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08

  这一番只要动上了手,那是人人拚命,眼见厅中越来越热,多挨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

  胡斐心中却想:“只是为我一人,却陪上这几个人。王氏兄弟等死不足惜,赵三爷是大大的英雄好汉,如何能让他为我而死?这几人拥将过来,纵然赵三爷和我将他们杀了,我们仍是难逃性命。瞧来只有我自己死在商老太手里,才能救得赵三爷的性命。”眼见王氏兄弟跃跃欲动,只是无一人敢先发难,当下心念已决,朗声道:“大家且莫动手。”一俯身,将头钻出狗洞,叫道:“商老太,我在这里不动,你一镖打死我吧!快开门放赵三爷出来。”

  商老太仰天大笑,从怀中掏出金镖,叫道:“剑鸣,剑鸣,今日我给你亲手报仇!”右手一扬,一枚喂有剧毒的金镖对准胡斐的面门急射过去。胡斐眼见金光闪动,金镖向着自己眉心急射过来,双目一闭,心想:“商老太将我打死,遂了心愿。她与赵伯伯无仇,自会放他出来。”就在此时,突觉右足被人一扯,身子向后激射。他睁开眼来,身子已在半空,当即左臂长出,在柱上一抹,轻轻落下地来,只见赵半山手中接了一枝金镖,原来又是他救了自己性命。

  王剑英眼见胡斐舍身救人,赵半山竟从中阻挠,不禁大怒,叫道:“姓赵的,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事原本与你我无干。他既自愿就死,又要你横加插手干么?”

  赵半山微笑不答,转头向胡斐道:“小兄弟,适才你脑袋钻出了狗洞之外,是么?”胡斐道:“是啊。”见他神情镇定,笑容可掬,似乎已有了脱身之计,说道:“赵伯伯,请你吩咐。”赵半山道:“脑袋是硬的,无法缩小,肩膀与身子却是软的。”胡斐立时领悟,叫道:“是了,脑袋既钻得出,身子便也钻得出。”当即脱下棉袄,裹成一团,顶在头上,一来是易于钻出,二来是抵挡商老太的喂毒金镖。

  赵半山道:“你且退后,我给你开路。”徐铮叫道:“不行,你这么肥胖,怎钻得出去?”赵半山哈哈一笑,不去理他,俯下身子,右手一扬,一枚袖箭从狗洞中激射而出,只听外面一名庄丁大声呼痛,叫道:“脚,脚,我的脚!”显是他的脚给袖箭打中了。赵半山左手微动,又将商老太的金镖发了出去。这一次外面却无动静,想是各人均已避开。有人叫道:“快,快把狗洞堵死。”商老太喝道:“不许动,我要听他们烫死时的呼叫。大家避在一旁便是,暗器能拐弯么?”赵半山双手连扬,十余枚暗器接连射出,去势劲急异常,都射出十丈以外。发到将近二十枚,他左手在胡斐背后轻轻一推。胡斐向前一扑,先将棉袄送了出去。商老太早已防到这着,火光下见黑黝黝的一团从狗洞中钻出,紫金八卦刀呼的一刀砍将下来,正中棉袄,但觉着刀之处软绵绵地,心知不对,急忙提刀。胡斐右手先出,手掌一翻,已抓住她手腕,跟着脑袋从狗洞中钻了出去。商老太大叫一声。商宝震纵了过来,一刀向着胡斐头顶砍落。此时胡斐的肩头也已脱出狗洞,只是那狗洞极为狭小,挟住他胸口与左手,一时窜不出来,只得借劲将商老太的手腕挥去,当的一响,母子俩双刀相交。这一下手法,正是赵半山适才所授的借力打力功夫,也是他聪明过人,一学即能使用,否则非丧命于商宝震刀下不可。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09

  赵半山听到双刀相交之声,却见胡斐身子尚未钻出,运起太极柔劲,在他大腿上一推。胡斐身不由主,腾空而起。正好商宝震第二刀复又砍下,这一刀劲力好大,正砍在墙基的花岗石上,火星四溅,刃口也卷了起来。胡斐在空中打了个旋子,火光中见商老太横刀向自己足上削来,急使个“千斤坠”,身子骤落,只听得呼的一声,八卦刀从头顶掠过。他足未落地,左掌翻起,以空手入白刃功夫去夺商老太手中金刀。商老太见仇人居然死里逃生,眼都红了,八卦刀直上直下,狂斫猛劈。胡斐空手抢攻数招,竟是丝毫占不到便宜,但听得众庄丁大声呐喊,烟火里商宝震提刀又上。胡斐心想此时厅上已烧得炽热异常,时候稍长,赵半山等性命难保,厅上八条人命,全凭自己能否于极短时刻之内击败商氏母子、杀散庄丁而打开厅门。他心中焦急,一双肉掌在两柄大刀之间穿来插去,狠命相扑。商氏母子也知这一战乃是生死存亡之所系,双刀呼呼,就如两头大虫般绕着胡斐围攻。大厅中赵半山、王氏兄弟等八人一齐俯耳狗洞之旁,倾听胡斐与商氏母子相斗的胜败。王氏兄弟虽对胡斐颇为憎恨,但此时却与赵半山的心思并无二致,只盼胡斐快些杀败商氏母子。厅上热气越来越是难熬,桌椅必剥作响,蜡烛遇热熔尽,登时黑漆一团。突然火光一旺,却是墙壁上挂着的屏条字画遇热燃烧,但片刻烧尽,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再过不久,只怕桌椅也要烧着了。众人心中急得也如烈火焚烧,却是谁也不出声,凝神倾听外面三人相斗的声音。王剑英突然在洞口叫道:“胡家小兄弟,快攻商老太下盘。她这路刀法下三路不稳。”他在八卦刀上浸淫数十年,听着刀风的声音,便知她如何使刀。

  胡斐正苦于一时不能取胜,听得王剑英的叫声,心中大喜,身子一弓,伸拳往商老太腿上击去。商老太竟然不避,举刀往他背心直劈,她只求伤敌,已然不顾自身。胡斐扭腰侧身,让开了这一刀,商老太第二刀连绵而上。她明听得王剑英叫敌人攻击自己下盘,却偏偏不去守御。王剑英大叫:“她是在情急拚命,你夺不下她金刀的。快想别法吧。”胡斐心想:“这个我早知道,何必你来提醒?遇到这样一个疯婆子,有什么法子?”狗洞之外战斗激烈,胡斐以一敌二,渐渐占到上风,但要取胜,只怕还在百余回合之后。商老太瞧出情势不利,又听得王剑英不住叫嚷指点敌人,将破解八卦刀的诀窍,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心中恼怒异常,暗道:“你不给同门师弟报仇,已是大大不该,却反而来相助敌人,当真是狼心狗肺的奸贼。”她却不想王剑英身处绝境,若不反助胡斐,性命已活不过一时三刻。她狂怒之下,心想:“这小杂种武艺高强,既然逃了出来,只怕难以杀他。那么烧死了厅中这批奸人,也稍出我心中恶气。”于是大声呼喝庄丁,急速多加柴炭焚烧。殷仲翔不住跌脚,埋怨胡斐无用。王剑杰道:“赵三爷,快发暗器相助。”赵半山手中早扣了十余枚暗器,但商老太等三人在狗洞之旁恶斗,暗器无法拐弯。他的飞燕银梭等几种独门暗器虽能绕成弧形伤人,但胡斐与商氏母子短兵相接,贴身而战,瞧不见准头而凭虚发射出去,怎能保得定不会打中胡斐?小胡斐心思机敏,早已想到这节,数次要引商老太到狗洞之外。可是商老太忌惮赵半山暗器了得,始终不上这当。这时厅上焦臭渐浓,先是各人的头发胡子鬈曲烧焦,接着衣服边缘都卷了起来。各人呼吸也渐感艰难。吕小妹抵受不住炙热,人已半晕。徐铮情急之下,伸头拚命向狗洞硬挤,但洞小头大,如何钻得出去?那狗洞四角均是极厚极重的花岗石,他双手扳住用力摇撼,竟是动不了半分。王剑杰猛地想起:“小胡斐若有兵刃,商老太岂是他的敌手?我如何不早想到?”当即伸手去拾自己抛在地下的八卦刀。哪知这柄刀的刀头与地下铁板碰到,早已烤得炙热无比,他一抓之下,登时疼得大叫一声。这时在铁厅上片刻也延挨不得,他忍着手上烫伤,撕下一块衣襟,裹在刀柄之上,左手将徐铮拉开,叫道:“小胡斐,兵刃来了,快接着。”手一挥,将钢刀从狗洞中抛了出去。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0

  胡斐回身来接,商宝震也听到了叫声,同时过来抢夺。只听得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呛啷一响,两柄刀都跌在地下。原来胡斐抢先抓到王剑杰的单刀,但刀柄奇热,一抓立即撒手。商宝震跃到狗洞之前,却给赵半山一枝金钱镖打中手腕,手中钢刀也抛了下来。胡斐一抓不中,商老太的八卦刀已袭到后心,他身子一侧,抢到商宝震身旁,猛地使一招“掀牛喝水”,举掌掀住他后颈,一运劲,商宝震给他直掀下去,面颊俯地,正好碰到王剑杰那柄烧得半红的单刀,嗤的一声,跟着一声惨呼,半边俊俏的脸庞上已烫出一条长长的焦痕。这一声惨叫,厅上各人都是一喜,只道商宝震已被胡斐打伤。商老太复仇之心与母子之情在胸中略一交战,竟尔不顾儿子,举刀急往胡斐肩头劈下。当的一声,胡斐却不闪避,翻腕横刀架开,原来他已乘隙将商宝震的八卦刀抢在手中。厅上众人身处黑暗与奇热之中,但听得双刀相交,叮叮当当乱响,知道胡斐已抢得兵刃,正在猛力急攻,心中各自多了一丝指望。王剑英大叫:“砍她右肩,砍她右肩。”马行空叫道:“先杀散加添柴火的庄丁。”孙刚峰叫道:“别跟老太婆纠缠,设法打开厅门要紧。”徐铮放声大嗥:“热死啦,热死啦!”众人乱成一片。胡斐何尝不知设法打开厅门乃是第一要务,但商老太拚死纠缠,始终缓不出手脚。他刀法高出商老太甚多,只是此时局势特异,他年纪幼小,难以镇定应付,数次得到可乘之机,却都给商老太用拚命的狠招解救开去。

  二人狠斗七八回合,商老太不住后退。商宝震从家丁手中接过一柄单刀,再行上前夹攻。众庄丁初见主母与小主人手有兵刃,对付一个空手的孩子,只道稳可得胜,此刻见主母头发散乱,不住后退,显是不敌,各人持刀挺枪,纷纷加入战团。众庄丁武艺低微,给胡斐刀砍足踢,霎时间伤了数人,但商家堡的庄丁个个勇悍,负伤之下,仍是拒战不退。但听得呐喊声、兵刃撞击声、呼喝斥骂声、柴火爆裂声,响成一片。大厅上各人听得外面愈打愈乱,心想胡斐一人虽勇,以一个小孩子对敌商家堡全堡上下,如何能胜?于是有的咒骂,有的长叹,有的悲号,嘈杂之中又加上嘈杂。忽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小胡斐听着,以阴阳诀先取主脑,以乱环诀散其附从。”这声音中气充沛,盖过了一切杂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正是赵半山的话声。胡斐见敌人越战越多,本已心神烦躁,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赵半山这几句话,心想赵伯伯英雄盖世,所说必定不错,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钢刀呼呼趑三刀,往商老太中盘砍斫。他这刀取自商宝震,刃口虽已卷边,但只要砍中了,仍能致命。商老太见他来势猛恶,横刀急架,双刀碰撞时当当响了两下,第三下胡斐从刚劲突转柔劲,自阳变阴,一收一挥,手腕忽地转了三个圈子。他是顺势而转,商老太的手臂却是逆转圈子,到第二个圈子时她手臂已转不过来,但觉肘骨剧痛,只得撒手放刀。那八卦紫金刀激飞而起,射入天空。胡斐“阴阳诀”建功,跟着一刀往她肩头直劈下去。刀锋距她肩头约有半尺,只见她白发披肩,半边脸上满染血污,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这老婆子委实可怜,怎能一刀将她砍死?”疾忙刀身翻转,想用刀背撞她肩膀,使她无力再斗,便即赶去开门救人。不料商老太金刀脱手,心中立时便存了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念头,明见胡斐举刀砍下,毫不闪避,反而抢上一步滚入他的怀里,右手扣住他前胸“神封穴”,左手扣住他小腹“中注穴”牢牢抓定。胡斐大惊,刀背用力击下。商老太“嘿”的一声,肩骨碎裂,但她不顾一切,抓住了胡斐穴道死也不放,同时右足力勾,二人一齐倒地。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1

  胡斐直至此日方有临敌对战的经验,绝不知敌人拚命之时竟有如此的狠法,被她抓住之后只得出力挣扎。商老太一张口,又咬住了他前胸衣服,几个打滚,二人竟齐往大火堆中滚去。胡斐大叫:“快放开,你不怕烧死么?”他心神一乱,竟忘了该使“小擒拿手”卸脱这样贴身的纠缠,只是猛力回夺。二人又滚两下,终于滚进了火堆。

  商宝震大叫:“妈!”飞身来救,提起单刀的刀柄,对准胡斐天灵盖凿了下去。胡斐偏头一避,这一刀柄还是打中了额角,疼得险些儿晕去。商宝震生怕母亲受伤,急忙伸手将二人从火堆中提了出来,看准胡斐背心,一刀疾砍而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胡斐神智倏地清明,反踢一脚,正中商宝震手腕,第二腿跟着踢出,这一腿出尽全力,竟踢得他跌出五六丈外,一时爬不起来。

  胡斐衣服着火,额角又是疼痛欲裂,大喝一声,双臂疾振,格格两响,已摆脱了商老太的纠缠,在地上一个打滚,滚熄衣上火焰。商老太年老,给烟火一薰,已晕了过去。几名庄丁忙给她打扑身上火头。

  胡斐空手奔入庄丁丛中,心中对自己极是恼怒:“在这舍生忘死、狠命扑斗的当儿,我还要去可怜敌人,适才没送了小命,当真是无天理。”此时再不容情,夹手夺过一柄单刀,拳打足踢,刀劈肘撞,犹如虎入羊群,片刻间将众庄丁打得东逃西窜。他奔到厅门之前,从庄丁手中夺过一柄火叉,将堆在门前的柴炭一阵乱挑乱拨,只见铁门已烧得通红,不禁大惊:“若是门钮与铁门烧得焊成一片,这门就打不开了。”危急中不及多想,提起单刀,将全身功劲运于右臂,奋力直砍下去,嗒的一声,门钮应手而落,这一砍用力过巨,单刀竟向上翘起,弯成了一把曲尺。他抛下单刀,用火叉钩住门环向外拉扯,竟然不动。胡斐急得心中怦怦乱跳:“莫要功亏一篑,到最后铁门竟然拉不开来。”又是用力一拉,但听得轧轧连声,铁门缓缓开了,黑烟夹着火头,从门中直扑出来。他想不到厅中已烧得这般厉害,急叫:“赵伯伯,快出来!”只见烟雾瀰漫之中,一人当先抢出,正是王剑英,接着殷仲翔、徐铮、马行空、孙刚峰先后奔出,最后才是赵半山抱着吕小妹出来。各人衣衫焦烂,狼狈不堪。

  这时厅中木材都已着火,桌椅固已烧着,连梁柱也已大火熊熊。这时机真是相差不得片刻,倘若胡斐再迟一盏茶的时分破门,必定有人丧命。

  胡斐见赵半山安然无恙,扑了上去,连叫:“赵伯伯,赵伯伯。”赵半山须眉尽焦,但仍是镇定如恒,微微一笑,赞道:“好孩子!”忽听得王剑英叫道:“剑杰!剑杰!你在哪里?”赵半山四下一瞧,果然不见王剑杰,惊道:“难道他没出来?”王剑英大叫:“我兄弟没出来啊,没出来啊。”此时厅中梁柱东一条西一条,横七竖八地倒塌,已烧成一个火窟,王剑英虽是手足情殷,却也不敢进去相救,只是大叫:“剑杰,快出来,快出来!”赵半山与胡斐同时想到:“他若能够出来,岂有不出来之理?”他二人俱是天生的侠义心肠,当下更不多想,一老一少,不约而同地冲进火窟之中,冒烟突火,来寻王剑杰。胡斐踏在烧得炙热的砖上,不禁烫得双足乱跳。赵半山道:“孩子,你快出去。”胡斐道:“不,赵伯伯,你快出去。”他刚说了这句话,忽地叫道:“在这里了!”俯身将王剑杰拉起,飞奔出外。原来王剑杰挨不住炽热,将口鼻凑在狗洞上吸气,不料一阵黑烟自外冲进,将他薰得晕了过去。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2

  胡斐给烟呛得大声咳嗽,王剑杰身材魁梧,难以横抱,只好拉了他着地拖将出去,将到门口,门外众人突然大声惊呼,但见屋顶一根火梁直跌下来,压向胡斐头顶。胡斐加紧脚步,想要抢出厅门,但那梁木甚长,其势已然不及。赵半山哼了一声,踏上半步,一招“扇通背”,右掌已托住火梁。这梁木本身之重不下四五百斤,从上面跌将下来,势道更是惊人。赵半山双腿马步稳凝不动,右掌这一托,火梁反而向上一抬,那“闪通背”的下半招跟着发出,左掌搭在梁木上向外一送,只见一条火龙从厅口激飞而出,夭矫入空,直飞出六七丈外,方始落地。厅门外众人见他露了这手功夫,呆了半晌,这才震天价响喝起采来,连商家堡的庄丁,也不自禁地站在远处叫好。王剑英扶着兄弟,忙着替他扑熄衣上火焰,心中暗自惭愧:“我自己亲兄弟有难,却要旁人相救。”

  马行空与徐铮出了铁厅,立即找寻马春花,但东张西望,不见她的影踪。徐铮心下起疑:“她定是与姓商的小子到什么地方捣鬼去了。”他身出火域,心中妒火又旺,叫道:“师父,我去找她。”拔步飞奔。马行空年纪一大,究已不如小伙子硬朗,给烟火炙得头晕眼花,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突觉背后有掌风袭到。这一下突袭全然出他意料之外,那一掌来得又快又劲,马行空不及招架,只得吸气硬接,砰的一响,身子给打得摇摇晃晃,但觉眼前一黑,全身发软,接着臀上又被人踢了一腿,身不由主地向铁厅的火窟中跌去,迷糊中只听得商老太纵声大笑,叫道:“剑鸣,剑鸣,我终于给你报了一点儿仇… ”一阵热气裹住全身,登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赵半山刚将吕小妹救醒,忽见商老太突然从烟火里钻出来,将马行空打入火窟,不禁一呆。只见商老太弓身走入厅门,对熊熊大火竟是视若无睹,他大叫:“快出来,你这不是送死么?”他一言方毕,又是一条极大火梁落了下来,腾的一声巨响,火焰四下飞舞,已将厅门封住。商老太怀抱紫金八卦刀,脸露笑容,端坐在火焰之中,全身衣服头发均已着火,却竟似不觉痛苦。她心中在想:“复仇的心愿虽然难了,我却不久就可与剑鸣相会了。”赵半山长叹一声,心想此位老太太虽是女流,性子刚烈,胜于须眉,又想此番东来之事已了,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少年英雄,也算此行不虚,见孙刚峰、王剑英等各自正在忙碌,于是转头向胡斐道:“小兄弟,咱们走吧,一起走一程如何?”胡斐道:“好极,好极!”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想到了世间许许多多变幻难测之事,想到吕小妹的报仇是如此,而商老太的报仇却又如此。他与赵半山携手同行,默?想着心事,走出里许,回头一望,只见商家堡兀自烧得半天通红。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3

  赵半山道:“小兄弟,今天的事很惨,是不是?商老太的性子,唉!”说着摇了摇头。胡斐道:“赵伯伯… ”赵半山转过头来,说道:“小兄弟,你我今日萍水相逢,意气相投,虽然我年纪大了几岁,但我见你侠义仁厚,实是相敬。他日你必名扬天下,我何敢以长辈自居?”此时东方初白,赵半山的脸色在朝曦照耀之下显得又是庄严,又是诚恳。胡斐一张小脸上满是炭灰血渍,听了他这几句话,不禁胀得通红,又道:“赵伯伯… ”赵半山摇了摇手,说道:“赵伯伯三字,今后休得再出你口。我与你结义为异姓兄弟,可好?”想千手如来赵半山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威名,何等的身分,今日竟要与一个十余岁的孩童义结金兰,实是事非寻常。他倒不是瞧在胡斐武功的份上,而是敬重他舍身救人的仁侠心肠,觉得他年纪虽小,但所作所为,与红花会众兄弟已并无二致。胡斐听了此言,不由得感激不胜,两道泪水从眼中流下,扑翻身躯,纳头便拜,叫道:“赵… 赵… ”赵半山跪下答礼,说道:“贤弟,从今后你叫我三哥便了。”于是一老一少两位英雄,在旷野中撮土为香,拜了八拜。赵半山心中快慰,撮口长啸,只听得西面马蹄声急,那白马奋鬣扬蹄而来,片刻间奔到了身前。胡斐赞道:“这马真好。”赵半山心想:“可惜此马乃四弟妹所有,她爱若性命,否则经你这么一赞,我自然送你。”当下微微一笑,也不解释,问道:“贤弟,你在此间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胡斐道:“我去跟平四叔说一声,当送三哥一程。”赵半山也不舍得立即与他分别,道:“那再好没有。”牵了缰绳,和胡斐并肩而行。转过一个山坡,忽见一株大树后面站着一人,探头探脑地在不住窥探。胡斐认得他的背影,低声道:“这是徐铮!”心想他师父惨遭焚死,他躲在此处不知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勾当,说道:“我过去瞧瞧。”悄悄走上前去,在他身后向前一张。徐铮正瞧得出神,不知身后来了旁人。

  只见前面二十余丈一株杨树之下,一男一女,相互偎倚在一起,神情异常亲密。胡斐凝神一看,原来男的是商家堡作客的福公子,女的竟是马春花。但见福公子一手搂着她腰,不住亲她面颊。马春花软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低声不知说些什么。胡斐年幼,还不大明白男女之事,只是瞧得有趣,心中暗暗好笑:“马姑娘和这公子只相识一天,便这般要好。”却听得徐铮口中发出叽叽格格的怪声,原来是在咬牙切齿,又举起拳头,不住捶打自己胸口,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胡斐笑道:“徐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徐铮全神贯注在马春花身上,对胡斐的话竟是全没听见。突然之间,他大叫一声:“我和你拚了!”拔出腰间单刀,向福公子冲去。胡斐虽然聪明伶俐,对这种私情纠葛却是全然不解,隐隐约约只知道马春花生得美丽,所以前日晚间商宝震对她这样,而今日福公子和徐铮又是为她打架。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4

  福公子和马春花在大厅上溜了出来,唯恐给人见到,远远躲到这株大杨树下偎倚蜜语。男欢女爱,不知东方之既白。商家堡闹得天翻地覆,他二人竟是半点也不知道,突见徐铮全身烧焦、披头散发地提刀杀来,同时大惊站起。徐铮双目如欲喷出火来,这一刀砍下去力道极猛。福公子武艺平庸,眼见钢刀迎头砍到,急忙后退。徐铮这一刀用力大了,登的一声却砍在大杨树上,急切间拔不出来。马春花急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徐铮怒喝:“干什么?我要杀了这小子!”用力一拔,那刀脱却杨树,反弹上来,砰的一下,刀背撞上他的额头。马春花吃了一惊,叫道:“小心!可撞痛了么?”徐铮伸手使劲将她推开,道:“不用你假惺惺做好人。”跟着赶上前去,举刀又向福公子砍下。马春花见这个平日对自己从来不敢违拗半点的师哥,此时突然发疯一般,知他妒火中烧,不可抑制,心中又是羞愧,又是焦急,抢过去拦在他面前,双手叉腰,说道:“师哥,你要杀人,先杀了我吧。”徐铮见她一意维护福公子,更是大怒若狂,厉声道:“我先杀他,再来杀你。”左手在她肩头一推。马春花一个踉跄,险险跌倒,随手抢起地下一根枯枝,挡架他的单刀,一面转头向福公子叫道:“你快走,快走啊。”福公子不知她和徐铮乃是未婚夫妇,大声道:“这人疯了,你可要小心。”一面远远躲开。徐铮舞动单刀,数招之间,已将马春花手中枯枝砍断,喝道:“你再不让开,可莫怪我无情了。”马春花将半截枯枝往地下一丢,转过了头,将脖子向着他刀口,说道:“师哥,这一生一世,我终究是不能做你妻子的了。你一刀将我杀了吧。”徐铮满脸紫胀,怒道:“我……我……”左手用力抓胸,说不出话来。胡斐见他单刀上下挥荡,神色狂怒,只怕一个克制不住,顺手便往马春花身上砍了下去,当即抢上前去,隔在二人之间,左掌起处,已按在徐铮胸前,微一发劲,将他推得退后三步,笑道:“徐大哥,天下有谁想动马姑娘一根毫毛,除非先将我胡斐杀了。”徐铮一愕,怒道:“你……你……连你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她也勾搭上了?”

  只听啪的一声,马春花纵上前来打了他一记耳光。徐铮一来是盛怒之下神智不清,二来胡斐夹在中间,挡住了他的眼光,这一巴掌竟是没能避开,结结实实地,打得他半边脸颊也肿了。

  胡斐却不懂徐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马春花何以大怒。在他心中,自己给商老太擒住拷打之时,马春花曾向商宝震求情,后来又求他释放自己,虽然自己已经先脱捆缚,但对她这番眷念之恩,却是铭感于心。此时马春花与师哥起了争执,他自是全力维护。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5

  徐铮见过胡斐与王氏兄弟动手,论到武功,自知与他可差得太远,但心情激动之下,连性命也不理会了,还顾什么胜负?一柄单刀直上直下地往他头上、颈中、肩头连连砍去。胡斐既不迈步,亦不后退,只是站在当地,在他刀缝间侧身闪避,突然左手伸出,一拳向他鼻梁打去。徐铮举刀横削,斫他手臂。胡斐这一拳打到一半,手臂拐弯,翻掌抓住他手腕,顺势一扭,已将单刀夺在手中,跟着转过身去,将刀交给马春花。他将背脊向着徐铮,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对之丝毫不加提防。徐铮知道再斗也是无用,长叹一声,再也忍耐不住,忽地大放悲声,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死得好惨。”回身掩面便走。马春花猛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提刀赶去。徐铮不答,低首疾行。马春花连问:“爹爹怎么了?你说什么死得好惨?”一路在后面追赶。

  福公子站得远远的,没听清楚他师兄妹的对答,只见马春花追赶徐铮而去,心中急了,叫道:“春妹,春妹,回来,别理他。”马春花挂念父亲,不理会福公子的叫喊,只是追问徐铮。福公子见钢刀已到了马春花手中,不再惧怕徐铮,快步赶上。追出十余步,忽见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人,五十余岁年纪,身形微胖,唇留微髭,正是红花会的三当家千手如来赵半山。福公子和他一朝相,只吓得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赵半山笑道:“福公子,你好啊!”福公子双手一拱,勉强道:“赵三当家,你好。”再也顾不得马春花如何,转过身来,飞步便行,一直奔出十余丈,回头向赵半山一望,脚步更加快了。霎时之间,福公子向北,徐铮与马春花向南,俱已奔得影踪不见,只有赵半山脸带微笑,胡斐神色迷茫,相向站在高坡之上。胡斐道:“三哥,这福公子认得你啊,他好像很怕你。”赵半山微笑道:“不错,他曾落在我们手中,很吃了些苦头。”原来这福公子,正是当今乾隆皇帝驾前第一红人福康安。他是乾隆的私生儿子,是以皇帝对他恩遇隆厚,群臣莫及。他曾被红花会群雄擒住,逼得乾隆重修少林寺,不敢与红花会为难。此时事隔数年,忽然又与赵半山相遇,他只道红花会群雄从回疆大举东来,只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追查马春花到了何处?与王剑英等会合后,片刻不敢停留,急急回北京去了。胡斐见福康安不会武艺,对他未加留意,没再追问他的来历。赵半山伸出右手,握住他手,二人携手同行,走了里许,来到路旁一所茶铺之前。赵半山道:“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胡斐虽是恋恋不舍,但他是豁达豪迈之人,说道:“好,三哥,过几年等我长得几岁,到回疆来寻你相会。”赵半山点头道:“我在回疆等你便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朵红绒扎成的大红花来,说道:“贤弟,天下江湖好汉,一见此花,便知是你三哥的信物。你若遇上急需,要人要钱,凭着此花,向各处朋友尽管要便是。”胡斐接过了放在怀内,好生羡慕,心想日后学到三哥的本领未必为难,但要学到他朋友遍天下的交情,却是大大的不易。赵半山到茶铺倒了两大碗茶,将一碗递给胡斐,说道:“以茶代酒,你我喝了这碗别酒吧。”二人举起碗来,仰头饮干。赵半山搁下茶碗,一手牵住马缰,说道:“贤弟,临别之际,做哥哥的问你一句话。”胡斐道:“三哥请问便是。”赵半山道:“除了商家堡之外,贤弟是否还有什么厉害的仇人对头?”胡斐一凛,心道:“我爹爹不知是谁害的,此人既杀得我爹爹,自然武功非同小可。若是三哥知我大仇未报,竟查到我仇人的姓名,他义气为重,前去找他拚斗,一来我杀父大仇不能叫人代报,二来焉能让三哥冒此凶险?”他年纪虽小,却是满腹的傲气,仰头道:“不劳三哥挂怀,便是有什么仇敌对头,小弟也料理得了。”赵半山哈哈大笑,翘起大拇指赞道:“好!”飞身上马,向西疾驰而去,只听他远远说道:“石上的小包,哥哥送了给你。”胡斐回过头来,只见大石上放着一个包裹,本来是赵半山挂在白马背上的。他伸手一提,只觉沉甸档的有些压手,急忙解开,但见金光耀眼,却是二十枚二十两重的金锭,一共是黄金四百两。胡斐哈哈一笑,心道:“我贫你富,若是赠我黄金,我也不能拒却。三哥怕我推辞,赠金之后急急驰走,未免将我胡斐当作小孩子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6

  回头望见马蹄溅起一路尘土,数里不歇,想起今日竟交上了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好友,不由得喜不自胜,提了黄金,高声唱着山歌,大踏步而行。胡斐找着平阿四后,分了二百两黄金给他,要他回沧州居住,自己却遨游天下,每日里习拳练刀,打熬气力,参照赵半山所授的武学要诀,钻研拳经刀谱上的家传武功。





第五章 血印石

  数年之间,他身材长高了,力气长大了,见识武功,也是与日俱进。四海为家,倒也悠然自得,到处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却也说不尽这许多。只是他出手豪阔,赵半山所赠的二百两黄金,却已使得荡然无存了。

  一日想起,常听人说,广东富庶繁盛,颇有豪侠之士,左右无事,于是骑了一匹劣马,径往岭南而来。这一日到了广东的大镇佛山镇。那佛山自来与朱仙、景德、汉口并称天下四大镇,端的是民丰物阜,市廛繁华。胡斐到得镇上,已是巳末午初,腹中饥饿,见路南有座三开间门面的大酒楼,招牌上写着“英雄楼”三个金漆大字,两边敞着窗户,酒楼里刀杓乱响,酒肉香气阵阵喷出。胡斐心道:“这酒楼的招牌起得倒怪。”一摸身边,只剩下百十来文钱,心想今日喝酒是不成的了,吃一大碗面饱饱肚再说。当下将马拴在酒楼前的木桩上,径行上楼。

  酒楼中伙计见他衣衫敝旧,满脸的不喜,伸手拦住,说道:“客官,楼上是雅座,你不嫌价钱贵么?”胡斐一听,气往上冲,心道:“你这招牌叫做英雄楼,对待穷朋友却是这般狗熊气概。我不吃你一个人仰马翻,胡斐便枉称英雄了。”哈哈一笑,道:“只要酒菜精美,却不怕价钱贵。”那伙计将信将疑,斜着眼由他上楼。楼上桌椅洁净。座中客人衣饰豪奢,十九是富商大贾。伙计瞧了他的模样,料得没甚油水生发,竟是半天不过来招呼。胡斐暗暗寻思,要生个什么念头,白吃他一顿。忽听得街心一阵大乱,一个女人声音哈哈大笑,拍手而来。胡斐正坐在窗边,倚窗向街心望去,见一个妇人头发散乱,脸上、衣上、手上全是鲜血,手中抓着一柄菜刀,哭一阵,笑一阵,指手划脚,原来是个疯子。旁观之人远远站着,脸上或现恐惧,或显怜悯,无人敢走近她身旁。只见她指着“英雄楼”的招牌拍手大笑,说道:“凤老爷,你长命百岁,富贵双全啊,我老婆子给你磕头,叫老天爷生眼睛保佑你啊。”说着跪倒在地,登档档的磕头,撞得额头全是鲜血,却似丝毫不觉疼痛,一面磕头,一面呼叫:“凤老爷,你日进一斗金,夜进一斗银,大富大贵,百子千孙啊。”

  酒楼中闪出一人,手执长烟袋,似是掌柜模样,指着那妇人骂道:“锺四嫂,你要卖疯 ,回自己窝儿去,别在这儿扰了贵客们吃喝的兴头。”那锺四嫂全没理会,仍是又哭又笑,向着酒楼磕头。掌柜的一挥手,酒楼中走出两名粗壮汉子,一个夹手抢过她手中菜刀,另一个用力一推。锺四嫂登时摔了一个筋斗,滚过街心,挣扎着爬起后痴痴呆呆地站着,半晌不言不语,突然捶胸大哭,号叫连声:“我那小三宝贝儿啊,你死得好苦啊。老天爷生眼睛,你可没偷人家的鹅吃啊。”抢了菜刀的那汉子举起刀来,喝道:“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给你一刀。”锺四嫂毫不害怕,仍是哭叫。掌柜的见街坊众人脸上都有不以为然之色,呼噜呼噜的抽了几口烟,喷出一股白烟,将手一挥,与两名汉子回进了酒楼。胡斐见两个汉子欺侮一个妇道人家,本感气恼,但想这妇人是个疯子,原也不可理喻,忽听得坐在身后桌边两名酒客悄声议论。一个道:“凤老爷这件事,做得也太急躁了些,活生生逼死一条人命,只怕将来要遭报应。”胡斐听到“活生生逼死一条人命”这九个字,心中一凛。只听另一人道:“那也不能说是凤老爷的过错,家里不见了东西,问一声也是十分平常。谁叫这女人失心疯了,竟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剖开了肚子。”胡斐听到最后这句话,哪里还忍耐得住,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说话的二人都是四十左右年纪,一个肥胖,一个瘦削,穿的都是绸缎长袍,瞧这打扮,均是店东富商。二人见他回头,相视一眼,登时住口不说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21:34:17

  胡斐知道这种人最是胆小怕事,若是善言相问,必定推说不知,决不肯坦直以告,当下站起身来,作了个揖,满脸堆笑,说道:“两位老板,自在广州一别,已有数年不见了,两位好啊?”那二人和他素不相识,听他口音又是外省人,心中均感奇怪,但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当即拱手还礼,说道:“你好,你好。”胡斐笑道:“小弟这次到佛山来,带了一万两银子,想办一批货,只是人地生疏,好生为难。今日与两位巧遇,那再好也没有了,正好请两位帮忙。”二人一听到“一万两银子”五个字,登时从心窝里笑了出来,虽见他衣着不似有钱人,但“一万两银子”非同小可,岂能交臂失之?齐道:“那是该当的,请过来共饮一杯,慢慢细谈如何?”胡斐正要他二人说这句话,哪里还有客气,当即走将过去,打横里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适才听两位言道,什么活生生的逼死了一条人命,倒要请教。”那二人脸上微微变色,正欲推搪,胡斐伸出左手,在桌底自左至右的一移,已将每人一只手腕抓住,握在手掌之中,略一用劲,二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立时脸色惨白。楼头的伙计与众酒客听到叫声,一齐回头过来。胡斐低声道:“不许出声!”二人不敢违拗,只得同时苦笑。旁人见无别事,就没再看。这二人手腕被胡斐抓在掌中,宛如给铁箍牢牢箍住了一般,哪里还动弹得半分?胡斐低声道:“我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现下改邪归正,学做生意,要一万两银子办货,可是短了本钱,只得向二位各借五千两。”二人大吃一惊,齐声道:“我……我没有啊。”胡斐道:“好,你们把凤老爷逼死人命的事,说给我听。哪一位说得明白仔细,我便不向他借钱。这一万两银子,只好着落在另一位身上。”二人忙道:“我来说,我来说。”先前谁都不肯说,这时生怕独力负担,做了单头债主,竟然争先恐后起来。

  胡斐见这个比赛的法儿收效,微微一笑,听那胖子说北方话口音较正,便指着他道:“胖的先说,待会再叫瘦的说。哪一位说得不清楚,那便是我的债主老爷了。”说着放脱了二人手腕,取下背上包裹,打了开来,露出一柄明晃晃的钢刀,拿起桌上一双象牙筷子,在刀口轻轻一掠,筷子登时断为四截。这二人面面相觑,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两颗心却是怦怦地跳个不住。胡斐伸出双手,在二人后颈摸了摸,好似在寻找下刀的部位一般,将二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胡斐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好,好!”又将包裹包上。

  那胖商人忙道:“小爷,我说,保管比……比他说得明白……”那瘦商人抢着道:“那也不见得,让我先说吧。”胡斐脸一沉,道:“我说过要先听他说 ,你忙什么?”那瘦商人忙道:“是,是。”胡斐道:“你不遵我吩咐,要罚!”那瘦商人吓得魂不附体,胖商人却脸有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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