侧身从外衣口袋中拿了药出来,随手倒了几粒,就着车里的水就吞下了。
药效慢慢的发挥,乔远川一仰头,看见旁边公交车站牌上大幅的广告。在柔和光线的衬托下,飞天的腰间款款系着的丝带,舞姿曼妙。他并不陌生这样的画面,因为曾经有人一遍遍的临摹过,三番两次的,连带着自己一个理科生,多多少少也了解这些壁画背后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