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2
何飞第一次把他和项磊的事讲给了别人听,从开始到现在,几乎不放过任何一处他能记起的细节。东子听得入神,除了嗯嗯啊啊附和的声音,几乎一直没有打断何飞。
东子说,他一直把电话听筒紧贴耳朵,现在,耳朵都给压疼了,何飞说,自己的手机也已经烫手了。何飞道了别,要挂电话,东子忽然又说:“真要命,我现在比打这个电话之前更加喜欢你了。”
何飞忽然想,大一时的项磊,或许就像现在的东子吧,很容易喜欢、更加喜欢、越来越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那时候何飞觉得,这样的项磊花痴,又没有原则,现在想想,也许他当时所认定的那种喜欢,不过是一时的心动而已。
没有交往的基础,这样的喜欢恐怕只是一种心情罢了。基于某种幻想、一瞬间为之怦然心动的心情,如果让它付诸现实,往往不得善终,不得善终后,往往又不甘心,不甘心就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尝试,一路尝试下来,也就怎么看怎么花痴了。
项磊说过,但凡有一次被成全,他也就没可能经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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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寒假的时候,项磊获得了一家日企的面试机会,全国同期招聘,面试安排在武汉集中进行。
尽管何飞警告项磊说,进日企之前,要三思而后行,因为日本人惯于把女人当成男人使、把男人当成牲口使,但看在能够免费去趟武汉的份儿上,项磊还是打算去参加这次面试。项磊本希望何飞也能一同前往,不巧,何飞那天也要参加一个重要的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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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没再任性胡闹,偶尔倒还懂得在电话里对何飞嘘寒问暖,听得何飞既心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无意间说到项磊的厨艺,何飞颇有些失落。东子骄傲地说,他初中就会烧菜了,他很有信心,自己烧的菜何飞一定爱吃。何飞便顺口说,有机会来给我准备一顿像样的午饭吧,东子马上说没问题,一言为定!
后来东子动不动就问何飞,什么时候邀请他上门做客,何飞一再推脱,东子就埋怨何飞说话不算数。何飞的心里开始有些挣扎,何飞确实有心想要见见这个相当可爱的小兄弟,却又实在没有把握,让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最终不会发生。
何飞无意间在电话里说到项磊去武汉面试的事,东子听了,又开始闹人了。他说他很想很想来看看何飞,很想很想为何飞准备一顿像样的晚饭,很想很想让何飞抱着他睡觉,他说他保证绝对不会引诱何飞背叛项磊。他几乎是在恳求。
何飞心乱如麻。何飞对东子说,自己要放下电话考虑考虑。
晚饭之前,东子又打来了几个电话,何飞每次都敷衍说,自己还没有考虑好。东子哀戚戚地问:难道你连抱抱我都不想吗?仅仅只是抱着,仅仅只是聊天睡觉而已啊。可是何飞听到东子这么问的时候,居然有了强烈的身体反应。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3
何飞懊恼地想,这你妈还能仅仅只是抱着睡觉吗?非坏事儿不可!
东子说,他们宿舍晚上十点就会关门,十点以后就没法儿出门了。
九点多,东子来了电话,何飞犹豫了半天,没有去接。
让他来!在项磊之外的一个漂亮小孩那里尝一回鲜,也算不上是天大的背叛吧?和项磊比起来,一直以来,自己根本就无所经历。——这念头,就像汹涌的海潮一浪浪冲撞着岸滩一样,一直在冲撞着何飞的胸膛。
手机又一次来电,屏幕上闪出“东子”两个字。
何飞感觉自己像着了火,愈燃愈烈,浑身焦躁难耐。何飞情不自禁闭上双眼,褪去下身衣物,脑海里交替闪现着项磊和东子的脸,双手无须吩咐就自己折腾起来。
原来,不过是一团yu望作祟。
想象着这yu望就像现在这样消失无踪后,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小男孩的话,何飞觉得那种情景下,自己一定是没法给自己交差的。
何飞接起东子九点五十分的电话,说自己很累,还是挑个别的时间见面吧。东子失望地叹了几口气,委屈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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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面试期间,项磊听说一旦被录用了,要去日本培训半年,再回国上岗。
项磊忽然很怕自己被录用。最后一关,和日本面试官见面时,项磊有意表现得像一个十足的仇日愤青,总在回答提问的时候,把话题往民族关系上扯,一度让面试官尴尬得问不出下一个问题来。
150个面试名额,只有80个被邀请面试的人去武汉参加了集中面试,最后,75人被录取,项磊有幸正是那五个未被录取的人之一。
项磊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武汉市区逛了逛,心中并无失落,仔细想想,权当是一次省下了来回路费的小旅行。
项磊颇有成就感地对何飞描述了那个日本面试官的一脸窘相,何飞并没笑,而是问项磊:“你真不想去日本?”项磊一脸轻松地回道:“去日本玩儿一趟还行,我这一去,可是要卖给人家的。不是你说的吗?日本人惯于把男人当成牲口使,我是真怕了。”
项磊忽然后悔了,后悔不该把这件事讲给何飞听。项磊觉得何飞大概把这件事误解成了项磊的忘我牺牲,就算是,又何须让他知道,给他压力呢?
而事实上,意在成全自己的事,又怎么能算作是一种牺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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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项磊说起他主动放弃那个日企工作机会的事,何飞莫名地烦躁起来。何飞不想看到项磊为自己做出什么牺牲,这让何飞情不由己地回想到前一晚那份背叛的冲动,虽然挣扎再三最终也没能实现它,可还是让何飞因此而无休止地暗暗自责起来。
倒不如来真的了,反正一样要这么心虚!——何飞忿忿地想。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4
如果真干成了那件事,这么多天来默默隐忍的憋屈,倒也总算找到了一个出口,当然不用像上次那样傻了吧唧地“坦白从宽”,心里觉得抱歉,精神上想要做出弥补,行动上不由自主地去讨好,也就够了。
他们之间,似乎正需要这样的一次拯救。
现在倒好,克制了背叛他的冲动,恍若也成了一种付出、一次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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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找工作,项磊在大年三十那天才赶回家过年。
检票的时候,项磊朝何飞伸手接包,何飞却迟迟没有递出来。犹豫了片刻,何飞忽然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回家过年吧?项磊还没来得及把答应的话脱口而出,何飞却又递出包来,说,还是算了,肯定特挤。
他若不提,项磊会好好的;他提出来之后又马上放弃了,这让项磊一路上觉得孤单极了。一直幻想何飞就坐在身边的情景,一直幻想,那个承载了自己20几年成长岁月的地方,终于也给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段相同的记忆。
这就像他给项磊的那个梦想一样,若无便罢,一旦有了,就必须要逼迫自己去担待它生死未卜的命运。
除夕夜,零点一过,何飞打来电话。
何飞第一次问项磊:“想我了吗?”
项磊老老实实回答:“想了。”
何飞没有像别的恋人那样,继续追问怎么想的、哪里想的、想到如何,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项磊说:“新年快乐!”
何飞回说:“你也一样。跟咱爸咱妈说说,你对象要你代问他们一声好。”
项磊笑了:“那你也别忘了跟那边儿的爸妈这么说。”
何飞说:“放心吧,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何飞挂上电话之后,项磊忽然就像第一次吻到何飞时那样振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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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发现这个春节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家乡的朋友们疏离了很多,一旦巧遇还是亲如兄弟姐妹,可谁也没像往年那样,刻意制造重聚的机会。他们开始像那些完全长大了的人们一样,忙于自己的生计,有几个朋友甚至早早结了婚,已经开始为他们的下一代做种种准备了。
裴勇换了女朋友,项磊再也找不到机会单独和他坐下来喝酒聊天了。项磊当着那个女孩的面儿说给裴勇的话,一不小心世故得,连自己都感觉到了意外。
一想到是该长大的时候了,项磊总会感觉到一丝慌张。项磊甚至找不到这份慌张的原由,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好必要的准备。
串完三两家亲戚之后就闲了下来,项磊每天待在家里,两天一过,就觉得乏味了。
父亲问项磊工作找得如何,母亲问项磊对象处得如何,无论哪个问题,项磊都支支吾吾,回答得没什么底气。
何飞一直没有像去年那样,不厌其烦地打来电话催促项磊尽快回去,可这个春节,项磊自个儿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初六那天就买了大巴车票回了北京。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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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半个学期只有和毕业设计相关的三门课程,一个月就结了课。项磊一边继续找工作,一边准备毕业设计,偶尔,还会去育才小学给孩子们上几节课。
好的工作机会似乎都安排在年前了,年后,项磊获得的面试机会倒是不少,可那些用人单位跟商量好了似的,给出的待遇出奇一致地差劲,连挑拣的余地都没有。
毕业设计也让人头大。学长告诫过,系里这些老师们虽然授课质量不怎么样,但为毕业设计把关的作风却绝非一般的严谨,指望靠拿来主义东拼西凑蒙混过关,想都不用想。初审不合格,答辩的机会都不可能给你,直到毕业仍然没有得到答辩机会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你若掉以轻心,答辩十次都过不了关也不是没可能。
要命的是,项磊要用等同的态度做好两份不同的毕业设计。人何飞早就说了,他顺利毕业这件事,项磊责无旁贷。
第四十六章:季节魔咒
更新时间2010-3-14 19:04:33字数:10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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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返校,魏桐真的搬回了宿舍。魏桐对项磊说,他终于说服了张海强,他们分手了,尽管很痛苦,还是觉得轻松多了。
魏桐在项磊这里,和项磊一起准备午饭。临到开饭的时候,学校篮球队的几个朋友打来电话叫走了何飞。
何飞走后,魏桐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平静,再也不愿意在项磊一个人面前继续装下去了,他一遍遍地对项磊说,如果张海强一直都没结婚,该有多好。
“还记得当初认识他的那天晚上吗?”魏桐问项磊。
“怎么不记得?我对你说他一直偷偷看你,你还非说他是在看我。”项磊笑笑。
“你这种类型,不是一直都比我这样的更受欢迎吗?”
“鬼扯!”
“真难为他了!他那样的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过来搭话的。”魏桐笑说。
“还赶在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哈!”
“还是那么老套的搭讪:诶,麻烦问一下,几点了?”魏桐学着张海强木了吧唧的腔调说,“我一眼就发现他戴着腕表呢,就奇怪地问他,你这不戴着手表呢吗?你当时如果在,肯定乐抽了,我这么一问,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然后呢?”项磊当然知道然后的事,可他知道,魏桐这会儿想要自己讲出来。
“然后我看了手机时间告诉了他,他尴尬地笑笑,说了句‘你俩挺般配的’!我早就说过,咱俩一起去酒吧得分开坐,不然都以为咱俩是一对儿呢,谁敢上来搭话啊!”
“人张海强不就敢么?”项磊笑道。
“要说,他当时不多这句嘴,今天也就……用不着说分手了……”
“他怎么答应的?”项磊不问出这话,魏桐的目光,就会那样一直落寞下去。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6
“他哭了,对我说对不起,说他能改……”魏桐停下来空咽几下,忍住了眼泪。
“我就对他说,是我的原因。”魏桐继续说,“他说他以后肯定没心思再找了,要我什么时候想他,就回去找他。他说那么大点儿的小孩儿,需要操的心太多了,可能过段时间,两边儿的老人都来帮忙带带,就应该会好些了……”
“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项磊说。
“他当时以为,结了婚就不会想这事儿了,真是幼稚!不过,早结晚结还不是一样?哦对了,我们商量好了,我不联系他就证明没想他,他就不联系我。后来他要走了你的手机号码,以后没准儿会打你电话问我的情况,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我找到朋友了。”
“让他死心?那为什么不过段时间,你直接打电话对他说?”
“我说不出来。”
“那万一以后你又想去找他,怎么办?”
“算了。像何飞说的那样,以后还是不找结婚的人了……”
魏桐说着说着,忍不住转过脸去,抹了几滴眼泪,项磊装作没看见,低头盛饭。
实在找不出什么切实意义的安慰的话来,项磊的心里挣扎地思考着,更应该值得同情的到底是魏桐,还是张海强。
选择传统婚姻的同性恋总归是不光彩的,撒一个弥天大谎,一边委屈自己,一边辜负别人。可是转念想想,有多少传统婚姻,是真情实意的归宿呢?又有多少人的真情实意,愿意长留给他们的婚姻?如果张海强真的就此放弃寻找真爱了,比起那些名实不符的异性恋婚姻来说,仍然会是更加不道德的那一个吗?
应该是,无论背叛前面的定语是什么,都没有道德优劣势之分吧。
而张海强,无论此后他是否会将自己置于道德劣势的境地,都应该是值得同情的吧,因为,他注定不能再为自己而活。
如此这般想想,倘若有一天丢掉了自己的爱情,项磊大概也会选择娶妻生子,开始自己下个阶段的人生。只是,不同于张海强的是,一旦有这么一天,项磊觉得自己会事先对自己声明说:永别了,爱情。
266
项磊交代何飞,起床后然后去趟学校,把闪存盘里的两份开题报告打印下来,交给系主任。
何飞赖在床上质问项磊又去哪里,项磊说育才小学的值日社员请了假,他要赶去代课。何飞便笑说:“郑东明他们最后一批预备党员这两天要去义务植树,这类公益活动就没人邀请你也去参加参加?”项磊没有理会他,兀自走出门去了。
晚上,难得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
暖气好像提前几天断了供给,房间里阴冷潮湿。
项磊打来电话,说自己正在公交车站避雨,这一路不近,走过来肯定会浑身湿透,项磊要何飞送伞过去,何飞懒得动,要项磊等雨停以后再回来。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7
何飞看到项磊湿漉漉地回到家时,自然满腹歉意,却又忍不住想,如果他能听话,也就不至于让自己这般歉疚了,于是颇有些烦躁地责怪他说:“不是要你等雨停了再回来吗?你不想等,刚才在电话里干嘛不直接说?”
项磊看也没看何飞一眼,一边脱着湿衣服,一边低声说:“这是春天,雨怎么可能说停就停?我挂了电话才决定淋回来的,外面挺冷,也不想让你再下楼跑一趟了。”说完,也脱完了,项磊进了卫生间,关了门。
何飞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莲蓬头喷出来的水刚好淋在项磊脑袋上,项磊随之打了个冷战,一边深吸一口气闷叫一声,一边慌不择路地后退了两步。
“我靠!没热水!”
何飞本打算气势汹汹地问他赌个鸟的气呢,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就没有问出来,转身扯过门外的浴巾扔给他说:“我忘了烧。你先去被窝里暖暖,烧好了再洗。”
项磊擦干身体,哆哆嗦嗦爬上chuang,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何飞走到阳台,细细查看窗外,回头对项磊说:“谁说春天的雨不会说停就停?现在已经差不多停了!”
“开题报告交上了吗?”项磊问。
“我起床的时候就下着雨呢,没去。”何飞说。
项磊失望地叹出一口气,何飞听来,那叹息声里充满了烦躁。
“怎么呢?”何飞转过脸去问他。
“没怎么!”项磊不耐烦地回说。
“非得今天交?”
“系主任都强调好几次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可你没这么跟我说!”
“可那天的指导课你明明也去上了!”
“可我他妈的没听!”
一声高过一声。
这些声音,好像在比赛,比赛到底谁压抑得更久、更多。
项磊认输。项磊沉默良久,放低了下一句话的音量。
“真不知道你每天待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项磊好像自言自语。
“我他妈的还不知道你每天到处跑的什么呢!”何飞叫道,“你他妈的好好琢磨琢磨,咱俩这日子是怎么过的!衣服都他妈的多少天没洗了?还有吃饭,哪天不是有这顿没下顿的?动不动就去那些小餐馆儿,炒饼炒饭,炒饭炒饼,难得哪天你心情好了自己做一顿,操!雷打不动,每回都是他妈的面条!”
项磊坐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住何飞。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儿非得都是我做?”
“你说呢?”何飞扬扬下巴反问。
“OK,没问题。我从没觉得多做这些有什么不平衡的,可就算我不做面条,你不也不爱吃么?我他妈的就这水平,有什么办法?难道还得专门去学学怎么当厨师?”
何飞哼笑一声,点上一支烟,没再继续争吵。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8
可这并不代表何飞不想争吵下去。
事实上,何飞真想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起东子这个人,用接近炫耀的口吻,告诉他东子如何会烧菜,如何希望给自己准备一顿像样的午饭等等,可想想又觉得这些话就算能气到他,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对何飞来说,胃口其实也算不上有多么重要,可他们居然为了这个,就这样争吵起来了,想想实在有些可笑。
说起东子,何飞的不冷不热好像已经击败了他的热情,他几乎一周才来一次电话,也绝少再问何飞何时邀请他来做客了。
何飞真想让项磊知道,自己对待这个叫东子的小男孩,是怎样的决绝。
两个人较着劲儿沉默下来,项磊盯着天花板出神,何飞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贝塞尔曲线发呆。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默。
何飞起身开门,石卓拎着两瓶二锅头,带着一阵阴冷的风跨进门来。空气里随之弥漫起浓烈的酒精味儿。
他显然刚刚喝过,而且不少。
“这什么情况,老石?”何飞关上房门问他。
这时,石卓已经喘着粗气进了卧室,一边扬着手里的瓶子,一边对床上的项磊粗声喊道:“来,磊子!还这么早,睡什么觉呢!喝酒!”
他忘了脱鞋,项磊的泡沫地板上被他踩出了一串泥水脚印。
项磊急忙下床,扭捏地光着身子,打开衣柜翻找干净衣服。
“操!这才什么点儿啊,你们俩……真……”石卓看看何飞,又指着项磊大笑。
项磊脸红了,随便扯出两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石卓一屁股蹲下来,打开酒瓶后才发现没有杯子,便问项磊要。
“不会就这么干喝吧?”何飞问道。
“他妈的!我忘了带几个小菜了!”石卓很少这样气急败坏地骂脏话。
石卓起身,要下楼弄几个下酒菜过来,何飞拦住他,自己跑下楼去买了回来。
石卓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倒满了酒便要和项磊何飞两人碰杯,何飞端着酒杯轻巧地躲开,问他:“喝了多少过来的?”
“没喝多少。刚一个人在斜街上喝的,越喝越他妈的觉得没劲,就来找你俩了。对不住,不知道你们开始这么早,耽误哥俩办事儿了!”
往常,这种玩笑,石卓也很少开。
“屁!我们俩刚才干架呢!”何飞笑道。
“又怎么呢?俩男的在一块儿就这点儿不好,都容易冲动……”
“得、得,别说我们俩了,没啥大事儿。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个情况?”
何飞问完,项磊也跟着问,石卓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半天没回话,等二人再问起时,石卓双手捧着杯子,居然闷声哭了出来。
“琳琳和我分手了。”
一连确认几遍,才总算听清楚石卓含含混混说出的这句话。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19
何飞和项磊面面相觑,谁也料想不到,他们会发生这种事。
这个季节,分手的校园情侣们真的太多了。早在中学时代,他们就一定耳闻过这样的契约式大学恋爱。可是石卓和杨琳,他们甚至都计划好了足够远的未来。
年前,杨琳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但工作地点在深圳。石卓父母希望石卓留在北京,为此,杨琳差点儿放弃这个工作机会。石卓最终说服了他的父母,决定和杨琳一起去深圳打拼几年,所以一直都不去关注工作地点在其他任何城市的招聘信息。
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何飞第一次看到石卓喝醉。
石卓就像那天的陈韬光一样,双眼迷离,舌头直了,身体前后左右地摇晃不止,嘴里仍旧嚷着“喝、喝”。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有三个字——“别提了”。
趁石卓没留意,项磊把剩下的半瓶酒偷偷倒掉了。石卓坚持下楼再买酒回来,起身却摔倒在地。项磊何飞分别去拉他的两只胳膊,石卓挣扎了几下,再次大声嚎啕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外面又响起了密集的雨声。
石卓已经不省人事,看来只能留宿了。项磊小心翼翼地征求何飞的意见,何飞说这还用得着商量吗,只能如此。
人都这样了,何飞和项磊也没再问他什么,石卓自个儿却断断续续讲了一件事。
石卓说你们可不知道,现在这些大一的小孩儿可开放了,那小学妹能主动找你去开房,你说哪个老爷们儿碰到这种事儿还能装蛋趴窝啊?我他妈的就颠儿颠儿地去了。没想到这妹子粘人,几次没理她,她居然去找了琳琳……
“完啦!没可能啦!你们谁也不了解琳琳这个人,她可能不怪我也不恨我,但绝对不可能再跟我好啦!她不可能回头啦!”
石卓躺在床上,一边挠着胸口,一边嚷,一边哭。
何飞和项磊费劲地去脱他的裤子和上衣,他没剩下半点意识来配合。
杨琳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得知石卓在项磊这里,就放宽了心要挂电话,项磊想继续聊聊,杨琳回说:“改天我们几个坐到一起再聊吧。我可能要提前去单位实习,毕业论文在网上交,最后答辩和领毕业证时再请假回来,正打算找你俩道个别呢!”
“你和石卓,真的……没可能了吗?”项磊问她。
“你问的是感情还是在一起生活呢?感情肯定不可能不翼而飞,但要说一起生活下去,那真是没什么可能了。”杨琳斩钉截铁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挂上电话后项磊觉得胸口很堵,好像自己也跟着石卓一同失恋了。
项磊问何飞怎么睡,何飞坏笑着说:“你睡中间。他这副德性,被你占尽了便宜都不可能察觉得到。”
“神经病!”项磊骂道。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20
收拾完房间,关灯睡下,何飞翻身压到项磊身上,项磊既小心又奋力地推开他。
“你疯了吗?”项磊用气声质问。
“你不觉得这样跟做贼似地来一次,肯定会倍儿刺激么?反正丫的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何飞贴在项磊脸上耳语。
“滚!”项磊失声叫了出来。
项磊慌忙转过脸去看了看石卓,那人果真还四仰八叉地打着惊天动地的呼噜。
何飞翻身下来,面对项磊侧身躺下,没脸没皮地笑了起来。
267
清晨,何飞被一串光脚丫子踩在泡沫垫上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看,石卓只穿了一条裤衩站在床边,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睡过的这张床。
“醒酒了没?”何飞用胳膊肘撑起身体,打了个哈欠问石卓。
“醒了。”石卓局促地回说。
“没感觉到项磊趁你睡觉的时候占你便宜吧?”何飞笑道。
“没有。”石卓老老实实回答。
“那就好。”
“啊?”石卓满脸惊诧。
何飞一阵大笑,项磊随即也醒了过来。
何飞坐起身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又笑问石卓:“明明记得昨晚没有帮你脱这么干净啊!怎么现在只剩条裤衩?”
石卓四下里寻了寻,发现自己的秋衣秋裤都堆在了床尾的地板上。
“估计是睡着时候自己脱的,习惯这么睡了。”石卓一边穿衣一边说。
“幸亏你丫不是习惯裸睡,要不然我们家磊子可得一夜煎熬。”何飞继续打趣道。
项磊听了,突然扯去何飞身上的被子,何飞一丝未挂,赤条条地裸露在空气中。这时项磊说:“有人可是习惯裸睡的。”石卓便指着何飞笑了起来。
何飞慌忙去扯被子,无意间碰到了项磊的身体,一时忘了遮羞,伸手摸了摸项磊的额头,问他:“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可能发烧了,浑身难受。”项磊没再同何飞争抢被子,懒洋洋地重新躺下。
“你现在起床,跟我一起回趟学校,赶紧去卫生院里看看,这季节,感冒发烧不能拖着。”石卓对项磊说。
项磊赖在床上,说什么也不想动。最后何飞打算回学校交开题报告,顺便买些药回来,晚饭之前,如果项磊还不退烧的话,再带他去看医生。
路上石卓对何飞说,自己昨晚找上门来的事倒还记得,最后什么个情况,真是半点也记不起了。何飞想起石卓睡觉前自言自语的那件事,不由问他,一时冲动真会有这么严重的影响吗?石卓一惊,料想自己酒后已经自曝荒唐事了,苦笑一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当时还真没预计到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算是彻底认识到了,不过,也晚了。
何飞交了开题报告,买了一堆药,又带了早点回去。项磊简单吃了些东西,服药后继续躺到床上休息了。何飞接到球友的电话,看看项磊已经睡着,就没打招呼,直接回学校打球去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3:21
268
中午,球友们一起吃饭,何飞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同去,于是打电话给项磊。
“退烧没?”何飞问他。
“退了,被子能拧出水来,不知道太阳下山前能不能晾干。我正做饭呢!”
“做什么饭呢?”何飞又问。
“不想下楼,还是煮的面条。”项磊讪讪地回说。
“那你自己吃吧,我这儿球队聚餐呢!”
“我下了两个人的……”项磊的话没说完,何飞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这帮人彼此不服气,上午的球就没打过瘾,于是相约下午再战,而且要赌胜负。于是叫上来的啤酒又给退了,说好下午由战败方凑钱,请战胜方喝酒。
下午,何飞不幸沦为战败方一员,口袋给翻了个底儿朝天。
晚饭时,众人谈到几个月后的分别,不由有些伤感,酒也喝了不少。感觉再多一口就要吐了的时候,何飞冲开层层阻拦,执意回了住处。
路上,凉风一吹,何飞真的吐了酒。一个人蹲下来,冲着菜市场边儿上的杂货铺门口,吐得那个天昏地暗。
身边连个递块纸巾端口温水的人都没有,何飞一时间竟十分气恼,尽管知道若是在家里狼狈成这副德性,项磊一定不可能袖手旁观,可何飞还是蛮不讲理在心里骂道:项磊,你他妈的这会儿在哪儿呢!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何飞一直没腾出空闲去接。
差不多没什么东西可吐的时候,何飞才站起来继续往回走。嘴角和鼻腔里残留的味道,让自己频频作呕。
何飞忽然想,这样的自己,项磊还会不会喜欢?
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何飞觉得项磊的喜欢,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是何飞,而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罢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上赶着找他,这会儿走在这条路上,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赶的人,应该是别人,随便一个男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男人。
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老子喜欢他,可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可是,喜欢他什么呢?他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喜欢的呢?因为他像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兄弟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因为他是项磊,——敷衍一样的原由,因为他是项磊。
手机又响了,何飞接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项磊的声音。
“马上就到家了。怎么?又烧了?”何飞吐着酒气问他。
“没烧,已经好了。”
“那就好。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就是了。”
“你喝多了?”
“有点,两分钟就能到家。”
“嗯。”
何飞打开门时,项磊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何飞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冲了个澡,酒醒了大半。何飞走进卧室,拿了遥控器关了电视,脚还湿着就爬上chuang去,直接压在项磊身上,蛮横地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