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 发表于 2013-8-5 18:35:26

         齐物后,会有一种民胞物与之感,人与自然社会消泯了主客体差别,融为一体。此时,个人便超越了个体局限性,仿佛与整个宇宙,整个时空融合为一。这种无限感和永恒感令人感到自己仿佛就是上帝,佛。自己的心就是宇宙心。达到这种神人至人状态后,便超脱于现实世界,仿佛上帝看人间一样,不为世俗功利所牵引,不为功利得失而喜悲,从而达到彻底纯粹的自由。庄子和禅宗都能达到这种状态。如果是庄子哲学的话,因为它的人性假设是人的自由无役,所以通过这种宇宙心获得自由感后,便会反过来大大强化对自由超越的信仰,不断循环加强。

蓝灰 发表于 2013-8-6 14:51:13

     对于道家思想和归隐文化,主流评价多有“消极避世”之辞,似乎“消极避世”就是联系道家思想和归隐文化的精神纽带。然而新读庄子《齐物论》,再重读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对于老庄与隐士,就有了全新的理解。想法零碎杂乱,谨以“自然”、“去欲”、“无”勉强连缀成文,姑且尝试一谈。
  
  一.自然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潜的归隐,一开始就指向了田园,指向了自然。而自然,也恰是庄子追求的理想境地。
  
     对于庄周本人之归隐,大概可以《逍遥游》之“樗”及《秋水》之“龟”的意象来理解。樗因“不中绳墨”、“不中规矩”而免于“山木自寇,膏火自煎”,得以“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龟则“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虽“留骨而贵”,而人人知其“宁生而曳尾涂中”。至此,盖可理解庄子之归隐,乃是强调“无用之用”,避世以全其身。而再细读之,又可得出新的意象:“乡”、“野”、“涂”——即“自然”。
  
     “自然”首先可以理解为“自然界”。对于归隐,虽有言“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似对归隐“自然”有所贬低,但也还不足以泯灭“自然”本身的象征意义。“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此情此景给予的是对隐士身份的认同:好似穿着特定衣饰,好似举行特定仪式,山川草木、花鸟虫鱼,身处其中,方才有欣然皈依之感。
  
     当然,“自然”更是指“自由”、“自足”、“自得”之境界,而“自然界”本也是同“自然境界”一脉贯穿的。“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容身自然,顺应万物,亦是无心。无须多心,便是自由、自足、自得之状态。“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此言一出,《齐物论》阐释的归隐境界,较《逍遥游》与《秋水》中“无用之用”、“避世全身”的立意,又有提升。而这一境界,即“随顺自然”。
  
  二.去欲
  
     随顺自然,自无多可欲。如老子所谓“圣人为腹不为目”,即满足自然之需要,而剔除冗杂的物质和精神欲求。
  
     依佛家说法,有了欲望,便生言行;言行一出,必然造业;业已造成,引来因果报应;屈于因果报应,遁入轮回;轮回转世,不得涅槃。与之相似,以庄子的道家视角看来,儒墨之争,归根到底也是“欲望”使然,而其因果链条大概如是:有了欲望,便生私心;私心作祟,引来辩驳;适应彼此辩驳,分出是非界限;界限划定,无异作茧;作茧自缚,不得超脱。
  
     明知欲望之祸、争辩之咎,故儒墨相与口诛笔伐之际,庄子没有选择从属一派。与之相似,十六世纪,西方新教与天主教战火正酣之时,面对甜言蜜语的拉拢与咄咄逼人的威迫,蒙田只静静归隐象牙塔,没有作出非此即彼的立场选择——因为不值得选择。
  
     “是其所非”、“非其所是”,辩驳之中恐怕连自我悄然迷失;“寐也魂交”、“觉也形开”,即使赢得一时赞誉,也会输掉自在人生。老子道:“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有欲于君王之宠幸,则必然低眉于君王;有欲于功名之荣誉,则必然折腰于功名。
  
     而无欲,则不争;“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所以庄子钓于濮水,能够对楚使“执竿不顾”;所以陶潜息交绝游,拒绝向朝廷“为米折腰”;所以同在轴心时代的希腊,当亚历山大大帝问及何所欲求之时,第欧根尼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冷一句:“只要你别挡住我的太阳”。
  
     不欲不争,故而宠辱不惊——即使地位自甘人下,而于精神则始终高贵。归隐之人,确实多为失意之士,然而人们常抱以精神上的绝对敬重态度,正是因此。
  
  三.无
  
     至人去欲,故而“无己”;神人去欲,故而“无功”;圣人去欲,故而“无名”。去欲,终归于“无”。
  
     读《齐物论》,开首是南郭子綦荅焉“忘我”,结尾是庄周梦蝶欣然“物化”。“忘我”,即心中“无我”;“物化”,即眼中“无物”。一头一尾,以“无”统摄全篇,自现深意。依庄子看来,如若寻求事物初始的状态,就会发现对这一根源的追索只是徒然:“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循环推进,不得穷尽;如若设立事物美丑的标准,就会发现对这一界限的划分也纯属虚妄:“孰知正处”、“孰知正味”、“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利害之端,到头来只是一家之言。故而无穷极,无准则。换言之,穷极就是“无”,准则就是“无”;“真君”、“真宰”就是“无”;“道”,就是“无”。老子有言:“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又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两相叠加,方知“道”“无”原是异名同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言出孟子,却向来被视作“儒道互补”的思想合流,其实难免是后人对先贤思想的主观臆测和肆意改造,难免是对儒道两家学说的樊然殽乱和双重误读。
  
     明眼之人已付出了为儒家辩驳的努力,从文本学和逻辑学角度把孟子此言拉扯回儒家本身。而在我看来,只需往原文中回溯一句,孟子言中之意就自然晓畅了——“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见于世”,自然泯灭出世归隐之念,盖知“独善其身”与“兼善天下”,只是“善”的程度之分,而全无本质之别。
  
     而以“穷则独善其身”来解释归隐,还硬往道家脸上贴金,想必是阿谀奉承却不得要领。依老庄看来,“有生于无”、“道通为一”,故而“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既皆出于“道”,则万物齐同;皆出于“无”,则物论齐同。又何有“穷”“达”之分,何出“兼”“独”之辩,何来“善”“恶”之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隐者看来,必然是偏“道”而缚于时势,分明是“有为”而溺于功名。把这种理解强加于归隐之士,得道之人大概只会付之一笑,连辩解都不觉必要了。
  
     “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东坡之唱叹,道出了物我两忘、终归于“无”,才是归隐之至境所在。
  
  
  
  后记
  
     解读传统道家思想,总不觉联想到外国人物,可能多有牵强,却也是为了表达我长久以来的一种理解——无论儒、释、道,墨、法、名家思想,早在成为纸上文字以前,定然已存在于人们的心灵世界之中,是一种超越国界与时限的精神共性。至于“道”的观念,在老子言简意赅地陈述论点、庄子纵横恣肆地充实论据以前,其实先人早已有之。从这一意义上来讲,称老庄为道家思想之“始祖”,似有不妥;而称为“集大成者”,倒是适宜很多。
  
     另一有趣的现象在于,我们虽常视老庄为道家思想的“践行人”,但无论是老子“强为著书”而作五千言,还是庄子一再强调“吾恶乎知之”却又“尝试言之”,终究还是有言、有为、有争,难免流于尴尬的悖论。至于归隐之人,虽有诸如“忘我”、“忘世”之言,而是否真达超然境界,想必读者各自心存犹疑。“道”好比黄金分割点的小数循环,是种可以无限接近却不能精确抵达的理想境界。从这一意义上讲来,归隐之人是否达“道”其实并不重要了——“道”作为一个精神理想,只要存在,就是意义。
  
  
  
  
  
  
  
  
  
  参考文献:
  
  1.《庄子直解》,姚汉荣、孙小力、林建福,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
  
  2.《老子》,奚侗集、方勇,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3.《道德经解》,释德清,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4.《庄子内篇注》,释德清,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5.《孟子》,万丽华,中华书局,2006;
  
  6.《陶渊明集》,逯钦立,中华书局,1979;
  
  7.《苏轼词选》,苏轼,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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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为正文首句。
  
   引自《庄子.逍遥游》。
  
   引自《庄子.人间世》。
  
   引自《庄子.逍遥游》。
  
   引自《庄子.秋水》。
  
   引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引自苏轼《哨遍.为米折腰》。苏轼改《归去来兮辞》以就声律而作此词,可与《归去来兮辞》互为补充,甚至在意境上还多有提升。另外,苏子还作《和陶归去来兮辞》,其中末句称“我其后身盖无疑”,故而在文中也暂且视其为隐士。
  
   引自《老子道德经》第十二章。
  
   在《齐物论》中,私心大概以“成心”或“爱”表示。
  
  法国文艺复兴后期人文主义思想家蒙田,在宗教改革如火如荼之时退隐为塔中人,有名句 “我知道什么?”其实同王倪“吾恶乎知之”颇似。
  
   引自《老子道德经》第十三章。
  
   观点借鉴了憨山德清注《老子道德经》,原文道:“宠为下,谓宠乃下贱之事耳。譬如僻幸之人,君爱之以为宠也。虽卮酒脔肉必赐之。非此,不见其为宠。及其赐也,必叩头而啖之。将以为宠。彼无宠者,则傲然而立。以此较之,虽宠实乃辱之甚也。岂非下耶。”
  
   引自《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引自《庄子.秋水》。
  
   引自苏轼《哨遍.为米折腰》。
  
   第欧根尼所属的犬儒学派,认为除了自然的需求之外,其他的任何东西,包括社会生活和文化生活,都不合自然,都无足轻重,强调禁欲修身,简朴生活,其实与魏晋玄学颇为相似。
  
   引自《庄子.逍遥游》,原“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引自《老子道德经》第四十章。
  
   引自《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引自《孟子.尽心章句》第九章,原句本作“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亦出自《孟子.尽心章句》第九章,正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前句。
  
   引自苏轼《哨遍.为米折腰》,为下阕首句。
  
   见《史记.老子列传》,“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齐物论》中此言虽出于王倪,然视其为庄子口舌,我想亦无不可。
  

sisi 发表于 2013-8-6 21:57:58

  很多人看老庄看到了清静无为,可是我却没看到出世的思想,庄子借寓言的形式从宇宙一直探讨到生命,虽然不见得是终极,但是在那个几千年前的年代里,能想到大无其外,小无其内,只有拜服。
  现在市面上各种的成功学,厚黑学,职场心经,不一而足。
  可是回过头来你去找找。孔子,大学中庸来看看,那里面的经验和为人处事的哲学就够你享用不尽了。
  当然,如果完全相信书上说的,你不如就不看书了,读书不如出行,出行不如阅人无数。
  真正的经验是在生活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而彼时凭空想象出来的死规律。
  庄子的秋水已经把世俗的道理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很多人认为老庄是叫人出世的清修的书??
  或许每个人看到角度不一样吧,得到的结论也不尽相同。但是我始终认为,就算一个务农的普通农妇明白的事理,人情也并不比高知差多少。
  生活交给一个人的道理往往更是生活中的本质,而不是所谓的对错。
  始于混沌的世界何来对错之说?所谓的对错也是源于我们自身的感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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