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隹$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韦 小 宝 武 功 随 想
  选自霍军著《论剑》(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版)
  
  韦小宝没有武功。
  韦小宝天性厌恶练武,尽管他有过天下一切学武之人所艳羡的获得一流武功的绝妙机会:武功超绝的天地会领袖陈近南正式收他为徒,并将好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内功秘诀传授给了他;少林寺达摩院首座、于天下一切武学如数家珍的武学大师澄观是他面前惟命是从、忠诚勤恳的“师侄”;武功深不可测、教授方法灵活的神龙教主洪安通受他救命之恩,任命他为白龙使,对他大加器重,着意栽培;武功出神入化、堪称天下第一的九难师太将他收入门墙,愿以上乘武功倾囊相授;享誉武林、武艺卓绝的百胜刀王胡逸之与他结为把兄弟,有求必应;更兼武功驳杂、功夫出众的丫鬟双儿时时陪伴身旁,……但韦小宝就是对学武毫无兴趣,一提练习就皱眉头,耍滑头。
  金先生笔下的其他学武少年,如郭靖、杨过、张无忌、虚竹、乔峰、石破天、令狐冲,尽管各有奇遇,但他们的学武条件,无一人可超过韦小宝。倘若潜心学习,踏实苦练,韦小宝自可成为一代武学名家。可是,他根本没学到扎扎实实的一招半式,即便是他练习最为“认真”的“神行百变”步法,那用来逃之夭夭的妙招,他也仅得其皮毛,不愿深研。如果说他学习武功有哪一些最为用心、练习费过力气的话,那就是他与“小玄子”摔跤比武时从海老公那儿学得的一些名不副实的招数了。那时,他还是一个童真未泯的淘气包,那份好奇心至少是本真无瑕的。而一旦他知道了“小玄子”的皇帝身份后,这份学武的认真立刻便为对主子的讨好所替代,童心消失,奴心萌发。
  因而,韦小宝算不得一个学武之人。
  可是,韦小宝确确实实又是武林中人。他的活动无外朝野两地。朝中,他与皇帝的交情始自学武,而两人的冲突也源自他与武林中人的交往。在民间,他与之打交道的人全是江湖各路豪杰,他的全部活动都是与江湖、武林密不可分。所以,《鹿鼎记》是一部货真价实的武侠小说,只不过,这一次,金先生的主人公不是英雄,而是流氓;不是侠客,而是无赖;不是武林高手,而是妓院小厮;不是江湖豪杰,而是宫廷弄臣;不是铁骨铮铮的血性好汉,而是见风使舵、见缝插针、八面玲珑、如鱼得水的人间小滑头。但是,这个滑头的一切活动,都在武林的背景下进行。而金先生赋予他的那几样让他行走于江湖而无往不利的“攻防绝招”,也一如既往地富于人格象征意义。从以武写人、以技喻人的象征手法看,金先生此书,并无例外。因此,我还是想从武功着手,由技观人,谈谈韦小宝的“绝招”。
  
  一、 撒石灰——无招胜有招
  韦小宝初出江湖的第一个力作,就是杀了欲捕茅十八归案的清廷军官“黑龙鞭”史松,救了“江洋大盗”茅十八。茅十八非但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反而怒不可遏,大加斥责。因为他使用了为江湖英雄不齿的下三滥手段——撒石灰迷了史松的眼睛,然后一刀结果了他。直率、粗豪、胆大的茅十八崇尚与尊奉的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用真实的本领与对手正大光明地决斗。他要用自己学到的正派武功招数和功夫打败对手。但他的“游戏规则”却无法说服韦小宝。在韦小宝看来,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是要杀人的,为什么不用更有效的手段呢?他可不论什么招数与功夫,既然有更便利的方法可以弄死敌手,又何必苦练什么功夫!他在说书先生讲的历史演义里听熟的改朝换代、胜王败寇、弱肉强食的故事和在妓院中浸染的人情世故都告诉他:目的是第一位的,为达目的无所谓手段;而得到最后胜利的一方总是受人赞美和推崇的,他们就是那些“历史演义”的主人公,是进出于妓院、颐指气使地受人奉承和巴结的主儿。因此,韦小宝一开始就无视什么“真实功夫”,他一直厌恶学习武功。后来他又用“撒石灰”一类手段弄瞎了武功深不可测的海老公的眼睛,帮康熙降伏并刺杀了天生神勇、让人望而生畏的“满洲第一勇士”、朝中权臣螯拜,从而一举扬名天下,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成了有权有势的朝中重臣。
  撒石灰、撒香灰这些手段无须练习,它们是在妓院出生长大的韦小宝天生具备的拿手好戏。说它们是武功显然不合适,因为它们不来自武学秘籍和武学名家,没有招数套路,没有师授传承,且为江湖英雄所鄙视。说它们不是武功也有不妥,因为它们在打斗中效果显著,选准了时机一用,就能降伏对手,取敌性命,而已被夺取了性命的敌手又哪里有机会去指责对手手段的“不义”呢?从实用的角度看,这是最管用、最厉害的招数和“功夫”。察诸韦小宝后来取得的一系列“辉煌战果”,无不与这些迷人眼目的花招有关。只不过所用的手边物不一定是石灰罢了。
  因为无须学习,没有师承,所以“撒石灰功”无招——没有招数套路,施用时机全看对手情况而定。这让我们想起了武林名言“无招胜有招”,想起了被风清扬阐述得哲思深邃、启人心智,令狐冲使得挥洒自如、笑傲江湖的独孤九剑,想到了那“形近于无赖的打法”。令狐冲在剑术和人格上的胜利,就靠无招以对江湖众人的“有招”——太多的为贪欲操纵着的执着观念,诸如正邪、武功秘籍、天下第一的名号、武林大权等等。同样,韦小宝的“无招”——“撒石灰功”连连奏效,也是他的对手为太多的“招”——形形色色的观念欲望执迷拘执的结果。
  看看吧,茅十八与对手以武搏命,有那么多规矩讲究:双方各有来路,都得介绍对手门派师承,每人必有绰号。为了符合这个套套,茅十八还随机给韦小宝封了个“小白龙”的英雄绰号。虽有权变,但还是讲究。尽管茅十八与他的对手都是英雄好汉,都崇拜天地会领袖陈近南,都意欲推翻清廷统治,与朝廷为敌,但他们还是要为以前结下的“梁子”一决高低,拼个你死我活。公是公,私是私,分明得很,“义气”得很。他们忘了,无论如何,他们是在同室操戈,战友相残。茅十八还忘了,黑龙鞭史松带了一大帮官兵来捉拿他,并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为了所谓的江湖规矩,他只不过是一个貌似坦诚实则粗蛮的江湖莽汉罢了。
  同样,鳌拜的“招”是他在朝中无人与抗、至高无上的政治地位。他自恃功勋卓著,勇力超绝,自不把小小少年皇帝放在眼里,更无视小皇帝身边不起眼的小厮韦小宝。他的“大招”使他变得眼高于顶,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使他无视他人,骄妄盲目,不可一世,因而无视他人生自心底的嫉恨,无视藏在暗处的杀机。古今权力达到无人制约地步的统治者大都如此。韦小宝用他根本没什么功力可言的“撒香灰招”放翻了鳌拜这个庞然大物,小流氓的灵动战胜了大流氓的僵死,“无招胜有招”,其中实在有理可寻。
  武林中人各个有“招”,因而各有各的拘执。
  九难师太信奉高妙的武功,一如死死咬住夺了她朱家江山的清廷皇室不放一样。她杀不了清帝,同样在藏僧围攻下缺少机变,以一敌八,险些丢了性命,最后竟要由毫无武功的韦小宝来保驾。再高妙的武功,也总是有它的局限吧?执迷其中,其实弱不禁风。
  沐王府武学渊源有自,众武士武功超群。但他们入皇宫如入迷宫,一事无成。想要推翻强大的满清统治,却死死抱住一个“唐王”的正统不放,不惜为此与天地会大动干戈,死伤也不在话下。他们的“招”使他们变成了目光短浅的“瞎胡闹”的英雄,非但无所成就,反倒每每给清帝以可乘之机,处处离不开韦小宝的回护,成了这个小滑头、这个一无所长的小流氓的衷心拥戴者。
  天地会众豪杰与之相仿。只不过天地会抱住的正统旗号是“桂王”。好手们个个有一身好本领,可一遇到维护正统之事,遇到“义气”这个坎子就都显得幼稚无知,毫无远见,不是为韦小宝的“能耐”所折服,奉他为“香主”,就是在赌钱、恶作剧这些沾有流氓气息的把戏上与韦小宝同气相求。他们的活动为自己可怜的“招”所局限,往往显得荒唐:天天对暗号搞接头,开了大会开小会,却又不知所为;空喊推翻鞑子统治,激昂慷慨,却又做不了一件具体有用之事;约定刺杀吴三桂,却正好合了清帝扫平内乱的心意;出了内奸,一无所知,要么听信谣言,以为韦小宝杀了陈近南而不假思索地报仇,要么就对他顶礼膜拜一致奉他为总舵主。只要有人合乎他们的“招”——有推翻清廷、杀汉奸吴三桂的口头表白,他们就会引为同道。
  颇有喜剧效果的是少林寺高僧澄观。这位八十高龄的老僧精通天下一切有来路、有记载的武功流派,精研禅理不已。他终身不曾迈出少林寺一步,于世事一无所知。稚嫩的武林女子一个毫无道理的“招”会让他茫然不知所措,韦小宝的一句油腔滑调的“流氓话”会让他联想到高深的禅理。一肚子的武学知识和一脑子的禅理蒙蔽了他起码的判断力,使他迂腐幼稚,老实可笑,使他成了流氓韦小宝在少林寺这样的武林圣地与佛家庄严宝地的“师侄”,使他在这个无知、好色、奸猾的地痞面前唯唯诺诺,诚心惭愧,诚惶诚恐。他大概永远也不懂,其实是封建皇帝的权力给了韦小宝这样的地位,他本来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看穿韦小宝浅薄的老底的。他不知道,对所谓深奥禅机的追索和对武功招数的应付,只要面对自己和常识也就尽够了。
  最为荒诞的是神龙教一干众人。胖瘦头陀自是武艺高强,非寻常江湖好手可比,但他们对教主的权威敬畏有加,不敢稍有违抗,因而玩转了教主的韦小宝也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洪安通为黑道枭雄,文才武功智谋都是超人一等,实为不世英才。他独创神龙教,网罗无数英雄好汉,威势赫赫。正因此,他钻进了自我迷信的套子,在教中建立了一整套个人迷信的把戏,听奉承话成了一种生命需求,如此“大招”,遇上了韦小宝的八面玲珑的“无招”,自是被他的出色的马屁拍得服伏帖帖,晕头转向,最后赔了夫人又送了命。韦小宝最后战胜他的那一招,竟是洪教主自己所授。
  真正的悲剧主角是陈近南。这个为天下武林英雄仰慕的真君子原是明朝旧将,他追随郑氏,全力辅佐,力求复兴明室,赶走鞑虏。他的品行令人仰止,他的武功出神入化,他的政治地位举足轻重。但是,他却有着令人感叹的对郑氏主子的忠诚。这忠诚,郑克爽、冯锡范的百般刁难、侮辱和加害不能改变,郑氏内部的昏庸混乱不能改变,天地会的斗争毫无出路也不能改变。这忠诚的令一种叫法是“从一而终”。他身上最可敬的东西就是那禀承自儒家思想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格力量,这样的底气使他坚毅不拔,仁善宽博。但是,当他明知与英明的康熙对抗下去并不对天下百姓有利时,也不改变维护郑氏的念头,那就十分可悲了。一个杰出的士人一旦染上了愚忠的封建痼疾,那就无药可救。正因此,陈近南只能倚重韦小宝这个与他的君子品行格格不入的无赖小儿,只能事事依赖。他当然知道韦小宝的油滑、狡诈、懒惰、无道义感的特性,与自己这样天下公认的正人君子和义士有根本不同,这样的人,在正常情况下,给他提鞋都不配,遑论作徒弟,当接班人。可是,正如他拥有高深的武功“凝血神抓”,是天下第一豪杰,却又深深厌恶、害怕这路功夫的凶残、毒辣一样,他在那个特定的时代,似乎只能依赖于韦小宝这个他看不上的东西。韦小宝能在宫中如鱼得水,这手“高招”合乎陈近南毕生痴迷的奋斗目标,他怎能不佩服呢?当某人符合了正义之士心目中的目的要求时,手段的正当与否往往就不重要了吗?也许,在那个特定的时代,这是知识分子的必然悲剧?也许,是他们那不愿放弃的目标发生了问题,这个目标符合他们所接受的君子人格,却与时代潮流相抵触。想想诸葛亮吧,他用杰出的才能、无比的智慧和令人感动的忠诚进行的那鞠躬尽瘁的毕生奋斗,最后竟是为了保住刘禅那样一个昏君,最后竟使蜀中百姓过得清贫辛劳,他所痴迷的,也无外“愚忠”两个字而已。中国历史上这号忠臣,又何止诸葛亮一个!
  令人费解的是书中一群女性。苏荃、曾柔、沐剑屏、方怡、双儿、阿珂等人,不仅绝色美貌,而且武艺超群,个个都是出色女子、杰出女性。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瞧不起韦小宝(双儿除外,她在见韦小宝之前,就被他力擒螯拜的神话慑服了。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奴才),但也无一例外地躲不开、甚至个别人还喜欢他的歪缠滥追,这也许应上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适用于中国的名言。神奇的变化是在韦小宝用蒙汗药将她们拐到扬州妓院的大床上之后,身为他主母的苏荃、一向就瞧不起小宝的阿珂,突然就对他温柔起来、顺从起来了。韦小宝当然有其可爱之处,他的义气就令人佩服,但这显然不是讨得众美女欢心的必要条件。韦小宝没“招”——他一点武功也不精,这在江湖女子心目中无疑是个大大的缺憾。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单独轻而易举地把他打翻在地。可他偏偏成了她们的丈夫,成了她们要凭借掷骰子这号无赖的玩意儿去争得他的欢心和“过夜权”的“老爷”。依我看,众女子所中之“招”,乃是中国那条最古老的法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旦成了“他的人”,无论多么出色的女性,在那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中,在那个只给女人提供了除嫁人就别无他途的时代里,在他面前,也只是“柔顺”两个字。苏荃此前依附并滥用洪教主权势,沐剑屏、方怡为沐王府、洪教主所用,阿珂只是迷恋比韦小宝更无赖的小白脸郑克爽,建宁公主则在宫中染上了受虐狂症,如此看,她们依附于这个男性与依附于那个男性,本质上都是“依附”。她们如果不依附这个小流氓,也只能依附另一个很难由她们自己挑选的男人,那么,她们最后投身江湖头号滑头、天地会大腕、朝中红人、皇帝的小兄弟、伯爵大人韦小宝,实在不算“嫁”错了人。她们毕竟不是莎士比亚笔下那群充满了人性光辉的“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哪,那些娘儿们的人性张扬的时代和人性解放的观念,她们都无缘得到。
  由此观之,韦小宝的“无招”之所以无往不利,百战不殆,天下无敌,正是因为天下人几乎个个“有招”——那么多出色的男女皆有其执迷,这些执迷遮住了他们的眼睛,麻木了他们的感官,蒙蔽了他们的心灵,降低了他们的心智,使他们在某一方面留下了致命的漏洞,最后却被见缝就钻、见机行事、油滑无比的韦小宝乘隙而入,拿住了“要穴”。
  这就是“无招胜有招”,这就是“撒石灰功”屡战屡胜的奥妙。讲规矩的人都有招,讲死规矩的人为招所困,贪欲而自设规矩的人成了招的奴隶,而不依任何规矩道义办事的流氓天生“无招”,反倒常常有孔可钻,常常得到了那些希求通过讲规矩而得到好处的人们得不到的实利。
  有必要区分一下韦小宝和令狐冲。令狐冲学习独孤剑法,要诀也是“无招”。令狐冲天性不喜规矩,不愿受条条框框的限制,他的“无招”是追求自由的结果。因为热爱自由,他用剑舞出了自己坦诚无碍的生命激情,击败了那些为各种贪欲拘住了手脚的恶徒。他的胜利是他美丽的青春生命释放出的火花。因为,追求自由的力量无可遏止,无以抗御。但韦小宝却别有天地。他不会“招”,这是他作为小流氓天生懒惰所致。他也不喜欢武林人士的套套和规矩,因为他一点也不愿吃苦费力,一点也不想刻苦磨练。他从来也不曾像虚竹、石破天、郭靖、杨过等人那样尝到过以武砺性、借武求道从而武中得乐的人生滋味,更不会懂得周伯通式的在武功中游戏人生,在武功中享受生命、创造生命的审美趣味。不,一切精神的、符合人性的、高尚的创造性追求都与韦小宝这样的实用主义者无关。实用主义者依循的是丛林式的动物般的生存法则,他们只喜欢走捷径,图方便,喜欢速成,喜欢直奔目标抛弃过程。韦小宝的法宝就是偷奸耍滑,而这又使他拥有了现实中最厉害的“招”——实用主义。只要能弄死对手,又何必要功夫?只要能捞到大人物的信任,借来他的威势,又何必靠什么真实的武功本领去自己奋斗?只要能把女人弄到手,又何必要爱情?
  很不幸,韦小宝的对手恰恰都是迷在“招”中的人,遇上了韦氏实用主义的“无招”,他们当然无人能敌。更不幸的是,中国的专制社会是天然的实用主义的天堂,这个社会要的是实利、权力和淫威,要的是目标而不是过程,要的是结果的现实性而不是手段的合理性。因而,欲求各种各样目标的人当然是最直接的利益获得者。而韦小宝的胜利,又是执着的人生态度失败的明证,因为执迷于身外幻象,英雄们、女人们成了拥有高强本领的瞎子,他们怎能玩得过小滑头韦小宝?从这个意义上看,流氓手段与武功化境其实只是一纸之隔!
  从韦小宝“无招”的厉害,我们不难联想到宋襄公式的战场败将,想到无赖刘邦与项羽的楚汉战争,想到五代权相,那个在各个朝代、各个民族、各个国家都混得如鱼得水的冯导先生,想到中国历代的奸佞官僚、太监们,想到在我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滋生着的、数不清的、永远圆滑永远“吃得开”的小人们。“无招胜有招”,“撒石灰功”赛过了高深武功,实在常常如此!
  显然,人生不能没有坚持,人不能无视社会准则。社会准则正如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运动竞赛规则,不坚持它,就无所谓公平,就谈不到合理性。公平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必要前提。那么,陈近南、九难师太这些正人君子执守准则怎么就那么离谱、迂腐、荒诞与可笑呢?宋襄公的“宣仁之战”为什么就那么荒唐、愚蠢和悲惨呢?其实,问题在于时代和个人两个方面。如果一个时代道德沦丧,规范失衡,纲纪崩毁,传统断裂,进入所谓“乱世”,“鸡鸣不已,风雨如晦”,那么,执守固有准则的人无疑会成为时代的落伍者。孔孟都曾扮演过这样的角色,周游列国,苦口婆心,宣讲前朝的纲常礼仪,但在一个实用主义的时代,他们徒留笑柄,处处难堪,时时尴尬。而商鞅、李斯、白起、吴起一类实用主义者却建功立业,成就非凡光彩照人,如鱼得水。我们当然没必要艳羡这些所谓成功人士,作为旧时代道德的破坏者,他们自己往往自食其果,下场悲惨。我们更不能简单地谴责乱世中的真理守卫者,他们是可敬的,伟大的,但也是悲壮的,可叹的,走上穷途末路的,阮籍歌哭,徒唤奈何!号召人们去做这一类“烈士”,显然也是强人所难,虚伪粗暴,头脑发热,站着说话腰不酸。但是,如果这些可敬的卫道士不能建立适合新时代的合乎逻辑的新准则,不能拥有既不执著于腐朽的旧道德、又不臣服于新潮流的强大的自我精神创造力,只是迷恋和固守毫无活力的、软弱的“周礼”,那么,他们在生活中,要么,就只能依附、依赖于齐宣王、梁惠王等韦小宝一类混蛋;要么,就只能像屈原那样走上一条纯净而孤绝的悲剧之路。显然,如果这些君子如韦小宝那样迅速消化时代,毫无感觉地装上一肚子时代渣滓而行若无事,摇身一变而成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一条混世之鱼,那么,这个时代真正就没有了希望。
  好在,总有令狐冲那样以自身力量超越于时代之上的英雄,秉持独孤九剑的剑意——自由、真实的精神,令狐冲成为了自己的主宰,啸傲江湖,仗剑走天下。
  回到韦小宝。从某种意义上讲,真正的流氓又是些坦诚之人,他们没有体面也不顾忌面子,因而他们能“直面真实”。直面真实的君子寥寥无几,虚饰人生的伪君子不少,而迷在“体面”中的人又何其多哉!这样,这个世界最大的实利空间,竟然都是流氓们自由驰骋的天地了。庸人多欲自迷眼,何须小人撒石灰。要是再撒了石灰呢?那就更了不得了。
  
  
  二、防身宝衣与利匕首
  韦小宝的厉害,除百战百胜外,也还表现在他的百战不败。前者可以他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为标记,后者则以他的护身宝衣为象征。
  这两样东西原来均是鳌拜之物,在韦小宝奉命查抄这个倒了台的权臣宅第时私充了腰包。那一次,韦小宝以帮助小皇帝扳倒不可一世、权势炙手可热的大奸贼的功臣身份意气风发地进入鳌拜家中,与当朝红人索额图一起大发横财,一下子就各自捞到几十万两银子。这笔巨财与他建立的那个大功劳一样,成了他日后纵横江湖、降伏英豪、无往不利的基础资本。探究一下,这儿的对应关系耐人寻味。杀鳌拜是政治资本,非但赢得小皇帝终身宠幸,也还博取了天下满汉士人的一致赞誉,使他处处以英雄身份出现,享尽了风光。巨额银两则是由这政治资本直接换来的经济资本。靠这笔巨额钱财,加上他好赌与挥霍的天性,当真有交不完的狐朋狗友,听不完的阿谀奉承,数不尽的效命鹰犬。这两样东西体现在武功上,就是那宝贝背心与锋利匕首。其最微妙之处,在于它们也是得自鳌拜府中。
  鳌拜为满清功臣,在康熙初年权力熏天,自是占尽中国古代权臣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于最高统治的中心,洞悉一切政治权力信息。加上他天生神勇,又执掌天下兵马大权,连“小玄子”也惧他三分。如此之人,真个儿显得“刀枪不入、无往不利”了。故而他家中秘宝,当以防身宝衣与锋利匕首为最。但鳌拜骄横自迷,虽然亲近老皇帝,却疏远于小皇帝。这个空子,留给了韦小宝。
  顺治看破世情,出家为僧,把偌大一个江山,留给了不谙世事的小玄子,太后之位被人冒领,大权落于奸臣之手,小玄子当真是无依无靠,孤独无助。正在这个时候,韦小宝靠着他的机敏混入宫中,为大太监海大富利用,去寻找《四十二章经》。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与小玄子结识,建立了男孩子之间的纯真友谊。这份友情对孤独中的小玄子犹如甘霖春风,显得十分温暖珍贵。加上韦小宝讨人喜欢的本事,所以,后来明了了君臣关系,这份友情自然使康熙对这个无赖朋友能够百般纵容,无比亲近了。每到濒临灭顶之灾时,都是这友情帮他逢凶化吉,让他绝处逢生。而韦小宝也百分之百地利用了这份友情。当然,他十分珍惜与康熙的友谊,无论在神龙教阴森可怖的诡秘小岛上,还是在天地会英雄强烈的反清情绪氛围中,他都能守住对“小玄子”的“义气”,绝不做伤害他的事。韦小宝的义气很可贵,尤其是这义气最后使他左右为难,既不愿违逆天地会义士们的好意,又不想害了好朋友小玄子的性命,使他选择了退隐江湖为最后出路,其中多少有一丝悲壮意味,也带点儿自我觉醒、自我回归的价值,但,对最高权力拥有者——小玄子的绝对忠诚,无论如何是韦小宝的人生底线。正是牢牢守住了这个人生底线,他才能在关键时刻屡屡救“小玄子”的性命(换了别人,这赔本的买卖他是不干的,比如他曾为自己的逃跑杀了看守他的好朋友多隆,幸好没杀死。保住小皇帝这个朋友,他永远也不会赔本。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同意有关韦小宝“讲义气”是一种可贵品质的说法。韦小宝对小皇帝的绝对义气,只能由他的实用主义人生哲学获得解释),他才能一直被朝廷所重,无所不能,如鱼得水,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他才能被江湖人士看重,无往不利,处处时时吃得开,玩得转。因而,与皇帝的“铁哥儿们”友谊是韦小宝获得权力、获得好处的根本法宝,如同鳌拜当年在战场上拼死作战获得功臣的地位一样,都是那样稳固。只是,鳌拜的这份特权随着帝位的更替直接转移给了韦小宝。那么,护身宝衣从鳌拜府中被查没,私下里穿到了韦小宝身上,也可看作一种政治特权的特殊交接仪式。有了这宝衣防身,朝中什么事儿办不成?江湖上的什么厉害武功可以伤得了他?
  权力是中国这块土地上最神奇、最微妙、最有力量、最有价值的宝贝。在一个专制社会中,只有一种东西不受约束,那就是权力。权力是专制的基石,专制是权力的保障。因此,无论朝野,无论白道黑道,无论宋元明清,无论朝中大臣还是江湖豪客,无人不拜倒在权力脚下,无人不受权力的各种方式的支配。在书中,韦小宝的特殊权力使他进可以攻,退足以守,地位稳固,牢不可破。退守之功前已备述,其象征之物是护身宝衣,进攻之利尚可说说,这方面的标志是锋利匕首。
  这把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耍弄在毫无内力功夫的韦小宝手中,天下利器莫可抵挡。以鳌拜之神勇,居然也命丧匕首。众藏僧内力深厚,与天下第一的九难师太对掌,险些取了她的性命,危难之际,韦小宝却轻轻松松,从板壁后一刀一个,杀了一群强敌,令大高手九难也无话可说,匕首的厉害可见一斑。韦小宝的特权何尝不是如此?康熙称他为福将,因为他代表皇帝去办事,总是件件妥帖。综观韦小宝的行踪,他要干的事,一如他死追美女,没有不成功的。从煌煌朝堂到少林寺、五台山这样的宗教庄严宝地,从天下英雄向往的义士荟萃之盟天地会到荒诞诡异的神龙教黑帮,从豪奢煊赫的吴三桂王府到清流宅第庄家大院,从遥远的俄罗斯到海外岛屿台湾,他都得到了最大的信任、重要的职位和巨大的实利。他是朝中侍卫副总管,官封二品的伯爵,是少林寺“晦”字辈的高僧,是神龙教的白龙使,是九难师太的高徒,是清高的武林奇人胡逸之的把弟,是俄罗斯公主的情夫和高级谋士,是天地会的青木堂堂主,是七个武林美女的丈夫,是通吃岛的爵爷,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也是天下英雄心目中的大英雄。红道黄道白道黑道的人们全都需要他。许多人倒下去了,玩不转了,混不下去了,没招了,他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处处得利,时时圆转。鳌拜之横不行,海大富之阴不行,吴三桂之奸不行,少林寺五台山的高僧之迂不行,九难之痴不行,天地会好汉之勇不行,藏僧之粗蛮不行,洪安通之诡异不行,郑克爽之滑头不行,甚至,施琅之精明能干不行,胡逸之的朴实痴情不行,陈近南之正直忠诚也不行。这些人不能为、做不到、办不了之事,到了他手中,全都变得轻轻巧巧,随随便便,圆转如意。比如能杀了别人仰之弥高、望而生畏的鳌拜,能害了太后也奈何不得的海公公,能赶走地位至高的假太后,能放出陷身皇宫深院的沐王府武士,能保护陷入重围的顺治皇爷,能扰得势力熏天的吴三桂气急败坏,能骗得深不可测的洪教主心花怒放,能哄得残忍而娇媚的洪夫人“娇笑不止”,能得到少林高僧由衷的崇敬,能博得罗刹公主的欢心,能笼络一大帮子宫廷卫士和江湖好手为他卖命,能使七个美丽高傲的武林美女乖乖儿做他的老婆,能轰毁神龙教苦心经营的老巢,能压服摆布精明能干的施琅将军,能收买笼络吴三桂的心腹爱将,能折服傲慢野蛮的罗刹鬼子兵,更能博取大英雄大豪杰陈近南的信任,又能让大名士、大儒生、精英知识分子顾炎武、查伊璜、黄宗羲等人衷心拥戴,提议他当汉人皇帝,取满人天下而居之。他什么事都办得成,无往不利,真正像一柄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了。
  韦小宝之锋利,利在权力,也利在他的人生观念,利在他那无道义、无原则、无立场、无廉耻、无执守的“无招”上。少林高僧澄观、罗汉堂首座晦聪都认为他有悟性,根柢好,妙通玄机,看来也非笑话,其中实有至理。韦小宝什么都“无”,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无赖。无赖者,无所凭赖者也。他不依凭道德操守,自不依廉耻原则行事,什么话不可说、什么事不可为呢?他不拘执什么方法,自不忌讳手段之合理公正,什么机会不可以利用、什么卑下手段不可以行使呢?与罗刹高傲的哥萨克骑兵对峙,他只用扒裤子一招就打掉了他们的傲气和尊严;与阿珂等绝色女子交往,他只用上床“胡天胡地”一招就把她们一群收入囊中,使她们一齐做了他的“乖老婆”。
  他的无所凭赖,也缘自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依靠。他不是王子皇孙,不是出身豪门。他也目不识丁,没有文化渊源。他出身妓院,没有父亲。妓院那个用假情假义假话假事填充起来的地方是他的人生课堂和发祥地。那地方撕破了一切人生伪饰,嫖客与妓女进行的最直接买卖使韦小宝“早熟”了,使他一开始就洞悉了人情世故的本质奥秘,使他从里到外浸透了实用主义的精神因子,使他无视他人痛苦,无视真纯的感情。而作为妓女的野孩子,他又以偷摸零食的方式讨食,以听说书、推牌九的方式娱乐。见机行事、朝代更迭、胜王败寇、仗义疏财,这些乱七八糟的、粗鄙东西成了他的启蒙教育课本。他的最高人生理想就是开七八间比丽春院还大的妓院,这理想直到他当了朝中红人也未改变。因而他视妓院为小世界,视天下为大妓院。所以,庄严的皇宫在他眼中,无非一个大妓院,皇太后是“老婊子”,建宁公主是“小婊子”。这种类比是那么的贴切(柏杨曾愤怒地称中国古代的皇帝是天下第一大嫖客),以至韦小宝一进皇宫就如同进入了扬州丽春院,一切都熟门熟路,他置身其中,当然与之有天然的亲近,血缘的亲近,当然能如在丽春院偷吃嫖客果点一样见机行事,如鱼得水,无往不利。充斥于丽春院的妓女对嫖客的那种阿谀奉承、拍马逢迎、油腔滑调、真真假假,全都派上了用场。韦小宝的理解完全正确,宫中的营私舞弊、哥们串联、阿谀假话,与丽春院毫无二致,即以他与皇帝的关系看也是如此。
  对专制皇帝而言,他当然需要友情,但更离不开谀辞专制使他与正常人和正常生活隔绝,使他成了孤家寡人,寂寞到变态的程度。因而,专制皇帝天然地需要佞臣,中国的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即使是康熙这样的明君也不例外。因为专制的本质即是欺骗,阿谀是专制者的精神鸦片,须臾难离,是有瘾头的。韦小宝后来隐匿不出,康熙竟然寻访不止,六下江南即为此(这当然是金庸先生的小说笔法,但其深意就在于说明,他天然地离不开这个无赖朋友,这个最贴心贴肝的弄臣,如齐桓公离不开易牙,唐玄宗离不开杨国忠,明熹宗离不开魏忠贤,乾隆离不开和珅)。同样,那些和皇帝一样有专制欲的人也不例外。哪怕是把“尧舜禹汤”读成“鸟生鱼汤”这样的笑谈,听来也别有乐趣,听久了还成了一种友情的黑话,一种独特的贴心话,一种暗号,一种默契,过久了不听还想得慌,心里没着没落,也上了瘾。而且这种话比朝中大臣的阿谀逢迎要真实的多,带着那么一种无耻的大胆,那么一种因贴心而产生的小小放肆,那么一种用故意的冒犯而获得的亲近,实质上也不乏撒娇的意味,亦男亦女,似臣似友,亦庄亦谐。显得知根知底,知心知肝。是庄严朝堂外难得的撒野,是撇过了大事大计后难得的轻松。它当然于国于民无利,但对有七情六欲的皇帝却别有奇趣。作为“朕”,作为“寡人”,专制给予他们的至高无上地位造成的孤独感、无助感是何等的浩淼无边,是何等的令人绝望啊!“大人”、“正人君子”是可靠的,比干、魏征、包拯、海刚锋是可敬的,但却是难以亲近的,没法向他们倾吐内心孤独感受的,甚至还是可怕可厌的,因为,他们会用“大道理”来教导你,他们会因此蔑视你的权威,这又是皇帝们万万不能接受的。而“小人”却是“无根无柢”的,是卑贱的,没有知识没有见识的,因此是“无赖”的。他不会也没有能力小瞧皇帝老子,他没有人格,永远不会犯了皇爷的尊严。他没有“大道理”却常有“小机趣”。他们那些“小玩意”,“小把戏”,好玩而“无伤大雅”,贴人心肝又毫无威胁。既然无人可以信任,有人能够亲近总是不错的吧。因为看透了“小人”的无能、“胸无大志”,所以就不必有所提防;因为“小人”矮自己一头,又何妨从他们身上找些自我高大感;倘若这个小人还会小小地混赖一下,冒犯一下,那就显得更有无碍大事的冒险乐趣。而小人呢,却因为这份贴近,最直接地洞悉了专制权力的秘诀。他们的无知无识,使他们操纵起这些权力来更不前瞻后顾,更加无所忌讳,更直接,更便捷。因而,“小玄子”永远需要“小桂子”(假冒的);而“小桂子”呢,就假人假做,成了权力的拥有者。有了皇帝这个强大无比的后盾,他怎能不无往不利呢!
  而正由于“无赖”,“无招”,竟也使韦小宝抵达了他独特的“空明之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澄观老和尚的佩服有十分的道理。韦小宝破了一切个“执”,他成了最“游刃有余”的一把锋利匕首,金先生的象征物选得绝妙。
  韦小宝的“无赖功”,是真正的中国特产,前已备述,专制使然。书中最耐人寻味的描写是,大儒顾炎武、吕留良等最后劝说韦小宝代清帝自立,韦小宝提到康熙的为人,提到他的英明,提到他的勤政为民,也提到明朝皇帝的昏庸无能。几位儒士饱读诗书,自是明白天下唯有德者居之的道理,但对满人占据汉人江山“这口气总是咽不下去”。有了这个“执”,也就顾不得什么儒家仁义之大义,要劝“小流氓”韦小宝为帝了。吕留良还以“刘邦是大流氓”的事例劝“小流氓”韦小宝不可自卑。这番对话揭出了实质。中国古代专制政治的核心,就是流氓政治,权术势政治,有奶就是娘、有利就是王的政治。即如此,饱读百家典籍和二十四史的大儒们怎能不深知其中奥妙,怎能不劝“小流氓”韦小宝当皇帝?他们太明白了,天下固然是天下人的天下,江山当然应该由仁义之君统领,但这只是“三代以前”的事,是尧舜那样的传说中的贤君的事,是私塾先生讲堂上的冠冕之词,而权力则历来都是由“有力者”而不是由“有理者”掌握的;天下当然应该为有德者居之,但天下历来却都是属于有实权的流氓的。他们知道,如果不抓住眼前这个小流氓,天下事又能靠谁?他可是当朝汉人中最吃香、最玩得转的人了。既然找不到一个合格的“大流氓”去为他出谋划策,摇羽毛扇,干一番“中兴大业”,那么,有一个“小流氓”做做白日梦,折腾折腾,总比“那口气”“咽不下去”要好得多吧。而韦小宝回故乡扬州丽春院,向母亲问及父亲之事,韦春芳说不出根由,只依稀记得汉满蒙回藏的嫖客都有嫌疑。此一点睛之笔等于说,韦小宝这个宝贝,实乃中华民族中流氓的真正传人。
  从这个意义上讲,韦小宝最后拿到了全部八部《四十二章经》就大有道理可讲了。这部经书觊觎者众多,反清复明之士欲据之以断“鞑子”皇脉,清廷欲据之以保自家江山,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可见其干系重大。但无论是权倾天下的天子,还是操纵内宫的皇后,无论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奇人,还是野心勃勃的黑帮教主,无论神通广大的军阀,还是有钱有势的满清王公,全都没有得手,反倒让穿行于他们之间的韦小宝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一收入自个儿囊中,解得其中奥秘。这说明什么?如果说《四十二章经》中所藏宝图是大清的经济命脉和皇运命脉,那么,掌握了这些命根子的人就是韦小宝!他的所作所为所成都告诉人们,秉持了真正流氓精神真谛的韦小宝式的无赖是掌握了专制社会权力秘诀的人,他们是专制的灵魂和精气神儿,也是专制王国的精灵。只有这种人才能在一个专制社会中呼风唤雨,翻云覆雨,控纵自如,游刃有余,八面玲珑。因为,他们行的是见机行事、见缝插针的把戏,那个因为权力高度集中而蒙蔽甚多、千疮白孔的黑暗社会,与那个世界中人们漏洞甚多的人性,给他提供了穿插往复的多大空间啊!他怎能不是一柄削铁如泥、无往不利的锋利匕首呢?
  还有必要谈谈实用主义的人生哲学,这是中国封建官僚文化中最典型的人格特征。这种人格以追求各种各样的实际利益为人生的根本目标。因为这样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在一个因专制而分出各种权力等级的社会中,人们把进入更高的社会等级当作人生的根本目标和最高境界,而专制的基本特征就在于它的极不平等,世袭制度使这种不平等愈演愈烈,从而在追求权力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系列不正当手段。这些手段是地下的,民间的,不成文的,心知肚明而不言于表的,不合规则却实际运作的,不符合道德却极有实效的,貌似神秘却极为简捷的。用熟了它们的人深谙人情世故,视之为常,不以为怪,反倒把那些对此大惊小怪的人们看作傻瓜、呆子、迂腐之人。因为他们行为做事太多想法,太多顾虑,做完之后又太多反思,婆婆妈妈,罗里罗嗦;他们太喜欢给自己的行为寻找根据因而常常一事无成,反不及超越规则的人做事爽利。因此,在专制社会中,无规则成了做事的常态。因而,专制社会是无序的,没有原则的,却又有它的一整套不公开不成文的运行“法则”,正是这些弱肉强食、见缝插针的机会主义的“法则”使整个社会充满了不公正,充满了邪恶,充满了韦小宝式的名利成功者和屈原式的官场失败者,充满了小人的狂欢和正人君子的悲剧,充满了瓦缶的雷鸣交响和黄钟的毁弃哀歌,充满了“寸茎条”高居山冈的风景和“百尺条”郁郁涧底的悲哀。使一个社会越来越多地滋生着泥鳅,却一天天减少着龙种。
  德国社会学家、极权专制研究专家汉娜阿伦特认为,邪恶不是一种卑鄙得超乎人的理解限度的现象,邪恶产生于肤浅的动机,譬如实利的追求。邪恶因动机的肤浅而平庸(如韦小宝的庸俗不堪)。邪恶的动机是平平常常的人性弱点,邪恶的动机人人能懂,并不需要高远深奥的理论解释。平庸的邪恶指的不是邪恶不凶残,而是再凶残的邪恶也是空洞的。她说:“我的意思是指大恶虽然极端,但却不激进,它既不深刻,也不是妖魔。大恶能弥漫,能糟蹋世界,恰恰是因为它能像毒菌在表面扩散。我曾说过,邪恶与思想不能相互见容,因为思想要朝深里去,要追根究底,思想碰上邪恶,便无所进展,因为邪恶中空无一物。这就是平庸。只有善才有深度,才能(激进)原创。”韦小宝式的实用主义以其邪恶毒害了整个社会,其有效与有力一如锋利的匕首,其锐利就在于简捷而实用。它不带有思想的痕迹,因而肤浅、空洞、平庸。因为不思想,所以往往能直接面对事实、实利。它不以知识、良知、道德为根据。它也从不涉及此类的问题。韦小宝的行为不需要理由,利益是他一切行为的动机。而没有了思想的约束,肤浅的行为便获得了最大的自由,进入了类似于“空”的空洞境界,直越规则,直取目标,从捷径得到了实惠。
  而那些为韦小宝操纵的人们呢,他们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他们执着地坚守着一些个“观念”——一些先入为主所谓“准则”。这样的准则,左冷禅、任我行、洪安通、吴三桂那样的权谋家深信不已,陈近南、顾炎武、黄宗羲一类的正人君子也持守不改。但他们却没有出自自我良知的判断力,没有令狐冲式的自我意识。他们其实与韦小宝一样,都是没有自我思考、自我反思习惯的人。如果说,韦小宝这样的流氓无赖因为无知直接而谋得了专制社会的最大好处,那么死守外在于自我的信条的任我行、陈近南们就是帮助这号无赖成功的得力干将。因为,他们全都没有自我。阿伦特认为,那些真正拥有自我的人们,“他们的标准不同于一般的大多数人:他们会问自己,我干过这事后,究竟还怎么能心安理得?……这种判断的先决条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智力或者对道德的精细分析,而只是扪心自问的习惯,也就是默默地和自己对话。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称此为思想”。在中国的专制社会中,人们只是学会了与社会、与君主、与先入为主的观念对话,但没有人与自我对话。而韦小宝呢,则只与利益对话,他无往不利地获得了各种利益,但,就是没有自己,在精神上,他永远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换句话说,他只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或一袭刀枪不入的护身宝衣而已,此外什么都不是,更不可称之为完整意义上的、大写的人。他获得一切利益,而他又成了一切利益的工具。他把他自己完全实用化了。实用主义害死人,却造就了这么一种滑溜无比、机巧灵敏的高级动物,我们该称之为“中国宝贝”——韦小宝!
  
  
  三、蒙汗药与化尸粉
      如同利匕首与护身宝衣是得自权臣鳌拜,韦小宝的另两种拿手的“妙招”——蒙汗药与化尸粉是得自大太监、顺治皇帝的心腹海大富。海公公的权力并不亚于鳌拜,只是他并未等到康熙得势的时代。他所秉持的皇帝给予的特权,是暗中调查太后的行径。因而,他的一切行为都显得诡秘怪异。韦小宝与小玄子的比武成了他与假太后的一场明争暗斗,两人都是传授假武艺以迷惑对手。两个小孩为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成了他们耍弄诡计的工具。整个宫廷为此充满了阴森诡异的妖氛。只不过海老公更高一筹,他教给韦小宝的武艺全不中用,以至让小玄子屡屡获胜,让假太后误以为他功夫不济。在最后的对决中,他利用这一点突施重手,差一点就要了假太后的命。海公公的这些阴谋行踪如同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诡异可怕,倘用类比,蒙汗药和化尸粉可为象征。
  专制政治又是黑幕政治,其统治的要诀,在于控制知识,控制观念,控制舆论,封锁消息,一切决策都由皇帝这个魔术师独个儿黑箱操作,故弄玄虚,神神鬼鬼,让旁人莫测高深,不知底里,只能猜测他的一举一动。猜对了,欢天喜地,自以为合上了“圣上”旨意,沾沾自喜,又旁若无人;猜错了,越发感到神奇奥妙,越发认为“圣上”高明无比,不可窥测。但总是错的时候多,对的时候少,因为这毕竟是毫不知情的猜谜游戏,而非冷静清醒的逻辑推理。正因此,专制统治下的人群便越发地服从王权,君权,皇权,以及一切形形色色的权力,效忠于斯,迷信于斯。皇帝靠他独个儿暗藏的心意牢牢控制了天下人的念头,让他们终身服从,毫无二心。明王朝亡了几十年,一伙士人还对它无条件地念念不忘。唐王桂王如同木偶,陈近南的天地会和沐王府的义士们还要为他们拼死打架。郑氏家族腐朽不堪,王后执政,行事荒唐;郑克爽人品低下,胡作非为,而陈近南这样的人杰就是要为之生死以之,鞠躬尽瘁。专制就是有这个神力,其奥妙就是蒙蔽,就是让人看不透,就是要把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因而,中国之专制政治,又是一群奴才比赛猜测主子心意本事的政治,是疑疑惑惑、神神鬼鬼、闪烁不定、扑朔迷离、摸棱两可、捉摸不定的政治,当然也就是见风使舵、阴奉阳违、表里不一、真假混淆、善恶莫辨、黑白倒错、毫无规则、错乱无法的政治,是主子的政治更是奴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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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从小学开始就读金庸,一直读下去,知道我离开。有江湖有侠客的世界是我逃离尘世喧嚣的好去处。一直很羡慕那些还未曾读过金庸小说的同学们,他们还有机会好好的去做他们的江湖梦。而我,只能过一段时间重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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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大家都是韦小宝,那么这个世界得成什么样子?更多的人只是过路的小小npc而已,陈近南或者康熙那样的npc也就几个,其余的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少数韦小宝砍了看掉不掉宝而已。
  
  这本书是完全的黑色幽默,对于韦小宝,想做的人越多,这个时段就可能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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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汤$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网络小说盛行前,金庸老前辈就已经写出了极致的YY小说,极尽卑鄙下流之能事,而能在上至皇帝大臣、英雄豪杰,下至太监宫女,地痞流氓间游刃有余,看是因了那张利嘴,实则靠了他张弛有度的生存观。总结为两句话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有情有义真性情。不遵循一切被言语误导的大义凛然与江湖道义,更是真诚的表现,韦小宝的成功虽然大跌眼镜,却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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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程$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引:
  
  很多人认为鹿鼎记是金庸一本最扯的小说,一本荒诞的玄幻种马意淫小说。其实这是非常非常可笑,好比两个厨师烧菜,一个为了迎合用户口味,放了牛肉酱,而另一个在不断完美这道菜时,发现这道菜最终需要用牛肉酱。
  而这就是金庸鹿鼎记与网络流行小说的区别。因此这篇书评我想谈谈老金小说最后创作时期的思考。
  
  
  在基本读完了老金的小说后,一直特别喜欢,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与鹿鼎记,自认是老金最好的三本书。其中有同为作者的反复思考,认为老金小说的创造顺序,从境界看最后应当是先写天龙八部,再笑傲江湖,最后是鹿鼎记。上网查实后,果真如我所料,想来所见不差。
  
  作者在写一篇小说时,同样是个思考的过程。随着小说的深入,思考也便进一步。尤其是小说,如何推理接下去的情节,并讲清楚,讲完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有时像我写一个小说,最后的情节想不通了,但一旦想通,把故事讲完,就会得到一个非常大的快感。
  
  老金在14本书的前序中都写道“我写小说希望每个人的性格,武功招式都不重复。武功招式不重复简单,性格就比较难。”
  可以这么说,老金14本书的核心精神只有四个字,那就是积极向上。这与老金的写作态度一致,他在写时总是不断力求突破,如何能够积极向上。
  归结到武侠小说的创作中就是,如何更丰满一个人物的性格,如何在武功上有所突破,比前一部小说中更强,发挥的威力更大。
  
  于是老金写着写着,写到了倒数第三部长篇小说——《天龙八部》,
  在这本书里,老金塑造了靠武功取得最高成就的第一人。乔峰!
  而且到这本书里,老金的境界也已经高到,认为武功其实靠天赋,有种天命所归的感觉,而个人努力未必重要。于是乔峰一个战神形象出来了,从武林第一人,丐帮帮主,到辽国第二人,南院大王。乔峰靠天生的神勇创造了金庸武侠小说里成就最高的人。但在人物性格描述上,老金显然不满足乔峰的造神运动,因此补充了段誉,虚竹,二人共同补完武功置顶,创造最高成就时的其他种人格。
  
  小说写毕,老金已经无法在通过史实塑造一个更牛B的英雄,而在武功方面也遇到了第一个瓶颈,那就是太极。在有招的武功里,金庸已经描绘了全部。境界已经达到了及至。
  
  于是,《笑傲江湖》诞生了。英雄的最高境界应是无为,任凭清风拂山冈,我自笑傲对大江。于是更高一级别,人生境界的最高英雄出场了,令狐冲。虽然是这样一个英雄,但老金仍然让他走完了所有权利斗争与爱情的人生路。
  在武功方面,老金则使用无招这一概念,突破了有招。任凭对方用什么招数,我仅以对方的招数对待,这一更进一步的概念。
  在倚天里,老金已经写过后发先至这一类武功。我相信老金肯定在当时就对这一境界有所感悟,但当时其他武功仍有突破,未记叙完毕,因此才留到笑傲里才圆满这一境界,出现了武功类的最高境界“无招胜有招,独孤九剑”
  
  在《笑》文完成后,老金已经在武功方面完全没办法再有所突破了,无招的概念推出后,在武学方面,这一层境界已是最高,因为他本身没有境界。也因此老金接下去思考创作时,将武学索性整个丢弃一旁,创造了收篇巨作《鹿鼎记》。
  关于《鹿》一文,老金在写时,我认为武学方面的进步他是一定思考过的,文学作为一个不断向上的较劲的产物,老金是不可能放弃对自己较劲的。他应当经历了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明白武功,凭借自己的思维已无法再获得突破。
  同时在人性丰满,与武学所达到的能力上,老金仍然力求突破。他在写之前的最大的思考就是
  
  一 我以往创造的人物,我每一个都力求比前一篇,达到更大成就。这次的我将达到更大成就,比如他真正的在朝野里有丰功伟绩。
  二 光这样还不够,在成就比以往任何一个男主角都低,我还要他武功是最低最低的,以此巨大差异化,体现他的牛B之处。
  
  从这些个角度看,老金全作中最牛B的男主角诞生了——韦小宝。
  
  虽然很多人觉得最好的应该是令狐冲,乔峰。但从牛B角度讲,没有人出韦小宝其右。
  
  在经历了这三部曲的创作心路,也是韦小宝诞生的主要原因。
  韦小宝是老金和自己较劲,较出来的一个最终BUG级人物。我认为如果不了解老金最后三部曲的创作心路,单纯说这篇是历史小说,那是非常偏颇的。
  甚至有些人认为鹿鼎记类似于现在的玄幻种马小说,一本快餐小说,娱乐小说,完全为了稿费,市场所写,这是非常可笑的。
  
  作为收山之作,韦小宝是超越其他所有男主角,最终反璞归真的这么一个人物。而鹿鼎记这本小说也是。
  
  一旦从0到1,要再突破1,就只能回归于0。如此才可再求往上。就是这么个生生死死的过程。但是很多人看到鹿鼎记的0,反而觉得鹿鼎记境界低于前面写的1。
  其实这样最好,这样反而证明老金真的成功了,境界真的突破了。真的超越了不可能的极限,冲出了武侠小说的创作极限,而走进一个更高一层的新天地。
  
  (漫漫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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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的$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金庸大师笔下的韦小宝虽出身妓院,但靠着一身胆识,能言善辩,再加上左右逢源,真是大小通吃,一路升天。娶了7个美如天仙的老婆,兄弟是当今皇帝,师傅是当时武功最高的独臂神呢和陈近南,一个江湖小混混能取得这样高的成就,没理由没人不羡慕。可小说终归是小说,现实江湖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当然韦小宝身上有种征服一切的特质,勇敢加机灵,能够利用大人物,也敢于以小吃大。要是放在现代社会,说不好早被人踩死N遍了。就一个重婚罪就够判他几年的了,更何况勾结乱党,窥探领导隐私,每条都能让他多关几年。神话只是个故事,只可幻想,不可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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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y.$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古龙的书凄婉美艳,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梁羽生的书清雅隽秀,青峰在手明月把酒,而金庸却把儒,道,佛巧妙磨合,广见博识,令人心折。
  
      从《书剑恩仇录》写到《笑傲江湖》,从《射雕三部曲》到《鹿鼎记》,金庸创造了一个世人难以逾越的侠者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一直认为,《鹿鼎记》中的韦小宝,是金庸笔下最精彩的人物,比起郭靖的木讷,张无忌的优柔,金蛇郎君的偏激,韦小宝更显得血肉丰满,真切可爱。
  
      韦小宝自幼在扬州妓院中长大,把溜须拍马,见风使舵,攀亲认戚,拜师乞命,厚颜无耻,巧舌如簧等功夫都练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偶然来到皇宫后,与小皇帝康熙成了莫逆之交,助其杀了权臣鳌拜。后被天地会掠去却又当了青木堂香主。其后周旋于皇帝和天地会之间,在五台山保护老皇帝顺治,在神龙教平息内讧,任白龙使,拜独臂女尼长平公主为师,护送建宁公主远嫁云南,在莫斯科帮助索菲亚公主发动政变,被封为伯爵。领兵对俄作战,签下《尼布楚条约》...
  在皇帝面前,固然屡建奇功,官越做越大,在其他一切皇帝管得了的及管不了的场所和人群中同样福大命大,如鱼得水。并且使用各种卑劣手段,骗到了七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又把藏有满洲藏宝图的八部《四十二章经》搞到了手,最后应皇帝让他返回天地会,天地会让他杀皇帝,顾炎武,黄宗羲等劝他当皇帝而左右为难,带着七个老婆隐居。
      韦小宝就像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有着许多小市民的缺点:贪财.好色.小心眼.有仇必报,对朋友倒是还知情重义。他有些小聪明,九难教他逃跑的功夫,学得比什么都快,也敢行侠,但要有阿珂那样的美女在旁才行。有时看他就好像你的邻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教人生气又跺脚。可是日子久了,心底就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亲切感,比起哈姆雷特一样的乔峰,似乎更能打动人心。
  
      这就是韦小宝的魅力所在,他不想令狐冲那样豪气干云,葡萄美酒夜光杯;也不像乔峰那样大英雄,大丈夫,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也不像郭靖那样弯弓射雕,一代天骄...
  
        他是那样真实地存在在每一位读者的心中,乔峰的大仁大义,张无忌的种种奇遇,于我们而言,都是那么地可望不可及,他们都是英雄,而韦小宝,他的形象是那么的丰盈可爱,那么地活灵活现,韦小宝以他独有的魅力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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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阳$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鹿鼎记》在金庸的作品中是比较特别的一部,它与其说是武侠小说,不如说是历史小说。书中的天地会、吴三桂事、雅克萨之战等也基本符合历史。但这一部书读起来,历史的严肃感荡然无存,只剩下调侃与讽刺。 韦小宝只是扬州一个妓女的儿子,属于无赖的一类,却碰巧进了皇宫,与康熙成了朋友,诛除鳌拜,又入了反清复明的天地会,...... (7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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涙洒紅$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小宝,是一个十足的无赖,是流氓,是一个偷奸耍滑的角色。但大家却都希望像他一样,或许,现在的社会就需要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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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her$ 发表于 2012-8-17 14:07:15

  金大侠的精典作品之一,金庸的作品我真正看完文字版的不多,这是其中之一。现在大家上网的时间多了,读书的时间少了,很怀念以前那段钟爱读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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