艽野尘梦 - 书评
《艽野尘梦》,作者“追忆西藏青海经过事迹”、取《诗·小雅·小明》“我征租西,至于艽野”之意为书名,含有青藏高原风尘录的意思;艽:荒远。艽野:指青藏高原。在书中,作者详强地叙术了自己1909年从军,奉赵 ...此主题为自动生成的书评内容贴,书籍链接地址: http://www.dothinkings.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0627
书评内容会自动聚合在本帖中 提到凤凰名人的爱情,就不得不提与熊希龄、沈从文并称“凤凰三杰”的“湘西王”陈渠珍。他与藏女西原的高原绝恋堪称痛彻心扉的千古绝唱。清末,陈渠珍随川军入藏平叛,驻守西藏工布江达(今林芝地区),结识藏地奇女子西原并成婚。后辛亥革命爆发,清军发生兵变,陈渠珍为同盟会员,深知形势危殆,率湘黔籍官兵115名,取道羌塘草原,翻越唐古拉山入青海返回内地,却因误入歧途,迷困荒漠,断粮挨饿,茹毛饮血,在西原的帮助下他们在青藏高原惨绝人寰地辗转七个多月,直至民国元年(1912)6月,历尽艰苦方到达西宁,全队仅七人生还。而西原万里随君,刚走出大沙漠,却不幸染上天花病卒于长安。陈渠珍抚尸痛哭,几乎气绝,后将西原葬于西安雁塔寺。
后来,陈渠珍辗转回到湘西,接田兴恕之子田应诏的班称雄湘西20余年,号称“湘西王”,贺龙曾是他的部下,沈从文未北上之前是他的文书。他20余年不近女色,可见对西原思念之切。1936年陈被湖南省主席何健软禁长沙时撰写藏地奇书《艽野尘梦》时写到西原病逝,“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辍笔矣”。
这些凤凰名人的爱情史现在读起来真情感人,且使你觉得他们的至情至性,却没有感到有丁点亵渎感情之处。事实上,凤凰的男人是很有男人味的,在面临困难的时候,他们会主动迎上去,撑起家庭和团体,大丈夫气魄十足;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们让女人管家理财,而且常常自愿做火头军煮饭、炒菜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孩子们吃,并以能炒两三个好菜而自豪,亲情盎然。
“无情未必真豪杰”。从某种意义上讲,豪杰必是天下情感最丰富的人群,他们将国家情、民族情与一己爱情、亲情进行了很好的分配与结合。
凤凰名人就是这样。
姬西原,西藏人也。藏俗无姓氏,称以其名。姬生凯浪,来归于德摩,殡于陕西西安,埋骨于湖南凤凰。其卒在归后三年,其葬于卒后十四年,其病以积瘁不治。藏俗尚骑射,西原能驰怒马,俯拔卓地竿之球。又尝去百步射,不失鹄。清宣统二年,予从军入藏,西原来侍,闺去有礼意。越年,予以偏师战八浪登,战纳衣当噶。两赖西原之力,脱予于险。其后,武昌革命军起,予谋以兵遥应之,卒不利。遂于十一月十一日,率从士一百一十五人,携二月粮,入青海,失道戈壁中,弥望黄沙猎猎,盛风雪豺虎,士皆气惨摄,谓必死。西原独持壮语相慰藉。其后粮尽,杀马粹装,寻火亦绝,乃猎野牛野羊生啖之,士占寒,死亡日众。西原独肩衭被温予。一日间行失从,夜卧沙碛中,饥惫濒殕。西原搜囊中余脯以进,予擘啖之,则泣曰:“妾忍死万里从君,君而殍,妾孑孑安所归。且世固不可无君。”卒不食。予亦为之呜咽哽噎,泣数行下。明年六月二十四日到达兰州,从士死亡殆尽,生还者仅七人而已。九月行次长安,西原以积痨病发,卒年十九。临命犹执予手,泣曰:“君获济,妾死无憾矣。”呜呼!西原茹万苦百艰,敢犯壮夫健男窘步撠肘之奇险,从容以护予者,而予曾不获携归家园,同享一日之安宁,予述至此,予肝肠碎断矣。复何言哉!复何言哉!穷途无力扶归,权厝于长安城外雁塔寺。其后十年,执友董禹麓为归其骨于保靖军次。又四年,葬于凤皇城西陈氏之阡。今吾西原閟然娱宁于幽宫。虽可悲亦可喜。
黄老《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中的玉公就是湘西王。书中提到玉公如何如何本来没有知觉,突然点到了陈玉公,才知道此为何人。陈玉公后来建了所李子园纪念西原,张序子同学还去偷李子吃,我一个读者知道了也算一点缘分。 2012年的春天,本来想找一些去西藏旅游的攻略书籍,偶然之间在当当的角落里面,看到了这本游记。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的西藏,一个湖南人在西藏的经历。
《艽野尘梦》描写的是作者1909年从军,奉赵尔丰命随川军钟颖总进藏,升任管带(营长),参加工布、波宓 等距役,在驻藏期间同当地藏族同胞、官员和和喇嘛来往密切,同藏族姑娘西原结婚,在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南北响应的消息传到西藏后,出于对波密起义士兵的一些行动不理解,而又顾念个人安危,于是组织湖南同乡士兵和亲信百五十人取道东归而误入大沙漠,断粮七月余,妨饥挨饿,茹毛饮雪,仅七人生还于西安,西原病卒,等经历;描绘了沿途所见的山川景色、人情风俗和社会生活;同时记录了英、俄帝国主义觊觎和争夺我国神圣领土西藏的罪恶和阴谋活动,清政府的日举国腐败,清封疆大吏之间和军队内竞争 权夺权、勾心壮举角的壮举争;记载耻辛亥革命对西藏和川军的重大影响和军中的同盟会员、哥老会 成员在波客乘机发动兵变、杀死协统罗长祷的实况。
上面是网上对《艽野尘梦》的描述。初看之下,我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只是当做一本西藏记录买过来看,这本书没有出版商或者发行商用繁华的词语去描述。这个本书的销量极低,完全不及一些所谓的当代文学或者网络文学卖得好。当我看了,之后,久久沉浸在作者的文字中!我不得不说,这样一本好书,这样一本奇书,没有被人们发现,真的是太可惜了。
陈渠珍,湖南湘西凤凰人,多次去过凤凰,但是没有听到人提起陈渠珍,只听到沈从文、黄永玉、熊希龄等等。。。当我看完书之后,我尤其对陈渠珍开始感兴趣,差不多整个民国时代的湘西历史,其实就是他陈渠珍的历史!!!他是 一位亦正亦邪、横跨三个朝代的江湖匪王,一位经历汉藏传奇婚恋,写出《艽野尘梦》这种痛彻心扉爱情的传奇官人!书里面描写的是那么真实!作者在清政府灭亡、袁世凯复位、同盟会起义等复杂的历史形势下,在西藏青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在当年那个物资科技匮乏的社会背景下,作者的每一步都是步步惊心!
我还记得文中描写,有大雪之时,若不走路,脚就会冻坏,然后不能行,而至腐坏,最后致死者有十七八人。入大草原迷路,晚上又有豺狼,第二日起来,发现几具战友排骨,肉及内脏全被豺狼所食,所剩手足有残肉,被士兵抢来啃吃。
文中对爱情的描述很简单,并没有用繁华的辞藻,而是“生死相依”!他们的见面时,他26,她16岁。陈渠珍也许当时只是笑言而已。但是,当他率兵进攻波密,西原亦随夫征战,且在战场危急之时及时提点救回丈夫及一干弟兄的性命。再后来陈渠珍不得已决定率湘黔籍官兵115人逃返内地,西原坚随丈夫出逃。走上回归路的陈渠珍被带路的喇嘛误导,迷失于绛通草原(今羌塘草原),在严寒的冬季翻越唐古拉山脉,食粮殆尽,身心遭到极大摧残,陈的土兵一度心性大变,甚至欲杀随行藏兵为食。西原极力阻档,并为士兵们猎来野狼野驴,让他们渡过难关,后来境况越来越艰难,陈渠珍几欲倒地不起,西原持枪护卫左右,艰苦的历程走了七个多月后,才抵达青海湟源,所带弟兄仅七人生还。
文字描述西原去世的文字:"至夜,漏四下,西原忽呼余醒。硬咽言曰:“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人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言讫,长吁者再。遂一瞑不视。时冬月日也。余抚尸号哭,几经皆绝。“”入室,觉伊不见。室冷帏空,天胡不吊,厄我至此。又不禁仰天长号,泪尽声嘶也。余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辍笔矣。“西原下葬于西安城外的雁塔寺,那一年,她19岁。陈渠珍回到湘西后,把西原的墓从西安迁回凤凰。
当我看到这段文字,内心有种抽搐。。。因为,这不是优秀的小说家故事中动人的故事,也不是散文家文章里优美的爱情,而是100年前的真实爱情!这一次想去凤凰,只为见一见陈渠珍和西原的爱情!
喜欢这样铁铮铮的汉子。对生活的态度,对女人的专注,他就是能够在乱世中存活。说是一本书,实际上是日记。对日记的作者,我谨表以敬佩。
半文言文,所以更喜欢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有孩子以后,告诉它,这就是你妈当年喜欢现在也喜欢的书。 读《艽野尘梦》
2011-11-22 20:28:50
读《艽野尘梦》时我在想:是否自己书读的少,区区的六万多字就让我感叹万千。
陈渠珍写得很流畅,书可以一口气往下读,故事很紧凑,很有说书人巧妙安排的味道。编辑(涵盖了任乃强先生的)的注释非常到位,弥补了不少(因缺乏相应的人文历史地理知识)漏读(这实在是好办法)。
在阅读中,我明白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我知道这样的书,不能完全当作历史来阅读,毕竟围绕着作者个人的经历,毕竟是二十多年后的追忆,细节或许经过二十多年的加工——确认——加工,但是我相信其主要内容,转折点肯定也不会错。与人来说这个经历毕竟浴火重生,说书人想象不出如此曲折匪夷所思的情节。
《艽野尘梦》用文言书写,必定穿插大量的典故,历史的纵深感油然而生。中国人,就是如此,看似在重复,复述前人的话语,其实是在确认,是在前进。
以前读过一点唐诗,描写戍边的甘苦,那时我没有多少感叹,没能体会到其艰辛与苍凉,还有那份悲壮,日与豺虎为伍,四周遍野白骨。《艽野尘梦》好像就是这些诗词的活生生的背景资料,让我不由得想到曾经读到这类诗词,感叹先辈为了维系中国,维持天道的前仆后继。在中国总有一帮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到了陈渠珍的年代,他们更是知道必须用知识武装士兵,“于军事训练外,授以国文史地测算诸科”。
在我想象中,达赖曾经完全掌控着西藏,而《艽野尘梦》告诉我:藏王或达赖的影响力也有限,更不用说所谓的大藏区,川康已经“改土归流”,即便在波密、(陈渠珍称的)野番(白马岗)还有彝贡,地方势力非常强,民风非常强悍,波密常要到工布去抢劫骚扰,工布等地的大喇嘛对藏王也颇多怨言,“泣诉藏王历年虐待情形。谓:‘今见汉官威仪,始出水火而登衽席。’”况且西藏还有英俄外患。面对一盘散沙的西藏,清政府的政策是胡萝卜加大棒,你看小小的军官陈渠珍都非常明白,并践行着,他一方面积极地参与征服,另一方面积极地安抚接济民众,“余每至一处,必召集人民,多方抚慰,番人大悦。” “以晓汉藏一家”,既往不咎各宜安业勿略,抚问疾苦。其贫无力存活者,又周恤之。买卖公平纪律严明等等,他清醒地认识到“应乘此全藏底定之际,仿川康例,改土归流,建设行省治理之,不宜再事羁縻,一误再误。”在书中陈渠珍多次提到应该“改土归流”。我非常疑惑,当时应该不会有政策培训,陈渠珍怎么就具备了那样的自觉?就因为他曾是读书人?他很有“国家”的概念,懂得为国捐躯,懂得软硬兼施。真匪夷所思,或许这就是中国的文明为何能够延续至今的唯一原因。他们以为他们在行天道。
行天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开赴西藏,“每营须牛马二千余头之多”,加上路途遥远气候条件恶劣高原难走,代价是沉重的。在清朝末年,清军在武器的装备上有枪和炮,明显胜于藏军,而冷兵器时代的优势是什么?马,士兵个人的身体素质,汉人明显的都弱于别人,怎么就建立起优势,单凭满腔热情是不够的,就因为他们中有许多读过书人?
在我的眼里湘西凤凰就是个“闭塞小镇”,是书使得这样的小镇里出来的陈渠珍也具有中国精英所必备的一切?个人的生活所迫并非是真实完美的答案。当然与他们而言中央政府是最大和最后的靠山,是约束自己的法宝,所以,清政府垮台了,他们也乱了,各寻自己的活路。
逃离西藏的困难实在无法想象,与我来说,理解了“人性”是什么。他们吃人,甚至产生了欲杀藏娃来充饥念头,这是何等残酷,又何等无奈。吃人,想来就恶心,能咽得下去。那样的状况使得人竟然残暴到要枪杀他们的救命恩人——蒙古喇嘛,为的仍然是自己能够活下去,人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从来不曾料想到。
读到这些的时候,我大脑中一直出现的是“饿死的三千万”,想到这三千万的人怎样就如此的驯服,一点也没有“人性”——追求生命的延续,一点也不反抗就死去了,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平静,时间刚刚过去了不到50年人就退化到如此的程度。原来我们根本没有见到过饿死,想象不出真的要饿死人,社会会发生什么状况。
与中国来说,这百多年的变化确实千年未有。今天我们在重塑,在建立,在确认我们的价值观。回看一百年前的人,完全不能理解,单单在《艽野尘梦》记述中,就有多少人几乎没有多少道理地慷慨给与陈渠珍大量的钱款,给吃给住还不算,即便自己没有钱,别人寄放在自己的钱也可以送给别人。我们曾有过怎样的社会呀?
藏地生死书 湘西理政录
2011-10-19 10:58:09 来自: 真噶白玛(见与师齐,减师半德)
文/江涛
在近现代中国历史上,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之间的疏亲分合既是掣肘民国中央的腹心之患,同时也是影响整个亚洲地缘政治演变的大事件。而自民国之后,西藏的离心倾向几不可阻挡,直到1950年解放军入藏之后才有根本性的好转。清代对于边疆地区的驾驭手段高超娴熟,统治基础极为稳固,已为史学界之公论。而稳如磐石的局势如何骤变为1911年之后几不可挽回之局势,其扑朔迷离处常为读史治史者所不解。
“湘西王”陈渠珍所著的《艽野尘梦》一书提供了解开这一历史迷局的关键史实,其价值非同一般,因此甫一再版,便大受欢迎。而在艽书广为传播之前,陈渠珍的名字为一般读者所知晓,大多是因为沈从文在其篇幅浩繁的忆写湘西人事风物的文章中经常充满敬慕地提起他这位老长官。在读过《艽野尘梦》之后,才明白陈何以能号令沅水流域几达三十年。其德其才其处事之敏慧决断皆为一般人所远远不及,陈实可算是新旧交替时期的一代人杰。
继《艽野尘梦》插图本持续热销之后,由陈氏后人编著的 《侠骨儒心——湘西人杰陈渠珍》也在最近问世,它的前半部分是编著者将其外祖父自撰的《艽野尘梦》译为语体文;后一部分《寥天晓梦》,则是续写陈返乡之后直至1949年,四十年间参与湘西军政大事,抗战军兴之后如何竭力供应人员、物资保家卫国,晚年又如何顺应时代潮流,促成和平解放的经历。侠书的出版面世,势必为读者、研究人员进一步了解陈渠珍一生的事功行止,探求湘西地方的历史演变提供了不可替代的材料。
侠书中最吸引人的仍旧是陈氏自叙之藏边雪域历险事迹。陈由中级军官身份临危受命入藏平乱,继而因表现突出遭同僚排挤乃至陷害,却机缘巧合得上峰垂青,反被擢升。参加恩达、江达等平叛战役,后又敉平波密逆军,屡建奇功,为藏区僧俗二界所敬重。有道是“英雄若是无儿女,漫古山河皆寂寥”,陈少年英雄,自不会例外。在陈进藏期间,深得一骁勇藏女西原爱慕,因缘际会,与之缔结良缘。武昌起义爆发后,消息很快传至拉萨,局势立即大乱,军队中的帮会组织积极策应,杀死清廷驻藏部队统帅,并意欲拥立陈渠珍。而陈氏当机立断,东归返乡,路途艰险万端。抵达兰州时,仅不到一成的随从士兵幸存。更为戏剧化的是,一路尽心尽力护持陈氏出藏的西原,也因感染天花,溘然长逝,为陈的西藏之旅划下了一个凄美的感叹号。
从陈之藏区经历可知,宣统年间西藏特殊的地理位置,英、俄等强国环伺四周,垂涎已久,而达赖当局在帝国主义势力策动挑拨下对中央政府心怀疑虑,依违两端。幸有赵尔丰这样的能臣既有识人之明,且调度得宜,又有陈渠珍这样的良将尽忠为国,不辞艰辛,是以西藏局势稍享安宁。无奈辛亥革命爆发后,赵尔丰这般前朝的支柱必遭厄运,而其时填补权力真空之人,遽然上位,对于国内国际形势毫无所知,遂使得中央政府人员全被驱逐出藏,此后西藏局势无可挽回了。而在同时,新疆、蒙古均出现类似情形,清朝苦心经营的边疆统治土崩瓦解了。而民国从始至终动荡不休,可以说与其消极的边疆经营策略有极大关系。
陈渠珍在九死一生回到湘西之后,并未如一般人颓唐避世,相反更加励精图治,将其在西藏耳闻目睹、身经力任的经验教训,如改土归流、劝农兴商、办学筑路、修桥通航、改良医疗等措施用于湘西地方的治理,收效匪浅,如《寥天晓梦》中提到的“湘西地属高寒山区,陈渠珍特别提倡桑、麻、桐、茶等植物的种植,林业上也突出油茶、杉木,乡里的父老兄弟利用屋角路边搞桑麻茶桐种养,池塘小溪喂鱼,搞垦荒,种子改良的也不少”体现了陈氏切实固本的治政态度。值得一提的是,陈渠珍在充分进行调查、广泛征求各方意见之后,提出湘西《自治条例》,以制度来实现保境安民的初衷。总则之下四个配套的具体分案以保证贯彻实施,使得湘西《自治条例》既富于理想又便于实行,可见陈的确是真心为国为乡。
陈一生中由晚清武人变为民国军绅再一变为共和国政协委员,一以贯之的是他对人的宽厚,对事的上进,对国家的忠诚。湘西一隅之地能在纷扰的民国时代保有相对的安宁,培育大批人才,都有陈渠珍这位兼具旧道德与新知识的儒将的心血灌注其中。因此,读其书,想象其人其时代,不能不感叹那种“范儿”已经风流云散,无从寻觅了!
《艽野尘梦》陈渠珍 著 西藏人民出版社 2009年1月出版,2011年10月重印 定价:29.80元
即使交通迅捷如今天,去西藏旅行一次仍是一件能向朋友夸耀的壮举。一百年前的动荡时代,却有一个湖南人仅凭马力与双脚,深入蛮荒不毛之地,九死一生,成就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艽野尘梦》就是在1936年对这段传奇的追忆之作,作者陈渠珍的进藏年代(1909),要早于洛克在香格里拉(1922),更早于邢肃芝的雪域求法(1937),其跋涉之远,经历之奇也远甚于后两者,应是市面上早期西藏地理笔记中最堪可读者。
中国历史之保存与传承,自然是世界之最,正史典藉,亦是浩如烟海。但由古至今,征战沙场全身而返,且又能用好文字后叙其历者,恐怕汗毛鳞角。读边塞诗,“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应是文人随军之作;“四面边声连角起,长烟落日孤城闭”,实为儒将领兵,意境有余,血气不足;“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虏血”,气势够雄壮,但对于边事细节,也只能凭个人臆想了。陈渠珍,后人谓之“湘西王”,沈从文曾任他的书记官,贺龙也曾是其麾下将领,民国任湘西镇抚使,苦心经营湘西多年,算是一方霸主,名人名事也。清末,朝廷、达赖、英国三方在西藏角力,彼时陈渠珍任清营管带,奉命自四川征西藏,自德格、道孚、昌都,与藏军一路血战,深入到工布江达、波密一带。后辛亥事变,军队叛乱,陈率亲兵一百一十五人返内地,途中误入羌塘草原,冬季穿越无人区域,九死一生,最后抵青海仅余十一人生还。陈氏不但是军中悍将,更写得一手好文字,将战场细节、藏地风俗、奇人异事等描述得栩栩如生,读之如身亲历,特别是对有在藏区旅行经历者,地名风景皆历之,更益其亲切感。
印象最深者,乃本书所载边战之残酷。清军虽较藏兵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终究是在雪域高原作战,地理气候均不熟悉,双方死伤甚惨,多少汉家子弟未及留名客死异乡。某夜,陈宿营时,“时闻臭气,不能成寐。秉烛起而迹之,则不少断肢残骸,掩藏土中,余枕畔亦得碎骨数块。盖鏖战久,天又炎热,死亡尸骸不能收敛,以至血化青磷,尸残原野”。读之悚栗,但信自古战场委实莫不如此者,几十年前的国内混战时期,很多军队还并没有或甚少有军医呢,一旦中弹受伤,军队遽来遽往,伤者也只能自生自灭而已,人命真如草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清兵诱降一批藏官,后又决定暗中处决,不留后患,不由想到李鸿章苏州杀降事,果然战场无道义也。有一藏官,体貌雄伟,年二十余,不肯就缚,“健卒十余,反接其手,以毛绳紧缚之,犹狂跑奔逃,毛绳尽断。”渠珍“急夺卫士刀,自后砍之,始扑地就戮”。湘西人真猛也,如此手段,又工心计,善处世,此后安得不成大事。辛亥革命讯息传至清兵中时,士兵起事,杀营官,欲立渠珍为帅,陈惧,婉拒免祸。陈实为老同盟会员,清廷的崩溃,就是从旧军队中的会党起事开始。起事之后,又不得不选为一稳重有威望之人来主持大局,所以最后往往是和士兵关系好的旧式将领摇身一变成为革命元勋。黎元洪即是如此,武昌起义后,士兵胁迫他当主帅,还哭之不受,后墙倒众人堆,还不是当了大总统。陈渠珍实为老同盟会员,回忆录中实叙当时境况,不主动和革命沾亲带故,也算是性情中人。闻其后来见蒋介石、陈诚等,也基本能保持气节尊严,大动荡的年代,亦属难能可贵。
严酷环境之下,人为了生存真是不计后果。撤退时,一行人误入大荒漠,粮尽饿乏,士兵争同伴尸身而食,因去史未远,读之骇然。在山穷水尽之时,偶遇数个蒙古喇嘛,赠陈氏一行二个骆驼,及吃食若干。本来是柳暗花明,结果士兵贪心不足,想劫杀喇嘛,取其财物,结果对方早有戒备,不但财物悉数被带走,还搭上了几个兵士性命。据其沿路见闻,藏人大多质朴友好,率真友善,可见在战争中,文明层次稍高部落之兽性也未必比其他部族低。藏地极寒,久坐马上脚会冻坏,有些惫懒士兵为了独霸马匹,托疾整天骑马,结果脚真被冻伤,不能行走,又无医无药,因此身死者,比比皆是。仔细想来,也不能怨士兵奸猾,大的时代洪流中,个人命运,实在也是不值一提。
至于本书卖点,是其与藏女西原的爱情故事。可惜陈渠珍豪杰型人物,不如沈复忆云娘般细致,笔墨所费不多,点到即止。只是两人出生入死,不离不弃,自有不同常人的真情挚感。长安葬西原一节,中道永诀,孤孑一身,肝肠寸断,其悲伤力透纸背。
在近现代中国历史上,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之间的疏亲分合既是掣肘民国中央的腹心之患,同时也是影响整个亚洲地缘政治演变的大事件。而自民国之后,西藏的离心倾向几不可阻挡,直到1950年解放军入藏之后才有根本性的好转。清代对于边疆地区的驾驭手段高超娴熟,统治基础极为稳固,已为史学界之公论。而稳如磐石的局势如何骤变为1911年之后几不可挽回之局势,其扑朔迷离处常为读史治史者所不解。
“湘西王”陈渠珍所著的《艽野尘梦》一书提供了解开这一历史迷局的关键史实,其价值非同一般,因此甫一再版,便大受欢迎。而在艽书广为传播之前,陈渠珍的名字为一般读者所知晓,大多是因为沈从文在其篇幅浩繁的忆写湘西人事风物的文章中经常充满敬慕地提起他这位老长官。在读过《艽野尘梦》之后,才明白陈何以能号令沅水流域几达三十年。其德其才其处事之敏慧决断皆为一般人所远远不及,陈实可算是新旧交替时期的一代人杰。
继《艽野尘梦》插图本持续热销之后,由陈氏后人编著的 《侠骨儒心——湘西人杰陈渠珍》也在最近问世,它的前半部分是编著者将其外祖父自撰的《艽野尘梦》译为语体文;后一部分《寥天晓梦》,则是续写陈返乡之后直至1949年,四十年间参与湘西军政大事,抗战军兴之后如何竭力供应人员、物资保家卫国,晚年又如何顺应时代潮流,促成和平解放的经历。侠书的出版面世,势必为读者、研究人员进一步了解陈渠珍一生的事功行止,探求湘西地方的历史演变提供了不可替代的材料。
侠书中最吸引人的仍旧是陈氏自叙之藏边雪域历险事迹。陈由中级军官身份临危受命入藏平乱,继而因表现突出遭同僚排挤乃至陷害,却机缘巧合得上峰垂青,反被擢升。参加恩达、江达等平叛战役,后又敉平波密逆军,屡建奇功,为藏区僧俗二界所敬重。有道是“英雄若是无儿女,漫古山河皆寂寥”,陈少年英雄,自不会例外。在陈进藏期间,深得一骁勇藏女西原爱慕,因缘际会,与之缔结良缘。武昌起义爆发后,消息很快传至拉萨,局势立即大乱,军队中的帮会组织积极策应,杀死清廷驻藏部队统帅,并意欲拥立陈渠珍。而陈氏当机立断,东归返乡,路途艰险万端。抵达兰州时,仅不到一成的随从士兵幸存。更为戏剧化的是,一路尽心尽力护持陈氏出藏的西原,也因感染天花,溘然长逝,为陈的西藏之旅划下了一个凄美的感叹号。
从陈之藏区经历可知,宣统年间西藏特殊的地理位置,英、俄等强国环伺四周,垂涎已久,而达赖当局在帝国主义势力策动挑拨下对中央政府心怀疑虑,依违两端。幸有赵尔丰这样的能臣既有识人之明,且调度得宜,又有陈渠珍这样的良将尽忠为国,不辞艰辛,是以西藏局势稍享安宁。无奈辛亥革命爆发后,赵尔丰这般前朝的支柱必遭厄运,而其时填补权力真空之人,遽然上位,对于国内国际形势毫无所知,遂使得中央政府人员全被驱逐出藏,此后西藏局势无可挽回了。而在同时,新疆、蒙古均出现类似情形,清朝苦心经营的边疆统治土崩瓦解了。而民国从始至终动荡不休,可以说与其消极的边疆经营策略有极大关系。
陈渠珍在九死一生回到湘西之后,并未如一般人颓唐避世,相反更加励精图治,将其在西藏耳闻目睹、身经力任的经验教训,如改土归流、劝农兴商、办学筑路、修桥通航、改良医疗等措施用于湘西地方的治理,收效匪浅,如《寥天晓梦》中提到的“湘西地属高寒山区,陈渠珍特别提倡桑、麻、桐、茶等植物的种植,林业上也突出油茶、杉木,乡里的父老兄弟利用屋角路边搞桑麻茶桐种养,池塘小溪喂鱼,搞垦荒,种子改良的也不少”体现了陈氏切实固本的治政态度。值得一提的是,陈渠珍在充分进行调查、广泛征求各方意见之后,提出湘西《自治条例》,以制度来实现保境安民的初衷。总则之下四个配套的具体分案以保证贯彻实施,使得湘西《自治条例》既富于理想又便于实行,可见陈的确是真心为国为乡。
陈一生中由晚清武人变为民国军绅再一变为共和国政协委员,一以贯之的是他对人的宽厚,对事的上进,对国家的忠诚。湘西一隅之地能在纷扰的民国时代保有相对的安宁,培育大批人才,都有陈渠珍这位兼具旧道德与新知识的儒将的心血灌注其中。因此,读其书,想象其人其时代,不能不感叹那种“范儿”已经风流云散,无从寻觅了!
(来源:《中国经济时报》,作者江涛)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