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47

  段誉恭恭敬敬的跪拜叩首,说道:“色身无常,不可长保。

  各位仁兄今日命丧我手,当是前生业报,只盼魂归极乐,永脱轮回之苦。莫怪,莫怪。”噜哩噜唆的说了一大片话,这才站起身来。

  碾坊外树上系着十来匹马,正是那批西夏武士骑来的,段誉与王语嫣各骑一匹,沿着大路而行。隐隐听得锣声镗镗,人声喧哗,四邻农民赶着救火来了。

  段誉道:“好好一座碾坊因我而焚,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王语嫣道:“你这人婆婆妈妈,哪有这许多说的?我母亲虽是女流之辈,但行事爽快明决,说干便干,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偏有这许多顾虑规矩。”段誉心想:“你母亲动辄杀人,将人肉做花肥,我如何能与她比?”说道:“我第一次杀了这许多人,又放火烧人房子,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王语嫣点头道:“嗯!那也说得是,日后做惯了,也就不在乎啦。”

  段誉一惊,连连摇手,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杀人放火之事,再也不干了。”

  王语嫣和他并骑而行,转过头来瞧着他,很感诧异,道:“江湖之上,杀人放火之事哪一日没有?段公子,你以后洗手不干,不再浪迹江湖了么?”段誉道:“我伯父和爹爹要教我武功,我说什么也不肯学,不料事到临头,终于还是逼了上来,唉,我不知怎样才好?”王语嫣微微一笑,道:“你的志向是要读书做官,将来做学士、宰相,是不是?”段誉道:“那也不是,做官也没什么味道。”王语嫣道:“那么你想做什么?难道你,你和我表哥一样,整天便想着要做皇帝?”段誉奇道:“慕容公子想做皇帝?”

  王语嫣脸上一红,无意中吐露了表哥的秘密。自经碾坊中这一役,她和段誉死里逃生,共历患难,只觉他性子平易近人,在他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慕容复一心一意要规复燕国旧邦的大志,究竟不能泄露,说道:“这话我随口说了,你可千万别对第二人说,更不能在我表哥面前提起,否则他可要怪死我啦。”

  段誉心中一阵难过,心想:“瞧你急成这副样子,你表哥要怪责,让他怪责去好了。”口中却只得答应:“是了,我才不去多管你表哥的闲事呢。他做皇帝也好,做叫化也好,我全管不着。”

  王语嫣脸上又是一红,听他语气中有不悦之意,柔声道:“段公子,你生气了么?”

  段誉自和她相识以来,见她心中所想、口中所言,全是表哥慕容公子,这番第一次如此软语温存的对自己款款而言,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欢喜,险些儿从鞍上掉了下来,忙坐稳身子,笑道:“没有,没有。我生什么气?王姑娘,这一生一世,我是永远永远不会对你生气的。”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48

  王语嫣的一番情意尽数系在表哥身上,段誉虽不顾性命的救她,她也只感激他的恩德,钦佩他的侠义心肠,这时听他说“这一生一世,我是永远永远不会对你生气的”,这句话说得诚挚已极,直如赌咒发誓,这才陡地醒觉:“他……他……

  他是在向我表白情意么?”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慢慢低下了头去,轻轻的道:“你不生气,那就好了。”

  段誉心下高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过了一会,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只盼永如眼前一般,那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所谓“永如眼前一般”,就是和她并骑而行。

  王语嫣不喜欢他再说下去,俏脸微微一沉,正色道:“段公子,今日相救的大德,我永不敢忘。但我心,……我心早属他人,盼你言语有礼,以留他日相见的地步。”

  这几句话,便如一记沉重之极的闷棍,只打得段誉眼前金星飞舞,几欲晕去。

  她这几句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我的心早属慕容公子,自今而后,你任何表露爱慕的言语都不可出口,否则我不能再跟你相见。你别自以为有恩于我,便能痴心妄想。”这几句话并不过份,段誉也非不知她的心意,只是由她亲口说来,听在耳中,那滋味可当真难受。他偷眼形相王语嫣的脸色,但见她宝相庄严,当真和大理石洞中的玉像一模一样,不由得隐隐有一阵大祸临头之感,心道:“段誉啊段誉,你既遇到了这位姑娘,而她又是早已心属他人,你这一生注定是要受尽煎熬、苦不堪言的了。”

  两人默默无言的并骑而行,谁也不再开口。

  王语嫣心道:“他多半是在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不过我还是假装不知的好。这一次我如向他道歉,以后他便会老是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语,倘若传入了表哥耳中,表哥定会不高兴的。”段誉心道:“我若再说一句吐露心事之言,岂非轻薄无聊,对她不敬?从今而后,段誉宁死也不再说半句这些话了。”王语嫣心想:“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纵马而行,想必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相救阿朱、阿碧。”段誉也这般想: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纵马而行,想必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相救阿朱、阿碧。”

  行了约莫一顿饭时分,来到了岔路口,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向左,还是向右?”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色之后,同时又问:“你不识得路?唉!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这两句话一出口,两人均觉十分有趣,齐声大笑,适才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可是两人于江湖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商量良久,也想不出该到何处去救人才是。最后段誉道:“他们擒获了丐帮大批人众,不论是杀了还是关将起来,总有些踪迹可寻,咱们还是回到杏子林去瞧瞧再说。”王语嫣道:“回杏子林去?倘若那些西夏武士仍在那边,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段誉道:“我想适才落了这么一场大雨,他们定然走了。这样罢,你在林外等我,我悄悄去张上一张,要是敌人果真还在,咱们转身便逃就是。”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49

  当下两人说定,由段誉施展“凌波微步”,奔到朱碧双姝面前,将那瓶臭药给她二人闻上一阵,解毒之后,再设法相救。

  两人认明了道路,纵马快奔,不多时已到了杏子林外。两人下得马来,将马匹系在一株杏树上。段誉将瓷瓶拿在手中,蹑手蹑足的走入林中。

  林中满地泥泞,草丛上都是水珠。段誉放眼四顾,空荡荡地竟无一个人影,叫道:“王姑娘,这里没人。”王语嫣走进林来,说道:“他们果然走了。咱们到无锡城里去探探消息罢。”段誉道:“很好。”想起又可和她并骑而行,多走一段路,心下大是欢喜,脸上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王语嫣奇道:“是我说错了么?”段誉忙道:“没有。咱们这就到无锡城里去。”王语嫣道:“那你为什么好笑?”段誉转开了头,不敢向她正视,微笑道:“我有时会傻里傻气的瞎笑,你不用理会。”王语嫣想想好笑,咯的一声,也笑了出来。这么一来,段誉更忍不住哈哈大笑。


 


十八 胡汉恩仇 须倾英雄泪

  两人按辔徐行,走向无锡。行出数里,忽见道旁松树上悬着一具尸体,瞧服色是西夏武士。再行出数丈,山坡旁又躺着两具西夏武士的死尸,伤口血渍未干,死去未久。段誉道:“这些西夏人遇上了对头,王姑娘,你想是谁杀的?”王语嫣道:“这人武功极高,举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真是了不起。咦,那边是谁来了?”

  只见大道上两乘马并辔而来,马上人一穿红衫,一穿绿衫,正是朱碧双姝。段誉大喜,叫道:“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你们脱险啦!好啊,妙极!妙之极矣!”

  四人纵马聚在一起,都是不胜之喜。阿朱道:“王姑娘,段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啦?我和阿碧妹子正要来寻你们呢。”

  段誉道:“我们也正在寻你们。”说着向王语嫣瞧了一眼,觉得能与她合称“我们”,实是深有荣焉。王语嫣问道:“你们怎样逃脱的?闻了那个臭瓶没有?”阿朱笑道:“真是臭得要命,姑娘,你也闻过了?也是乔帮主救你的?”王语嫣道:“不是。是段公子救了我的。你们是得乔帮主相救?”

  段誉听到她亲口说“是段公子救了我的”这句话,全身轻飘飘的如入云端,跟着脑中一阵晕眩,几乎便要从马背上摔将下来。

  阿朱道:“是啊,我和阿碧中了毒,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和丐帮众人一起,都给那些西夏蛮子上了绑,放在马背上。行了一会,天下大雨,一干人都分散了,分头觅地避雨。几个西夏武士带着我和阿碧躲在那边的一座凉亭里,直到大雨止歇,这才出来。便在那时,后面有人骑了马赶将上来,正是乔帮主。他见咱们二人给西夏人绑住了,很是诧异,还没出口询问,我和阿碧便叫:‘乔帮主,救我!’那些西夏武士一听到‘乔帮主’三字,便纷纷抽出兵刃向他杀去。结果有的挂在松树上,有的滚在山坡下,有的翻到了小河中。”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0

  王语嫣笑道:“那还是刚才的事,是不是?”

  阿朱道:“是啊。我说:‘乔帮主,咱姊妹中了毒,劳你的驾,在西夏蛮子身上找找解药。’乔帮主在一名西夏武士尸身上搜出了一只小小瓷瓶,是香是臭,那也不用多说。”

  王语嫣问道:“乔帮主呢?”阿朱道:“他听说丐帮人都中毒遭擒,说要救他们去,急匆匆的去了。他又问起段公子,十分关怀。”段誉叹道:“我这位把兄当真义气深重。”阿朱道:“丐帮的人不识好歹,将好好一位帮主赶了出来,现下自作自受,正是活该。依我说呢,乔帮主压根儿不用去相救,让他们多吃些苦头,瞧他们还赶不赶人了?”段誉道:“我这把兄香火情重,他宁可别人负他,自己却不肯负人。”

  阿碧道:“王姑娘,咱们现下去哪里?”王语嫣道:“我和段公子本来商量着要来救你们两个。现下四个人都平平安安,真是再好不过。丐帮的事跟咱们毫不相干,依我说,咱们去少林寺寻你家公子去罢。”朱碧双姝最关怀的也正是慕容公子,听她这么一说,一齐拍手叫好。段誉心下酸溜溜地,悠悠的道:“你们这位公子,我委实仰慕得紧,定要见见。左右无事,便随你们去少林寺走一遭。”

  当下四人调过马头,转向北行。王语嫣和朱碧双姝有说有笑,将碾坊中如何遇险、段誉如何迎敌、西夏武士李延宗如何释命赠药等情细细说了,只听得阿朱、阿碧惊诧不已。

  三个少女说到有趣之处,格格轻笑,时时回过头来瞧瞧段誉,用衣袖掩住了嘴,却又不敢放肆嬉笑。段誉知道她们在谈论自己的蠢事,但想自己虽然丑态百出,终于还是保护王语嫣周全,不由得又是羞惭,又有些骄傲;见这三个少女相互间亲密之极,把自己全然当作了外人,此刻已是如此,待得见到慕容公子,自己自然更无容身之地,慕容复多半还会像包不同那样,毫不客气的将自己赶开,想来深觉索然无味。

  行出数里,穿过了一大片桑林,忽听得林畔有两个少年人的号哭之声。四人纵马上前,见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僧袍上血渍斑斑,其中一人还伤了额头。阿碧柔声问道:“小师父,是谁欺侮你们么?怎地受了伤?”

  那个额头没伤的沙弥哭道:“寺里来了许许多多番邦恶人,杀了我们师父,又将咱二人赶了出来。”四人听到“番邦恶人”四字,相互瞧了一眼,均想:“是那些西夏人?”阿朱问道:“你们的寺院在哪里?是些什么番邦恶人?”那小沙弥道:“我们是天宁寺的,便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又道:“那些番人捉了一百多个叫化子,到寺里来躲雨,要酒要肉,又要杀鸡杀牛。师父说罪过,不让他们在寺里杀牛,他们将师父和寺里十多位师兄都杀了,呜呜,呜呜。”阿朱问道:“他们走了没有?”那小沙弥指着桑林后袅袅升起的炊烟,道:“他们正在煮牛肉,真是罪过,菩萨保佑,把这些番人打入阿鼻地狱。”阿朱道:“你们快走远些,若给那些番人捉到,别让他们将你们两个宰来吃了。”两个小沙弥一惊,踉踉跄跄的走了。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1

  段誉不悦道:“他二人走投无路,阿朱姊姊何必再出言恐吓?”阿朱笑道:“这不是恐吓啊,我说的是真话。”阿碧道:“丐帮众人既都囚在那天宁寺中,乔帮主赶向无锡城中,可扑了个空。”

  阿朱忽然异想天开,说道:“王姑娘,我想假扮乔帮主,混进寺中,将那个臭瓶丢给众叫化闻闻。他们脱险之后,必定好生感激乔帮主。”王语嫣微笑道:“乔帮主身材高大,是个魁梧奇伟的汉子,你怎扮得他像?”阿朱笑道:“越是艰难,越显得阿朱的手段。”王语嫣笑道:“你扮得像乔帮主,却冒充不了他的绝世神功。天宁寺中尽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人物,你如何能来去自如?依我说呢,扮作一个火工道人,或是一个乡下的卖菜婆婆,那还容易混进去些。”阿朱道:“要我扮乡下婆婆,没什么好玩,那我就不去了。”

  王语嫣向段誉望望,欲言又止。段誉问道:“姑娘想说什么?”王语嫣道:“我本来想请你扮一个人,和阿朱一块儿去天宁寺,但想想又觉不妥。”段誉道:“要我扮什么人?”王语嫣道:“丐帮的英雄们疑心病好重,冤枉我表哥和乔帮主暗中勾结,害死人他们的马副帮主,倘若……倘若……我表哥和乔帮主去解了他们的困厄,他们就不会瞎起疑心了。”段誉心中酸溜溜地,说道:“你要我扮你表哥?”王语嫣粉脸一红,说道:“天宁寺中敌人太强,你二人这般前去,甚是危险,那还是不去的好。”

  段誉心想:“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突然又想:“我扮作了她的表哥,说不定她对我的神态便不同些,便享得片刻温柔,也是好的。”想到此处,不由得精神大振,说道:“那有什么危险?逃之夭夭,正是我段誉的拿手好戏。”

  王语嫣道:“我原说不妥呢,我表哥杀敌易如反掌,从来没逃之夭夭的时候。”段誉一听,一股凉气登时从顶门上直扑下来,心想:“你表哥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原不配扮他。冒充了他而在人前出丑,岂不污辱了他的声名。”阿碧见他闷闷不乐,便安慰道:“敌众我寡,暂且退让,勿要紧的。咱们只不过想去救人,又不是什么比武扬名!”

  阿朱一双妙目向着段誉上上下下打量,看了好一会,点头道:“段公子,要乔装我家公子,实在颇为不易。好在丐帮诸人本来不识我家公子,他的声音笑貌到底如何,只须得个大意也就是了。”段誉道:“你本事大,假扮乔帮主最合适,否则乔帮主是丐帮人众朝夕见面之人,稍有破绽,立时便露出马脚。”阿朱微笑道:“乔帮主是位伟丈夫,我要扮他反而容易。我家公子跟你身材差不多、年纪也大不了太多,大家都是公子哥儿、读书相公,要你舍却段公子的本来面目,变成一位慕容公子,那实在甚难。”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2

  段誉叹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别人岂能邯郸学步?

  我想倒还是扮得不大像的好,否则待会儿逃之夭夭起来,岂非有损慕容公子的清名令誉?”

  王语嫣脸上一红,低声道:“段公子,我说错了话,你还在恼我么?”段誉忙道:“没有,没有,我怎敢恼你?”

  王语嫣嫣然一笑,道:“阿朱姊姊,你们却到哪里改装去?”

  阿朱道:“须得到个小市镇上,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

  当下四个人拨过马头,转而向西。行出七八里,到了一镇,叫做马郎桥。那市镇甚小,并无客店,阿朱想出主意,雇了一艘船停在河中,然后去买了衣物,在船中改装。江南遍地都是小河,船只之多,不下于北方的牲口。

  她先替段誉换了衣衫打扮,让他右手持折扇,穿一青色长袍,左手手指上戴个戒指,阿朱道:“我家公子戴的是汉玉戒指,这里却哪里买去?用只青田石的充充,也就行了。”段誉只是苦笑,心道:“慕容复是珍贵的玉器,我是卑贱的石头,在这三个少女心目之中,我们二人的身价亦复如此。”阿朱在他脸上涂些面粉,加高鼻子,又使他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化装已毕,笑问王语嫣:“姑娘,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王语嫣不答,只是痴痴的瞧着他,目光中脉脉含情,显然是心摇神驰,芳心如醉。

  段誉和她这般如痴如醉的目光一触,心中不禁一荡,随即想起:“她这时瞧的可是慕容复,并不是我段誉。”又想:

  “那慕容复又不知是如何英俊,如何胜我百倍,可惜我瞧不见自己。”心中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着恼。

  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自思涌如潮,不知阿朱、阿碧早到后舱自行改装去了。

  过了良久,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粗声道:“啊,你在这儿,找得我做哥哥的好苦。”段誉一惊,抬起头来,见说话的正是乔峰,不禁大喜,说道:“大哥,是你,那好极了。咱们正想改扮了你去救人,现下你亲自到来,阿朱姊姊也不用乔装改扮了。”

  乔峰道:“丐帮众人将我逐出帮外,他们是死是活,乔某也不放在心上。好兄弟,来来来,咱哥俩上岸去斗酒,喝他二十大碗。”段誉忙道:“大哥,丐帮群豪都是你旧日的好兄弟,你还是去救他们一救罢。”乔峰怒道:“你书呆子知道什么?来,跟我喝酒去!”说着一把抓住了段誉手腕。段誉无奈,只得道:“好,我先陪你喝酒,喝完了酒再去救人!”

  乔峰突然间格格娇笑,声音清脆宛转,一个魁梧的大汉发出这种小女儿的笑声,实是骇人。段誉一怔之下,立时明白,笑道:“阿朱姊姊,你易容改装之术当真神乎其技,难得连说话声音也学得这么像。”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3

  阿朱改作了乔峰的声音,说道:“好兄弟,咱们去罢,你带好了那个臭瓶子。”向王语嫣和阿碧道:“两位姑娘在此等候好音便了。”说着携着段誉之手,大踏步上岸。不知她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一只柔腻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时居然也是黑黝黝地,虽不及乔峰手掌粗大,但旁人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分辨。

  王语嫣眼望着段誉的后影,心中只想:“如果他真是表哥,那就好了。表哥,这时候你也在想念我么?”

  阿朱和段誉乘马来到离天宁寺五里之外,生怕给寺中西夏武士听到踏声,将坐骑系在一家农家的牛棚中,步行而前。

  阿朱道:“慕容兄弟,到得寺中,我便大言炎炎,吹牛恐吓,你乘机用臭瓶子给丐帮众人解毒。”她说这几句话时粗声粗气,已俨然是乔峰的口吻。段誉笑着答应。

  两人大踏步走到天宁寺外,只见寺门口站着十多名西夏武士,手执长刀,貌相凶狠。阿朱和段誉一见之下,心中打鼓,都不由得惶恐。阿朱低声道:“段公子,待会你得拉着我,急速逃走,否则他们要是找我比武,那可难以对付了。”段誉道:“是了。”但这两字说来声音颤抖,心下实在也是极为害怕。

  两人正在细声商量、探头探脑之际,寺门口一名西夏武士已见到了,大声喝道:“兀那两个蛮子,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做奸细么?”呼喝声中,四名武士奔将过来。

  阿朱无可奈何,只得挺起胸膛,大踏步上前,粗声说道:“快报与你家将军知道,说道丐帮乔峰、江南慕容复,前来拜会西夏赫连大将军。”

  那为首的武士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忙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光降,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当即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

  过不多时,只听得号角之声响起,寺门大开,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铁树率领努儿海等一众高手,迎了出来。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三人并在其内。段誉心中怦怦乱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赫连铁树道:“久仰‘姑苏慕容’的大名,有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得见高贤,荣幸啊荣幸。”说着向段誉抱拳行礼。他想西夏“一品堂”已与丐帮翻脸成仇,对乔峰就不必假客气。

  段誉急忙还礼,说道:“赫连大将军威名及于海隅,在下早就企盼得见西夏一品堂的众位英雄豪杰,今日来得鲁莽,还望海涵。”说这些文绉绉的客套言语,原是他的拿手好戏,自是毫没破绽。

  赫连铁树道:“常听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两位,今日同时驾临,幸如何之?请,请。”

  侧身相让,请二人入殿。

  阿朱和段誉硬着头皮,和赫连铁树并肩而行。段誉心想: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4

  “听这西夏将军的言语神态,似乎他对慕容公子的敬重,尚在对我乔大哥之上,难道那慕容复的武功人品,当真比乔大哥犹胜一筹?我看,不见得啊,不见得。”

  忽听得一人怪声怪气的说道:“不见得啊,不见得。”段誉吃了一惊,侧头瞧那说话之人,正是南海鳄神。他眯着一双如豆小眼,斜斜打量段誉,只是摇头。段誉心中大跳,暗道:“糟糕,糟糕!可给他认出了。”只听南海鳄神说道:“瞧你骨头没三两重,有什么用?喂,我来问你。人家说你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岳老二可不相信。”段誉当即宽心:

  “原来他并没认出我。”只听南海鳄神又道:“我也不用你出手,我只问你,你知道我岳老二有什么拿手本事?你用什么他妈的功夫来对付我,才算是他妈的‘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说着双手叉腰,神态倨傲。

  赫连铁树本想出声制止,但转念一想,慕容复名头大极,是否名副其实,不妨便由这疯疯颠颠的南海鳄神来考他一考,当下并不插口。

  说话之间,各人已进了大殿,赫连铁树请段誉上座,段誉却以首位相让阿朱。

  南海鳄神大声道:“喂,慕容小子,你且说说看,我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段誉微微一笑,心道:“旁人问我,我还真的答不上来。你来问我,那可巧了。”当下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说道:“南海鳄神岳老三,你本来最拿手的本领,是喀喇一声,扭断了人的脖子,近年来功夫长进了,现下最得意的武功,是鳄尾鞭和鳄嘴剪。我要对付你,自然是用鳄尾鞭与鳄嘴剪了。”

  他一口说出鳄尾鞭和鳄嘴剪的名称,南海鳄神固然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连叶二娘与云中鹤也是诧异之极。这两件兵刃是南海鳄神新近所练,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只在大理无量山峰巅与云中鹤动手,才用过一次,当时除了木婉清外,更无外人得见。他们却哪里料想得到,木婉清早已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眼前这个假慕容公子知道。

  南海鳄神侧过了头,又细细打量段誉。他为人虽凶残狠恶,却有佩服英雄好汉之心,过了一会,大拇指一挺,说道:“好本事!”段誉笑道:“见笑了。”南海鳄神心想:“他连我新练的拿手兵刃也说得出来,我其余的武功也不用问他了。可惜老大不在这儿,否则倒可好好的考他一考。啊,有了!”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你会使我的武功,不算希奇;倘若我师父到来,他的武功你一定不会。”段誉微笑道:“你师父是谁?

  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南海鳄神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的受业师父,去世已久,不说也罢。我新拜的师父本事却非同小可,不说别的,单是一套‘凌波微步’,相信世上便无第二个会得。”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5

  段誉沉吟道:“‘凌波微步’,嗯,那确是了不起的武功。

  大理段公子居然肯收阁下为徒,我却有些不信。”南海鳄神忙道:“我干么骗你?这里许多人都曾亲耳听到,段公子亲口叫我徒儿。”段誉心下暗笑:“初时他死也不肯拜我为师,这时却唯恐我不认他为徒。”便道:“嗯,既是如此,阁下想必已学到了你师父的绝技?恭喜,恭喜!”

  南海鳄神将脑袋摇得博浪鼓相似,说道:“没有,没有!你自称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能走得三步‘凌波微步’,岳老二便服了你。”

  段誉微笑道:“凌波微步虽难,在下却也曾学得几步。岳老爷子,你倒来捉捉我看。”说着长衫飘飘,站到大殿之中。

  西夏群豪从来没听见过“凌波微步”之名,听南海鳄神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都企盼见识见识,当下分站大殿四角,要看段誉如何演法。

  南海鳄神一声厉吼,左手一探,右手从左手掌底穿出,便向段誉抓去。段誉斜踏两步,后退半步,身子如风摆荷叶,轻轻巧巧的避开了,只听得噗的一声响,南海鳄神收势不及,右手五指插入了大殿的圆柱之中,陷入数寸。旁观众人见他如此功力,尽皆失色。南海鳄神一击不中,吼声更厉,身子纵起,从空搏击而下。段誉毫不理会,自管自的踏八卦步法,潇洒自如的行走。南海鳄神加快扑击,吼叫声愈来愈响,浑如一头猛兽相似。

  段誉一瞥间见到他狰狞的面貌,心中一窒,急忙转过了头,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巾,绑住了自己眼睛,说道:“我就算绑住眼睛,你也捉我不到。”

  南海鳄神双掌飞舞,猛力往段誉身上击去,但总是差着这么一点。旁人都代段誉栗栗危惧,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阿朱关心段誉,更是心惊肉跳,突然放粗了嗓子,喝道:“南海鳄神,慕容公子这凌波微步,比之你师父如何?”

  南海鳄神一怔,胸口一股气登时泄了,立定了脚步,说道:“好极,好极!你能包住了眼睛走这怪步,只怕我师父也办不到。好!姑苏慕容,名不虚传,我南海鳄神服了你啦。”

  段誉拉去眼上手巾,返身回座。大殿上登时采声有如春雷。

  赫连铁树待两人入座,端起茶盏,说道:“请用茶。两位英雄光降,不知有何指教?”

  阿朱道:“敝帮有些兄弟不知怎地得罪了将军,听说将军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此间。在下斗胆,要请将军释放。”她将“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他们擒来此间”的话,说得特别重,讥刺西夏人以下毒的卑鄙手段擒人。

  赫连铁树微微一笑,说道:“话是不差。适才慕容公子大显身手,果然名下无虚。乔帮主与慕容公子齐名,总也得露一手功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人心悦诚服,这才好放回贵帮的诸位英雄好汉。”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8-11 08:34:56

  阿朱心下大急,心想:“要我冒充乔帮主的身手,这不是立刻便露出马脚么?”正要饰词推诿,忽觉手脚酸软,想要移动一根手指也已不能,正与昨晚中了毒气之时一般无异,不禁大惊:“糟了,没想到便在这片刻之间,这些西夏恶人又会故技重施,那便如何是好?”

  段誉百邪不侵,浑无知觉,只见阿朱软瘫在椅上,知她又已中了毒气,忙从怀中取出那个臭瓶,拔开瓶塞,送到她鼻端。阿朱深深闻了几下,以中毒未深,四肢麻痹便去。她伸手拿住了瓶子,仍是不停的嗅着,心下好生奇怪,怎地敌人竟不出手干涉?瞧那些西夏人时,只见一个个软瘫在椅上,毫不动弹,只眼珠骨溜溜乱转。

  段誉说道:“奇哉怪也,这干人作法自毙,怎地自己放毒,自己中毒?”阿朱走过去推了推赫连铁树。

  大将军身子一歪,斜在椅中,当真是中了毒。他话还是会说的,喝道:“喂,是谁擅用‘悲酥清风’?快取解药来,快取解药来!”喝了几声,可是他手下众人个个软倒,都道:“禀报将军,属下动弹不得。”努儿海道:“定有内奸,否则怎能知道这‘悲酥清风’的繁复使法。”赫连铁树怒道:“不错!那是谁?你快快给我查明了,将他碎尸万段。”努儿海道:“是!为今之计,须得先取到解药才是。”赫连铁树道:“这话不错,你这就去取解药来。”

  努儿海眉头皱起,斜眼瞧着阿朱手中瓷瓶,说道:“乔帮主,烦你将这瓶子中的解药,给我们闻上一闻,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阿朱笑道:“我要去解救本帮的兄弟要紧,谁来贪图你家将军的重谢。”

  努儿海又道:“慕容公子,我身边也有个小瓶,烦你取出来,拔了瓶塞,给我闻闻。”

  段誉伸手到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果然便是解药,笑道:“解药取出来了,却不给你闻。”和阿朱并肩走向后殿,推开东厢房门,只见里面挤满了人,都是丐帮被擒的人众。

  阿朱一进去,吴长老便大声叫了起来:“乔帮主,是你啊,谢天谢地。”阿朱将解药给他闻了,说道:“这是解药,你逐一给众兄弟解去身上之毒。”吴长老大喜,待得手足能够活动,便用瓷瓶替宋长老解毒。段誉则用努儿海的解药替徐长老解毒。

  阿朱道:“丐帮人多,如此逐一解毒,何时方了?吴长老,你到西夏人身边搜搜去,且看是否尚有解药。”

  吴长老道:“是!”快步走向大殿,只听得大殿上怒骂声、嘈叫声、辟拍声大作,显然吴长老一面搜解药,一面打人出气。过不多时,他捧了六个小瓷瓶回来,笑道:“我专拣服饰华贵的胡虏去搜,果然穿着考究的,身边便有解药,哈哈,那家伙可就惨了。”段誉笑问:“怎么?”吴长老笑道:“我每人都给两个嘴巴,身边有解药的,便下手特别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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